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柵欄,單人床,桌子,禁閉室。狹小的禁閉室是封閉的,一扇窗半開著,大鐵鎖鎖著柵欄門,室內有些陰暗,卻很整潔。
林威躺在單人床上,翹起腿,悠閑背誦著桌子上擺放一大堆小本本裡的《條令條例》不亦樂乎。
這是林威被關禁閉的第四天,苦悶、忐忑、煩躁佔據他的心扉,這幾天裡他與老鼠為伍,與小強稱兄道弟。他現在什麽都懶的想,就想好吃吃,好喝喝混吃等死,最後吃飽喝足上刑場,然後在行刑臨死那一刻跪地求饒哀嚎:放過我把,老子還是處男呢!!!
“一二三四!”窗外間隙有出操的口號聲傳來,林威聞聲從床上彈跳而起,拿起桌子上的一疊小本本踮在腳下望向窗外,希望在臨死前在最後看一眼新兵出操場景。
幾分鍾之後,訓練場外面響起一陣高亢振奮人心的升旗國歌,林威嘴唇跟著國歌節奏翕動著,同時,也在心裡為自己默哀,就當這是自己的“陣亡”送葬曲吧。歌畢,林威又心如死灰的躺回床上,繼續背誦《條令條例》以此慰寄一顆恐懼等死的心。
林威改編獻唱:鐵門啊鐵窗鐵鎖鏈,我躺在床上我想外邊,歌聲都是我的悔恨啊!
林衛國啊,林衛國啊!兒在牢中想父親,悔恨未聽爹的話呀,沒有多泡幾個妞啊,而今兒成了快被槍斃的人!
打架是多麽可恨啊!調戲女兵是多麽可恥啊!我悔不將楊文雄打死,我悔不將沐傾城就地法辦啊……
“哐當”一聲,禁閉室外的門被打開,林威歌聲戛然而止騰身而起,只見吳越松這個二貨手裡拿著幾瓶啤酒端著飯菜,與門口糾察兵客套幾句之後,徑直朝禁閉室走來。
“你小子編唱的真不錯啊!別有一番情調麽!哈哈哈!”吳越松嬉皮笑臉的站在柵欄外面。
“今天,怎麽換你個龜蛋來送東西了?平常不都是禁閉室外的糾察送的嗎?”林威疑惑問著。
“營長讓帶的,哦,不對,現在是我們的副營長了,是他讓我給你帶的。”
“就最後頓了?”林威試探下性問著。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最後的午餐了,你小子就多吃點吧,以後到了那邊可能就吃不到這個滋味了!”吳越松這個缺心眼二貨,言簡意賅,一邊將東西遞進柵欄裡面。
林威盯著吳越松遞進的豐富的午飯,又是雞又酒的,還說是最後頓,難道是自己最後的斷頭餐了?林威想到這裡猛地驚出一身冷汗,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被槍斃場景,有用步槍,有手槍,最後還有機關槍掃射,那畫面簡直慘不忍睹啊!
“快吃吧,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時間要到了!?槍斃的喪鍾儼然為自己敲響,林威一屁股癱坐在地,目光呆滯,六神無主。
“你小子快吃啊!不吃老子吃!”吳越松也沒去注意林威表情,拿起啤酒就吹了起來。
林威看著吃嘛嘛香狼吞虎咽的吳越松,這小子還真是沒心沒肺的孫子,連老子最後的斷頭餐都吃的這麽津津有味,而且這孫子還時而努努嘴讓我一起吃,我TMD能吃的下麽?這是斷頭飯啊,嗎的!許久,林威,幽幽道:“你都吃了去吧,反正這斷頭餐我是吃不下去。”
“什麽斷頭餐?”嘴裡咬著個雞腿的吳越松,眼睛瞪的老大詫異道。
“你不是說上面馬上要槍斃老子了麽,又是酒又是雞的,不是斷頭餐是什麽?”林威一臉死灰,一把鼻涕,一把淚,珍惜最後的一分一秒。
“去你嗎的斷頭餐!呸,呸,呸!你龜兒子腦子裝大糞了吧?”
“那你說什麽最後的午餐,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林威心裡燃起希望,從地上站起來,使勁抓著吳越松的手一臉激動。
“我的意思是說等下就要分兵下連了,授銜儀式都完了。以後我們這些新兵各奔東西的,當然就是我們新兵最後的聚會午餐了,這不廢話嗎!”吳越松解釋起來,說的頭頭是道,他哪裡知道林威一顆作祟弱小的心靈。
“你TMD!說的是真的?老子不用被槍斃了!?”林威喜出望外,一蹦三丈高,對著禁閉室窗外吼了幾句,發泄這幾天的擔驚受怕。
“槍斃你個龜蛋,要槍斃你能是禁閉室關著嗎?要槍斃你小子早上軍事法庭了,虧你狗曰的還是民兵排長兒子呢!一點常識都沒有!”吳越松痛斥林威,一臉的鄙視,繼續吃著林威的斷頭餐。
“哈哈哈!我胡漢山以後又能出去作奸犯科了!嘿嘿!”林威感歎完,一把搶過吳越松嘴裡的雞腿,“吃你大爺,這是老子的!滾一邊去,嚇死老子了!”林威吃的那叫一個香啊,終於也算恍然大悟了,都怪自己自作聰明,嚇的自己思維都混亂了。
“TMD!就你這種龜蛋玩意,也配槍斃?要是我是劊子手,我就把你嗆死在糞坑裡,還省了子彈!虧老子還給你送東西來吃呢!”
林威啜了口啤酒,“嘿嘿,你個龜孫,你是沒體會到這種等死的滋味啊。我的事情上面怎麽說?”林威言歸正傳,一臉認真問著。
“反正,大事沒有,就全營通告批評,和你的光榮事跡功過相抵。不過……”
“不過什麽?”咯噔,林威一顆蕩漾的心,瞬間彪到心跳180。
“不過啊,以後你在全營女兵心中的完美形象如摧古拉朽般,蕩然無存了,一個個都搶著去給楊文雄那英雄救美的偽君子,生小英雄雨來了!”
“TMD!女人心思海底針,見異思遷,水性楊花,可惜了我床板下還壓了幾十封女兵給我暗送秋波的表白信啊!哎,一朝英雄一日階下囚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林威心裡一落千丈,嗟歎著。
“時間到了,列兵!”門口外的糾察兵,對吳越松提醒道。
“我要走了,估計你也快出來了。你小子,自己把這個戴上靶。”吳越送從兜裡掏出簡章, 拋給林威轉身而去。
“哎,等等……”哐當一聲,門又被關上了,林威又成了一隻被關籠子裡孤零零的鳥了。林威戴上肩章,心裡惆悵啊,別人授銜是掌聲喝彩的,而自己卻隻能在這幾平米禁閉室裡,話雖如此,可是授銜儀式還是得有啊,這不,林威左手敬禮,右手回禮,右手是自己,左手給他授銜回禮的是班長一直到上將,如此反覆進行著……
新兵營營部會議大廳。會議室裡十幾個連、排長正在商榷新兵下連隊的分配名單會議。
“快三個月了,終於熬出來了!”
“是啊,不容易啊。這幫青蛙總算是長出腿了。”會議室裡一片長歎唏噓,煞費苦心三個月,他們這些軍官不就等著這一天能分幾個好兵麽,一個個對好苗子早就虎視眈眈了。
這些軍官手裡的筆就像判官手裡的判官筆,隻要在新兵的名單上一勾一劃,新兵從此下連後命運就被他們給圈定了。
分兵登陸名冊如火如荼進行著,規則類似於商業旺鋪投標。每當一個新兵尖子被劃入某一位連長的名單中,那名連長就會手舞足蹈,如獲至寶的放聲大笑,可不麽,他們就等著以後好好培養下苗子為自己爭口氣呢!
“這個排在新兵成績名單第二的,為什麽沒人去競爭?”楊震東指著名單上林威的名字,用質問的口氣問道。新兵分兵都是按綜合評分的,林威的內務是全營最差的,射擊訓練科目排在第一,通過綜合排在第二也不算憋屈他,連最起碼的傳統內務都搞不好,兵沒兵樣,那還當錘子的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