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獅子大開口

　四月底，太原，西北大元帥府。

　西夏使者到達太原。這是宋軍撤離西夏以來，西夏派出的第四批使者。

　李乾順和西夏的中樞大臣們在得知金軍入侵大宋、汴京皇統更替之後，非常敏銳地意識到，大宋正在逐步走向崩潰。有一個事實不容忽視，那就是金軍為什麽能殺到汴京城下從燕京到汴京，兩千余裡，金軍竟然勢如破竹，大宋竟然無力抵擋，由此可見大宋的危機如何深重，由此可見汴京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而地方勢力最大的就是西北，那麽西北的李虎是不是打算乘勢奪取大宋國祚西夏人的判斷是，李虎野心勃勃，目標已經直指汴京。

　第四批使者是在西夏已經大致了解了天下局勢，做出了新的策略的情況下派出來的，這批使者的目的地就是太原，而使團的正使就是晉王李察哥。

　李虎帶著夫人完顏星星和李羽翎到城外迎接。李羽翎就是西夏的雪公主，她和完顏星星於三月初南下太原。羅思南主掌虎烈府事務，而耶律明月是她的得力助手，兩人依舊留在大同。虎烈府曾有建議，把府司南遷太原，但李虎考慮到西北的實際情況，拒絕了這一建議。未來一段時間，虎烈軍能否守住代北，直接影響到整個北方戰局的進程，而虎烈府留在大同，至關重要。

　李察哥身負重要使命，這個使命能否完成，關系到黨項人的存亡，所以一路之上忐忑不安。看到李虎攜夫人出迎於城外，他沉重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這是個好的開始，李虎能親自到城外迎接，說明李虎同樣需要解決西夏的問題。

　雙方寒暄，李虎給李察哥介紹童貫。這是李察哥第一次看到童貫，戰場上的老對手了，雖然兩人的年紀幾乎差了一倍，但在西北戰場上，兩人棋逢對手打得旗鼓相當，彼此都很敬重對方。

　“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在這種情形下和你見面。”李察哥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的神色有些苦澀。他和童貫打了十幾年，互有勝負，但自從李虎到了代北，西夏人的噩運突然來臨，去年甚至連國都都要放棄了，而李虎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戰績，和童貫在西北二十年的鏖戰有直接關系，正是童貫的持續攻擊耗盡了西夏人的實力，導致如今奄奄一息。李察哥握著童貫的手，心在滴血，仇恨在心裡燃燒，如果沒有這位閹帥，黨項人怎會衰敗到如此地步

　童貫面帶微笑，但眼神非常冷峻，甚至有些殺氣。看到李察哥，他就想起了朔方之戰，想起了劉法和十萬將士。那一仗是童貫的奇恥大辱，雖然駱駝河之戰，李虎全殲擒生軍，算是報仇雪恨了，但那一仗不是童貫打的，他內心裡的仇恨依舊鬱積著，他最大的願望還是攻克賀蘭山血洗深仇。

　童貫沒有說一個字，傲慢、矜持、冷漠、不屑。他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然後便掉頭走了。

　晚上的筵席算不上隆重，董小醜、黃涉、宇文虛中等人小坐片刻，便告辭離去，這讓李察哥的心情再度沉重。他察覺到大宋人並重視西夏，李虎到城外迎接，很可能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筵席結束後，李虎留下了李察哥，請他到後堂坐坐。完顏星星和李羽翎都在，還有完顏星星生的女兒。這是家宴，席間誰也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李察哥顯然有準備，抱著李虎可愛的女兒親了又親，送了一塊名貴的玉佩做禮物。李羽翎關心家人，但又不敢問，擔心破壞氣氛，惹得李虎生氣。李察哥自然知道妹妹的心思，閑聊當中隱約提了幾句，告訴她親人都很好。其實就算不好，李察哥也不會說，免得妹妹悲苦度日。

　深夜，李察哥告辭，李虎一路相陪。李察哥知道這是一個難得和李虎獨處的機會，有些話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機會說了。

　“你何時起程去汴京”李虎忽然主動問了一句。

　李察哥故作沉吟，走了兩步，然後停了下來，面對李虎，笑著問道:“你覺得我有必要去汴京嗎”

　李虎笑笑，點點頭，知道了李察哥的想法。李察哥這次的目的地就是太原，這說明西夏對天下局勢已有所了解，而黨項人若想在接下來的風雲動蕩中獲得最大利益，最明智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結盟李虎，而不是議和汴京。

　“汴京怎麽會讓你主持西北軍事”李察哥對此有些不理解。雖然他知道汴京的小皇帝和鄆王一直在爭奪皇統，但現在小皇帝贏了，鄆王完蛋了，汴京沒有理由屈從於李虎的威脅。現在李虎出任西北大元帥，事實上就是西北王，這對汴京的威脅難以想象，汴京怎麽會做出這種不可思議的事難道李虎已經開始威脅汴京了或者汴京的小皇帝根本就是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

　李虎沒有說話，負手低頭，緩步而行。

　李察哥想起了童貫。童貫在汴京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今天他不但在太原，而且還受製於李虎，這說明汴京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汴京失去了對西北的控制，是不是也失去了對其它地方的控制”李察哥又問道。

　“這很重要嗎”李虎停了下來，問道。

　李察哥微微一笑。這的確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虎崛起於西北，成了西北王之後，他下一個目標是什麽是汴京還是賀蘭山這對李察哥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想知道，你需要什麽條件，才能全部撤離西夏”全部撤離西夏，等於恢復宋夏兩國昔日劃定的邊界。李察哥獅子大開口。

　李虎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夏州及其周邊地區可以還給你，其它地方不行。”

　“這種情況下，你還有精力應對兩個戰場，兩線作戰”

　“目前形勢下，我還看不到機會。”李虎笑道，“所以，我也不存在兩線作戰的問題。”

　看不到機會李察哥濃眉緊皺，以最快的速度把天下大勢在腦海裡做了一番推演。這種推演在西夏就開始了，隨著消息越來越多，推演的過程和結果也越來越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女真人這次南下入侵不僅嘗到了甜頭，還摸清了大宋人的底細，金軍可能發動第二次攻擊，但前提是，必須攻克大同，控制代北，這樣才能集結主力殺進中原。

　“沒有機會，我們可以創造機會。”李察哥試探了一句。

　李虎轉頭望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汴京發生了什麽，大宋為什麽擋不住金軍入侵，這些問題我的確不了解，但既然金國的使者到了賀蘭山，打算再次攻打大宋，這足以說明問題了。”李察哥說道，“金軍南下攻打中原，必須把你牢牢牽製在代北。我想，如果你要尋找機會，這個機會就是金軍第二次攻擊大宋。”

　李虎將信將疑。黨項人和西北人關系密切，不排除西北人為他們通風報信，李察哥這麽快就知道汴京發生的事，可以理解，但金軍這麽快就打算發動第二次攻擊，李虎則認為不可能，即使金國使者在賀蘭山說出這種話，估計也是欺騙的可能居多，但眼前的問題是，西夏始終是一個擺脫不掉的威脅，西北為此不得不調集十萬左右的軍隊戍守邊境，這嚴重限制了西北可以投入到河北戰場的兵力。

　汴京把河北大戰的方案十萬火急地送到了太原，要求虎烈軍予以配合。李綱也給太原寫了一封信，把汴京的現狀做了詳細述說。現在老皇帝已經被軟禁於龍德宮，先前推測的西北、汴京和東南三方對峙的局面已經不可能出現了，此刻汴京決定發動河北大戰，也是避免內戰的一個辦法。太原為此不得不緊急擬製對策，而加入河北大戰是唯一的選擇。加入河北大戰就要投進主力，這時候，西夏的威脅就成了頭痛的問題，雖然這個威脅不足以影響到西北的安全， 但它可以牽製西北的兵力。如果西北不能把全部主力投進河北戰場，那麽正如李綱在信中所言，河北大戰必敗無疑，而汴京將遭受金軍的第二次攻擊。

　李察哥對天下形勢的了解不可能有汴京和太原這樣透徹，但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預見到大宋的危機，所以他趕到太原，以結盟來換取土地，的確是李虎不得不接受的條件。

　李虎歎了一口氣。現在兩個皇帝都在汴京，靖康之恥是不是發生在金軍第二次攻擊汴京的時候金軍的第一次攻擊，把罩在大宋頭上的絢麗的光環徹底擊碎了，金軍不再畏懼大宋，第二次攻擊將勢不可當，若想阻擋金軍，西北就得把所有的兵力都投進河北戰場，和金軍決戰。

　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決戰，幾十萬人的決戰，氣勢磅礴的決戰。李虎感覺窒息，有些透不過氣來。

　李察哥盯著李虎的眼睛，遲疑不決，是不是乘機要挾他，把所有丟失的土地，把前套和平夏路統統要回來 () 《大宋帝國風雲錄》僅代表作者猛子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