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千仞崖洞府,看著那石門緩緩合攏,“啪”的一聲輕響,石門上的一塊苔蘚掉落在地—— 謝丹朱不禁想:“洞府石門這一閉,又不知要多少年後才會開啟,那位櫻前輩和那個很象芙蓉山主的女子就這樣長年累月幽閉在洞府裡?修煉的歲月真是漫長而寂寞啊。”
這時已經是後半夜,四面懸崖壁立千丈,在崖底很有點坐井觀天的味道,謝丹朱看著幾步上的芙蓉山主,心想下來時往下跳就是了,那上去呢,能跳上去?
芙蓉山主似乎也有點躊躇,不知道該怎麽帶著謝丹朱上崖去。
謝丹朱雖然恭恭敬敬立在一邊,但芙蓉山主的身影還是盡在眼底,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芙蓉山主入洞府前後有點不一樣了,但究竟哪裡不一樣,又捉摸不定。
芙蓉山主輕輕吐出一口氣,芬芳如蓮,開口道:“上去吧。”廣袖一揚,謝丹朱身不由己騰空而起,竟是疾若流星,隻片刻工夫就到了千仞崖頂,他都沒瞧清自己是怎麽上來,不禁對掌門精深的法力大為欽佩,下去是緩而上來時疾,真是不可思議。
謝丹朱躬身問:“掌門,還有什麽事要吩咐弟子嗎?”
芙蓉山主靜立不動,半晌方道:“沒事了,你回去吧。”
謝丹朱沒有乘黑木鴉,他步行下山去南麓的漱石山房,一路想著方才去見櫻前輩的一幕,雖然可以說是什麽事也沒有,但卻處處透著神秘氣息,其中奧妙一時半會是不會顯露的。
剛走到漱石山房院牆外,木門“吱呀”一聲,探出一個梳著雙抓髻的小腦袋,這時天色微明,能清楚地看到那小臉蛋上的可愛笑靨。
謝丹朱快步上去一把將小女孩抱起,進到院內,這才說道:“不要跑出來,被人看到會有麻煩的。”
藍兒又點頭又搖頭,意思是她不會讓人看到的。
謝丹朱在她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說道:“藍兒,過幾天跟哥哥回家,我們要喝大哥大嫂的喜酒了,高興吧?”
藍兒點頭,笑眯了眼。
此後數日除了修煉別無他事,轉眼半個月就過去了,九月初五這天一早,謝丹朱帶上小狐藍兒,收拾了一些器物,上七霞峰頂報知藺長老,說他要回家鄉參加兄長的婚禮,藺長老叮囑他來去小心,早日回山。
靈藥館的郭柳岸早知道謝丹朱是今日要回鄉,準備了一份禮物讓謝丹朱帶回去作為她給謝庭生大哥的結婚禮物,那禮物卻是兩套小孩的貼身衣裳,這可不是普通的織物,是用靈藥館裡種植的苧麻織成的,穿在身上冬暖夏涼,夏天不生痱子,冬天不長凍瘡,而且可大可小,可以從嬰兒一直穿到長大成人——
謝丹朱喜道:“多謝郭師姐,郭師姐連我小侄兒的衣裳都備好了,我哥哥嫂子看到定然歡喜。”想起一事,從儲物袋裡取出那隻風行靈鶴,遞給郭柳岸道:“郭師姐,這個給你,我有黑木鴉,這個留著沒用。”
郭柳岸早想有一隻靈鶴,靈鳶飛得低又飛得慢,靈鶴就強多了,郭柳岸也是性子爽直開朗的姑娘,接過來道:“那我可不客氣了,嘻嘻,我可佔大便宜了——對了對了,我把明日要給藍兒的靈果摘來讓藍兒路上吃吧。”返身回靈藥館,一會兒工夫就提了一小竹籃櫻桃出來,先喂小狐吃了一顆,再把籃子遞給謝丹朱。
謝丹朱收好了靈果櫻桃,告別郭師姐,駕起黑木鴉往西飛行,七霞山距小鎮石田將近八百,以黑木鴉的速度,
兩個多時辰就到,飛過銀蛟湖時,謝丹朱想起那天夜裡遇到的那個黑衣人,現在儲物袋裡還有那五面彩色小旗子不知道有什麽用? 過了銀蛟湖,農田人家漸多,黑木鴉在高天飛行,俯看下去,田園如畫,謝丹朱這次回鄉與上次不同,上次是擔心爹爹有病,半路又遇到黑衣人折騰了半夜,又被矮子荊楚挾持去找虞丹晨之墓,危險艱難,驚心動魄——
時隔半年,這次回鄉是心情大好,哥哥要結婚了,而他也成了七霞山的精英弟子,小鎮石田幾百年就出了兩個精英弟子,另一個便是費清枝。
午前,謝丹朱在小鎮石田西門外的豐溪河灘上降落,藍兒變回小白狐的樣子,跟著謝丹朱蹦蹦跳跳進了鎮西的半圓石拱門。
然而一到街上,謝丹朱立馬覺得氣氛不對,那些鄉親見到他打招呼時雖然也是立即含笑還禮,說丹朱回來了,好好好,但神色間都有些不自然。
謝丹朱心就是一沉,怎麽回事,難道家裡這回真出事了?
都到家門口了,這時也沒什麽好問的,謝丹朱大步回到自家那個院落,但見門庭冷清,完全沒有家有喜事的熱鬧氣氛。
謝丹朱叫道:“爹爹,哥哥,藍妹,我回來了。”
小白狐歡快地發出“啾啾”聲,跳上台階,跑到屋裡去了。
很快,謝青藍抱著小白狐出來了,謝青藍今年八歲了,身子長高了一些,嬰兒肥的臉蛋也清減了,下巴尖起來,已有點清秀少女的模樣了,而小狐變的藍兒依舊是六歲時的樣子,小狐的藍兒不會長大,現在看著已經與謝青藍有不小的差別。
“丹朱哥哥你回來了。”
謝青藍抱著小白狐緊走幾步,努力想高興一點,卻還是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謝丹朱搶上數步,半蹲著身子扶著小妹青藍,問:“出了什麽事,爹爹和哥哥呢?”
謝青藍抽抽咽咽道:“爹爹和哥哥去杉溪邑了。”
謝丹朱聽爹爹和哥哥沒事,只是出門了,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安慰道:“是不是你一個人在家冷清了,現在哥哥回來了,還有小狐呢。”
謝青藍抱著小白狐哭道:“我不是怕冷清,丹朱哥哥, 杉溪邑的嫂子不要咱們大哥了。”
謝丹朱沒聽明白,這時院門聚了一夥看熱鬧的小孩,謝丹朱走過去趕散,關上院門,將小妹青藍抱起,走進堂屋,柔聲問:“別哭別哭,有哥哥呢,你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謝青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本來大哥是大後天,就是初八那天娶杉溪邑嫂子到咱們家的,但昨天大哥去杉溪邑送禮時,嫂子卻說不嫁給大哥了,大哥回到石田卻不回家,一個人坐在豐溪河邊發呆,天都好黑了,爹爹才把他找回來,起先問他是什麽也不說,後來才說是嫂子不嫁給他了,所以今天一大早,爹爹就和大哥趕去杉溪邑了,要問個明白,一直都是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反悔了,爹爹說可能是大哥不怎麽會說話,無意中得罪了嫂子家人,所以要去賠禮道歉,讓嫂子還是嫁過來。”
八歲的謝青藍口齒清晰,說得有條有理,一邊說一邊掉眼淚。
謝丹朱壓抑著憤怒,他哥哥謝庭生是個忠厚純樸的人,不善言辭,上次他回來聽妹妹藍兒說起哥哥謝庭生的婚事、說起杉溪邑苗家那未過門的嫂子,哥哥只是笑,顯然對這門親事很滿意,聽說那個苗家嫂子也來過石田兩次,對身體健壯、為人實在的哥哥也中意,怎麽臨到迎親的時候卻突然反悔?這對哥哥是多麽大的打擊,難怪他剛才回來那些鄰裡鄉親一臉的尷尬了,誰家出了這種事都是很沒面子的事啊,這讓爹爹、哥哥以後怎麽抬得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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