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步步錯

　二十三日，真定府欒城。

　金軍竭盡全力後撤，於預定時間進入真定府地境，但讓他們惶恐不安的是，虎烈軍緊緊跟在後面，寸步不離，邯鄲城沒有起到任何阻礙作用，很顯然，李虎已經把目標對準了他們，決心要在真定城下重創金軍，削弱女真人的實力。女真人實力大減，哪來的力量繼續霸佔中土李虎此計就是釜底抽薪，不惜代價把女真人趕出中土，真定決戰已經不可避免。

　斥候急報，在欒城和洨水河北岸發現了大量虎烈軍，金軍北上之路被阻。

　宗輔飛身下馬，楊樸、宗弼緊隨其後，三個人匆忙走到了路邊。扈從拿出地圖鋪在了草地上，三個人圍到地圖邊，目光同時投向了地圖上的真定城。

　欒城距離真定大約八十裡，真定距離沙河一百二十裡。金軍若想安全返回中山，與沙河北岸的完顏闍母會合，必須突破真定城。當然，也還有其它的路，比如從東北方向強渡寢水河，再由鎬城方向橫渡滹沱河，由無極北上過木刀溝、沙河返回中山，但這條路相比起來更難走。

　“兩百裡”宗輔喃喃低語，腦海裡不禁掠過當年大軍南下勢如破竹的情景。僅僅過了四年，金軍便風光不再，如今更是被虎烈軍打得步步後退。如果是當年，前進兩百裡不過一天時間，而現在軍隊規模和當年一樣，實力也不亞於當年，形勢卻徹底顛倒了，兩百裡路程竟然決定了十幾萬金軍的生死存亡。

　“南線虎烈軍距離我們多少路”宗輔抬頭望向站在對面的行軍司馬。

　“虎烈第八軍已經渡過槐水，距離我們只有五十裡。”那位行軍司馬神色緊張，聲音乾澀，眼睛裡更是帶著一絲恐慌。這在過去是不敢想像的事，金軍將士在對陣中土軍隊的時候，非常自信，但自從完顏撻懶和山東金軍全軍覆沒於中原後，這種自信就越來越弱，如今更是蕩然無存了，這種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對士氣的打擊很大，已經影響到軍隊的戰鬥力。

　宗輔暗自歎了口氣。當初他堅持固守邯鄲，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保持軍隊的士氣，大軍一旦後撤到河北三鎮，擺明了就是告訴金軍將士如今形勢變了，虎烈軍實力強大了，金軍打不過對方，只有後撤。這對士氣的打擊太大，極有可能導致兵敗如山倒，被虎烈軍殺進幽燕。當年大遼的軍隊就是從護布達崗大戰之後一蹶不振，短短數年便亡國了。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通過這幾天的探查，可以證明李虎已經盡遣主力北上。”楊樸連日奔波，疲憊不堪，神情憔悴，就連聲音都嘶啞了，“由此可以估猜李虎根本沒有攻打邯鄲的意思，而是一門心思想把我們合圍在真定府。”

　“如果斥候探查準確的話，那我們的背後至少有十幾萬虎烈軍。”宗弼坐到草地上，兩手撐著地面，臉上的神情頗有幾分無奈，“真定的虎烈軍就在欒城，邯鄲的虎烈軍距離我們最遠的也只有百裡，我們根本沒辦法搶在虎烈軍合圍之前殺出包圍。”

　“北上只有這一條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殺出去。”宗輔站了起來，輕輕揮動了一下馬鞭，“今日戰局和去年的中原大戰非常相似，當初完顏撻懶被圍宛亭，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援軍，足夠的時間，那麽絕對可以幫助完顏撻懶順利突圍。如今也是一樣，我們能否突圍，除了自己要拚命外，還需要援軍的幫助。希望元帥能從幽燕調出更多的軍隊，以便和我們南北夾擊，給虎烈軍以沉重一擊，就此打消他們攻佔幽燕統一中土的念頭。”

　宗輔給完顏杲、完顏闍母各自寫了一份信，叫斥候想方設法送到中山，讓他們了解河北金軍的現狀和真定戰場的最新形勢，接著宗輔下令召集各軍主帥，具體商議和部署攻擊之策。

　二十三日夜，嶽飛趕到了欒城。

　目前在欒城一線，集結了王大忠的殿前軍、阿巴頓的虎烈第二軍、盧俊義的虎烈第七軍、海拉蘇的虎烈第九軍和洪雲的兩萬射糧軍，嶽飛把留住真定的主力幾乎全部調到了欒城用於阻截金軍。

　“都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和虎烈第八軍的王彥、虎烈第十五軍的折可致、虎烈第三十四軍的王德取得了聯系。”先期趕到欒城戰場的孫革看到嶽飛，激動地說道，“這三支軍隊都已經渡過了槐水，駐扎於元氏城一線，距離金軍大營大約四十裡。”

　“金軍全部趕到了洨水河南岸”嶽飛一邊大步走進軍帳，一邊急切問道。

　“全部到了。”孫革說道，“據斥候探查，金軍連營十裡，正在連夜加固營寨，看上去有和我們決一死戰的架勢。”

　“現在他們除了死戰還有什麽出路嗎”嶽飛冷笑道，“宗輔驕橫輕敵，自以為是，結果一步錯，步步錯，已經深陷死地，走投無路了。”

　進了軍帳，嶽飛和一幫將帥們全部站在了地圖前，望著地圖上標注的醒目記號。

　欒城位於真定府治所真定城和趙州治府平棘之間，它的東面是寢水河，西面是太行山，只有南北兩個通道，金軍算是陷入了絕境，但女真人實力強悍，其北部幽燕援軍正在沙河一線反攻真定，兩個戰場上的軍隊加起來也有將近二十萬，虎烈軍在兵力上沒有絕對優勢。從目前戰場的態勢來看，虎烈軍可以在欒城一線圍住河北金軍，但若想一口吃掉它，那是絕無可能，退一步說，就算把河北金軍吃掉了，虎烈軍的損失也是極其驚人，接下來虎烈軍根本沒辦法殺進幽燕了。

　“目前，李帥、獨孤帥正率軍從深州返回，估計今天晚上就可以趕到寢水河東岸的鎬城和鼓城一帶，明天就可以渡過寢水河，進入欒城戰場。”孫革手指地圖，給嶽飛和眾將解說兵力部署，“鬼帥和寶帥正從河間府返回，據鬼帥稟報，河間府金軍尾隨於後，其目的很明顯，要加入欒城戰場，參加這場決戰。”

　“鬼帥可曾探查清楚對方的兵力”嶽飛問道。

　孫革搖搖頭，“依據我們的估猜，河間府的金軍應該包括從大名府和冀州北撤的軍隊，再加上高陽、雄州一帶的兵力，保守估計其兵力應該在三萬左右，或者更多。”

　“準確”嶽飛追問道。

　“大帥二十二凌晨攻佔邯鄲，從俘虜口中得知河北金軍的兵力部署。因為河北戰局發展太快，金軍處處被動，其在兵力上無法做出調整，所以我認為這個猜測基本上準確，誤差不會太大。”

　嶽飛微微點頭，示意孫革繼續說下去。

　“明天，鬼帥、寶帥、李帥和獨孤帥的軍隊將陸續抵達欒城戰場，南線的駝帥、王帥和折帥也將率主力渡過槐水，我們在欒城戰場上的兵力將達到二十八萬。”孫革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我們的兵力幾乎是被圍金軍的三倍，我們有實力重創或者全殲金軍。”

　“沒有那麽簡單。“嶽飛搖搖手，”完顏杲肯定要從幽燕調派援軍，加上目前在沙河戰場上的金軍，從河間府趕來的金軍，我們將在三個戰場同時作戰，如此我們就沒有足夠兵力和足夠時間圍殺欒城戰場上的金軍了。”

　“我們不但需要更多的兵力，還需要更多的時間。”盧俊義在一旁皺眉說道，“宗輔敢於北撤，敢於帶著軍隊走進我們的陷阱，就是有絕對的把握突圍。雖然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攻克真定，贏得了河北戰場的主動權，但若想把這個主動權轉為戰果，恐怕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眾將互相看看，臉上的神情逐漸凝重，圍住金軍的那股興奮也漸漸消散。圍住金軍並不難，殺死金軍才是難上加難的事。

　“明天進攻嗎”王大忠問道。

　嶽飛遲疑良久，搖了搖頭，“我們的兵力不夠，明天只能采取守勢，阻止金軍突圍。”

　“等到大帥來才發動攻擊嗎”王大忠又問道。

　“大帥最遲後天就能抵達戰場，到了那個時候，各路大軍全部進入欒城戰場，我們當然要發動攻擊了。”嶽飛扳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搖了搖頭，“完顏杲在得知我們攻佔真定後，肯定要從幽燕調兵南下。按路程推算，幽燕的第二支援軍馬上就能趕到中山，我們必須在沙河戰場投入更多的防守兵力。”

　“河間府的金軍後天就能抵達寢水河東岸。”孫革小聲提醒道，“都統，我們必須在寢水河東岸部署阻擊軍隊。”

　“都統，我們同時在三個戰場作戰，那麽欒城戰場上的攻擊兵力就不足了。”盧俊義急忙說道，“假若我們以兩倍以上的兵力圍攻金軍，損失必定很大，這顯然不利於決戰。”

　嶽飛皺眉想了一下，斷然說道:“急告鬼帥、寶帥、李帥和獨孤帥，先在寢水河東岸擊敗河間府的金軍，先解決一路敵人，然後再進入欒城戰場作戰。” () 《大宋帝國風雲錄》僅代表作者猛子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