“狼叔，你說我殺了那麽多人，是不是會下地獄?”林威患得患失，目光中有些驚恐，呆呆仰視著天花板。

　　“下地獄的應該是他們，有些人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這是因果報應。”老狼很認真糾正道。

　　“那我到底算善良的好人，還是罪惡的惡人呢?”林威也嘗試問自己，畢竟自己手上已經沾滿了同類的鮮血，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汙的。

　　老狼從兜裡掏出煙絲雙手嫻熟的卷了起來，“在人民面前你是一個好人，在敵人面前你是個十惡不赦的屠夫，善良人容易吃虧，所以你要做個惡的善良人。”老狼一語雙關解釋著。

　　“我好像丟失了什麽東西……”林威努力想找尋自己缺失的某些東西，可惜於事無補，自己就像個沒魂的人一樣，不知失去何物。

　　“是的，你永遠丟失了某些東西，天真，純粹。”老狼淡淡說道。

　　“呵呵，我想我本來是能選擇保留的。”林威話裡有些懊悔，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似乎太短暫了就跟猝不及防被爆頭一樣，連一個沉凝掙扎的過程都沒，消逝的無影無蹤。

　　“我們是軍人，我們注定是個孤獨的悲哀者，時刻奉獻生命、靈魂是每一個軍人職責。”老狼點起卷起煙草。

　　“確實，職責有時候是殘忍的，我們軍人沒的選擇，沒的退縮，沒的猶豫，這是我們的宿命。”林威無奈苦笑著，思索一番，撇過頭盯著老狼，“狼叔，我想來一支煙。”林威懇求道。

　　“你不是不抽煙，很排斥煙的味道嗎?”

　　“那是以前天真純粹的林威，現在我已經找尋不回曾經的自己了，以前的東西已經丟失，我想嘗試新的獲得，哪怕有害無益。”林威堅持道。

　　“懂得取舍，學會獲得，很好。”林威為何要抽煙老狼心裡很清楚，“輕輕吸一口，然後慢慢吐出。”老狼把煙草遞給林威。

　　林威學著老狼剛才動作，卷起煙絲，然後將松散的煙絲按緊，隨之點燃，“咳咳咳”林威深吸一口，嗆的眼淚直流，“好苦，有點辛辣。”林威難受的眉毛窘成一團。

　　煙是種很奇妙東西，明明吸食者有強烈嘔吐感，卻是無法抗拒。第一次抽煙的感覺真的不好，他笨拙彈著手指縫裡的煙灰，反覆吞吐，眼睛難受的就跟煙熏的兔子一樣淚眼潸潸。

　　一根，兩根，三根……房間裡彌漫著斥鼻煙味，隨著地上煙灰密布，林威抽煙動作越來越嫻熟，借著煙草的麻痹，他的精神注意力完全被分散，他不敢停下手中動，我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又變成一個神經病，做出反常的事情來。

　　漸漸的，林威神經在多支煙草刺激下意識渾噩身體疲倦了，很快昏迷了過去，顯然，他的這種自我分散麻痹是正確的，只不過有些極端得不償失。

　　老狼端坐在林威床邊，盯著精神備受折磨昏睡的林威，他的心很揪擰，林威的精神和脆弱的心靈已經瀕臨崩潰，他很想幫助林威，可是他真的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種病魔似的精神創傷吞噬著林威的靈魂，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守候，一直到天亮……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一絲絲亮光，當太陽掙脫開雲層的束縛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傾瀉而下時，意味著明亮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呃，啊！”噩夢中驚醒過來的林威，突然神經質的嘶吼一聲，尖厲的聲音打破了森林中的安詳與寧靜，這發自靈魂深處的驚恐聲幾裡外都依稀可聞。

　　聲音是邪惡的，幾百米外，原本幾只在附近林間求偶交配的野禽，頓時被傳來的嘶叫聲驚的身子一萎，它們立即抽出肆意播散種子的“玩意”，丟下交配的母伴偶竄入叢林深處，多少小生命都是直接被林威葬送的。

　　這聲音就連幾裡外聽覺敏銳的飛禽都嚇的不禁夾緊翅膀，多隻鳥兒險些從樹上栽下，頃刻間，成片的鳥屎就像下冰雹一樣發出“窸窸窣窣”聲從樹枝上落下，飛流直下三千坨。

　　驚醒的林威，雙眼渙散，神智混亂，猛地從床板上翻起身子衝到水池邊，用冷水從頭到下不停澆灌著自己的身軀。

　　“這是雙沾滿鮮血的雙手，我要洗掉！”淅淅瀝瀝的冷水從林威手臂淌淌落下，他使勁搓著手臂表面肌膚，鮮見皮脫，“還在流，血還再流，我要剁了這雙罪惡的手……”林威拔出軍刀向自己的手臂割去。

　　急忙趕出來的老狼，一把奪下了他手中鋒利的軍刀，拚命用雙臂去纏縛癲狂的林威，奈何，受到刺激的林威就像一頭暴躁力大無窮的犀牛，身子幾個搖擺就掙脫開了老狼的束縛，躲到一邊角落用腦袋使勁碰撞著堅硬的水泥樁子。

　　“振作點，孩子，那些都是你腦子的幻覺！”老狼護住林威的頭，用力搖晃著，希望能將他晃醒。

　　“血，血！狼叔，我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血！”林威神智渙散，一臉扭曲困苦，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老狼點燃一根煙，吸了吸，隨後塞進林威嘴巴裡，用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林威聞到煙味整個人當時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他迫切啜吸煙草味，一陣吞吐後，狂躁情緒立即松緩不少。

　　“我又胡話連篇發作了吧，狼叔?”林威看著自己渾身濕漉漉身體，問道，對於剛才做出的任何舉動完全想不起，典型精神分裂。

　　“你要老子說真話，還是假話?”老狼難得說話如此拖泥帶水。

　　“說吧，狼叔，我這是到底怎麽了。精神病?”林威急切說著，有些擔心神經病字眼從老狼嘴裡吐露出。

　　老狼盯著林威，欲言又止，他感覺他接下來說的話是在扼殺一個孩子對人生的希望，“應激障礙，間歇性精神病。其實，狼叔精神也有點問題，這就是為什麽狼叔要守在這裡原因。”

　　“你是說我患了間歇性精神?”林威一臉愕然，頭跟似的搖晃，“不可能，我才十九歲啊，我還年紀啊……”他眼睛瞪老大，希望從老狼眼裡看一絲欺騙。

　　間歇性精神病人，是指一個人的精神並非一直處於錯亂狀態，不能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這類人精神時而正常，時而不正常，這種精神隱患就像是一顆不知何時爆炸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