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聽天由命

　“總帥，那我們何時發動攻擊”黃涉問道。

　“馬上。”李虎對霍六哥說道，“命令董帥、羅帥和毛帥，馬上發動攻擊，給我拿下天德軍。”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立刻問道，“嶽飛可回來了”

　霍六哥搖搖頭，“他父親去世，按道理要守孝三年”

　“我叫你派人去請，你沒辦”李虎皺眉問道。

　“我派人去了，但嶽飛回信說，他要守孝三年。”霍六哥歎道，“總帥若想讓嶽飛回來，除非拜請皇帝下旨，奪情起複。”

　“那就奏請汴京，請皇帝下旨起複。”

　“使相，虎烈府悍將眾多，少一個嶽飛無關大局。”李綱勸道，“父憂去位，守孝三年，這是人之常情，使相沒必要”

　“馬上奏請汴京。”李虎用力一搖手，打斷了李綱的話，“我一定要嶽飛參加西征。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西征事關社稷安危，百姓安危，豈能因孝而廢忠”

　李綱不同意，“我大宋以孝立國，以孝治天下，豈能因忠而廢孝”

　“那以你的意思，孝比忠更重要了”李虎冷聲問道。

　“當然，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孝敬，那他還能忠君愛國嗎”

　“守喪三年能說明什麽說明他孝敬父母”李虎的聲音不知不覺地提高了，“一個人孝敬父母，重在行動，重在生前孝，而不是死後風光大葬，趴在墳墓上守喪三年。風光大葬給誰看守孝三年又是給誰看你知道有多少人利用這些東西欺世盜名忠孝，忠孝，忠在前孝在後，當王國需要一個人效忠的時候，需要一個人為國殺敵的時候，他卻借口守孝三年拒絕殺敵報國，請問這種孝子要著幹什麽這種所謂的孝子就能忠君愛國”

　兩個人的觀點完全不同，當即就在議事大堂裡吵了起來。黃涉和柴雲等文官支持李綱的觀點，而董仲孫等人則認為李虎的話十分有道理，文武大員們也為忠孝的問題爭了起來。

　丁憂制度自漢就有，到宋則由太常禮院主掌，凡官員有父母喪，則報請解官，服滿後起複。無論在大宋還是大遼，讀書人自小就抱著兩本書，一本論語，一本孝經，讀書人高聲頌唱著論語孝經長大，認為守孝三年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做不到那就是不孝，聲譽會受到不可估量的損失。對此文官有文官的理解，武將有武將的看法，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當國家需要的時候，任何人、任何時候都應該挺身而出，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九月初五，李虎到達鴛鴦濼。

　李虎沒有見到宗翰，也沒有見到宗望，迎接他的是副都統完顏昱蒲家奴和完顏斡魯，還有完顏婁室、銀術可等金軍大將。

　李虎說明自己親赴鴛鴦濼的目的，“我馬上要發動西征，但你們至今沒有北上大漠的跡象，我不得不來一趟。”言下之意，我主力大軍都去打西夏了，大同空虛，如果你們突然背信棄義，偷襲大同，那我就麻煩了。

　“虎王，你曾和我們約好，七月發動攻擊，為何拖延到現在”完顏昱問道。

　“我的實力可以擊敗西夏人嗎”李虎笑道，“要想擊敗西夏，我必須和宋軍南北夾擊，所以最近我去了太原，和大宋人約好，兩路共擊。”

　完顏昱和完顏斡魯、完顏婁室等人互相看看，臉色沉重。皇帝身體不好，黃龍府暗流湧動，北征大漠之策暫時已經擱置，短期內甚至今年內金軍都不可能殺進大漠了，相反，李虎和大宋卻在預定時間內發動了對西夏的攻擊，這對女真人來說，是一個壞消息。如果大宋和李虎擊敗了西夏，收復了西陲，那麽大宋就從西起玉門關、東至榆關的萬裡疆域上建立了一道牢固的屏障，女真人統一北方的夢想恐怕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

　“虎王打算何時攻擊”斡魯問道。

　“五天之後。”李虎笑道，“我到鴛鴦濼來，就是想得到你們的承諾。”

　“我恐怕無法做出承諾。”完顏昱稍稍想了一下，果斷說道，“皇帝已經下旨，叫我們暫時停止北征。”

　李虎故作吃驚之色，“為何你們不打大漠了”

　“這都是因為大宋人背信棄義。”完顏昱冷笑道，“平州路張覺叛亂，就是因為大宋人暗中支持。尤其令人憤怒的是，大宋竟然公開接納了張覺，違背盟約搶走了平州路。”

　這件事李虎不能裝做不知道，他仰天打了個哈哈，“按照盟約，燕京應該由大宋人攻打。在我看來，違背盟約，背信棄義的不是大宋人，而是你們。”

　“第一個背信棄義的就是你。”完顏斡魯瞪著李虎，怒聲質問，“當初我們有約定，你不能殺進幽燕，但你幹了什麽你不但殺進了燕京，還把燕京擄掠一空。”

　“第一個背信棄義的是你們。”李虎馬上反唇相譏，“如果你們不打西京，我怎麽會遭受那麽大的損失我的損失誰來補償我不殺進燕京，不把燕京擄掠一空，我吃什麽喝什麽我拿什麽打西夏”

　完顏昱笑了起來，“好，好，我們不爭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來說說現在。”他把案幾上的地圖推到了李虎面前，“現在，我們首先要拿下平州路，確保平州路的安全。”

　“你要幹什麽再把燕京搶回去”李虎的心臟驟然猛跳，兩隻眼睛不由自主地瞪了起來，殺氣騰騰。

　“當然。”完顏昱為了拖延李虎攻擊西夏，順著李虎的話撒了個謊，“大宋人鼓動張覺叛亂，接納張覺，公開和我大金決裂，那我大金還用得著遵從盟約嗎我們當然要攻打燕京，奪取幽燕，威脅河北。”

　“這麽說，你要和我翻臉了”李虎厲聲問道。

　完顏昱微微一笑，意定神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接到皇帝的聖旨，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都統已經被皇帝緊急召回中京，估計就是商量打幽燕的事。不出意外的話，都統回來之後，我們就要開戰了。”

　李虎的目光從完顏昱的臉上轉到完顏斡魯，又轉到完顏婁室，慢慢的，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跟著大笑起來，“這麽說，我現在應該和西夏人結盟了”

　“恐怕來不及了。”完顏昱笑道，“大宋人一旦發動攻擊，你還能置身事外嗎如果因為你背信棄義，導致宋軍大敗，汴京還能相信你嗎汴京不相信你，西夏人也不相信你，那麽當我們向你發動攻擊的時候，請問他們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還是再像去年一樣，和你結盟，聯手對付我們呢”

　李虎笑呵呵的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現在他可以肯定，完顏阿骨打的病情越來越重了，否則金軍不可能暫時擱置北征之計，而完顏昱更不可能自作聰明地在這裡胡扯八道。完顏昱為什麽威脅自己很簡單，他要拖延自己西征的時間，而原因則是擔心西夏人打敗了，被大宋搶去了西陲。

　不過，完顏昱的話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完顏阿骨打如果死了，黃龍府陷入激烈的權力爭鬥，那麽不要說北征大漠了，金軍為了確保東北的穩定，恐怕連代北都要放棄。女真人的意志力向來堅韌，他們絕不會輕易認輸，他們會想方設法幫助西夏人守住自己的疆土，從而利用西夏人來拖住大宋和虎烈府，給他們度過危機贏得足夠的時間。

　女真人用什麽辦法可以幫助西夏人守住自己的疆土幽燕，攻打幽燕，以大宋接納張覺為借口，再次拿下幽燕，把大宋和李虎的兵力牢牢拖在幽燕戰場。

　李虎感覺頭暈，他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辦完顏阿骨打死了，黃龍府亂了，女真人自相殘殺，那自己就有機會進佔東北，反之，如果黃龍府沒有亂呢完顏阿骨打的繼承者肯定需要時間來穩住黃龍府，穩住東北，為了贏得這個時間，他下一步作何選擇是北征大漠，還是拿下幽燕

　李虎離開了金軍大營，完顏婁室奉命相送。

　兩人並轡而行，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李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駐馬停下，“耶律大石在不在宗翰曾答應我，願意把耶律大石交給我。”

　“他逃走了。 ”婁室說道，“你可以節省一筆錢財了。”

　“真的”李虎驚喜地問道。

　“我沒有必要騙你。”婁室笑道，“我本來以為他會逃到你那裡，現在看來我猜錯了，他大概直接逃回大漠了。”

　李虎催馬先行，婁室跟上，低聲說道:“虎王，在我看來，你的確應該暫緩西征。”

　“原因呢”李虎問道，“蒲家奴一直在騙我，為什麽說句實話，如果你們的皇帝改變了計策，要打幽燕，要打大同，他絕不會告訴我。”

　婁室沉吟良久，歎了口氣，“如果如果”

　“你想說什麽”

　“算了。”婁室揮動馬鞭，搖了搖頭，“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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