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心語
龍爪槐青澀的香氣之外,另有一種奇妙的淡雅清香繚繞不散,好似美妙音符飛舞在識海深處,給謝丹朱的魂魄以滋養—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藍兒湊得很近的小臉蛋,烏溜溜水靈靈的眸子一眨不眨—謝丹朱坐直身子,才發現自己是靠坐在一株枯白的竹子上,置身之地對面不遠處就是高大的白色城牆,身後是一個小樹林,沒看到禦稚真的身影。
“藍兒,禦姐姐呢?”
藍兒小手朝小樹林指指。
謝丹朱跳起來身,跑進小樹林,一邊叫道:“禦姐姐。”一邊奔跑尋找,小樹林有桃樹、李樹、梅樹和一些草本花卉,縱橫不過數百步,很快找遍,卻沒看到禦稚真那瘦弱單薄的纖纖身影。
謝丹朱著急萬分,奔回那株枯竹邊,還沒開口問,藍兒就向他攤開小手,掌心有一枚圓形綠竹符。
謝丹朱接過綠竹符,問:“禦姐姐留下的?”
藍兒點頭。
謝丹朱還想再問,手裡的那枚綠竹符透出一縷青光,這縷青光直透謝丹朱心田,一個聲音在他識海裡響起:
“丹朱,是我,我在這裡——”
謝丹朱大喜,叫道:“姐姐姐姐。”轉頭四望,除了藍兒站在那株枯白的竹子邊,沒有其他人,這才醒悟禦稚真的聲音是從綠竹符裡傳出的,便又凝神諦聽自己的內心—優美空靈的、冰玉碎裂的聲音又在識海響起:
“丹朱,姐姐自己去皇宮找那醫師了,三個月後,你還在這裡等我,那時我的身體也許已經好了,我再陪你遠行,去哪裡都可以——哎,真好啊,丹朱,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以前姐姐和你一樣不明白,走了八千裡路,明白了這件事,沒有遺憾對嗎?這裡的冬天真冷,姐姐等不得你醒來了,這就要去了,記得三個月後在這裡等我,就在這枯竹下,還有,這期間不要到處找我,別打擾我治病,你要照顧好自己,那個木箱你可以打開了,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
冰清玉潔的聲音嫋嫋消逝,謝丹朱還等了好一會,確信綠竹符不再傳出聲音,這才將綠竹符收進儲物袋裡,想想又重新取出來,用一根銀線將綠竹符串起掛在脖子上,涼涼的綠竹符就貼在心口上方。
謝丹朱想著禦姐姐留在綠竹符裡的聲音,為什麽讓他有心碎的感覺,雖然禦姐姐的聲音一向是這樣,清冷、冰脆,仿佛花瓣因嚴寒被凍結,輕輕一碰就會碎成冰晶—藍兒從沒有看到丹朱哥哥這麽嚴肅深沉,趕緊上來拉著丹朱哥哥的手。
謝丹朱仔細看著周遭景色,斜陽正往白色城牆那邊落去,那麽這裡是擒龍城的東郊,這個小樹林也很好辨認,桃樹、李樹很多,竹子只有這一棵,竹乾枯白,竹葉落盡,好象沒什麽生機了—謝丹朱伸手摸了摸那竹子,有種奇異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心想:“嗯,今天是臘月初十,三個月後的三月初十在這裡禦姐姐,禦姐姐一定能治好病的,我堅信。”
那個長木箱子一直在謝丹朱儲物袋裡,既然禦姐姐說現在可以打開了,那就看看是什麽吧?
謝丹朱從儲物袋裡取出那個分量不輕的長木箱子,一打開,就覺得清香撲鼻,箱子裡有兩件東西,一件是綠竹製成的笙,另一件卻是一座竹樓的模型,竹舍三間,雖然比可住人房子縮小了數十倍,但雕鏤得非常精致,每一處都是一絲不苟—謝丹朱先從木箱裡取出那小小的竹樓,竹樓一離開木箱,忽然脫手飛去,謝丹朱吃一驚,伸臂急捉,以他第六層靈慧境的速度和敏捷,卻抓了一個空,陡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竹樓內,不知是他變小了還是竹樓變大了?
謝丹朱閃身到竹窗邊向外一看,藍兒想進竹樓,卻進不來,急得要哭,謝丹朱趕緊出去接她,就聽得身後“瑟”的一聲輕響,竹樓消失,依舊是靜靜臥在長木箱裡的小竹樓。
謝丹朱好生奇怪,一手牽著藍兒,一手再次從長木箱裡取出小竹樓,果然,小竹樓又一次脫手飛去,抓都抓不住,而他和藍兒卻已經置身竹樓內。
謝丹朱記起他第一次在龍爪槐上看到藍兒的情景,那時藍兒是紫眸雪狐的模樣,被靈獸院弟子追到靈器坊裡來,不明白藍兒那時怎麽會那麽弱,會怕幾個第二層精魄境的弟子和一隻鐵爪鶻?當時藍兒圍著龍爪槐團團轉上不來,是他下去把抱上樹的,看來這竹樓與龍爪槐一樣有強大的禁製,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謝丹朱打量著這竹樓,竹舍三間,樓外有圍廊,潔淨清新,在裡面絲毫不覺得外面的寒冷,心道:“禦姐姐這竹樓實在是強大,藍兒是渡了第一重風火大劫的,竟然不能闖入竹樓,還得我領著她才行,這要是遇到古劍山莊的人,我往竹樓一躲,他們只有乾瞪眼。”
又想:“禦姐姐給我留下這麽件寶物,就是擔心我被古劍山莊和逍遙島的人追殺啊。”
長木箱就在腳邊,那支綠竹笙在木箱裡,謝丹朱不會吹笙,小時候牧牛時會卷著柳葉吹得尖響,他捧起綠竹笙試著吹兩聲,驚喜地發現,這綠竹笙的樂音竟與禦姐姐說話的聲音神似。
謝丹朱倚著竹窗,無師自通地吹笙,仿佛禦稚真在和他說話—夕陽西下,暮色四起,竹樓裡卻依舊明亮如晝,這時已經有路人注意到這棟竹樓,有人道:“怪哉,這樓哪來的,老漢早上進城時都沒看到這裡有竹樓”
這竹樓不宜建在這裡,得拆遷,謝丹朱披上紅色鬥篷,遮掩本來面目,這樣再遇到那兩個古劍山莊長老時也不易被認出,然後牽著藍兒走出竹樓,竹樓就在他二人身後消失。
謝丹朱很快地合上長木箱,收進儲物袋,在幾個路人驚奇的目光中迅速離開。
那些路人畢竟是大都城的人,見識廣,知道這是修煉者的秘法,嗟歎一會,也各自散了。
謝丹朱牽著藍兒從東門進擒龍城,守門衛兵要他出示身份標牌,謝丹朱便現出自己的七霞山精英弟子身份牌,守門衛兵立即躬身放行。
擒龍城坊市如雲,人口數百萬,風簾翠幕,市井繁華,遠不是虎躍州城能比的,謝丹朱卻是無心觀覽這京都盛景,牽著藍兒漫無目的地遊蕩,心裡想著三個月近百日真是漫長啊,不如找一處僻靜處潛心修煉,修煉的時光雖然枯燥卻是過得快,等到出來就是三個月後,就能見到禦姐姐了,多好?
轉念又想,近日應該會有七霞山的同門來擒龍城參加明年春季的莽原大圍獵,等見到同門後再說吧,還有,不知禦姐姐是不是在皇宮裡治病,雖然禦姐姐交待不要找她,但悄悄看上一眼也放心啊。
謝丹朱覺得自己心空空落落,無處安置,急需看一眼禦稚真好讓自己安心。
藍兒不能說話,丹朱哥哥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一直陪著丹朱哥哥,從日色黃昏一直走到夜色沉沉,從東城走到西城,走了十幾裡。
夜裡寒冷,謝丹朱雖是修煉者的體質,但寒冷的感覺還是有的,只是不會凍生病而已,低頭看著藍兒,藍兒披著小貂裘,藍兒不喜歡披貂裘,但寒冬臘月一個小女孩兒穿短裝裙子,雖說是修煉者的國度,還是太過惹眼,所以藍兒遵從丹朱哥哥的意思,披著小貂裘,象個可愛的小公主。
“藍兒,哥哥去給你買靈果吃。”
藍兒卻搖頭,表示她不想吃靈果,一向活潑的藍兒今天也情緒不佳。
這時,街邊正好有一座茶樓,謝丹朱便帶著藍兒上到三樓臨街的一張茶桌坐下,慢慢品茶想事,藍兒也學著哥哥的樣子抿著茶,剪水雙瞳一刻不離丹朱哥哥。
謝丹朱把夥計叫過來,賞了一顆下品青銅晶石,向夥計打聽一些事,茶樓酒肆的夥計送往迎來,各種人物都有接觸,能旁聽到很多事—夥計告訴謝丹朱,皇宮在擒龍城的西北端,這裡過去還有十來裡路,皇宮裡最有名的兩個禦醫一個名叫袁青囊,另一個名叫柳八法,袁青囊不是修煉者,但醫術神奇,有起死回生的手段,那柳八法是第八層地魂境的大高手,醫術當然更是了得,但柳八法除了皇室中人,不為外人治病—茶樓夥計以為謝丹朱是來求醫的,說道:“客人若要求見禦醫袁青囊,那可以去袁禦醫在北城的居所,那地方叫鹿柴巷,到了鹿柴巷一問便知。 ”
謝丹朱心道:“禦姐姐不知是向柳八法求醫還是袁青囊,禦姐姐說她不是修煉者,那麽應該找袁青囊,可禦姐姐又身具靈力——”問:“如果要見柳八法,那應該怎麽找?”
夥計搖頭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柳八法住在皇城別院,外人是見不到的。”
謝丹朱點點頭,付了茶錢,與藍兒下樓。
鄰桌有個黑袍青年,容貌英俊,神色冷峻,一直在聽謝丹朱與夥計說話,默不作聲,見謝丹朱與小女孩下樓,他就走過來,伸手摸了摸謝丹朱剛才坐過的椅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