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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獸記》第29章 女人的品種很多(上)
書名:大清船王
男女主角:
系列名:霸主天下
簡介:這小小姑娘膽子大到敢登門找他算帳,還不要命不知羞地對他動手動腳,
瞧瞧她,出門也不整整儀容,嘴角還被毛筆畫了一撇,這氣勢……可笑!
據報她來頭不小,造船頗有一手,那又如何?這回她交來的船就是不合格。
哼!一個造船的也想拚過管天下漕運的他?他等著瞧她有多厲害!
不過她的本事他還沒瞧見,就先瞧見她竟然能進宮給皇太后祝壽,
她究竟是個造船的民女,還是高貴的豫璃格格?他得好好查查……在皇太后的壽宴上也能遇見氣死人不償命的霍九爺,
殷袖籬這下不得不相信冤家真的路窄,而且很……不順!
這個霍九爺之前擺明瞧不起她,但她可逮到他的把柄了,
原來他叫霍濟格,身分貴為貝勒,私下竟辦商行搞船運,
還有還有,瞧他在眾格格千金面前笑得像個浪蕩子,
在她面前數落她的船時,他倒是冷厲得不留情面,
哼哼哼,根本就是個兩面人,這回不激激他,她氣難消!
而她逞一時之快後,他更不讓她好過了,日日為他煩惱……


大清皇朝底,民間霸主起。
天下船運,一統漕行,大觀戲班藝蓋四方,
江南織造,重現錦繡,如意酒坊醺染群眸。
各界翹楚,一展雄風,擄獲佳人芳心。
商事卓絕,綻放風華,享盡繁榮勝景。
百年基業,盛極一時,盡入紅妝掌中。
峰回路轉,去弊振興,風雲再起即榮。

第一章
佔地數十的殷氏造船廠內,木材倉庫與麻料倉庫前好幾個工人忙著備材,篷加工廠、鑄鐵加工廠裡的工人也忙碌不休。
再往內看,靠近後面油桐樹林的地方有個小亭子,亭子邊垂掛著木質簾子,對著桌上的設計圖猛皺著眉頭。
“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由遠而近的噪音,讓小姑娘的眉頭鎖得更緊。她舉起手裡的筆,在草圖上畫下幾筆,試圖捕捉剛剛浮現在腦中的構思。
“小姐,在事不妙啦!”隨著聲音而至的老人家,以與自己外貌不合的利落動作闖進亭子裡。
“福伯,不是跟你說過我在畫圖時安靜點嗎?”小姑娘連回頭都沒有,繼續在草圖上動筆。
福伯望著自家小姐,忍不住偷偷皺起眉頭。小姐的長相真是甜美可人,那雙眼眸亮燦燦的,讓人想多看兩眼,一管嬌俏挺直的鼻梁,小嘴兒豐潤卻小巧,怎麽看都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但往下看她的打扮,真想替老爺吐口鮮血。
她身上空著尋常姑娘家濃穿的長袍,但下面配的卻不是懦裙,而是長褳,腰間也為了工作方便而系上一條絲帶。衣服的袖子不若一般大家閨秀的服飾,反而是馬蹄袖,據小姐說是為了工作方便。這一身要漢不漢,要滿不滿的打扮,實在不符合殷家大小姐的身分。
不過話說回來,哪家的閨秀會成天窩在造船廠工作?
“小姐,大事真的不好了。天下船運把大船的訂單撤了,還退了我們昨天交貨的幾艘沙船。”福伯趕緊說。
“什麽?”殷袖籬手一揚,毛筆不小心在自個兒臉上畫出一道墨漬。“為什麽?就算天下船運是全北京城最大的商號,也不能乾這種事啊!究竟是為什麽?”
“小姐,

天下船運不只是全北京城最大的商號,還是掌控了全國漕運的商行。如果天下船運不再跟我們往來,我們的損失會很大的。其它客人萬一聽到消息,說不定也會因此懷疑起我們的質量,恐怕連其它訂單都會跟著撤掉。這可怎麽辦才好?”福伯擔憂地說。
上個月接到兩筆天下船運的訂單,全殷氏船廠都很高興。當時很順利地交了貨,且對方也很捧場地再下了幾艘中型沙船與大型漕船的訂單,誰想到昨天才交出第一艘沙船,今天就被退貨了。
“別說廢話了。”殷袖籬打斷他。“對方沒說退貨的原因嗎?總不會看不順眼就退貨吧?”
她設計打造的船隻她有信心,再說每艘船交貨前,她都會讓造船師傅多巡兩趟,確定無誤才交出去,怎麽可能會出問題呢?莫非天下船運仗著自己勢力大,想讓他們白做工?
“聽說他們的主子爺隻踏上船去看了幾眼,甚至連摸兩下都沒有,就冷笑兩聲,教人通知我們把船領回。旁邊的人一看到他們主子爺這樣子笑,頭皮都發麻了,什麽都不敢多問,就……”
“什麽都不敢多問?這算什麽?!”殷袖籬將手裡的筆一拍。“我去弄清楚,他們這當家的到底有多霸道,敢這樣耍我們。”她說完轉身就走,速度快得很。
福伯愣了一下,趕緊追上。“小姐,你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哪!”那個天下船運的當家聽說很可怕,小姐會不會危險哪?他得趕緊追上去才是。
然而滿肚子不滿的殷袖籬才不管這個當家的有什麽三頭六臂,敢隨便嫌棄她的船,她是不會悶不吭聲的。
殷氏船廠靠近通州碼頭,而天下船運在京城的總鋪也在通州碼頭附近,所以她沒多久就直奔進天下船運總舵了。
“把你們當家的叫出來!”殷袖籬一踏進天下船運,就雙腳岔開,氣勢凜凜地說。
“姑娘,你哪裡找?”一旁有個穿著長袍的管事站出來問。
“我是殷袖籬,我想找你們當家的。敢一聲不吭就把我家的船給退了,難道我不能過問嗎?我聽說你們霍九爺行事雖霸氣,做生意卻極有誠信,但今天才知道謠言真的不可信。隨便下單造船,交了船又不說一聲就退,還要我們自己來領回,這未免太過分,欺人太甚了!”殷袖籬說著,臉上的神情既氣憤又激動。
“這……”管事的遲疑了一下,“殷姑娘,這個中細節我會再跟你說,不要激動,我們裡面坐。”
“我可不是來閑聊的。叫那個隻敢對著我的船冷笑的家夥出來,我要親自跟他談。”殷袖籬可不是唬的。
她設計的船隻只有被讚美的分,什麽時候遭受過這樣的羞辱?不管怎樣她都要親口聽他說出個道理,就算對方的來頭多大都一樣。
“呃,殷姑娘,那個……”管事的指了指她的身後那高大的身影,露出一抹苦笑。
殷袖籬霍然轉身,卻差點撞到身後的高大男子。
她一看到對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一來因為他太高,身材雖屬瘦削型,但站得如此近還是很有壓迫感。二來是因為對方的長相,該怎麽形容呢?
五官都相當出色,卻透著抹冰冷的感覺,尤其那雙眼,眼尾微微上揚,清冷的眼神凍人似地盯著她。整張臉俊美得比女人還好看,但那冷漠的氣質卻讓人不敢靠近,更別說多看兩眼了。
偏偏她就多看了兩眼,讓對方那眼眸裡的溫度再降了幾分。
“做什麽這樣嚇人?”殷袖籬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面對剛剛那位管事的。
“你倒是快點去叫人呀,我可不是整天閑閑等你們當家出現的。”
“你要找的人就是我。”那高大的男子終於開口了。
“你就是那個對著我的船冷笑兩聲的霍九爺?”殷袖籬轉身面對那高大的身影,得花很大的勁才能逼迫自己不往後退開。
他怎麽會是天下船運的當家?
這天下船運在京城是個無人不曉的傳奇,奇跡似地吃下了南北交通的漕運事業,據說生意做得很大。可是眼前這人怎麽看都不滿三十歲,到底哪裡像那個一統漕運的傳奇人物?
霍濟格的嘴角微微勾動,以一個冷笑回應。
殷袖籬倒抽口氣,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就是這種笑,對吧?”
她的反應讓他一愣。平常人遇到他這樣笑,大多頭皮會發麻,尤其是他的手下,只要看到這種笑容,無不往後退開幾步,想盡借口逃得不見人影,深怕逃跑下場會更慘,因為他這種笑緊接而來的總是令人不敢招架的脾氣,只有眼前這個不怕死的小姑娘,還敢對著他的笑容指指點點。
不過認真看她,卻發現她嘴角被毛筆撇了一下,像是長了胡子一樣,害他差點真的笑出來。
“那又怎樣?敢做出那種船來丟人現眼,連一點批評都承受不起嗎?”霍濟格冷冷地看她一眼。“真不知道哪來的厚臉皮,嘖嘖!”
他那兩聲“嘖嘖”聲讓她的理智差點完全崩毀。這家夥真的真的好討人厭喔!
“批評不是不可以,但你倒是說出個道理,不然隨便取消訂單,訂金我們是不可能還的。”殷袖籬被他搞得有些不安。
不行,她怎麽可以動搖?難道跟怪人處久了會被同化嗎?不然她乾麽開始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批評?我以為有些事情是不言可喻的。”他懶得理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姓霍的,你給我站住!”殷袖籬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也不管他眼神有多冷,那挑眉的神態有多麽驚人。“話不能說一半,我堅持問清楚。”
頓時間兩人就僵持在商行門口,附近的夥計看了都倒抽口氣,好怕這小姑娘被劈昏。這勇敢的小姑娘,居然敢揪住他們家主子爺的袖子,真的好……好大膽!好勇敢!好不怕死喔!
就在大家擔心主了會一把擰斷這姑娘的小脖子時,霍濟格卻露出一抹笑,隨即反手扣住她的手受腕,一把將她拽出商行大門。
“姓霍的,你想乾麽?!”殷袖籬終於知道怕了,兩腳抵著地板不想離開,但是對他來說她比隻小鳥重不了多少,整個人就這樣被拎了出去。
原來她以為自己要被扔出大門,誰知道他的腳步居然沒有停止,一路往碼頭而去。
殷袖籬又叫又掙扎的,但是這姓霍的就像耳聾一樣,絲毫不為所動,好像他拎著一個又叫又踢的小姑娘逛大街,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此時,福伯追了上來,她只能揮著另一隻手招呼。
就在她想要咬住他的手逼他松開時,他毫無預警地松了手,她差點煞不及跌進運河裡,若不是他一把扯住她的腰帶,恐怕她真的要落水了。
“我說你這可惡的……”她的數落還沒出口,他就冷冷地指著碼頭邊那艘十幾米長的沙船,讓她的話只能硬生生打斷。“這……不是殷氏船廠的船嗎?”
船尾烙著殷氏的記號,只有從殷氏出廠的船才會有這個標記。但是這艘船的隔板裡此刻淹了一、兩寸深的水,隨著船身的擺蕩,在通水孔間湧來湧去,怎麽盾怎麽刺眼。
“你說,比起價值連城的貨物被淹沒,幾百兩訂金被你們收去,哪個損失比較重?”霍濟格望著那艘船,看了她兩眼。
“怎麽可能?我做的船從來不漏水的,我們用的麻絮跟桐油灰質量很好,工序相當繁瑣,就是為了確保船身的防漏,怎麽會……”她一把跳進船裡,不顧那水淹到自己腳踝,彎下身子檢視起船身。
霍濟格訝異地看著她的動作,他沒想到她會跳進船裡,更沒想到她那第剛剛還脹滿怒氣的小臉,此刻會蒼白如斯。
“這個水密隔艙的寬度不對,甚至兩端都沒有對稱。隔板的厚度也不對,這木頭……不是樟木。這……怎麽會是殷氏的船?”殷袖籬一臉蒼白地低喃著,手摸著隔板,隱隱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難過。
看到她大受打擊的模樣,他竟然生起一抹不忍。“看來殷姑娘也是行家,一看這船就知道有問題。
你們還是趕緊把船拖回去船廠,這船不斷滲水,我還得派人定時來撈水,否則全沉了會連屍體都找不到。”
殷氏船廠雖不是北京城最大的造船廠,卻是歷史最悠久、工藝最出眾的。第一次的生意之後,霍濟格非常滿意他們交出來的貨品。但是此番送來的船卻連粗製濫造都談不上,因為會漏水的船根本不配稱為船。他會生氣也是應該的,當初他還覺得自己被耍了,氣得想讓這家船廠消失於北京城。
然而現在看到她那蒼白的臉與恍惚的神色,他發現這姑娘遭受的打擊比起他的憤怒更形嚴重,看來這中間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跟著過來的福伯看到了,也一樣張口結舌。“小姐,這會不會……會不會是少爺……”
殷袖籬被福伯這一提醒,恍然大悟。這恐怕是出自她大哥的手筆沒錯了。
身為殷家的傳人,殷奎對這造船事業滿是野心,但他既沒有妹子對船隻設計的天分,也沒有爹親殷禹行的工藝跟生意手腕。對他自己的不足,他倒是一直耿耿於懷,時常想著要爹親多重視他。說不定他真的趁此機會想表現一番,更換了交貨的船隻。
“我得弄清楚。霍九爺,突破對不住,這伯事情我會查清楚的。這船就算劈了當柴燒都嫌難燒,要真沉了也罷,省得在此丟臉。”殷袖籬有氣無力地說。
原本是來找人家算帳的,沒想到這丟人現眼的反倒是自己。她真的覺得慚愧,這許多年來殷氏累積的聲譽真的毀於這艘船了。
“小姐……”福伯同情地扶著她下船。“抱歉,九爺,我們先走了。”
看著她那垮下的背影,霍濟格忽然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想起她臉頰上那道墨痕,他忽然覺得看她生氣的模樣都不會這樣不舒服。
“你認得這個殷姑娘嗎?”霍濟格問了身旁管事的杜天鳳。
杜天鳳可以說是天下船運的二當家,除了重要場合由霍濟格出面外,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杜天鳳在負責的。相對於霍濟格的冷漠,杜天鳳那嘴邊總是掛著微笑,一身飄逸長袍的模樣,讓人看了直想親近,談起生意來自然也就使得許多。
如果霍濟格是天下船運的黑臉,那杜天鳳就是那個白臉了。
“第一次見,但殷家只有一位女兒,所以應該就是她沒錯了。殷袖籬據說是造船界裡難得一見的奇才,她所設計的船隻比往年殷氏傳統的船隻都要好用,不僅堅固,駕駛起來也相當省力,上一回交的貨應該就是出自這位小姐之手,不知道這回質量為何走樣。”杜天鳳淡淡地說明著。
昨天他原本是想替殷氏船廠解釋一下的,他相信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但他看主子冷笑的模樣就知道還是閉嘴為妙。誰想到今天殷家小姐就找上門了,不過看九爺的模樣,好像也不是真的討厭這個小姑娘嘛!
然而霍濟格可沒看到杜天鳳嘴邊尋那抹笑,腦子裡面列兀自回蕩著她那張靈巧有神的臉蛋。會設計船隻,這小姑娘可真是好樣的!
殷袖籬事後查明事情真相,確認了是她大哥殷奎做的好事,不過不用好說什麽,她爹一知道馬上發了頓脾氣,勒令殷奎去漆樹林砍樹練漆,沒有許可不準改做其它活。
看到大哥狼狽的模樣,她一肚子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其實他們兄妹感情不錯,殷奎也很疼她寵她,只要有他在,絕對不會讓她去做粗活。但是身為長子,又是唯一的男丁,殷奎也有其壓力。他想好好表現,這一點她懂,但是不說一聲就把要交貨的船隻掉包,這還真不是普通的魯莽,更別說下手的又是全北京城勢力龐大的天下長期船運。
光想到這件事情不知如何後,她就很苦惱。萬一霍濟格趕盡殺絕,他們殷氏船廠就算不會馬上消失,也會逐漸沒落。她實在不忍見到這種結局。
“阿籬,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殷禹行在船廠看到女兒,馬上驚呼。
“爹!”殷袖籬抬起頭,“我今天很忙,能不能不要去王府?”她想把船隻做得更好,讓那姓霍的無話可說,這樣或許還有機會挽救他們殷家的商譽。
“阿籬,咱們說好的。你阿瑪多久才見你一次,怎麽可以隨便說不去?若不是王爺的體諒,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我身邊,怎麽可以這樣呢?”殷禹行難得板起臉對自己的女兒。
其實殷袖籬不是殷禹行的親生女兒,而是他撿來的。殷袖籬五歲開始就在殷家長大,殷家上下沒人把她當外人,甚至除了一些老仆人外,許多仆人根本不知道小姐不是老爺親生的女兒。
兩看前,徇勤郡王找來,他們才知道袖籬竟是個格格。她的本名叫做富察豫璃,是王爺最小的女兒。因為失散時她年紀尚小,對王府的印象非常模糊,人家問起名字,隻記得說“阿璃”,所以殷家就幫她取了個名字叫做袖籬。
殷袖籬在殷家長大,因為父母的疼龐,得以在船長工作,負責設計船隻。換言之,她自由自在慣了,一想到要回王府,即使只有一天或半天,她都覺得有點拘束。
“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去去就回,這船隻……”殷袖籬起身。
“我知道,我會派人送去天下船運的。我也會親自上門跟霍九爺陪罪,希望能得到對方的諒解。”殷禹行說。
其實殷袖籬真想自己把船送過去,她想看看霍濟格敢不敢再對著她的心血冷笑。
“好吧,那我先去王府了。”殷袖籬整整衣袖。
“我幫你帶了衣服,你換上再去。不然我怕你阿瑪看到你的模樣,再也不敢把你放在殷家養了。”殷禹行笑著說。
“我這模樣不好看嗎?頭髮也沒亂,臉上也沒墨……”說到這兒她就想起,昨天下船運回來後,她不經意照到水面才知道自己臉上有墨痕,當時簡直想一頭撞死。她在霍濟格面前丟的臉還不夠嗎?
“呵呵,就是少了些裝飾,頭上沒有飾品,還穿著長褲。讓丫頭們幫忙打扮下吧,爹先去忙了。”殷禹行交代完,不給女兒拒絕的機會趕緊走開。“爹!”殷袖籬跺跺腳,隻好看著丫頭手裡的飾品猛皺著眉頭。
一個時辰之後,殷袖籬也就是富察豫璃的眉頭真的松不開了。如果她以為她爹要她穿的衣服叫作累贅的話,那她的王爺阿瑪要她穿的可不知道該用什麽字眼形容了。頭上梳了個大拉翅頭,上面還插滿了飾品與步搖,她已經覺得自己頭快歪掉了,加上腳下踩著又高又硬的花盆鞋,在皇宮裡走動,她好怕自己隨時都會摔出去跌個狗吃屎。
“呵呵,我們豫璃真是漂亮,皇太后早就說想見見你了。今天剛巧臨近皇太后的壽辰,是個拜見的好機會。”徇勤郡王開心地說。
“阿瑪,我一定要去嗎?”殷袖籬一臉為難地看著自己的阿瑪。
“皇太后已經提過兩次了,再不去可是犯了大不敬的大罪了。”王爺嚴肅地說。於是她隻好點點頭,好在皇太后的寢宮就快到了,否則她真怕自己腿會斷掉。究竟大家是怎麽穿著這種鞋,在皇宮裡行走得宜的?她真的不解。
一進到皇太后的寢宮,她就被那熱鬧的氣氛給吸引了。園子裡面擺滿了食物,或坐或站的年輕男女恐怕超過二十人。皇太后坐在亭子裡,身邊坐了兩個年輕的格格,正在細聲說著話。殷袖籬緊張地按著阿瑪的指示行了禮,一抬頭只見皇太后笑吟吟地望著她。
“瞧這丫頭長得可好,我說王爺你怎麽現在才帶來見哀家。過來,你叫作豫璃是吧?”皇太后長相和藹,說話聲音也很軟。袖籬稍稍松了口氣。接著皇太后又拉著她問了些問題,她終於逐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明天就是哀家的壽辰,這些都是皇室的格格、貝勒,難得趁這機會大家聯絡聯絡感情,你留下來多玩玩,別急著走,知道嗎?”皇太后拍拍她的手。“是,謝謝皇太后。”袖籬細聲地回答。
由於亭子比園子裡其他地方都要高,所以可以清楚看到整個花園的情況。她發現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園子的那個角落,仔細一看大多是年輕的姑娘,只有被圍在中間的那個人是個男子。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看得到每個姑娘都一臉癡迷地望著那男子。那男子身材身材好,就連長相遠遠看都好看。尤其他笑起來的模樣,更是吸引眾人的目光。
“喔,那時豫親王的二兒子霍濟格貝勒,你認得嗎?”皇太后看她好奇的目光停駐,於是開口解釋。
“是豫親王府的貝勒?”袖籬眯起眼,開始覺得那張臉好像愈看愈熟悉。
“是啊,他可是宮裡最討人喜歡的貝勒了。要不要過去認識認識其他格格、貝勒呀?”皇太后望著她那張細致的容顏,再看了看自己的外孫霍濟格,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皇太后,這……”徇勤郡王伸手想阻止,卻怕失利硬是忍住。這霍濟格可是出了名的浪蕩子,他半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跟他認識。瞧霍濟格迷住其他格格的模樣,他這個做阿瑪的怎麽放心?
但是袖籬因為好奇,就真的起身往下走去,逐漸靠近那個小圈圈。當兩人越考越近,他的臉也越來越清晰。只見他一個仰頭大笑之後,目光停留在前方,對上她的眼。他的笑容斂住,那不笑的臉確實是她所認識的那人——霍九爺。第二章
富察豫璃身上穿著漂亮的旗裝,端坐在涼亭的一角,手裡撚著顆蜜餞送進最裡,眼睛卻不著痕跡地掃過花園那端,試圖再看清楚一點。但是她橫看豎看,那個被圍在正中央、笑得一臉桃花的貝勒,真的是她前幾天才見過的霍九爺。
“怎麽可能呢?”她咕噥著喝了杯茶,這茶香味很濃,一吞下腹唇齒生香,果然上等。
“豫璃,阿瑪有事要辦,你等等讓宮女領你出宮門,宮門外王府的轎子還候著,你再搭轎子回王府,好嗎?你多跟這些同齡的孩子親近親近,以後重要場合會再碰到的。”徇勤王爺走過來,對她低聲交代。
“阿瑪,我現在就想走了。阿瑪去辦事,豫璃想直接回殷家。”她那雙眼睛眨了眨,朝她阿瑪笑了笑。
王爺本想反對,但一看到那笑容馬上就軟化。沒辦法,他這個小女兒讓他既心疼又不舍,每次她這樣對著他笑,他總是難以抗拒。就是這樣,他雖然很不樂意,最後還是拗不過她,讓她住在殷家。
女兒五歲時會走丟,全是他的責任。是他把孩子帶出門玩,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底的痛,這些年來從沒放棄過找女兒。好在老天保佑,兩年前讓他循線找到了殷府,殷府的殷袖籬長得跟他的福晉極像,加上詢問殷家當時撿到她的景況,很快就確認了她的身分。
一個王府的格格從五歲就被養在民間,就算殷家是頗富裕人家,卻不是名門,加上豫璃性子活潑,根本是自由慣了,讓他苦惱了好一段時間。雖然他下定決心把女兒帶回王府教養,但是不到兩個月,連他這有著鋼鐵意志的阿瑪都得投降。
他的小女兒回王府時是如花般嬌美,在王府住上兩個月後,身子瘦了一圈不打緊,連氣色都變差了。
雖然她終於如他的願安靜端莊,但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眸卻叫他心痛不已。孩子有什麽罪呢?因為他的粗心,讓她離家生活十載,卻在找到她後馬上將她的世界翻了過來。她說了不想住王府,他卻不聽,瞧見女兒日漸枯萎的模樣,讓他難過心疼不已。後來與殷禹行商討之後,他終於忍痛答應讓孩子繼續住在殷府。
“別急著走,多認識些人吧!這裡說不定有你未來的夫婿,不過那個霍濟格你就不要去接近了。”王爺還是忍不住交代。
“霍濟格?阿瑪說的是他嗎?”豫璃望向那個被眾星拱月的男子,然後抬頭看向自己的阿瑪。“為什麽?
阿瑪好像不大喜歡他。”
王爺撇了撇嘴。“不是不喜歡他,是不喜歡你跟他來往。這皇宮裡有許多女孩子喜歡這個貝勒爺,但是霍濟格無心婚姻,行為放蕩,阿瑪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無知而被騙了。”多少公主格格想擄獲霍濟格的心,但這麽多年了,也沒見霍濟格對哪個真心過。他的小女兒這麽清純可愛,怎麽可以讓霍濟格那個花心貝勒給汙染了?若不是因為霍濟格是皇太后最疼寵的孫子之一,他連讓他們認識都不肯。
“好的,豫璃懂了,阿瑪你去忙吧!”她跟王爺揮了揮手,心思卻依然停留在霍濟格身上。
王爺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豫璃抿著嘴笑了笑,一看阿瑪離開,她也去跟皇太后告退。然後謝絕了宮女的帶路,她獨自轉出宮宇,在皇宮裡走著。她記憶力極佳,來時的路她都記得很清楚,絕不會走丟。不過才轉過一個回廊,她整個人差點撞上一堵肉牆。
“嗚!”她撫著鼻子,覺得眼淚差點飆出來了。“是誰擋……”她一抬頭就撞進霍濟格那雙冷冰冰的眼瞳底。現在的他臉上毫無笑意,跟剛剛那個在皇太后花園裡笑得一臉春風的家夥判若兩人。
“你究竟是誰?”霍濟格低頭望著這個漂亮的丫頭,瞧她一身旗裝,粉嫩嫩的臉蛋在黑色領子滾邊的襯托下,看起來就是個金枝玉葉。說她是個格格,誰都相信。只是為什麽她會在這兒?還是徇勤郡王領著她進來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貝勒爺問我是誰,我還真的難以回答呢!不如貝勒爺先說說自己的事兒,我好知道該怎麽回答呀!”
豫璃伶牙俐嘴的回答。
她盯著他的臉猛瞧,看他那雙神奇的眼睛,不笑的時候冰冷的嚇人,笑起來卻又滿臉春風,桃花朵朵開,莫怪那些格格們喜歡圍在他身邊。他那雙勾魂眼像是會攝人心魄,好像多瞧上兩眼就會乖乖跟著他走。他那好看的臉配上一身打扮,吸引人目光是正常的。只是他簡直是個兩面人嘛!睿親王府的二貝勒,跟漕運界的名人霍九爺竟是同一人?這兩個身分南轅北轍,這兩個人的氣質也相去甚遠,若不是親眼所見,如何能相信這是同一個人。原來一個人笑與不笑,竟然可以相差這麽多。
“你是徇勤郡王的小格格,還是殷氏船廠的大小姐?”他眯起眼。
瞧他那警戒的神色,讓她快活了起來。她前幾天在他面前可是丟足了臉,現在終於換他緊張了。不管他為何擁有兩個身分,他都沒想到會被她看到,是吧?他會追出來,也是為了探她的口風,對吧?既然如此,,沒道理讓他太安心。
“那麽你是睿親王府的貝勒,還是天下船運的霍九爺?你剛笑起來的模樣挺不錯,現在怎麽不笑了?再笑一次來瞧瞧呀!”她的語氣比市井調戲姑娘的無賴好不到哪去,氣得霍濟格眼底怒氣揚升,真想一把拎起她的領子,將她拋出皇宮圍牆去。
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她笑得可是如綻放的花朵。“貝勒爺沒其他事,小女就告退了。”她在他的注視下福了福身後轉身,若不是踩著花盆鞋底不大穩健,她看起來會更瀟灑一點。
霍濟格看著這個表情豐富的小姑娘溜出他的掌握,他無奈的吐了口氣,真的被她搞得情緒起伏很大。
為何兩次見到她,他的心情起伏都這麽大?這位小小的姑娘,到底有什麽影響力?讓他做徘徊在憤怒、憐惜之間,一下子生氣,一下子又想發笑。生活在兩個世界,扮演著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都不曾這麽困擾他。
他是睿親王的二子,一生下來就是個多羅貝勒,他的生活應該是非常安逸才對。但是他從來就不喜歡當一個躺著就有的吃,進宮當差也只能做些無關痛癢事情的權貴之後。他年級更輕時也曾經想好好為朝廷做事,但是辛苦了數月的差事時常因為一些大官的神來之筆毀於一旦,那時他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甘心當這樣一個小角色。
天下船運讓他實現了自己的抱負,也讓他成為一個真正有影響力的人。比起貝勒爺的身分,他更真實霍九爺的存在。而現下……他怎麽都沒想到會在宮裡遇到認識霍九爺的人,想起殷袖籬那靈巧的眼神與不服輸的模樣,他骨子裡喜愛挑戰的一面又被激起。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他會被她牽製著,還是自己可以降伏她。
殷袖籬睡不好,早上很早就醒來,便再也睡不下了。昨晚她的夢境相當混亂,一下子是貝勒爺對她笑得一臉桃花,一下子又是霍九爺對著她冷哼兩聲。兩張臉化作四張臉,四張再化作八張,他的臉以不同的表情充斥在她的夢境中,醒來時她覺得比沒睡還累。
她索性早早用了膳,就出門到船廠工作去了,她更改了一些沙船的設計,預計今天就可以把船整好送到天下船運去,讓姓霍的家夥看看他們殷氏船廠真正的實力。
沒過多久,船廠的工人來上工了,她把福伯叫來。“福伯,麻煩你找幾個工人,把整好的沙船送到天下船運去,順便告知對方大船的設計草圖已經大致完成,一等備好材料就會動工。”殷袖籬謹慎的說。
“好,我馬上就去辦。”福伯趕緊答聲。他在船廠的工作很雜,主要是當小姐的下人,只要小姐吩咐他做什麽他就做。會安插他在小姐身邊,是老爺跟少爺的意思,因為如果沒人盯著,小姐恐怕連粗活都想乾。大家都說小姐身為女兒身真是可惜了,不然鐵定能繼承造船廠,讓殷氏船廠更為光大。
“讓我去吧。”一個男人從後面的漆樹林走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此人正是殷袖籬的大哥殷奎。“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得去收尾,起碼跟人家好好道歉。都怪我莽撞,差點毀了殷氏的名聲。”
殷奎滿臉的愧疚,眉宇間盡是憂愁,連肩膀都是垮的。都是他太想表現,才沒跟妹妹說就把自己做的船給頂上,害得一樁好生意被他毀了。
“大哥,你不用太自責,我們又不是不負責。只要把船弄好交貨,天下船運也不是那麽不近情理的。”
殷袖籬安慰著說。她已經把船重新整過,用料跟雕工都比對方預訂的更好,這樣應該可以賠償對方的損失了。
“嗯,謝謝你,那我把船送過去了。”殷奎打起精神。
目送著工人將船從船塢駛出,她轉身從前廠回到後廠,繼續跟她的設計圖打交道。這一回她得造出一艘既堅固又美觀的大船給霍濟格瞧瞧,教他別小覦了她的能力,造船這種事情,可不是像他那種權貴子弟無聊時打法時間用的玩意兒。
說到這兒她又想起他的雙重身分問題。兩年前她的親生阿瑪找到她後,曾把她帶回王府去住上一段時間。那期間她所認識的旗人子弟若沒有在朝廷當差,幾乎都是遊手好閑,可沒聽過有人去做生意的。為什麽霍濟格會想經營船運商行?還要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看他那天神情緊繃的模樣,莫非他經商的事情是件秘密?所以他才會追上來?
“唉呀,別想了,昨晚已經睡不好,還想腦子打結嗎?”她朝空氣揮了兩下,趕緊攤開設計草圖研究。“這船要造這麽大,龍骨的材質可要格外當心。木材倉庫的樟木好像不夠了,是不是該再進貨呢?”拿出庫存記錄,她開始盤點物料,忙得很。
正當她在各個倉庫忙進忙出時,福伯跑回來了。“小姐、小姐!”福伯急躁地喊,在看到自家小姐趴在一根大木頭上檢查木材時,趕緊揮手。“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殷袖籬從大木頭上方跳下來,順勢拍了拍手裡的灰塵。“福伯,你每天這樣嚷,嗓子不痛嗎?”
“現在……現在可不是管嗓子的時候。”福伯喘著氣。“那天下船運不肯收下沙船,說要取消跟我們的生意。大少爺還在那邊交涉,但是聽說他們當家決定的事情很少有變化的,小姐,你要不要過……”福伯話還沒說完,殷袖籬已經轉身跑了出去。“姓霍的,你真是……”
天下船運離殷氏很近,殷袖籬滿肚子不滿的走到碼頭,看見大哥低聲下氣地跟對方賠不是,霍濟格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指揮著工人上貨。
“……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過於魯莽。九爺,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我妹妹造的船真的很好,不信你可以看看。”殷奎還在細聲說著,但是或許是因為霍濟格太嚇人,他根本不敢靠霍濟格太近,低聲下氣請求了幾回,都沒得到響應,也隻好頹廢的走了。
“霍濟格!”見大哥一走,殷袖籬一口氣就竄到霍濟格身邊,直挺挺地站到他身邊,堵住他的去路。“你到底為什麽要退我的船?這回又是哪裡有問題?”
雖然她非常有氣勢的擋住他,但是因為霍濟格的身材太高大,即便她筆直地站在面前,他依然可以越過她頭頂看到上貨的情景。
“老李,你放錯艙了,茶葉放在後艙。”霍濟格沉聲道。
“是的,九爺。馬上辦!”老李趕緊回答。
但是被晾在一旁的殷袖籬可大大不爽了,她伸出手在他胸膛狠狠地戳了下去。“你,我在跟你說話呢!”剛剛他也是這樣對待他大哥,她都看見了。
這姓霍的家夥真是傲慢到極點了!還有,對了,他根本不姓霍,他應該姓什麽來著?睿親王是姓什麽來著?
“葉……葉赫那拉霍濟格”她終於想到,指名道姓的給喊了出來。旗人的姓氏還真是又長又難記。下一刻她眼前一花,發現某人的大掌堵住了她的嘴,然後微微施力,她就被扣在他身前不得動彈。
“嗚……”她掙扎著,卻像螳臂當車一樣毫無效果,他的身子像銅牆鐵壁,不管她怎麽頂他,他都沒有反應。殷袖籬仰起頭想用眼睛瞪他,用目光殺他,但是她用盡全力地瞪,他眼簾微垂,嘴角竟若有似無地泛起一抹笑,帶著縱然與取消的意味,害她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看見他這種笑容,不若之前的冷笑,也不若他在皇太后花園的那種桃花笑,這種笑容很淡,卻很真,仿佛他是她很親近的人,正笑看著她的孩子氣的模樣。
一等到碼頭的工人把貨都上齊了,霍濟格一揮手,那船就利落地駛入運河中,往南而去。這下他終於放開了她,被隔在身後的人甚至從來沒發現她被挾持呢!
“好了,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霍濟格聳聳眉看了她一眼。
“你……”她說了又停,剛剛的氣勢已經完全被他毀滅了。“我把船送來了,聽說你不肯收。”
“如果是你,你會收嗎?我已經不相信殷氏船廠了。”他淡淡的說。
“之前是我們的錯,這我承認。但我們已經盡量在彌補了,至於那艘大型船,我也會好好做的,難道不能再給一次機會嗎?”她再度扯住他的袖子,怕他轉身走掉。
“嗯,你先把船放著,要是幾天后看它還沒沉,我再考慮考慮。”他絲毫不在乎的轉身,就要走回自家商行。
“霍濟格!”她跺跺腳,真想撿顆石頭往他後腦杓扔過去。不行,她得找到對付他的方法,否則就要繼續屈居弱勢了。她絕對不允許殷氏船廠的名聲就在此消弭。
袖籬很少主動回王府,但今天她是非來不可。直接穿過宅院的回廊,她來到四姐的寢室。“四姐,我是豫璃,可以進來嗎?”
房門很快被打開,富察覺鍈詫異的笑臉隨即出現。“豫璃,你怎麽會來?真是大驚喜。上回聽說阿瑪帶你進宮,我還念著沒見到你,沒想到你就來了。”因為年齡相近,加上上面的三個姐姐都已經出家,她這個四姐就便車袖籬在王府最親近的人。四姐對宮裡的事情知道的可真不少,想打聽什麽,問她就對了。
“如何想我,也可以來找我呀!”袖籬爽朗地說,跟著姐姐進屋。
“你明明是個多羅格格,卻整天窩在造船廠,虧阿瑪能容忍你這樣。”富察覺鍈笑著說。她這個住在民間的小妹性格開朗,每次跟她說話都覺得開心,所以覺鍈很喜歡這個妹妹。
“唉呀,整天關在屋子裡,我也不知道要乾麽。四姐,你對宮裡的那些阿哥、貝勒、貝子的是不是都很熟?”
“你問這做什麽?熟倒不是都熟,但是要問些基本風評還是有的。你是不是在宮裡遇到喜歡的人了?”
覺鍈好奇的問。
“才不是那樣!”袖籬趕緊否認,想起昨天被拉靠在霍濟格懷裡的一幕,臉蛋卻不爭氣地微微發紅。“我只是好奇,阿瑪警告我不準接近那人……”
“阿瑪警告你?”覺鍈想了一想。“你那天是去皇太后那兒,你說的是不是霍濟格貝勒?”
“你怎麽知道?”袖籬訝異地望著姐姐,果真是冰雪聰明兼神機妙算哪!
覺鍈一笑。“因為霍濟格是皇太后最喜歡的孫子,雖然是外孫,但是皇太后非常疼愛。加上霍濟格模樣生的好,宮裡喜歡他的公主、格格可真的是不少。”
“長的好有什麽了不起?瞧他笑起來的模樣,真是招蜂引蝶!”袖籬撇撇嘴,想到他越過眾人的包圍,與她遙遠相對的情景。
“哈哈,阿瑪會警告你是有道理的。這霍濟格雖然頗得太后喜歡,卻胸無大志,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眠花宿柳,且毫無娶妻的打算。阿瑪是心疼你,怕你喜歡上這種人,吃苦的只會是自己。”
“胸無大志?眠花宿柳?”袖籬簡直無法把這些形容詞放在那個冷冰冰的霍濟格身上。如果胸無大志就可以搞出個天下船運,那等他有點志向時,豈不是要當起土皇帝了?
“是啊,據說他阿瑪跟大哥都曾經幫他安排過官職,但他老是做沒多久就不乾,風評很差的。大家都說睿親王的大兒子認真負責,但是二兒子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最專精的事情可是半點都跟正經事無關。聽說他時常泡在妓院裡,甚至就住在妓院裡。”
袖籬聽著更是驚訝了,看來沒人知道他經營船運商行的事情,更別說他的種種事跡了。他當然沒辦法去當差,以天下船運的繁忙,當家的想要兩頭當差,那除非得有分身術才行。
只是為什麽他要營造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呢?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真是個浪蕩子,又為何會經營船運?如果他真的是冷冰冰的霍九爺,那為何當貝勒時卻又花名遠揚呢?袖籬越來越困惑,對他也越來越好奇。
“這樣啊,那可真是有趣。”袖籬喃喃著應。
“豫璃,你不會是喜歡上霍濟格了吧?”覺鍈有點擔心的問。
“真的沒有拉!姐,我這幾天比較忙,還是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她趕緊起身,就怕姐姐真的誤會了。
“真是奇怪的丫頭,還說不是,問的那麽詳細。”覺鍈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從王府出來,袖籬快步地在胡同間穿梭,就想甩掉紊亂的心思。在街上逛了一圈,她最終還是決定去船廠。雖然今天為了去王府打扮得比較隆重,但她不想再繞回家換衣服,不然等去到船廠都該手工了。
沒多久,她就繞過通州碼頭,回到船廠去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大少爺找你很久了。”福伯趕緊喊住她。
“大哥?大哥找我做什麽?”袖籬訝異地問。
“好像是跟天下船運有關。”福伯說。
袖籬直接往後廠走去,剛好遇到從後廠走出來的殷奎。
“阿籬,你去哪了?家裡明明說你老早出門了呀!”殷奎關心地說。
“我去王府了。大哥找我什麽事?”袖籬趕緊問。
“是這樣的,我今天又去了趟天下船運,他們答應先看大船的設計圖,所以要麻煩你去一趟了。”
“看設計圖?”袖籬對霍濟格這種不信任的態度感到不悅,不過想到為了這個機會,大哥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她隻好斂斂脾氣。“好,我會帶著圖過去,大哥放心吧!”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在現在還有機會,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打架了。”殷奎笑了笑。
“大哥,其實對於管理船廠你很有一套,還有雕工也沒人比你行。你就把雜事給其他人做,只要負責管理就好了。這樣爹也可以休息,以後大哥就可以接下船。”袖籬猶豫了下還是說了。
她不是不知道大哥的壓力,只是他真的沒有設計船隻的天分,倒不如把自己的真正才能發揮好,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再說,設計船隻雖然是重要工作,但也不必要非要老板自己來。
“嗯,我會好好想想的。經過這次教訓,我也有了些覺悟。”殷奎搔了搔頭說。
“那我去了,我會把生意搶回來的,大哥別擔心。”袖籬收起桌上的設計圖,準備前往天下船運不過這個霍濟格還真會差遣人,距離那麽近,想看圖不會自己來嗎?
等她把他調查清楚,將他的把柄抓住,看他還能不能這樣囂張?
哼哼!冷笑誰不會呀?

第三章
袖籬非常後悔沒有學會一項仗倆。
那就是使毒的功夫。如果知道自己會遇到像霍濟格這種讓人想咬死他的家夥,她就該先去拜師學藝,練功夫太慢,學使毒應該快一點,也有效一些。
“杜當家,你們九爺到底什麽時候才回來?”袖籬一看到路過的杜天鳳,馬上堵住人。
“呃,殷姑娘……”杜天鳳被這小姑娘那殺氣騰騰的眼神給嚇到了。“我也不知道耶,應該快了。”
“你一個時辰前就這樣說了,你不是應該很清楚他的下落嗎?明明是他讓我今天早上過來的,早上都過去了,怎麽就不見人影呢?”
說到這個,袖籬就氣得牙癢癢。前幾天大哥讓她帶著設計圖上這兒,說天下船運的九爺願意先看她的設計圖,再決定是否把大船的訂單再給他們。看在大哥的分上,她還是來了。
可是霍濟格隻隨意看了一眼她的草圖,就扔了句:“太草了,畫整齊明天再來。”
她忍了,隔天把畫好的圖給送來。這次他隨便拿了支筆,在她塗上圈了個圈。“這裡不好,改過。”
說不好,也不肯說哪裡不好。任憑她怎麽問都不吭聲,氣得袖籬說不出話來。她回家苦思一夜,又翻了不少書籍,這才發現這船尾翼的設計恐怕不大適合長程航運。據說天下船運訂這艘大型船只是為了運遠程的貨,船隻必須貫通南北運河,吃水深、載貨量大,就連航運遇到的天氣變化都得考慮進去。設計這種船本身就是個挑戰,而她才不怕挑戰。
耗了整夜沒睡,她把船尾翼設計改了,連圖都重新畫過了。她不得不承認,霍濟格對船隻的認識真的比許多人都內行。
只是她從早上就過來了,等了一、兩個時辰,霍濟格卻不見人影。
“那我先回去了,等你們少爺回來,再麻煩通知我。”袖籬再也坐不住了。
“啊,殷姑娘,如果你走了,九爺今天就沒辦法見你了。”杜天鳳冒著背瞪的風險,硬著頭皮說。
這九爺也真是的,既要人家等,又不肯說清楚什麽時候回來。偏偏又警告他不得讓人走掉,夾在兩人中間,他這個二當家很為難耶。商行有不少事情得處理,要管主子的事情,還要應付殷姑娘的脾氣,這真是苦哪!
“哪有這樣的?!”袖籬霍然起身。“我等了這麽久,還這樣。該不會我明天來,你們已經把生意給別家船廠了,想這樣整我嗎?我可不是隨便可以唬啡的。”她說完又坐了回去。
她忍、她忍、她忍忍忍。
霍濟格想用這種方式讓她自己放棄嗎?不可能的!就算是為了大哥,為了殷氏船廠,她會熬下去的。
不過這個仇她會記住,只要有機會肯定要報仇的。
就在她咬牙切齒間,商行門口終於出現一個熟悉的高達身影。
“霍濟格,你終於出現了。”袖籬抓起手邊的圖朝他跑過去。
哪知一等她奔到他身邊,他轉身就朝外走。
“喂,你去哪呀?”袖籬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但整個人卻被他拖著走。
霍濟格嘴角含著極為難以察覺的笑,那笑容在見到她的時候霎時綻露,卻隨即相當謹慎地收斂起來。
他大步往前走,不發一語。
她揪住他的袖子,盡管被拖著走,也死不肯放。“到底去哪?這次我可不回再等了,你以為只有你大老板的時間是時間,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
“多久?”他倒是吭聲了。
她愣了一下。“兩個時辰了。”
“那餓了吧?”他走進一家飯館,隨意找了個位子就坐下,順便揚手把老板叫來,然後嚼哩啪啦點了一堆菜。“先上壺茶,然後給兩碗白飯。”
他的動作流暢得讓她傻眼。這一天發生得太快,剛剛她還在天下船運裡面苦等他,現在卻已經坐在一家飯館裡了。飯館的人不多,但依然熱鬧騰騰的。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她頭都要昏了。
“霍濟格,我可不是來找你吃飯的。”她終於放開他的袖子,嘟起嘴瞪他。
誰知他竟然朝她咧開嘴笑,但那笑容非常迅速的斂起,害她以為自己眼花。
“我餓了,沒興趣餓著肚子跟你談事情。”他回答得倒是挺理直氣壯的。
其實他是真的俄了,若不是惦記著她,他是該吃飽飯再回去的。但是想到她在等著,他寧可先回去把她抓來陪自己吃飯。但這些內情他可不回說出來。
她眯起眼。“那又是誰害的?難道是我叫你現在才回來的嗎?有事情也不早說,硬是讓我等,你都是這樣對待生意夥伴的嗎?”
他臉色嚴肅,還偏著頭想了一想。“不是,是你比較特別。”
其實想見他的人多得很,想找他做生意、攀關系的人從來不曾少過。天下船運掌握整個漕運,隨便都能牽動各商行的營運,打架想討好、巴結他,也是正常。只是那些人他連讓人家等都不許,因為對方根本進不了天下船運的大門。她當真以為他的總舵是什麽人都可以闖的嗎?瞧她每次來的模樣,好像在闖自己廚房一樣的自在。
“你這是承認你整我嗎?”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雖然對他很生氣,但他今天有問必答,還回答得很老實的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份。
“你可以不必來呀,北京城裡造船的又不只一處。”他接過店小二送上來的白飯,還順手抽了雙筷子給她。
菜很快送了上來,他挾了菜堆到她碗裡,好像這樣替她布菜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吃不了這麽多,飯也太大碗了。”她微微紅了臉,望著他好看的側臉,細聲說。
他拿起她的碗,把她碗裡的飯挖了半碗過去,再挾了更多樣菜放進去,把那空間堆滿。“吃完,不許剩。”
“你以為你是誰?我爹也沒這樣。”她撅起嘴。
他也不管她,繼續吃著飯。她隻好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吃這麽少,是不是平常隻愛吃點心?”他目不斜視,兀自進餐,卻拋出這麽一句。
“我哪有?只是點心比較好吃,尤其……”她住了口。“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點心?”
“你那天盡吃些蜜餞、糕點,怎麽看都不像不愛。”他淡淡地說。
她一愣,這才知道他所指的是在宮裡那次。“那是因為宮裡的點心好吃,那個蜜餞真是又酸又甜,醃製得剛剛好,這大街上賣的都沒那個好吃。”
“那是因為好貨都送進宮裡去了,還有就是你不知道上哪兒找。你要是表現得好,這次進京的船隻一到,我幫你弄來連宮裡都吃不到的蜜餞。”他吃完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想起她那日含著蜜餞眯著眼的可愛模樣,真想再次看到。他對自己心裡的衝動有點詫異,這小丫頭對他的影響力還真是不小。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需要什麽蜜餞?”她嘴硬。“設計圖到底看不看?我改好了。”
他抽過她手邊的圖,攤開來。對於她改好的尾翼部分,隻瞄了一眼。
“筆借一下。”他伸手抽出她盤在頭上的筆,在茶水上蘸了一蘸,就在塗上又畫了個圈。“改好了再拿來。”
那支她順手拿來盤頭髮的筆被他抽掉,讓她的發披散下來,現在那如絲緞般的發絲就垂在兩頰及身後,讓她看起來更是無辜。
但她的表情可跟無辜沒關系,她正懊惱地瞪他。
“這又是什麽意思?”她指著塗上那個圈圈。
他只是沉默地望著她。
“又不肯說,是吧?哼!”她卷起圖起身,然後想到什麽似的又不甘心得回頭。“哼哼!”
充分表達了她的不滿後,她衝出飯館,往外走去。
霍濟格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出聲。這女人真是……太太可愛啦殷袖籬猛打哈欠,靠在店家門口的石獅身上,幾度因為打瞌睡敲到獅子而痛醒。
“天哪,好想睡哦!”她打著哈欠,眼淚都塊流出來了,連著兩晚沒睡好,真是痛苦。“不行,絕對不能睡。”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昨天晚上她因為霍濟格隨便圈的那個圈圈,失眠了。她怎麽都不懂哪裡有問題,她把隔板的支撐點算過又算,怎麽算都覺得很完美,真的不懂哪裡有問題。書房裡的書扔了一桌子,她耗了一晚,還是找不到答案。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真的想整死我。這次我一定要搞清楚他的事情,我一定要反白為勝。”她拉了拉身下的男裝,又攏了攏頭上的帽子,眼睛卻緊盯著前面不遠的睿親王府大門。
對,她就是專門來跟蹤霍濟格的。她要搞清楚他都是怎樣過著兩面人的生活,然後把這些變成自己的籌碼。他也不想想,她已經知道他的秘密了,還敢這樣對她?只要抓對把柄,看他還敢不敢這樣惡整她。隨隨便便圈個圈就害人整夜無眠,這人特別可惡哪!
為了怕自己睡著,她靠坐在石獅子後面的身子伸了伸,這時睿親王府的大門打了開來,她趕緊打起精神把自己藏好。
好在老天抱有,出來的人真的是霍濟格!
她看著他一身尊貴的打扮,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過街道。她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瞪著他的背影瞧。
就這樣在街道與胡同間轉著,最終他踏進了通州碼頭附近最大的妓院——春香樓。
“真的四個風流鬼,難怪阿瑪警告我別接近他。”她在春香樓對面的騎摟下找了個地方窩著,好監視他的行蹤。
可是等著等著,一個時辰過去了,霍濟格卻不曾踏出春香樓一步。
這春香樓可是相當有名的妓院,據說裡面的姑娘又漂亮又有氣質,只要霍濟格露出那種桃花笑,恐怕就連花魁都要癱倒在他懷中了吧?袖籬越想越不是滋味,真想當面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可是等了又等,遲遲不見那人身影時,她有想到了姐姐說的——“聽說他時常泡在妓院裡,甚至就住在妓院裡。”
天哪,浙大白天的他就進去春香樓取樂,萬一他真住在這兒,混上個三天三夜不出春香樓,難道她要在這等上三天?
不不不,這不是辦法。
於是她趕緊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直接走進春香樓去。
或許因為是白天的緣故,春香樓客人並不多,但她才踏進去,就有人來招呼了。
“這位爺兒很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進來坐吧,喜歡什麽樣的姑娘盡管說,來人哪,好酒送上來。”一個有點年紀的姐兒勾住袖籬的手,親親熱熱地說。
袖籬忍著想拍開對方的衝動,趕緊壓低聲音說:“我是從南方來京城做生意的,聽說春香樓姑娘美得不得了,特也來瞧瞧。”
她邊說邊忍不住打量起環境,看著這兒雕梁畫楝的裝飾,簡直比皇宮要華麗,不愧是妓院,果然是個銷魂窟。
“這樣呀,那你來得好,我們春香樓可是不負盛名,來過的都喜歡喔!”姐兒將她帶進屋裡。
“我聽說這兒很多王公貴族也會來,尤其那個睿親王府的二貝勒常來,是真的嗎?”袖籬忍不住打聽起來。
那姐兒笑容微微一斂,立即又笑了起來。“是啊,事實上貝勒爺現在也在呢!”
“真的?”袖籬眼睛一亮。“那你幫我安排在他隔壁廂房,只要他叫過的姑娘結束後都往我房裡送。我……我想這貴族喜歡的姑娘很定是春香樓最好的,這樣可好?”
等到那些服侍過霍濟格的姑娘到她這邊來,她正好可以跟對方好好探聽霍濟格都在這兒做些什麽。他若真的要經營天下船運,哪來的時間在妓院泡上幾天幾夜?莫非他有分身術?
“那當然沒問題,公子想要的紅姐都會幫你弄來的。公子這邊請!”姐兒將她半托半拉地帶進一間廂房,然後馬上來了兩個姑娘,一左一右坐在袖籬身旁。
“公子,喝點酒暖暖身子。”這兩個姑娘開始拚命幫她倒酒。
“呃,可是我酒量不大好。”袖籬遲疑著,怕自己真喝了會醉倒。但是來到妓院不喝酒,那也太怪了點。
“呵呵,酒量不好也沒關系,公子醉了我會照顧你的。”另外一位姑娘說著還往她肩膀靠。
袖籬差點縮回去,讓那姑娘的頭落空。這……就是春香樓,就是男人的銷魂窟嗎?
最終她依然難敵兩名姑娘的夾攻,喝下了不少杯酒。她的眼神開始有點渙散,雖然還不到醉倒的底部,卻已經是微醺了。
“這……剛剛那姐兒怎麽去得那麽久?你們快去瞧瞧、快去!”袖籬拍了拍左右的姑娘說。
再這麽下去,她恐怕在見到霍濟格之前就先醉倒。萬一真的如此,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好的,奴家這就去,馬上回來喔。”兩個姑娘至少起身,退了出去。
袖籬見房裡只剩自己一人,於是起身想到處探探,但是一站起身就開始暈,她趕緊又坐了回去。
“肯定是空腹喝酒,酒氣竄得快,吃點菜。”她說著挾了桌上的點心吃了起來,這一入口就停不下來了,因為她從一大早就出門盯梢,現在早就餓了。
等了半天,不僅那姐兒沒回來,連那兩個姑娘都一去不回。。她起身,即使腳步有些顛簸,還是往門口走去。用盡力氣來開廂房的門,她卻一頭撞上堵牆。
“怎麽有牆?”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強雖然硬,卻是有彈性的,猛地抬頭“喝!”霍濟格的臉乍然出現在眼前,她嚇了一大跳往後跳開,隨即不穩地差點絆倒自己了。。若不是他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將她整個人撈起來,她恐怕就要跌下去了。
“你喝醉了?”霍濟格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一絲不悅。
“我沒有醉。”她嚴正地否認,然後直起身子說:“這位爺走錯廂房了,這是我包下的廂房。”她沒忘自己扮了男裝,也沒忘自己“應該”不認識他。
霍濟格看著她那迷蒙的眼神,還有嘴角那傻乎乎的笑容,覺得既想將她摟進懷裡,,又想焰死她。她這模樣,眼神迷離卻顯得風情萬種,嘴角兒雖沒塗胭脂,經過酒的浸潤卻紅嫩可人。如果被其他男人瞧見了,恐怕不管她是男是女都會要了她。
想到她的魯莽可能會為自己帶來什麽危險,他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扯緊了。
“你當真以為自己是男人,可以狎妓了?”他一邊拉住她,以免她去撞牆,一邊還要用疏離的表情維持冷淡。
若不是紅姐派人來稟報,他根本不會想到這女人敢闖進春香樓來。她真以為自己扮男裝旁人就認不出來了?即便她胸口此刻平坦一片,身子骨在長袍的掩飾下也沒什麽不對,但一看她的臉就馬上知道不對勁,哪有男人的眼睛這麽園,眼神還含羞帶媚的?
“我當然是男人,當然可以……”她大話才說一半,他的掌就覆上她胸口。她愣住了。“你做什麽?”
“綁了布條,是吧?”他說著還揉了一揉。
“色鬼!”她的臉整個漲紅,奮力地推開他,自己卻撞到旁邊的床柱。
霍濟格冷冷地睨她一眼。“你還堅持自己是個男人嗎?殷袖籬,或者該喊你豫璃格格?”
“我……”袖籬整張臉紅通通,眼神慌亂。“那個……你認出來拉?”
“你究竟跑來這地方做什麽?還穿成這樣?”他看了她的打扮,真想把她抓起來打一頓。
她一陣心虛,頓時不知道怎麽答話。
“你可以來,為什麽我不行?你憑什麽對我發脾氣?”她氣憤地頂回去,但一吼完就覺得頭痛了起來。
暈暈暈,好暈哪!
她已經夠暈了,這家夥從一進來臉色就冰冷得難看,她氣勢越來越虛,頭暈也是正常的。
“殷袖籬!”他一把扯住她的手,將她像隻小雞似的提到自己胸前。“說,你跟著我做什麽?”
“我哪有……哪有跟著你?”她想躲都沒地方躲,整個人被鉗在他胸前。
“我的耐心已經快消失了,你老實給我說。”他雖然猜想得到她跟著他肯定不是存著好心眼,但就是要逼她自己說出口,以免她下次再乾這種事。
唉,徇勤郡王如果知道自己的小格格做這種事,還有臉說他聲名狼藉嗎?那日離宮之後他已經打聽過了,原來殷袖籬真是王爺的親生女兒,只是從小走失了,到兩年前才尋回。只是他挺納悶,王爺怎麽會答應她繼續住在殷家?
“我……”袖籬的眼神閃了閃,趕緊放軟了身子。“喔,我頭好暈、好暈哪……霍濟格,你別動了……別動了……”
她索性裝醉,整個人往後方的床板癱過去,順便癱倒在床褥上。
看到她的行為,她他差點沒笑出聲。猛翻了個白眼,他無聲的歎了口氣。
為什麽一個女人能同時讓人覺得可惡,又覺得可愛呢?
他走上前,將她的腳踝握在手裡,感覺得到她身子震了震,但是並沒有其它動作。他睨了她一眼,既然她有種裝醉,最好就給他裝像一點!
他脫去她腳上的靴,將她的身子擺正,然後才在她床邊落座。
“醉了嗎?醉了也好。”他輕聲說,同時眼尖地看到她松了口氣,他的唇邊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緩緩俯身,當他的臉近到塊貼上她的時,他才停住。他的呼息在她臉上輕撫著,她得忍得很辛苦才能控制自己沒有反應。
天知道她的心臟已經塊跳出來了。霍濟格靠得這麽近想做什麽?她緊閉著眼睛,惶恐不安地想著。
下一秒,就在她快要撐不住張開眼的前一秒,冰冰冷冷卻柔軟的觸感,讓她屏住了呼吸。
她小小偷喘了一下,他的舌就沿著她的嘴兒竄入。
他他他……袖籬驚恐地睜大了眼,但是卻見到眼前的男人閉著眼專注地吸吮著她嘴裡的柔軟。頓時間她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繼續裝死。
可是這感覺好怪哪!
她的嘴被咬得有點麻麻的,他的五官近看也很好看,她趕緊又閉上眼。沒想到當眼睛閉上,那唇齒相接的感覺更為鮮明了。
這一回她真的開始暈了。
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是為了測試她,還是真的想吻她?
她不斷臆測著,但心神卻開始渙散,這一回她真的醉了。就不知道真正醉人的是酒還是他的吻?

第四章
袖籬醒來時頭昏沉沉的,還有點痛。
張開眼,她瞪著紅色的布料發呆,一時想不起自己房間怎麽會有這麽豔麗的布置。
她翻了個身,卻對上一張好看的臉蛋,差點驚叫出聲。
天哪,是霍濟格!
她跟霍濟格躺在一張床上?她驚惶地起身,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貼身單衣,問題在於這件單衣不是她的!
她的記憶回到她為了逃避他的追問而裝醉,然後他吻了她,然後就……就不記得了!
“霍濟格!”她吼著拍了那平靜的睡臉一記。“為什麽你會在這裡?為什麽……你……你跟我睡在一起?”
莫非他真的是個好色之徒?
霍濟格蘭蘭地張開眼,其實從她醒來動了第一下時,他就醒了。
只是這小姑娘昨夜折騰了他,他也不想讓她太好過。她裝醉就這樣睡去,受折磨的可是他,看著她那無邪美麗的睡顏,他真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若不是怕把她一人仍在春香樓不妥,他也不回就這樣跟她窩了一夜。
“為什麽我要告訴你?昨天跟著我進春香樓的人又不是我,為什麽睡在這裡,你應該比我清楚。”他一斂鎮靜地起身,棉被往下滑,露出他光裸的胸膛。
“啊!”她驚呼一聲拍了他胸膛一記,卻在手碰到他肌膚的同時,臉蛋整個脹紅。
他沒有跟她怎樣吧?雖然她身上穿著不知道哪來的單衣,他的上半身是光裸的,但她的身子沒什麽不適,應該……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她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吧?
“想問我昨晚發生什麽事了?”他好笑地看著她眼底的惶恐。“只要你乖乖交代跟蹤我的意圖,我就說給你聽。”
“無恥!”她罵道,隨即趕緊起身,抓過旁邊的衣物不斷往身上套。結果套了半天才發現袍子太寬太長,根本就不是她的衣物。“霍濟格,我的衣服呢?”
“你抓著我的衣服問你的衣服,這真是有趣。”他接過她手裡的衣物,起身套上,非常緩慢地在她面前穿戴起來。
她懊惱地瞪著他,終於發現旁邊有一套女裝,趕緊拿了過來,拉下窗簾躲進去換衣服。
等她滿臉羞憤地下床,他已經穿戴整齊在桌邊喝茶了。
“天快亮了,不吃點早膳再回家嗎?”他還非常悠閑地問。
“什麽?天快亮了?!”她驚慌地跑到窗邊打開窗子,嶺現天色微微發亮,恐怕他說的是真的。“我睡了一夜?你怎麽不叫醒我?萬一家裡有人發現我沒回去,豈不是要鬧翻了嗎?塊,我得快點溜回去。”
她想到他在皇太后花園那左擁右抱的模樣,開始相信他確實是個風流的家夥,瞧他剛剛醒來的模樣,一點都不慌張。莫非他時常在姑娘家床上醒來?想到此她又咬牙切齒了。
她怎麽會偷雞不著蝕把米?既沒抓到他的把柄,還把自己的清白賠上了,這就算了,萬一被家人發現她一夜未歸,事情就很難了了。
“你睡得那麽熟,我怎麽叫你?還是你寧願我扛著你把你送回殷家?”他看到她緊張地團團轉,趕緊伸手按住她肩膀。“別急,我送你。”
“怎麽能不急?”她跺跺腳。
他伸手牽起她的手,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她被他拖著走,雖然不情願,卻不得不說他比她熟門熟路。
但等下到一樓,她正想從春香樓大門出去時,他拉住她。
“走這邊比較快。”他低聲說。
她猶豫一下,隻好跟著他走。他帶著她從春香樓的後門出去,一出了後門就是一條窄巷,他推開巷子那頭紅色的後門,帶著她走進那棟宅子。
“你怎麽隨便進人家屋子?”她詫異地問。
霍濟格沒有回答,隻帶著她在宅子裡穿了又穿,最後卻從一個她很熟悉地大廳穿了出去。
“這是……這裡是天下船運!”她來過幾趟,自然認識這個大廳。
原來春香樓的後門可以對到天下船運總舵的後門!
所以他每次都是從春香樓來到天下船運的嗎?這是出於他的設計,還是巧合,她對這男人的好奇心又起,直想追問清楚。
只是眼前該解決的可不是這個,天快亮了,她得趕回去才行。
天蒙蒙亮,街上還沒有人走動,整條沿著碼頭的大街看起來非常沉穩,她小碎步的跑著,他只是邁開大步沉穩的跟著。
一直來到殷家大宅外面,她才停下來。
“怎麽辦?大門鎖著,我要是敲門,就算別人不知道我沒有回來,這下也會知道了。”她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他沉吟一下,“你住的院落在哪一邊?”
“在最後一邊,靠西邊這一側。我住的院落只有我一人居住,如果可以溜進去,說不定可以瞞過去……”她苦惱地看著緊閉地大門。
他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伸手托住她的腰,“別怕,我幫你!”
他低沉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回響,她就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她被托著上了屋頂。
“天……”她吞下驚呼聲。
隨即她半抱著他在屋頂上竄著,仿佛她一點重量都沒有似的,他腳步輕盈,半點沒製造出聲響。
“是這個宅院嗎?”他低聲問。
袖籬楞住了,她感覺到自己好象被他的氣息包圍了,此刻感覺如此親昵,因為此刻大家都在睡覺,只有他倆醒著,做著一件只有倆人知道的秘密,這感覺實在太親密了她楞楞地望著他那清俊的容顏,覺得這男子實在有許多面,她的好奇心越來越強,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袖籬,你睡著了嗎?”他輕歎口氣問。
她終於回過神,困窘地別開眼,“就是這個院落沒錯,你小心點,別讓我摔……”
她還沒交代完,他就勾住她的腰往下一躍,她本能地抱住他的肩膀,感覺到他堅硬的身子抵著她。
倆人緩緩飄落,她的目光卻依然緊鎖著他。
“進去睡吧!”他回望著他,然後輕輕一推。
她離開他的懷抱,但手卻依然與他交握。她突然間不想放開,而他也沒有松手。
他望著她,那專注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都發起熱。她想起昨夜哪個吻,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薄唇上。
他歎息,將她拉進懷裡,然後低頭在她嘴上一啄,在自己後悔前趕緊放開她,然後起身躍起,翻上屋頂,正如他來的方式一樣,無聲地離開了。
然而她卻佇立在庭院裡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跳一聲重過一聲,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心跳聲。
怎麽會這樣?她明明對他有著不滿,想盡辦法要對付他的,為何此刻會生起這樣不舍的情緒。好象很不舍得他走似的。
袖籬進屋之後簡單梳洗,然後挑了套乾淨的衣服換上,對著那換下來的衣物發起呆來。
這衣服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應該是霍濟格弄來的吧?就不知道是春香樓哪個姑娘的,想到此,她心底犯著酸,一陣不舒服。如果她聰明,就應該聽阿瑪的話少跟他往來。如果阿瑪知道昨夜她當真跟霍濟格睡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吐血?
他到底是真風流,還是只是為了營造紈絝子弟的形象以避人耳目?她對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沒把握。
“小姐,你可出現了!”丫頭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昨天晚上又睡在哪個角落了?我找不到小姐緊張死了,本想早上再沒看到,一定得去稟報老爺的!”
“你沒跟我爹或我娘說吧?”袖籬趕緊追問。
她是有時侯會在書房看書看得太晚,就窩在書房睡著了,但她就擔心丫頭連書房都找過找不到人,會去跟她爹說,不過眼前看來事情似乎沒有鬧大。
“我看到書房的書一堆散著,就知道小姐肯定又在研究什麽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找書或者找造船的材料,來不及回來。所以猶豫很久,本想今晨再沒見到人就要去稟報老爺了。”丫頭半抱怨地說。
袖籬松了口氣,“你做得很好,這件事就不用跟我爹提了,我只是在船廠窩太晚,結果睡著了。幫我弄點早膳,我還得去船廠呢!”
“好的,小姐!”丫頭銜命而去。
用完早膳後,她就到船廠去了。一攤開那張被圈了一個圈的設計圖,她的眉頭立刻鎖了起來。這到底是哪裡有了問題?是否這種大型船已經超過她的能力了,否則怎麽會找不出問題在哪裡?
“不行,我去問霍濟格好了,這樣梗著真難受!”她把設計圖一卷就起身。
沒多久她就抵達天下船運的總舵,但她卻不敢進去,因為想到昨晚跟今晨的事情,她就覺得尷尬。就算她似乎沒有真的和他發生什麽事情,但孤男寡女共度一夜,卻也是千真萬確的。
她怎麽會要去抓人家把柄沒抓到,卻讓自己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呢?
就當她在門口徘徊中時,眼尖的杜天鳳從外面進來,馬上把她認出來,“殷小姐,你找我們九爺嗎?他沒這麽早來,通常要再晚一個時辰,要不要進來坐坐?”
“我……我不是,那個……哎呀!”袖籬漲紅了白皙的臉袋,頓時惱得直跺腳。“我是想來問清楚你們當家的對這設計圖到底有什麽意見,要不你幫我瞧瞧?”
對了,問杜天鳳不就是了?他好歹是天下船運的二當家,他們要的船隻到底講究些什麽,他總該清楚。
“這樣好嗎?我們九爺……”杜天鳳遲疑著,他覺得霍濟格好象比較喜歡自己搞定,隨便給意見後患會不會無窮?
“你幫我看看,他圈起來的地方到底哪裡有問題?我算了半天,這隔艙的間隔沒問題,木板厚度也對,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她急切的地攤開那張圖,不管對方還在猶豫,就一把將圖塞到杜天鳳面前。
杜天鳳隻好認真地看了一下,然後眉頭也越皺越緊,“這……”他也看不出問題在哪耶!
“怎麽樣呀?杜爺?”袖籬殷切地望著他。
“我實在……”杜天鳳正打算坦承自己看不出問題點,霍濟格的聲音就打斷了他倆。
“你有什麽問題應該直接來問我吧?”霍濟格直接從兩人中間走過,硬是將站得頗近的倆人格開。
袖籬沒發現這其中的巧妙,杜天鳳可是耳聰目明,趕緊說道:“既然正主兒出現了,那你們就自己去溝通,我去忙啦!”
袖籬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杜天鳳已經跑的不見人影了,“這人怎麽像在逃一樣,真奇怪……”
“我看是你比較奇怪吧?”看到她眷戀的眼神,霍濟格心中的不悅逐漸擴大。
袖籬才把目光放到他臉上,臉蛋兒就忍不住泛紅了。“你……那個你可不可以坦白跟我說,問題到底出在哪?”
她說著話,卻因為臉紅而低著頭,好象不敢直接跟他面對面。看到她笨拙的反應,他不悅的情緒終於舒緩了些。
“這麽早出來,用過膳了嗎?家裡人沒發現吧?”他低聲問。
“呃。”她楞了一下,猛然抬起頭。“沒有發現,丫鬟以為我找數據找到昏頭,可能在別地方睡著了。然後早膳……用過了。”他問得這麽詳細做什麽?她問的問題可不是這個。
他淡淡地望她一眼:“是雕刻。那個地方雕刻的圖紋我不喜歡,麻煩你換過。”
“雕刻的圖紋你不喜歡?”她瞪大眼睛,忍不住用秀氣的鼻子對著他,“你知不知道因為這個我前天一整晚沒睡,家裡跟造船相關的書都被我翻出來找過了。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存心整我的?如果你不喜歡,不能直接說嗎?畫一個圈圈很有趣嗎?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喜歡搞神秘呀?”
他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氣給嚇住了,沒想到她會這麽生氣,“你可以問我,我也沒說不告訴你。”
“問你?上次你明明叫我自己去找的。而且你對哪邊有意見可以一次說完。這樣每次圈一個圈,分明是想整我。該不會最後我改完之後你又說不給我們做了,把圖拿去給別家船廠造一艘新船吧?”想起自己這幾天的忙碌,她心底一陣委屈湧上,眼眶紅了,就這麽死命瞪著他。
他被她的反應給震懾住了,她那微紅的眼睛讓他覺得好歉疚,趕緊伸手想握她的手,但她卻將圖塞進他手裡,氣衝衝地轉身就走。
“袖籬!”他急切地喊她。
“不要跟來,不然我要你好看!”她咬著下唇,每個步伐都很沉,充分顯示出她心底的憤慨。
看她那麽生氣,他隻好先打住,不然怕她一個激動會做出令彼此都後悔的行為。
袖籬紅著眼睛邊走著,抿著嘴無聲地抹去眼淚。
想到這陣子忙到團團轉,莫非只是被人尋了開心?他只是覺得逗著她好玩,是吧?就像昨兒個晚上趁她醉倒親她,也只是出於放蕩的本性,並不是表示他喜歡她的意思,對吧?他好可惡,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她,又何必招惹她?
她悶著臉回到船廠,每個張嘴打招呼的工人都閉了嘴,因為他們沒見過小姐紅著眼眶的模樣,大家都慌了。
“小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福伯走過來,擔憂地問。
袖籬抬頭回望,趕緊扯出一抹笑。“哪有發生什麽事?”
“可是大夥兒都很擔心,因為小姐眼眶紅紅的,是不是被誰欺負了?你跟福伯講,福伯幫你報仇!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我沒事啦……”袖籬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是路上被一隻癩痢狗嚇到,沒事了啦,我以後再也不要走那條路,就不會見到那條笨狗了。”
“這樣呀!那以後小姐去哪我都跟著,絕對不會讓小姐受到驚嚇。”福伯趕緊拍拍胸脯。
她終於露出一抹怯怯的笑,那笑顏一開,附近的工人看了都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們,你們對我真好!”
大家看到小姐那如花的笑容都跟著傻傻的咧嘴笑,有的人撓撓頭,有的人揮了揮手,這才放心地去做事。
袖籬看到大家關心的眼神,心頭溫暖許多,那委屈的感覺終於逐漸散去。反正等她心情好再去找姓霍的算帳好了,現在就先讓他當一隻癩痢狗吧!
沒想到沒過一刻鍾,這隻癩痢狗就自動來報到了。
霍濟格原來想先去處理一些事情,回頭再來找殷袖籬談談。但是人是往外走了,心頭卻是放不下那雙帶淚的大眼睛。最終他還是走回頭路,先把其他事情擱下了。
一踏進殷氏船廠的船塢,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些船都是出於袖籬之手嗎?這樣一個小小的姑娘,怎麽能有這樣縝密的心思、聰穎的頭腦呢?他沒見過這麽能乾卻又如此惹人憐惜的女子。
“是霍九爺,您來啦?”有工人認出他,趕緊招呼。
“恩,你們家小姐在嗎?”霍濟格狀似輕松地問。
“在,就在後廠那邊,但是現在心情不大好,霍爺要是談正事的話,要不要我去請我們少爺呢?”工人趕緊說。
“心情不大好?哭了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開始有些緊張。
“唉,聽說是路上被一隻癩痢狗給嚇到,眼眶都紅了,讓我們大家看了很不舍呢!我們家小姐可是個可愛的姑娘,大家都怕她受委屈。那隻臭狗要是被我逮到,非給一頓好打不可!”工人說著還掄起拳頭朝空揮了兩拳。
癩痢狗?霍濟格的臉色忽然變得又青又白的。
這小丫頭真愛記恨,馬上幫他安個癩痢狗的名號!
“我自己進去找她,不用費事通報了。”霍濟格趕緊大踏步帝走進船廠,就怕再多聽一點會吐血。
他穿過偌大的船廠,順便觀察了下船廠的運作情形。沒多久他就找到她了,她手裡拿了枝筆,嘴巴獗得高高的瞪著桌上的紙,好像那紙跟她有仇似的。
他無聲帝繞到她身後。“氣消了沒?”
羞籬嚇了一跳,一轉身手裡的筆就畫過霍濟格胸口,偏偏他今天穿了件白褂,這一筆實在非常明顯。
“啊,你乾麽突然出聲?你看,衣服都毀了啦!”她緊張地盯著他胸口的墨漬,想對他生氣,卻又有些氣弱。
她明明要專心對他生氣的,但他怎麽就這樣自己上門讓她畫到衣裳,害她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他。
“不礙事,只是件衣服。”他拿下她手裡的筆,然後笑著說∶“還是你想畫在我臉上才能消氣?那來吧!”
他說著又把筆塞回去她手裡,順便還把臉湊過去,甚至蹲低身子讓她方便。
看到他誇張的動作,她撅起嘴瞪他,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剛剛明明很氣的,現在又快被逗笑了,可惡!
“你來這兒做什麽?”她撇過頭去不看他。
“我怕我再不來,可能會吃年糕癩痢狗變成垃圾狗了。”他調侃帝說。
她看他一眼。“我又沒說你是癩痢狗,誰應聲就是誰羅!”
“好,我應聲就是,你要我應聲,我就應聲隕!要不要吠兩聲來聽聽?”他靠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瞧他那討好的模樣,想起他平日那冷冰冰的模樣,終於心軟了。他畢竟也是放低了身段,她總不好再不賞臉。
“那你還刁不刁難我?”她正經地面對他。“如果你對我的能力有懷疑,我可以拿出成績給你看。但請你不要再耍我了,天底下忙的人可不只你霍九爺一人。還是我該稱你為貝勒爺?”
他神色一整,握住她肩膀。“我沒把你當個不懂事的格格看,所以也別再喊我貝勒爺。我不是要整你,而是想探探你究竟對造船懂多少。你的圖確實很不錯,只要再稍稍修正,肯定可以造出非常傲人的船隻來。”
“我本來就很不錯,你現在才知道嗎?”她終於完全軟化了。
“才誇你一下就驕傲了。那我等等要把東西送給你,不是要驕傲到晚上睡不著了?”他笑著說。
“東西?什麽東西?”她好奇地問。
“自然是好東西。”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用帕子包好的物品,放在掌心攤開帕子。
“啊,是蜜餞!”她笑得眼睛都咪了。“這味道聞著都想流口水,你哪弄來的?”她開心地說。
他撚起一顆送進她嘴裡,她含著含著就露出神迷的神情,讓他真想低頭親她。但是恍然不覺他眼神裡的欲望,兀自開心帝說∶“你等一下有空嗎?我們帶壺茶去林子那邊坐坐,那邊有條溪很乾淨,我們可以吃蜜餞配茶。好嗎?好嗎?”
原本很氣他的,但看到他來氣已經小了不少。或許這正表示他確實是在乎她的,才會追過來吧?加上他好聲好氣的,又帶了蜜餞給他,她聲譽的怒氣也和快蒸發了。
“好。”看著她開心的臉,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擱下了。
她開心地張羅著物品,然後順便問:“我那張圖呢?你帶來沒?除了雕刻的圖紋要改,還有想改的嗎?
你最好一次說清楚喔!”
他苦笑著從懷裡抽出那張皺巴巴的圖。“沒有了,現在我可以不要當癩痢狗了嗎?”
她瞋了他一眼,然後笑眯眯地將那包蜜餞抱進懷裡。“看在蜜餞的份上,我饒你一次。”
他哭笑不得,不知道是當癩痢狗比較慘,還是價值不比蜜餞高比較慘!

第五章
樹林的深處,淺淺的溪水邊,一個粉嫩嫩的姑娘將腳泡在水裡,不住踢著誰,嘴裡還含著一顆蜜餞,嘴角的笑容從剛剛開始就沒停過。
“蜜餞真有那麽好吃嗎?”霍濟格不可思議地問。
她還真是小孩心性,原本還氣到哭了,現在卻因為蜜餞就眉開眼笑。
“好好吃喔,當真不皇太后那兒的更好吃,你沒唬我。”她笑著倒了杯茶遞給他。“不過這茶沒太后那兒的好喝,你將就將就。”
他不以為意地接過,喝了口茶。“天氣還有點寒,你這樣不冷嗎?”
望著她拿藕白的足泡在水中,他眼底的欲念多了幾分。她是真沒戒心,還是太高估他的定力,竟這樣大方地露出腳丫子。
“有點冰冰的很舒服,你不來嗎?我有時候做事做得累了,就會來這兒洗洗臉或是泡泡腳,感覺好像活過來似的。”她還朝他揮了揮手。
他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在她身旁蹲下。“蜜餞好吃嗎?嘴裡的核吐掉了嗎?”
她張開嘴說:“吐掉了,乾麽--”
她話都沒說齊全,他的嘴就堵上來了。她的臉整個通紅,只能任由他含著她的嘴,吸允著她嘴裡的味道。
“酸酸甜甜的,滋味是挺不錯。”他低啞著嗓子說,將舌頭更深地探入她口中,掠奪屬於他的甜美。
“霍濟格……”她的手抵著他的胸膛,緊握著的小拳頭卻逐漸松開,抵著他厚實的胸膛。
“嗯。”他應著,嘴卻不曾離開她的。他的手掌摸著她臉頰旁邊細致的肌膚,指尖揉撚她的耳珠。她細細地喘息,那聲音像是最強力的春藥,讓他渾身竄過一抹巨大的欲念。
他用意志力強迫自己松開她的嘴,氣息絮亂地放開她。再不放手,他怕自己會放不開手了!
“霍濟格。”她怯怯地抬頭望他。
“噓,別這樣喊我,我會想再吻你。”他的嗓音低啞。
他的話讓她紅了臉,趕緊端正地在石頭上坐好,乖巧的模樣令他失笑。他掏出乾淨的帕子將她的腳擦乾,再套進襪子裡,然後幫她穿好鞋。“以後不可以在別的男人面前露出腳,懂嗎?”
“那在你面前就可以嗎?”她對他語氣裡的佔有意味不以為然。
“嗯,勉強可以。”他還回答的很正經。
她伸手槌了他肩膀一記。“那你以後也不能在別的姑娘面前露出腳,如果你可以辦到,我也可以承諾你。”想到他老往妓院跑,恐怕不只腳丫子,連其他部分都被看光光了吧?他看到她眼底的醋意,嘴角湧起一抹笑。“好,我答應你。”
她聞言喜孜孜地笑了。他在她身旁坐下,怕自己再看著她的笑臉,又會忍不住衝動。剛剛他很清楚地發現自己對她的佔有欲,也明白自己終究會要了她。無論她是富察豫璃還是殷袖籬,總之除了他之外,沒人可以擁有她!
“對了,為什麽春香樓的後門跟天下船運的後門離的那麽近?是巧合還是有意的?”她想起那件事。
“說到這個,你欠我一百兩。”他忽然想到似的說。
“為什麽?”她瞪大眼睛,大喊出聲。
“你昨天倒是很豪邁,在春香樓喝了酒,又叫了不少姑娘呀!難道你以為真的不用錢?就因為你裝醉?”他笑著說。
她倒抽口氣。“你知道我裝醉?那你還……還……”親她!她氣惱地瞪他。
他笑得可燦爛了,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困窘。“你該感謝我,只有親你而已,我想做的可不只……”
她趕緊伸出手堵住他的嘴。“不準說了你!”他眼底滿是笑意,但嘴邊的笑終究收斂了。
“那也是欠春風樓的,怎麽會是欠你?”她跺了跺腳。
“欠春風樓就是欠我的,不然你以為沒付銀子你走的出春風樓?”他話有玄機。
“春風樓不會是……你開的吧?”這樣就說的通了。她腦子動的很快,馬上就想透了。春風樓與天下船運會連著,不是巧合,是故意的。恐怕春風樓是掩飾貝勒爺行蹤的最好辦法。只要他進春風樓,他就可以去天下船運做事,但認識霍濟格貝勒的人卻只會知道他泡在妓院裡,眠花宿柳、胸無大志的評語恐怕都是這樣而來的。
“既然能搞船運,為何不能經營妓院?”他笑著回答。“你不知道經營妓院有多少好處,既可以成就我浪子之名,不讓大家注意到我,又可以從春香樓出入天下船運,誰都摸不清我的底。這一石二鳥的方法,不用可惜。”
她倒抽口氣。“你膽子可真大。萬一皇太后知道她最疼愛的孫子開了妓院,不知道會不會昏倒?”
誰知他僅是聳了聳肩。“開妓院又如何,不殺人不搶劫,比起那些昏庸的大官,不用動刀就殺人於無形,經營妓院可高檔多了。
聽到他的言論,她楞了一下,[看來你對官場文化很有體會喔!還有,你說開妓院可以成就你浪子之名,這什麽話?難道你這方面的豐功偉績還不夠嗎?那日我在皇太后那兒看到的簡直是個小后宮了。
說到這個,她就憤慨了。
他楞住,一看到她噘起來的嘴,還有那眼神裡的氣憤,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麽早開始吃醋了?看來你很早就開始喜歡我了嘛!
誰喜歡你這風流鬼?成天對著那些格格笑得一臉桃花,惡不惡心呀?]她怒瞪他。
冤枉呀!這實在不是我願意,我生得這種面相,只要一笑開,滿眼盡是桃花,又豈是我所願?不過當我決定不當官差,改而從事民間船運時,我就發現這個缺點可以變成優點。你說誰會對一個成天花天酒地得紈絝子弟有興趣?在宮裡,那些當權的可沒一個把我放在眼裡,有什麽比一個墮落的形象更好的掩護?]他急切地說明著。
她聞言想了一想,隻得點了點頭,[是有點道理,但是誰又知道你是不是真得招惹了許多姑娘?
他聞言差點翻白眼,[相不相信隨便你,難不成我發誓你就會相信我嗎?
他這帶點怨惹又帶點氣憤的話語讓她軟化了,[好吧,姑且相信你。可是你怎麽會想做這些事,還賣下春香樓?
他臉色稍霽,[身為睿親王的二子,我既沒有壓力,也沒人對我有太多期許,曾經我也想替朝廷做點事,但我發現無論我多麽努力,只要當權的人動個小手腳,成績就會毀於一旦。相較之下,經營船運的報酬可好上太多了。只要花時間和心力就能掌握權利。這種權利關乎民生,是真正能影響百姓的能力,我覺得這有趣多了。
這是認識以來第一次,他提起自己的想法。
他終於一窺他神秘世界的奧秘了,原來他是出於這樣的想法,才讓自己過著兩面人的生活。
為什麽是船運?]她好奇地問。
一開始是機遇。]他倒是有問必答,某種程度上他想要跟她分享一些從不說給旁人聽的念頭,總覺得她會理解的。[我資助了一個人,原本只是因為無聊。此人經營小規模的漕運事業,擁有約莫十艘小船,但漕幫為了吞下他的船,設套讓他一貧如洗,不得不出售剩下的船隻,這人來找我,說他賣了船會把欠我的銀兩還給我。
那你怎麽做?]她聽得專注。
我一聽就知道他中了計,問他若我幫他解套,是否願意跟我做生意。他同意了,所以我借他更多的資金,最終他沒有被勢力龐大的漕幫吃掉。]他說。
我聽說以前的漕幫勢力很大,你怎麽鬥得過他們的?]她知道這種事情遠比他說得更為複雜、更為危險。
簡單,就是聯合弱勢對抗他們。我買船做生意,跟其他小船運合作,這樣不但成本壓力比較小,還能形成比較龐大的運輸網絡,加上漕幫的許多生意都不合法,我有的是官府的勢力可以幫忙,漫漫的此消彼長,天下船運終於做出名號了,一等雙方幾乎雙分天下時,他們的價格紊亂、漫天要價,而相對的天下船運價格穩定,你說你若是商家,要找哪一邊合作?]他露出諷刺的笑,神情間倒有幾分霸氣。
她凝望著他的神情,不禁看得有點癡了,這男人其實是個民間霸主,是個一方神奇吧?出生於權貴之家,也能找出實現自己理念的方法,實在是個值得欽佩的人。
掌握了漕運比掌握其他貨品都重要,朝廷的命脈其實更仰仗漕運,這比當官的起了更大的作用,不是嗎?]她微笑地看著他。
他回應她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怎麽著,我就是覺得說了你會懂,袖籬,你真是一個秀外慧中有惠質蘭心的奇女子!
他那毫不吝嗇的讚美讓她羞紅了臉。
現在想來,能跟天下船運合作也是件榮耀的事。我會認真打造你要的船隻,下次蜜餞再進貨,可別忘了我哦~~]她甜甜地笑著。
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天下船運總舵的側廳裡,一群男子與霍濟格、杜天鳳相對而坐,桌上只有簡單的茶水,連樣點心也沒有。
“九爺,我們這一回想委托的生意確實很龐大,以量製價原本就是商場常見的習慣,怎麽就不能打個商量呢?”男子放軟嗓子說話,目光在遇到霍濟格冰冷的眼神時立刻移開。
人家都說霍九爺的眼睛讓人感覺壓力很大,這一次談生意下來,他可是領教。原本他以為自己要運往江南的藥材這麽多,應該可以殺價成功的,沒想到霍九爺比誰都硬,軟硬不吃。
“我已經說過,天下船運不做暗蠱交易的。價目如何定得清清楚楚,甚至我大廳牆上都有木匾寫著,如果趙老板不清楚,去哦可以請手下謄寫一份給你。以往別家船運給的價格雖然漂亮,但半路加價的事情多的是,難道趙老板想要這麽麻煩的做事方法嗎?”霍濟格不冷不熱的說。
若不是杜天鳳抗議,他真不喜歡與這種人談生意。他討厭那些總是想用旁門左道做買賣的人。既然天下航運掌握了京城近九成的漕運生意,這個姓趙的就算不願意,最後還是得回來找天下航運。因為出那麽多船運他的貨,整個京城除了天下航運沒人吃得下這生意。
真惹毛了他,他可是會命人不準接這家夥的生意的,到時候誰要哭都不知道!
“趙老板,這確實是如我們九爺所說的,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杜天鳳趕緊插嘴,以免姓趙的真惹惱霍濟格,到時候場面會很難看。
霍濟格這人的性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趙老板第一次跟天下航運接觸,恐怕不知道他們當家的狠勁。而杜天鳳做事就圓融多了,不是他忌憚對方,而是不喜歡把場面弄得太難看。萬一惹毛霍濟格,讓他出手整對方,最後對方上門又求又跪的,還不是又是他得出去應付?
“大概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大家還不夠熟悉,這樣吧!小弟做東,請杜老爺跟霍爺上酒樓輕松輕松,娛樂娛樂,好不?”趙老板也看得出來杜天鳳比較好說話,乾脆把目標轉向杜天鳳。
霍濟格抿起嘴冷笑,杜天鳳夫奈地苦笑。
此時外面有下人在門上敲了兩長一短,這是有急事的暗號。霍濟格沉聲道:「進來。」門被推開,一個仆人走到霍濟格耳邊低聲交代幾句,只見霍濟格眼眸一沉,隨即起身。
「天鳳,這事情交給你了。我有急事。趙老板,請便。」霍濟格才如此一說,對方就露出喜色,他又在心底冷笑一聲。
杜天鳳起身,霍濟格在與他錯身而過時低聲說?「去春香樓吧!」杜天鳳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一抹笑。霍濟格很清楚他會迎合對方去酒樓,也知道最後趙老板會發現他這顆軟柿子也很難吃,白白花了上酒樓的錢,既然都要上酒樓,那不如給自家相關產業春香樓賺。再說回來,生意場上也少不了詭詐之人,去別的酒樓天知道會不會被暗算呢!
霍濟格沒去想這生意,筆直地往後門走去,快速抵達春香樓。紅姐一看到他出現就迎了上來。
「睿親王府派人來找了,說是皇太后找爺進宮。」紅姐細聲說。
「知道了。」他走進專用的房間,取來適合進宮的衣物,直接換了。
過沒多久,霍濟格貝勒一身挺拔地走了出來。
紅姐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她原本是春香樓的妓女,受盡了老鴨的刁難與折磨。霍濟格買下妓院後,問她願不願意幫他經營這個事業,她答應了。不是為了錢,而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一直都很耿直,沒有輕視,也沒有多余的情緒,完全在商言商的態度。這反而讓她好受,從此以後,她把他當主子看,親自經營這春香樓,希望能幫主子一點忙。
雖然貝勒爺的名聲很糟,但她卻比誰都清楚這男人並不好又色。她還以為他對女人根本沒感覺,直到那日看到他與那扮了男裝的姑娘相處,她才驚度地發現原來主子也有溫柔,也會用男人的眼神看女人。
「我已經告訴王府的人,說貝勒爺會直接進宮了,這樣可以嗎?」紅姐細聲問。」「好的,謝謝你。」霍濟格沒有多看她,隨即起身進宮。
「皇祖母,有何急事將孫兒急召入宮?」霍濟格一踏入皇太后寢宮,隨即直接開口。
只見皇太后嘴一撇、眼一瞪。「我想見你,這就是急事。」霍濟格無奈一笑。「孫兒魅力雖大,但還不至於讓皇祖母急召才是。」「過來坐下,來人,給貝勒爺上茶跟糕點。」皇太后命令下人做事,隨即轉身看他。「我曉得你不愛吃甜點,但天氣漸熱了,吃點冰鎮過的瓜果吧!”
霍濟格一看桌上的各色甜品,馬上想起袖籬嘴裡含著蜜餞的模樣。他忽然覺得好想見她,真希望她也在這兒。
雖然他的神色只有些微的變化,但皇太后卻捕捉到了。“呵,你今天看來有點不一樣,最近做些什麽事呢?”
“孫兒還能做些什麽事?說出來都是些荒唐事,還是少惹皇祖母生氣了。”霍濟格一笑,那笑容不若素日那般誇張,淡淡的卻更引人注意。
皇太后眼尖,馬上發現他的神態有了些奇妙的變化。她可沒見過他這神情,那笑容不是挑逗的,不是招搖的,輕輕淺淺,卻如春風一般,反而教人看得癡了。
“你明知道是荒唐事還做?你額娘跟哀家抱怨過很多次了,說管不住你這匹野馬,要我好好管管你,你是不是又住在妓院裡,幾天幾夜不回家了?”皇太后笑著問,倒是已經很習慣他的行為。
她總認為孫子會這樣放蕩,是因為還沒遇到真正喜歡的姑娘。宮裡的那些公主、格格們老圍著他,但她知道這些人沒入他的眼,他才會對誰都好,對誰都無所謂的模樣。
“皇祖母,孫兒忙呀!反正我回府裡也是惹額娘生氣,還是少回去,勉強也算得上孝順吧?”霍濟格笑嘻嘻地說。
皇太后看他邊說話還邊盯著桌面上的甜點瞧,忍不住問了。“想試試這松子糕嗎?嘗嘗吧!”
霍濟格搖了搖頭。“不是想吃,是想到有人好像很愛吃甜品,這些東西真有那麽好吃嗎?”
“有人?”皇太后眼睛一眯,喜歡吃甜品的大多是女人,她這隊子什麽時候讓女人上過心了?“是誰來著?”他猶豫了一下。
他已經認定袖籬笆了,已經把她看作自己的人。但若真要將她娶過門。讓皇祖母幫幫忙是比較省事的。最新他雖然時常見到她,卻還是時常想起她。外頭遇到什麽新鮮的都想說給她聽,吃到好吃的也想讓她嘗嘗。但小姑娘動不動就跟他生氣,真是讓他牽腸掛肚呀!
“上回皇祖母壽辰前夕,不是找了很多晚輩來這兒玩嘛?那一次我瞧見一個小姑娘,吃甜品吃得眼睛都眯了,瞧那摸樣就不知道有多好吃。”他說著就笑了。
“小古娘?長怎樣?你不認得的嘛?”皇太后趕緊追問,這可是孫兒第一次主動提起女人呢!
“算是第一次見面吧!”他忍住笑。“眼睛圓滾滾的,好像很聰明機靈的摸樣。鼻梁小巧挺直,嘴兒又小又紅,看起來是個靈巧的姑娘。”
皇太后努力地回想著。“會是誰呢?宮裡哪還有你不認得的格格?啊,該不會是徇勤郡王的小格格吧?”
霍濟格聳了聳肩。“可能吧!”
看他那副不在乎的摸樣,可把皇太后急的。“要不我把她找進宮,讓你確認確認?”
“急忙找人進宮,就為了確認那天吃甜點吃得很開心的人是哪家格格,這……會不會太誇張了,皇祖母?萬一不是,那皇祖母怎麽說找人來的目的呢?”霍濟格反問。
“就說一界家想見她,不行嗎?”皇太后被問得有點措手不及。
霍濟格笑著搖搖頭。“皇祖母除了因為想你孫兒,召見孫兒進宮外,還曾經因此召見過其他孫子或者格格嗎?”
“那倒不曾。且有些人成天直到我這兒跑,我不召見也一堆人來,看得也煩."皇太后說瞧她老人家心性,把霍濟格笑的."所以說皇祖母只要一召見那位格格,很快就會傳到整個宮裡都知道了"這是有點莽撞."皇太后沉吟一下."這樣吧,你說豫璃格格喜歡甜點,如果你看到的人是她的話,這就好辦了.我讓你帶些點心過去給她,就說我讓你務必親自送到格格手上,這樣不就可以確認確認了?"霍濟格緩緩笑了."皇祖說得是,孫兒自當遵辦.""呵呵呵,這好,這好."皇太后滿意地笑了

第六章
袖籬站在一根大木頭前左右瞧著,不斷偏著頭思考,一臉嚴肅的模樣。“吳師傅,你瞧這硬度夠不夠?要做大船的龍骨可得要好好挑過,不是普通木如果龍骨沒造好,船是不可能好的。你的想法呢?”
她清脆的聲音在冰涼的空氣中像似玉石的敲擊般,清脆而悅耳。
“我瞧這根大木要承造這艘大船是不大夠,可是小姐我們木材倉庫所剩下的大木都沒這根大,若不用這個造大船,可得趕緊找材料。”吳師傅回答"我也這樣想等等我去趟天下船運,問問他們最近京城有沒有進一些大木,或者知道上哪找貨色較齊全"袖籬拍拍手裡的木屑,起身。
想到要見到霍濟格,她的心頭不禁竄過一抹異樣的溫暖,好像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想起那日他那帶點放肆又多點柔情的親吻,她的臉蛋忍不住又紅了想到要見他,她就覺得滿心歡喜誰知道她還來不及踏出船廠,福伯就從外頭奔了進來,照樣一路大喊著“小姐!小姐!”
她已經習慣福伯誇張的舉動了,一臉平靜地轉身,緩緩地應:“又發生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了?”
福伯喘著氣,扶著木頭一時說不上話。“王府王府派人來找小姐,說請小姐趕緊過去一趟。”
“是我阿瑪嗎?”她皺起眉頭。“我什麽急事?不是前幾天才回去過嗎?”除了她定期的探視之外,她的王爺阿瑪若真的想她,就會自己到船廠來看她,畢竟她幾乎每天都在船廠,來這兒找是最快最方便的。
但像這樣忽然把她叫回去,並不常見。
“好像是宮裡來了人,是皇太后”
“皇太后?!”袖籬驚訝地轉身。
“皇太后為什麽去王府找我?”
“不是不是啦!好像是皇太后派人去探視小姐,所以王爺要小姐快點回去一趟。”福伯終於順過氣來,一口氣說完。
“好奇怪喔!那我先走了,大哥問起的話幫我說一聲。”趕緊回郡王府。
一刻鍾後,袖籬氣喘籲籲地走進郡王府後門,隨即撞上站在廊下等她的覺英。“四姐,你怎麽在這兒?”她困惑地問。
“我在等你呀!快點進來,我幫你換衣服。”覺英拉過她,直接將她拖進自己的房裡。
“我都準備好了,快點換上。”袖籬被推進去更衣,一邊換衣服還很困惑地問:“皇太后為什麽派人來?我做錯什麽了嗎?我跟皇太后又不熟"怎麽知覺锘只是神秘地笑笑。”我瞧皇太后是喜歡你。你知道宮裡的格格們多愛上皇太后那兒,而皇太后很少親自召見人呢!”
“那我還是不懂為什麽派上來呀!”袖籬一邊被打扮著,一邊趁著空檔說話。
“阿瑪不應該帶我進宮的,那天真怕做錯事情讓阿瑪丟臉,我連穿這樣都不自”
“別說了,你這樣多漂亮哪!我要是那貝勒爺,也會被你迷倒的。”覺英笑嘻嘻地說。
“什麽貝勒爺?”袖籬詫異地問。
“不就是霍濟格嘛!你那天還特意來跟我打聽,原來你真喜歡上他啦?”覺英以一種“我早料到”的表情說話。“我。。。。。哪有?”袖籬的語氣整個虛掉。“不說這個了,趕緊出去吧!”
“嗯,這就好了。”覺鍈將她的頭盤好,飾品都穿戴整齊後拉起她起身。
袖籬搖了兩下。“這花盆低鞋真難穿,你怎麽有辦法走得這樣好?”
覺鍈只是笑了笑,兩姐妹一起走出內院,去到大廳。
一進入大廳,兩姐妹就被那氣氛給嚇到了。
大廳裡她們的阿瑪端坐在主位,但一臉嚴肅,眉毛像是豎起來似地瞪著眼前的家夥。至於那個被瞪的家夥則顯得悠閑了一點,完全無視於王爺不善的臉色,兀自品著茗,好像很自得其樂的模樣。旁邊站著伺候的幾個太監跟王府的仆人,全都謹慎地噤聲不語。
“阿瑪看起來好凶喔!”覺鍈小聲地貼著袖籬耳邊說。
但袖籬早就愣住了,當她看到那個被瞪著還能悠閑喝茶的人時就愣住了。“霍濟格,你怎麽會來這兒?”
袖籬一出聲,王爺跟霍濟格都站了起來。
霍濟格一見到她就笑了。“皇太后讓我送些甜品過來,她老人家知道你喜歡甜品,所以特地讓我來一趟。”“皇太后怎麽會知道”她打住,倒抽口氣。“你跟她講的?”
徇勤郡王一看到兩人說話相熟的模樣就緊張了。“人們倆認識嗎?”
“呃”袖籬僵住身子,忽然想起她似乎不該跟他這麽熟。“上回在皇太后那兒見過一次。”
難不成她能說出他們見過很多次面,而且還時常見面的話來嗎?她懊惱地偷瞪他一眼,氣他不打聲招呼就來這套。而且皇太后為什麽會讓他來呢?
“是啊,王爺,我對格格印象深刻。皇祖母肯定也是,才會派我送來這些甜品。這都是宮裡禦廚精心製作的點心,很多都是外頭吃不到的,希望豫璃格格會喜歡。”霍濟格語調平穩地回答。
“真的嗎?”說到甜品,袖籬的眼睛就亮了。“阿瑪,我可以瞧瞧嗎?”她指了指擺在桌上的數落甜口竹盒。
王爺原本還在用力盯著霍濟格,但一聽到她的聲音趕緊說:“當然,打開來吃吧,是皇太后的好意不吃可折了她老人家的意。”
霍濟格看著王爺那堪稱變臉的功夫,差點笑出來,王爺從他進門以來都沒好臉色,一聽說他要來見豫璃格格,眼底的防備比什麽都強。若不是他有皇祖母的諭旨,他恐怕真的會被王爺趕出去呢!
“謝謝阿瑪,姐姐,你也過來。”袖籬招呼著。
覺鍈看了看阿瑪的臉色跟這情況就跟妹妹說:“你如你去讓人準備些茶水,請請貝勒爺留下來喝茶,一起品嘗皇太后賜下的點心。阿瑪,這樣可以嗎?貝勒爺是皇太后派來的,好好招待人家也等於是招待皇太后,這樣好嗎?”
覺鍈的話合情合理,但是卻一點都不合王爺的心意。
“那你們去準備準備,我有些話要跟他說。”王爺說。
於是覺鍈跟袖籬領著仆人走進內屋,霍濟格見狀也讓隨行的太監先回宮,頓時間大廳就只剩下徇勤郡王與霍濟格兩人。
“王爺有什麽話,直說無妨。”霍濟格倒是坦率。
王爺眼一瞪,眉一豎。“我不喜歡你跟我們豫璃來往。你的名聲如何,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別人或許喜歡跟你睿親王府結親,但我可不!你說我無禮也罷,這是我身為一個阿瑪該為女兒做的事。”
霍濟格愣了一下,倒沒想到這王爺如此直白,與宮裡其它爵爺作風都不相同。“王爺反對我與豫璃格格來往,是不相信我會真心喜歡豫璃嗎?”
“你或許有所不知,豫璃從小就在民間長大,性格也單純,人雙善良。她應付不來宮裡那些事情,更不適合與你這種人來往。”簡言之,他就是擔心自己女兒會被這桃花眼的家夥給騙了。
“王爺可能誤解了,我既然會透過皇祖母來探視豫璃,自然就是真心想與她來往。絕不是抱著隨意玩弄的心態,請王爺明鑒。”霍濟格趕緊說。
她有預料到王爺會防備他,但不知道對方會如此反對,如今一看,徇勤郡王對於自身關系的擴張看得沒女兒的幸福重要,是個真正為袖籬著想的阿瑪,這一點倒是讓他欽佩。
王爺一愣,隨即又瞪起眼。“最好不要,就算你想娶我們家豫璃,我也不會答應的。你這麽花心,我可不要自己的女兒傷心。”
忽然問霍濟格有點後悔先前把自己的花名塑造得如此成功,讓他現在是百口莫辨。
“王爺難道不清楚豫璃的魅力嗎?她是個活潑又善良的女子,只要與她在一起,再不好的人也都想做好,王爺應該很清楚她才是。那麽王爺還是這麽放心不下我嗎?”霍濟格反過來說服王爺。
王爺遲疑了一下。他確實也覺得女兒有種特質讓男人想疼寵她,但那是因為她是自己女兒,寵她也是應該的,萬一家夥改不了那風流本性,到時候他女兒嫁也嫁了,還能反悔嗎?
“我還是反對,如果是你的女兒,你會願意冒這種險嗎?”王爺拂袖。“莫再說了,豫璃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你還是快點回宮吧!替我跟皇太后道謝,謝謝她對豫璃的關心。”
“是,我必會轉達,但剛剛我已經答應與兩位格格喝茶,自當遵守承諾,在此先謝謝王爺招待了。”
霍濟格四平八穩地說,半點都沒被嚇退。
王爺傻眼,對於他沒有被罵退的結果感到驚訝,這個年輕人無論遭自己怎麽嫌棄、貶低,他說話都是這樣不卑不亢,那氣度倒是比自己預想的大多了。
他其實跟睿親王這個二兒子不熟,也少有往來,今日交談下來,他會覺得這小子被外面傳言低估了。但即便有一點欣賞之意,一牽涉到女兒的幸福,就不可冒險。
所以王爺還是板起臉來走了,既然這家夥厚著臉皮就是要喝這杯茶,那他又能如何?好在覺鍈會陪著,不會讓他們獨處。
只是關於豫璃的婚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郡王府後花園裡,覺鍈跟袖籬坐在石桌前,桌上擺滿了宮裡送來的點心與茶水,但袖籬卻苦著一張臉。
“乾麽張苦瓜臉哪?”覺鍈好笑地捏了捏妹妹的臉。“我瞧他是真的喜歡你,連皇太后都驚動了,原來你們已經這樣熟了,莫怪你那天來找我打聽他的事情。”
“姐姐,怎麽連你也這樣?我完全沒想到他會跑到王府來,阿瑪好像很不高興,怎麽辦?”袖籬真是被這情況給搞到慌了手腳,她從不知道霍濟格有這莽撞的一面,要來也不先跟她商量一下。
“阿瑪不高興是正常的呀,畢竟貝勒爺的名聲不太好。”覺鍈笑笑。“但我今天看他看著你的眼神,我就放心了,他看著你的目光帶著從沒見過的溫柔,我可是比阿瑪樂觀多了。”
“姐姐,你別說了。”袖籬有點困窘地說。
她真希望可以告訴姐姐霍濟格的身份,如果是天下船運的霍九爺要與她交往,她爹可能就不會這麽反對。都怪霍濟格把他那貝勒爺的名聲弄得太糟了,成天在妓院過日子,哪個正常的阿瑪會想讓他靠近自己女兒?
說著說著,霍濟格在仆人的引領下來到後院。
“貝勒爺請坐。”覺鍈起身相迎。“那你們慢慢聊吧,我已經用過點心了,就不陪你們了。”
“姐姐!”袖籬有點慌亂地喊。
但是覺鍈只是笑笑,依然離開了。
“怎麽?沒有姐姐陪覺得孤單嗎?”霍濟格一坐下就幫她倒茶,然後挾了幾樣甜品到她盤子裡。“這松子糕是皇粗母愛吃的,你吃吃看喜不喜歡。”
她瞪他,然後賭氣地將一塊松子糕送進嘴裡,那松子糕入了口即化開,松子的清香在唇舌間散開,讓她聚攏的眉峰都松了。
霍濟格眯起眼。“我開始嫉妒這些甜品了,你剛剛還一副臭臉對我,只有這松子糕能讓你露出這等表情,真教人泄氣。”
袖籬聞言窘了,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是那樣的啦!我只是被你嚇到了,想見我不會去船廠找我嗎?乾麽這樣大陣仗的,還讓我阿瑪派人去船廠把我叫回王府,弄得人盡皆知。”
“就是要弄得人盡皆知,我跟你往來可是光明正大的,為什麽不能人盡皆知?”他不高興了。
這丫頭知不知道要透過她阿瑪見她一次需要多大勇氣,剛剛若不是他厚著臉皮,現在已經被王爺“送”出府了,哪來的機會跟她喝茶吃點心?
“還光明正大哩!剛剛差點就露餡了,我忘記我跟你應該只有一面之緣,差點讓阿瑪看出不對勁。到底是誰需要這樣的遮掩的?難道你想讓我阿瑪知道你是天下船運當家?”
“那也沒什麽不行的。”霍濟格歎口氣。“我從來不知道當個多羅貝勒這麽見不得人,要是知道遇到你,我在塑造形象時會多考慮考慮的。”
“是塑造的嗎?你的名聲爛成那樣,還有那天那些格格圍著你,你笑得滿面春風的模樣,怎麽看都很真!”說到這個,她忍不住酸意了。
他那樣對著那些格格笑,人家當然喜歡他啦!天知道他對多少女人笑過,想到就讓人生氣,現在她覺得像霍九爺那樣成天冰著張臉也不錯。
“吃醋啦?”他拉著她的手。“你知道我真正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我哪知道?”他又沒說過!她撇了撇嘴。
“袖籬。”他靠了過去,親了她嘴角一記。
“難道你以為我沒事就想見你,看到好吃好喝的就想到你,都是因為我太閑的關系嗎?”
“唉呀!”她摸著被偷襲的嘴角,往後縮了縮。“被阿瑪看到就慘了。”雖然心底因為他的表白而甜滋滋的,但這可是王府,不能亂來的。
“唉!”他歎口氣。“你阿瑪那麽不喜歡我,我得加緊腳步把你娶回家,以免你阿瑪為了防我,趕緊把你嫁掉了。”
“你胡說什麽?還有,為什麽皇太后會知道我愛吃甜品呢?”她想到這個馬上問。
“因為我跟她說的呀!我跟皇祖母說我喜歡你,皇祖母多疼愛我,自然也會因此疼愛你。”他笑笑說。
“你胡說,怎麽可能你又騙我了,對不對?”她不怎麽相信他,哪有人會沒事跑去跟皇太后說自己喜歡誰的,這一點都不像霍濟格的作風。
“我何必騙你。”他無奈地說。“難道你以為我會安於這樣的關系,不讓你徹底成為我的人嗎?真要按著我的性子來,你老早是我的人了。”
從認識到自己真的想將她佔為己有起,他就開始考慮兩個的關系。他想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他想每天與她同寢,夜裡可以擁抱她,聽她說話,看她因為吃到好吃東西而眯起眼。
考慮到現實問題,將她娶進門是最快的方法了。
“現在這樣不也很好?我覺得我不適合住在王府,不管是郡王府,還是親王府。霍濟格”她擔憂地望著他。
但他卻眯起眼。“你不想嫁給我?”
難道她的情意是假?他以為他的感情不是單向的,她也像他一樣時常想見他才是。他擁抱她、親吻她的時候,她的動作與眼神都是如此告訴他的,難道他錯了嗎?
“不是唉呀!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她覺得煩心了起來。總覺得隱約的憂慮存在,關於這件事她得好好想想。
她想起自己兩年前住進這郡王府的情況,就很難不擔憂。那時,她阿瑪找到了她,毫無商量余地就將她帶回恂勤郡王府,但是她卻仿佛離了水的魚一樣,總覺得喘不過氣來。
一開始她不覺得有那麽困難,畢竟王府裡住的也是她的親人。但是王府畢竟與家那種尋常百姓家不同,處處有規矩。她也想守好規矩,但卻屢屢出糗。尤其每當有客人來訪時,她總是做得不好。每次看到她額娘眼底乍浮現的失望神情,她就感覺像是被刺了一樣難過。
她也想做好,卻總是不夠好。每次她一出錯,額娘就用那種難過的眼神看她。她並沒有被責備,只是額娘那濕潤眼睛裡的憐憫與難過卻教她更沉重。雖然在王府生活,也沒被規定完全不得外出,但每次外出通常是陪著額娘去控望朋友,她變得越來越不喜歡出門。最終乾脆將自己關在臥室裡,比較不會讓額娘傷心。
那陣子,或許是精神壓力太重,她時常宛若驚弓之鳥,一點聲響都足以教她彈跳起來,卻又同時出於本能地擔心自己失態。
後來雖然聽額娘說,並不是因為她表現不好而難過,而是想到她這些該學的都沒學是因為流落在外,想起來就格外傷心,格外覺得對她不住。但是她那驚弓之鳥的症狀卻沒有改善,就算心裡知道額娘沒有怨怪她,但她不自覺的反應在反映出根本不能適應王府生活。
額娘與阿瑪看她這樣,就主動問她想不想回殷家,她那時連點頭的勇氣都沒有,額娘就抱著她哭了。隔天,阿瑪派了馬車,由額娘親自將她送回殷家。
而現在要她考慮住進另外一個王府,她連想都抗拒去想。
“袖籬,正如你有兩個身分,我也有。但是考慮到種種,讓我用貝勒的身份將豫璃格格娶進門,是最容易的事情。這樣我阿瑪跟額娘都不會反對,我們可以在一起。”他好聲勸說。“如果我用霍九爺的身份娶你,那麽我們就算可以住在外面,我額娘跟阿瑪早晚會逼我成親的。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滿人要與漢人通婚不是不可能,但是畢竟睿親王地位崇高,就算他這個二兒子再怎麽不爭氣,畢竟也是個貝勒,娶的妻子起碼也得是旗人。如果她的身份原本就是殷袖籬,那麽他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克服身份差異的。只是現在情況卻非如此,只要她當回豫璃格格,他們的婚事就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我不想談這個啦!”袖籬苦著一張臉。“我你太急了,這事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她豈會聽不懂他的話,只是這一切太過混亂,她還厘不清。她知道自己當不來格格,更別說是嫁進睿親王府當他的夫人了。屆時她的生活鐵定是整個翻了過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真的有辦法過上那樣的日子嗎?
如果她從小就生長在王府當然沒問題,偏她就是過慣了自由日子,連榮華富貴都享受不起了。當初阿瑪將她帶回王府,她就是非常無法適應哪!若不是因為這樣,阿瑪怎會讓步,讓她回去殷家生活呢?
嫁進睿王府,萬一他阿瑪額娘也對她露出那種失望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還有,萬一最後連霍濟格都對她失望,那她又該怎麽辦?她很怕自己做不好呀!她會造船,可不懂得當什麽貝勒夫人!
為什麽要這麽複雜?
她隻想單純喜歡他,不行嗎?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袖籬。”他將她的手握住,試圖用溫暖的包圍平撫她混亂的心緒。“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我會待你好的。”
“霍濟格,我隻想喜歡你這個人,不管你是貝勒爺也好,是霍九爺也罷,我隻想喜歡你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複雜?”她抬頭望著他,眼神裡充滿綿密的情感。
他將她擁入懷。“可是我很貪心,我想要你的全部。不過別擔心了,我們先別談了。吃點你最愛的甜品,這可是皇祖母特意挑的喔!”
她終於點了點頭,張開嘴吃下他的遞上的點心。

第七章
袖籬終於找到她理想中的木頭來當大船龍骨了。
整個早上她都忙著將草圖改成更詳細的圖,一等這兒完成她就要去找霍濟格,然後開始動工建造這艘大船。對於這樣一個嘔心瀝血的設計她很珍惜,想到要親自打造大船,她也覺得很興奮。
造船工作雖然勞累,但是那成就感是無可比擬的。因此,她對自己能夠做這件事情且完全發揮所長,感到慶幸且驕傲。
“小姐,你這設計圖畫得可真是絕妙。我造船造了三、四十年了,還沒見過像小姐這樣有天分的。”
站在旁邊的李師傅忍不住出聲讚美。
李師傅這樣一說,袖籬笑得眼睛微眯,神采煞是飛揚。
“我只是對這有興趣,造船很有趣的,比什麽都有趣!”她清脆的嗓音在空中回蕩著。
“可惜女子早晚要嫁人,到時可就可惜這一番好才華。”本師傅半正經半玩笑地說。
袖籬聞言,笑容斂了,眼底浮起一抹不安。“誰說嫁人就不能造船?那我就不要嫁了。”
“哈哈哈,小姑娘說的天真話呀!”李師傅哂然。“你親生阿瑪是個王爺,小姐也已經十七了,肯定會替小姐尋門好親事。你瞧那些旗人子弟都不做事了,怎可能讓女子出來造船呢?絕情可能!要不求你阿瑪,將你嫁給尋常人家去,這或許有一絲可能。但這樣你阿瑪可不舍了”
“不要說了,李師傅。我讓你看船,怎麽老說些無關的。”袖籬獗起嘴,說完轉身就喊:“福伯,你等一下幫我把這些廢紙收一收,筆都洗了。我去趟天下船運,中午應該不回來吃飯了。”她想慶祝自己找到好的木材,跟他吃頓飯。
剛剛本師傅提的事情真教她心情親。她才覺得能造船是件多麽棒的事,都還來不及欣賞自己的成就,就被李師傅給潑了盆冷水。她現在不想去想那些煩惱的事兒!
福伯看到小姐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好像很憂慮。“小姐慢慢來,雜事交給福伯就對了。”
袖籬衝著福伯一笑,終於拋開憂慮,離開了亭子。但她都還沒走到前廠,就見她的王爺阿瑪氣急敗壞地朝她趕來。
“阿瑪,你怎麽來了?臉色很不好耶,誰惹你生氣了?”袖籬關心地迎上,擔憂地望著阿瑪那脹到嶺紅的臉。
“我快氣死了,當真快活活氣死了!”王爺說著還喘了兩口氣,一路從王府跑來,他連轎子都顧不得坐,當真是直奔而來的。“豫璃你說,你對那個風流浪蕩子有什麽看法?”
“風流浪蕩子?”她愣了一下。“阿瑪說的可是霍濟格貝勒?怎麽會提起他呢?”
阿瑪該不會是知道霍濟格就是天下船運的霍九爺了吧?但王爺的下一句話馬上讓她發現自己多慮了。
“那個王八兔崽子,竟然使陰招!我上回就警告他,我不可能把你嫁給他的,他竟然耍陰的!氣死我,真是要活活氣死我了。”王爺氣得直發抖。“我絕對不會把你嫁給他,死也不要!”
“阿瑪,霍濟格做了什麽?”她緊張地問。
他這人怎麽這麽莽撞?前天沒事先通知一聲就跑到王府見她,這已經把她阿瑪氣到了。明明跟他說不要急的,怎麽今天又搞出事情來了“他他”王爺兩口氣提不上來,氣悶地甩了甩手,然後手裡的懿旨遞給她。“這是皇太后下的懿旨,你自己看。”
“懿旨?”袖籬懷疑地接過,然後打開,快速地看了一遍,臉色隨即大變。“阿瑪這這是真的嗎?這上頭寫的這個豫豫璃格格真是我嗎?”怎麽最不想面對的卻來得這麽快?
“就是你!”王爺頹喪地說?“霍濟格來陰的,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把你嫁給他,他就使出這招,想殺我個措手不及。仗著皇太后疼寵,讓皇太后來指婚,這懿旨一下,以為我就拿他沒辦法了?”
袖籬握著懿旨的手輕微顫抖著。“他怎麽這樣衝動?做這種事情不是得先跟我商量嗎?”
認識以來,他應該很知道她不是那種只會恪遵命令的閨秀,為何會這樣對她?難道他覺得這種事不需要她的同意,只要父母之命不,連父母之命都沒有,全依恃他想要就該這樣進行嗎?
她都還沒有機會跟他說說自己的擔憂,怎麽他就做了這樣的事?如果他那日有認真把她的話聽進去,還能這樣嗎?
霍濟格給他們父女倆丟下的震撼可真是夠力。
不愛尊重的傷民難過,加上她之前的憂慮,最終逐漸翻騰成憤怒。若不是阿瑪信誓日一旦地說這件事是真的,她還能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麽做了。所以那日他說已經跟皇太后說喜歡的是她,那件事是真的嘍?而不管他還是皇太后,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
就算他喜歡她好了,皇太后也該宣她進宮,問問她的意願吧?難道就沒人關心她的意願,她的想法嗎?就算其它人都不在乎她怎麽想,他怎麽能不在乎?
“豫璃,你跟霍濟格”王爺遲疑地問。“是不是比阿瑪知道的還多?是不是不單純?那日我看他瞧你的目光,完全不像剛認識的人。”
“阿瑪,我們我們認識之後是又碰到幾次面。”袖籬隻好吐露部分實情。“可是他從來沒跟我提過婚事,怎麽會這樣?”
“別擔心,你若不想嫁,阿瑪會想辦法的。”王爺握住女兒的手,還安慰她。
“阿瑪,不是這樣”她的心情非常複雜,豈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皇太后懿旨已下,難道我們能抗旨不成?”
“抗旨就抗旨”王爺粗聲地怒吼。
袖籬趕緊拉了拉阿瑪的袖子,阻止他的失控。“阿瑪,你先冷靜冷靜,我去找他說清楚。阿瑪,你不要衝動,這件事事關重大,弄不好連王府上下都會有危險。讓我來處理吧!”
“你”王爺火氣收斂了不少。“我再回去想想辦法。不要擔心,豫璃。阿瑪希望你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阿瑪會努力解決的。”
“好的,阿瑪別生氣了。”袖籬送阿瑪走出船廠。
但是當王爺的身影離開船廠後,袖籬一轉身,臉上是怒氣騰騰的表情。
她抿著嘴,氣憤地一路跑到天下船運的總舵去。
一看到袖籬,杜天鳳就出聲招呼。“殷姑娘”
“霍濟格呢?”袖籬沉著臉問。
“在裡面。”一看到她臉色不好,杜天鳳連跟都不跟進去了,他決定閃遠一點比較好。
她感覺自己腳步覺重,一走進去就看到霍濟格跟幾個工人站在大廳說話,他一看到她就笑著要開口,他量卻不給他機會,緩聲說:“抱歉,有要事與霍九爺相商,能否給個方便?”
那幾個工人看她臉色有點蒼白,於是非常配合地紛紛退出大廳,頓時間大廳就只剩下袖籬與霍濟格兩人。
“我可以問問你為何生氣嗎?”霍濟格緩緩地說。
“你”她一出口就覺得鼻有點酸,於是緊抿著嘴,拿著手裡的太后懿旨湊到他面前。“難道不是你做的嗎?不是你皇太后會下旨指婚?”
“袖籬,我說過我想娶你。”他歎了口氣,試圖好好跟她說。
“但你有沒有問過我?你究竟為何想娶我?如果你覺得我的想法不重要,又何必娶我?宮裡有很多傾慕你的千金,她們肯定很願意,連問都不用問的。”此時想起他對其他格格的那種桃花笑,她就更覺得憤怒了。
“我想娶你自然是因為喜歡你,我還以為你也有同感。”他的耐性也逐漸消失,對於她難得鬧脾氣的樣子很無法適應。他終於搞定了婚事,再過不久兩人就可以外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她乾麽用那種仿佛他幹了十惡不赦大事的眼神看他?
她不是該撲進他的懷裡,開心地對他撒嬌嗎?就算做不到這個,含羞怯地看他一眼,那也足夠。可怎麽想都想不到迎來的卻是她氣憤的神情、冰冷的態度!
“從不問問對方想要什麽,隻關心自己想要什麽,也叫做喜歡嗎?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件事情不急,我還得再想想嗎?為什麽你要這樣?不跟我商量就做這種事,你知不知道我壓力多大?還有,你不知道我阿瑪快被你氣死了嗎?”她邊說邊覺得委屈,口氣也就愈發急了。
她的話倒是真的引起他不滿了。“你阿瑪快被我氣死,我才快被你氣死了呢!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阿瑪遲遲不答應婚事,我們不知道要耗上多久。如果他如他所威脅的,幫你找了別的對象,屆時難道你要我去搶親不成?還是你覺得我應該乖乖放棄你?”
那日王爺這樣威脅他,他回家越想越不對,才會決定先下手為強的。這跟做生意的道理一樣,看清對方的招數就得快速地箝製對方,動作會比我還快,這道理他很清楚。
他知道王爺會因此暴跳如雷,但是只要能得到她,他不介意婚後再來討好這個嶽父。她懂不懂他的心哪?他是不願冒一絲一毫失去的危險哪!
“但你根本都沒跟我商量,你就沒想過這事情對我來說會是很重大的改變嗎?”袖籬氣憤他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好像她是個蠢蛋,只有他最聰明。
她也想好好跟他說說自己擔憂,但他連這機會都不幽會,已經把事情做到這地步了。還有,他那強硬的態度看起來根本沒有一點反省的跡象!
“我知道沒先告訴你,你很不高興。但事先讓你知道那效果可能不好,說不定你阿瑪知道消息動作會比我還快。”
“這是在決鬥嗎?比動作快的?”訝異地看他一眼。“你真是不可理喻,霍濟格!你是當主子當慣了,以為所有人都得按你的規矩行事嗎?或許你隨心所欲慣了,一點都不把別人的想法當一回事,但你這樣我真沒辦法接受!”
“你說什麽?”他真的非常不爽,這丫頭知不知道他為了她做了多少事?竟然敢用這種語氣批評他。“說穿了就是你不想嫁給我,是吧?莫非一切都是我的錯覺?我以為當我親吻你時,你靠在我懷裡顫抖是因為情動難忍,或許你是害怕得顫抖,都是我誤會了?其實你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吧?哼,說穿了真正花心的人是你”
他何時這樣為一個女人費心,她竟然這樣扭曲他的心意?她那棄如敝屜的態度真是大大傷了他的自尊心。
“霍濟格!”她猛跺腳,氣他用那種諷刺的語氣說話。還有,明明花心的是他,他憑什麽這樣說她?
她可沒對其他男人笑得滿臉桃花!“如何你真喜歡我,就該多替我想想。你有沒有想過我要的是什麽呢?嫁進王府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你完全沒想過嗎?如果想在王府生活,我早就回郡王府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你喜歡我,也沒喜歡到願意嫁給我,也沒喜歡到願意改變生活形態嗎?”他的眼裡也有火氣。
如果今天他娶的是宮裡的其他格格,人家老早歡天喜地地接受了,哪像她還跑來質問他!有沒有哪個男人比他更慘嗎?
“改變生活型態?”她不可置信地說。“你說得可容易!我當然知道嫁給你要付出代價,但我氣的是你的態度。你完全不尊重我,你把我當成寵物了嗎?娶回家有空就來逗玩我?告訴你,我不要嫁給你!你這個只會對著姑娘笑得一臉淫穢的臭男人!”
他言語的攻擊讓她的委屈頓時多了好多倍,氣得她越說越激動,雙手激烈地揮動著,手裡的那道旨竟然脫手而出,朝他的方向飛出過去。
“咯!”
旨的兩邊用木頭所製,那木頭敲上他額頭,發出好大的聲響。
或許是因為太震驚了,原本輕易就可以閃過的他,根本完全沒有想到要閃。那木頭敲到他額頭後重重地落到地上,頓時間屋子裡面一片靜默。
“霍……”她滿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的臉開始變得鐵青,咬緊牙關說:“你故意的。”
“我不是!”她趕緊否認。這完全是意外,他怎麽可以這樣冤枉她?難道他真認為她會出手打他嗎?
“你就是。”他冰冷地瞪著她,那凶悍的態度可是成人莫敵的。
瞧他用那種冷漠的態度相對,袖籬嘴癟,委屈全翻湧上來。除了剛認識之初,他什麽時候對她這種麽冷漠來著?還敢說喜歡她、想娶她,不過一個不如他的意就生氣,他的喜歡可真是短暫。
“你說是就是吧!”她蒼白著臉,無言地看了他一眼,眼眶逐漸濕了。但她抿起嘴,轉身就走。
屋子裡面頓時又一片靜默。
霍濟格撫著自己額角,感覺額際一陣陣抽痛。這女人真的讓人煞費苦心!他怎麽會栽進這樣一個小女子手裡?他怎麽就不能瀟灑的說不娶就不娶。
可是現在想起她剛剛那含淚的眼睛,卻忍不住一陣心疼。她什麽時候都是笑著的,淺淺的笑、甜甜的笑,是個天真的姑娘,可她剛剛露出的那個表情,好像有萬般委屈,卻只能吞進去一樣?讓他頓時覺得罪惡。
在旁邊的椅子頹然坐下,他開始後悔剛剛失了耐性跟她硬碰硬。
閉上眼,她臨去的那眼神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天哪!”他睜開眼,決定去找她,否則今晚恐怕無法入眠了。
霍濟格才踏出天下船運的總舵,就發現每個手下都在“偷”瞄他。他停下,那些人就趕緊撇開頭去,畢竟他的臉色難看,沒人敢招惹。
正當他想轉頭往殷氏船廠去時,身後那些聲音又開始患患章傘地響起。他猛地轉頭,眾人對上他凶狠的眼,差點嚇得腿軟。
“如果沒什麽事,就別發出耗子聲。”他凜著臉說。
“咳!”杜天鳳這下終於從眾人間挺身而出。“我想大家可能在猜你是不是要有可能、或許是要去找殷小姐。”
“那又如何?”霍濟格應。
“那你可能找錯方向了。”杜天鳳伸手指頭碼頭邊,朝他擠眉弄眼。
霍濟格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起初真的沒有看到她。後來仔細一看,碼頭邊的大樹下蹲著一抹粉色的身影,背對著大家,肩膀正在一聳一聳地。他一見心一涼,顧不得失態,快步走了過去。
那人不就是剛剛還勇敢地跟他吵架的小姑娘嗎?袖籬蹲在樹下,找了個自以為沒人看見的角落,正兀自哭傷心。
聽到她那細細碎碎的哭聲,他的心整個都擰了。他從沒見她這樣哭過呢!
“袖籬。”他好輕好輕地喊。
只見那雙肩膀僵了一下,卻沒有回過身來,小腦袋還越垂越低,幾乎快垂到地上去了。
“別再低了,小心臉蛋要沾土了。”他扶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
看她錯愕的臉上掛著兩道淚痕,他感覺到萬般後悔。
“不要看我!”她說著困窘地轉過身去,努力地用袖子擦臉,但袖子可能剛剛搬木頭時沾了灰,這一抹白皙的臉蛋上又是一道痕跡。
“我幫你,你擦成小花貓了。”他想到初次見面時,她臉上也有一道墨痕。思及此眼睛裡就多了幾分溫柔,出手擦拭的動作也輕緩許多。
她一看到他擦下來的帕子上確實有髒汙,眼淚就又掉了下來。“你看你看……這樣的我怎麽嫁裡王府?我會讓你丟臉的,到時候你阿瑪跟額娘也會對我失望,然後因為這樣,你也會對我失望,萬般後悔娶了我……到時候我怎麽辦?怎麽辦哪?”
看她情緒崩潰,大有要嚎啕大哭的模樣,他趕緊將她攏進懷裡,轉個身把她拖到樹後較隱密的地方,好避開他手下那些好奇的眼光。
“噓,別哭、別哭呀!”他有點手足無措了。
她抽噎了幾聲,終於忍住了大哭的衝動,逐漸斂住了眼淚。然後她才抬頭看他一眼,一看到他額頭那塊發紅的痕跡,眼眶就又紅了。她伸手摸了摸他。“對不起,很疼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想到自己傷到你,就覺得好難過……”
“所以你就蹲在這兒哭?”他有點無奈地問。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就……忍不住了。我想著剛剛跟你吵架的事情,就覺得難過,又想到你被我打傷……”
“那是意外,我只是氣壞了,才會那樣說你。對不起,是我太小心眼了。”他想起她剛剛那段慌亂的話,又想起她衝進來時眼底那抹憂慮與不安,莫非她的脾氣主要是因為承受不住的壓力?她剛剛說什麽來著?他阿瑪、額娘會對她失望?他也會後悔娶她?“你剛剛說的那些,要不要說清楚一點?”
“其實那天你到郡王府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這件事。我想到兩年前回去住在王府的情況,越想就越擔心,誰曉得我還沒有擔心夠,就發現你……你……”她看了看他,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你擔心什麽?兩年前發生了什麽事?”他再追問。
他那日怎麽就沒察覺到她不對勁呢?如果早知道,就應該聽她說才是。瞧她剛剛哭泣的模樣,肯定是壓抑了一段時間了吧?想到此,他就覺得一陣不舍。
於是她開始把自己搬回郡王府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也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你瞧,連我自己的額娘都失望了,你阿瑪額娘怎麽可能不覺得失望?雖然後來知道額娘是因為心疼我流落在外十年,才會露出那種眼神,可我還是覺得自己做不好,我腦子裡知道那些規矩,但就是常常忘記,我不知道為何平常好像還滿聰明的自己,到了那兒卻有如變成笨蛋似的,弄得我更是不知道所措了……”
“所以你就擔心嫁到壑親王府之後會歷史上演,然後我阿瑪對你失望,我也對你失去耐性?”他問著,瞧她猛點頭,忍不住歎了口氣。“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阿瑪跟額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們也知道你走失過的事情,不會要求太多的。”
“真的嗎?”她被這一安慰,心終於寬了一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害你受傷的。原本我早上還很開心得意我自己設計的這艘船,但李師傅又能說我若成親後不大可能繼續造船,原本就很擔心的我聽到這話,整個心情都沉重得不得了。結果我阿瑪就找來了,帶來皇太后指婚的消息,我才會……才會那麽衝動……”
他聞言心裡一陣難過,握起她的手。“我真希望早點知道你的煩惱。沒有事先跟你提親事,實在是因為我被逼急了。沒想到會害得你那麽難過,我確實沒有站在你的立場好好替你想。可以原諒我嗎?”
瞧他說得誠懇,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可你真的確定要娶我嗎?”
“嗯。”他篤定地點頭。“你擔心的事情就交給我,我不會讓你擔憂的事情成真的。若你真不能適應王府的生活,我再來想辦法跟阿瑪額娘說,大不了我們搬出去住。你看住春香樓怎麽樣?”
她聞言用力地瞪他一眼。“絕對不行!”
他哈哈笑出聲,將她摟進懷中。她稍稍掙扎了兩下,敵不過他的手勁之後,隻好放任隨他去了。
勤郡王像是一夕之間老了好幾歲。他沒想到自己對這小女兒的操心還沒結束,真正的考驗現在才來。
他曾經想過,如果豫璃喜歡,即使對方是個普通老百姓,他也不會把女兒嫁過去。但是這霍濟格比普通老百姓還要難搞,他的寶貝這麽單純,如果他大婚之後仍然不改風流本性,他的寶貝怎麽受得了?
身處在權力結構的中心,他不是不懂大家靠兒女婚姻來鞏固勢力的通則,但他從來就不曾把這放在眼裡。他年紀逐漸老了,能夠享有所謂權力多久呢?把女兒嫁到權貴人家去,如果過得不幸福,他離開這世間時真的能毫無掛慮嗎?
尤其這小女兒,因為他已經吃盡苦頭了。當年若不是他這個阿瑪將她搞丟了,她在王府裡長大,早習慣這種生活,也比較能在這種環境中保護自己。但是豫璃不是這樣。她是那麽單純率真,既不能保護自己,也不懂妥協過日子。而且為了自己愛的人,總是超乎自己能承受的范圍的忍耐,怎教人不擔心呢?
從他今天看她說到霍濟格時的眼神,他知道,她確實對他有感情。
而今這霍濟格來勢洶洶,根本就勢在必得。
老實說他有點驚訝,這跟他認識的霍濟格很不一樣。他所知道的霍濟格怎麽可能為了娶一個女人而使盡心機?就算他再不濟事,再沒出息,他畢竟是睿親王的兒子,更是皇太后最疼寵的孫子,在宮裡他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會沒有?
“阿瑪,您還在苦惱豫璃的婚事嗎?”覺鍈送上一杯茶,沉穩地開口。
“唉!”王爺歎口氣。“若不是抗旨會連累整個王府,我真想直接進宮面聖,跟皇上抗議抗議。”
“那皇上要是問你抗議什麽,阿瑪又該怎麽回答?畢竟皇太后指婚的對象也不是什麽沒有地位的八旗了弟,出身既好,模樣生得也好,是個炙手可熱的女婿人選。事實上這麽多年來,有多少人想逮住霍濟格貝勒,阿瑪也知道吧?那阿瑪又該怎麽抗議呢?”覺鍈不疾不徐地問,甚至有點在調侃她阿瑪的意味。
王爺惱怒地瞪她一眼。“如果今天要退的是你,我還不會這麽擔心。你很沉穩,也很有智慧。但豫璃不同,她太單純,那王府的生活已經夠她受的,再加上一個風流成生的夫婿,該怎麽過下去?”
覺鍈抿嘴一笑。“阿瑪怎麽不想正是豫璃的氣質如此不同於其它格格,貝勒爺才會被她吸引啊!我瞧貝勒爺不是個蠢蛋,他也懂得欣賞我妹妹的好,光這一點我就不像阿瑪對他這麽喝氣憤呢!”
王爺又瞪她一眼。“你死我活這是吃裡爬外吧?”
覺鍈只是抿嘴一笑,但笑不語。
王爺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再問了。“你覺得霍濟格是真心喜歡上我們的豫璃的嗎?”
“嗯,覺鍈是這麽認為。”覺鍈點了點頭。“阿瑪從前跟貝勒爺不大熟,可覺鍈認識貝勒爺已經有段時間了。雖然我不是那些喜歡他、圍繞著他的格格之一,但好歹也觀察過他。他的笑容總是誇張,那桃花眼一眯,大家都被迷死了,沒有注意到他笑起來眼底沒有溫度。可是阿瑪看過他望著豫璃的眼神嗎?”
“什麽眼神?”王爺好奇一問。
“嘴角總是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那笑容讓他的眼眸溫暖了起來。即使沒有那桃花般的笑炫目,卻更引人玩味。我認為那恐怕才是貝勒爺最真心的笑容。這種改變很細微,不是偽裝得出來的。阿瑪何不再觀察觀察他?別急著給他判死刑。”覺鍈溫婉地勸說。
王爺沉吟著,思考著女兒的話。
覺鍈是他的女兒之中最有智慧,也是最能看透人心的一個。如果是旁人替霍濟格說話,他是真聽不下,但覺鍈從不口出妄言,看人向來也極準,所以他開始有些動搖了。
“哼,反正這小子是把我指死了。就算我不接受他,眼前也找不到方法解套了!”王爺眼一瞪,沒好氣地說。
“阿瑪接不接受恐怕不是重點,妹妹嘴裡還硬著,但我瞧她早喜歡上貝勒爺,不然不會第向我打聽貝勒爺的事情。”
“豫璃跟你打聽過霍濟格?”王爺一拍腦袋。“你怎麽不勸阻她呢?都怪我,那日不該帶她進宮,不該讓霍濟格那小子看到我的寶貝格格。”
“阿瑪,有些緣分是天注定的。圍堵了這裡,總會在那裡相遇。會受彼此吸引的就是會,又豈是人可以操弄的。所以阿瑪就放寬心,給貝勒爺一個機會吧!”覺鍈勸著說。
王爺沉思著,心底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第八章
霍濟格很少窩在睿親王府裡不出門,但今天他連出門的意願都沒有,端坐在寢居裡動也不動,有時候露出一抹笑,有時候又露出一抹無奈。
他額娘已經來瞧他兩次了,好像不相信他會待在家裡。所以當睿親王福晉第三度踏進他寢居時,他都快要翻白眼了。
“額娘,你是不是很不習慣我待在家裡?”霍濟格無奈地問。
福晉愣了一下,失笑。“我是很不習慣。我看你大概是轉了個性子了,居然還真的沒出門。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娶親了,該項有點定性了?不過額娘不是來跟你閑聊的,徇勤郡王現在在大廳,他說想見見你。”
“王爺來了?”霍濟格霍然起身,眼底去竄過一抹不安。王爺不會是來跟他放話,說寧可抗旨也不願把袖籬嫁給他吧?他那日與袖籬談過後,她終於點頭答應了婚事,但是她阿瑪還沒搞定哪!
光是想到她那難過的模樣,就足夠他後悔的了。他如果能先跟她把這些事情談好,她不就不需要憂慮那麽多了嗎?就算要憂慮,最起碼也感覺自己有人依靠,而不是孤軍奮鬥……唉,當初想起來是那麽絕妙的主意,怎麽現在竟覺得是件蠢事了?
更別說他有個很難擺平的未來丈人,說不定當真寧願抗旨也不願嫁女兒,那萬一王爺被抓起來了,袖籬豈不是會難過死?天哪,事情可千萬不能這樣惡化!
“是啊,我請人端了茶過去,你趕緊過去吧!”福晉笑著說。
於是霍濟格再怎樣擔心也只能出去面對問題了。
怎知他才一踏進大廳,王爺就起身。“我們出去走走,邊走邊談吧?”
“好的,王爺。”霍濟格也只能答應。
這一老一少就這樣出了王府,沿著京城的大街走了出去。雖然王爺說要談談,但是一路上一句話也不吭,不由得讓霍濟格緊張了起來。奇怪,他談再大的生意都沒這樣緊張,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走了約莫一刻鍾,王爺終於開口了。“你說說到底為什麽想娶豫璃。”
霍濟格停頓了一下。“跟她見面過幾次之後,我忽然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愛超過一般,我已經不想入她離開我的生命了。或許王爺覺得像我這樣一個浪蕩成性的男人感情沒什麽定性,但我必須承認,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對一個姑娘有了這樣篤定。”
王爺停下來看他,直視著他的眼眸很精明,好像要看穿他一樣。“或許你說的是真話,我姑且信之。那麽你又憑什麽覺得我家豫璃會想跟你過一輩子?”
這一問,可真把霍濟格給問倒了,他露出苦惱的表情。“我明天已經被豫璃說了一頓。其實我現在很後悔,讓她承受這樣的壓力,不過我並不後悔娶她這件事!”
王爺聞言,眼睛一亮。原來他的女兒這麽有志氣,敢跑去教訓這家夥。不過這也表示豫璃已經把他當自己人看了,地會這樣沒有顧忌的對他。豫璃對不熟的人都是客氣而禮貌的,可見得覺鍈說的可能是真的,他的小女兒當直喜歡上這個俊秀非凡的貝勒了。
“王爺,這我不得不說王爺也有責任。”霍濟格忍不住抱怨。“那日我替皇祖母去府上拜訪,王爺對我與格格來往的意見很激烈,還說會幫她挑個好對象。您說我能放任不管嗎?萬一您真的把她嫁給別人,那我怎麽受得住?屆時我萬一乾出搶親的事情,鬧了整個皇城都知道,那對格格的名譽不也不好嗎?”
“什麽?搶親?”王爺瞪他一眼。“你這小子當真好狗膽!”
霍濟格也不怕他瞪,交談了一陣子之後,他也沒剛剛那樣擔憂了。起碼王爺沒有一開始就表明寧可抗旨也不允婚。
“我也不願意,誰教我就是不能沒有豫璃呢?”霍濟格歎口氣,可憐兮兮地說。
王爺看了他一眼,神情態度都軟化了不少。
“你當真喜歡我們家豫璃?”王爺沉聲問。
霍濟格慎重地點了點頭。“恐怕我是愛上她了。”
從沒想過會這樣時時刻刻惦記著一個人,歡喜也是她,憂愁也是她。這除了是愛,還能是因為什麽?當他認清了自己的感情後,接受好像也變得不那麽困難了。
王爺往前走了幾步,望著前方不遠之處的亭子,那亭子裡有個穿著淺色衣物的姑娘正在忙著。霍濟格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人是袖籬。
“這……這裡是殷氏船廠?”霍濟格這才發現這是殷氏船廠靠山坡的那一頭,從這坡看下去,整個殷氏的船廠盡入眼中。
“你所站的這個地方是我的土地。”王爺雙手負在身後,緩緩地說。“從這兒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廠,我時常站在這個地方看豫璃工作。你知道當她畫了一張自己滿意的設計圖時,臉上會出現怎樣的笑靨,即使讓我這個阿瑪孤單,即使因此她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還是忍著放手。我讓她繼續住在殷家,不是因為我不疼這個兒女,而是因為我太疼她了,你懂嗎?”
霍濟格聞言沉默了。他昨天聽袖籬提起以前回去郡王府的事情,所以也知道王爺會讓她繼續住在殷家,絕對是因為受不了看女兒勉強自己。這樣無私的父愛在他熟悉的圈子裡並不多見,大多數的阿瑪都希望兒女能簡單地服從自己的命令,這樣最省事。但他今天才發現,王爺的袖籬身上確實費了很心,包括買下這片緊鄰船廠的土地。
恐怕王爺也是希望能更靠近女兒一點,更保護她多一些,但他卻能放手讓她住在殷家,沒有勉強她回王府生活。
“豫璃有你這個阿瑪,真是她的幸福。”霍濟格輕輕地說。
“我也曾經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對待這孩子,但是後來我才發現這樣行不通的。霍濟格,你若真心喜歡我這女兒,要好好看看她,看著她的歡喜她的苦痛,才能找到愛她的方法。如果一味從自己的想法去做,你僦會跟我當初一樣的後悔莫及。”王爺想起當初豫璃住在王府時那沒有光彩的眼神,至今仍教他心痛。
那孩子適應不了王府的生活,但這一次他希望她在霍濟格的扶持下,可以適應睿親王府的日子。
“王爺,謝謝你的勸告,我會謹記在心。”霍濟格說,看到王爺已經軟化的態度,他知道這婚事不會節外生枝了。
霍濟格與袖籬的婚事在徇勤郡王終於同意之後,就快速地進行了起來。
或許皇太后也擔心夜長夢多,不知道是怕孩子後悔,還是怕人家格格反悔不嫁,總之,皇太后主導這事,讓兩方看好日子就快快完婚。
袖籬的不安與擔憂在那日與霍濟格懇談之後減輕了不少。事後,他額娘來郡王府看過她幾次,都跟她保證不用擔心王府的規矩,她不是個古板的人。福晉會這麽說,袖籬知道肯定是霍濟格跟他額娘溝通過了。知道他會替她想,她心底有了篤定的感覺,終於能夠放下憂慮,開始感受到即將成親的喜悅了。
可惜為了婚事她已經先搬回郡王府住,每次見面都有長輩在,這小兩口再也沒什麽機會獨處了。每次都只能透過眼神的交會,一解相思之情。好在隻再忍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天天見到彼此了。
在指婚的懿旨下來約半個月之後,徇勤郡王的小格格終於嫁給了睿親王的二子霍濟格,這件婚事轟動京城。除了因為徇勤郡王跟睿親王都是朝廷裡非常重要的人物之外,這霍濟格被擄獲的消息更是跌碎了一堆公主格格的心。
更何況得到霍濟格的竟然是個她們聽都沒聽過的小格格,大家簡直都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
今天是霍濟格與富察豫璃成親的日子,稍早兩人已經完成了婚禮,此時袖籬正端坐在喜床上,等待霍濟格回房。
想到終於可以跟他獨處了,心裡一陣喜悅。可是想到昨夜與養父母吃的那頓飯,她的喜悅消失了,感到一陣落寞。
因為她是以格格的身份嫁進王府,所以殷家的爹娘不便參加婚禮,昨晚她阿瑪把兩位老人家請到王府一起吃飯。他們兩個手裡扒著飯,眼睛去盯著她,好像不多看兩眼,以後就見不到了一樣。
吃完飯後,她跟爹娘聊了好多話,想起爹娘以前是怎樣計劃著她的婚禮、張羅著她的嫁妝,現在通通派不上用場,他們心底落寞,她也難過。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兒等。”袖籬怕自己在仆人面前失態,趕緊開口說。
“是的,夫人。那我們就在外面候著,有事請盡管吩咐。”王府的傭人恭敬地說完後就退出房間。
終於獨處了的袖籬先拿下喜帕,抹了抹眼裡的淚水,強自壓抑感傷的情緒。她的養父母撫育她那麽久,她一直都把他們親生的爹娘,更何況他們也只有她一個女兒,想到兩位老人家的遺憾,她就難過。
“我不能哭的。”她想到杯水緩緩情緒,但桌上找不到水壺,僅有的兩個瓷瓶子裡好像是酒。“沒辦法,喝一點吧,好渴。”
她其實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跟喝水,此時嘴巴乾得很,隻好將倒點酒喝。喝了兩口後,她覺得這酒好像不會很濃,於是又多喝了好幾口。
就這樣幾口又幾口,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暈了,趕緊坐回床上去,以免自己真喝醉了。
霍濟格好不容易熬過大家的灌酒,努力保持清醒好面對他的夫人。他已經多久沒能跟她好好說上話了?更別說是要拉拉她的手、親樣她的嘴,這段時間可真是難熬。想到她就在不遠的地方,他真想飛奔過去,瞧瞧她,抱抱她。
當他走進自己的寢居時,內心竟然激動得令自己驚訝。
“夫人在裡面吧?怎麽沒人在裡面陪她?”霍濟格看幾個仆人都站在寢室外,皺起眉頭問。
“回貝勒爺,夫人說想自己待著,所以我們就在外面守著。”仆人趕緊低聲報告。
他的臉色稍霽。“都下去吧!”
“是的,貝勒爺。”仆人們非常有規矩地退了下去。
霍濟格一推開門,就看到端坐在喜床上一身紅衣的袖籬。他的心一陣激動,緩緩地走到她面前,伸手碰觸到刀子的喜帕。
“袖籬,你總算是我的了。”他的聲音雖然輕,卻帶著深切的情感。
只是袖籬沒有響應,依然端坐著。
“不會是睡著了吧?”他停頓了一下。
她還是沒有反應,這下他可真愣住了,於是一把掀開她頭上的喜帕。
豫璃格格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姑娘,一身喜服的她美麗不可方物,那紅豔豔的唇在燭光下閃爍著漂亮的光芒,小巧的鼻梁秀麗極了,還有那雙眼迷迷蒙蒙的,煞有幾分媚態……等等!
“你喝酒了?”霍濟格眯起眼問。上一回她在妓院喝酒後,就是這神態,那慵懶得勾引人的瞳眸,他怎麽會忘記呢?
“呵呵,喝了一……點點。”她傻笑著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小小的距離。“我等你等得好渴,就想倒點茶喝……”
“茶?”他趕緊起身走到桌前,桌上的食物都沒有動,但除此之外只有兩個酒瓶,他拿起來搖了一搖,有一瓶幾乎空了。“天哪,你真的喝醉了。”
他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期待已久的新婚之夜,新娘居然喝醉了。
“袖籬。”他伸手拍拍她的臉,光是這樣看她,就好想親吻她。
誰知袖籬眯起眼看他,好像不認得他似的,接著看著看著認出了他,還皺起眉頭,嘴巴一癟,像是要哭了一樣。
“霍濟格,怎麽辦?我爹跟我娘,還有我大哥,還有吳師傅,還有李師傅,還有福伯……都不能來喝喜酒。我……想到就好難過喔!”她說著還打了一個隔。
“抱歉,因為這場合不大適合,是不是因此殷家的人無法參加婚禮?”他從沒想到這一點。
因為他是以貝勒的身份迎娶了一位格格,她的養父母自然不方便出席。更別說這婚還是皇太后指的,如果她隨便嫁一個人,殷家應該都能參加。
“嗚嗚嗚……我阿爹媽、我好娘好可憐喔!”袖籬開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傷心的淚水一顆顆滾了下來。“養我養了那麽多年,那樣疼我愛我,竟然不能看我出閣……我都沒給他們磕頭,沒說聲謝謝……我是個不孝女、不孝女!”
看她那麽傷心,霍濟格的心也跟著擰了起來。他坐到她旁邊,將她摟裡懷裡,輕拍著她的肩膀。
“不會的,你爹跟你娘都知道你的孝心。過幾日我陪你回殷家探望他們,我再陪你給他們磕頭,謝謝他們養育了你,好不好?”他心疼地抱著她,不知道自己的隨心所欲會害她這樣傷心。
她那日罵得沒錯,他確實隻考慮到自己。他怎麽都沒替她想想,多給她點時間去適應這婚事呢?她喜歡他是一回事,要改變生活的環境該有多恐慌?更別說她往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麽就做,成天窩在船廠也沒人管。可是一到王府裡,就算不特別要她守規矩,王府裡還是處處限制哪!
“霍濟格?”她哭累了,困惑地喊了他。
“嗯,我在這兒。”他柔聲應。
“我好累喔……”她說著還打了個呵欠,像隻貓兒一樣伸了個懶腰。
霍濟格忍不住傾身,吻上她的嘴兒。嗎嘴裡的酒味香甜,讓她忍不住一再探得更深,手也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向自己。
然而他才放開她,她就又打了個呵欠,眼睛都快閉起來了。
他苦笑著搖頭。“這是你對我前陣子惹你難過的報復嗎?竟然讓我抱著這樣水嫩嫩、軟綿綿的身子,而無法真正佔有你。”
他無奈地開始幫她脫去衣物,可是除了她香香軟軟的身子老是讓他分神之外,她身上的飾品跟配件多得讓他傻眼。
他幫她揉了揉頸子。“可憐的丫頭,累壞了吧?”
她忽然睜開眼睛,朝他嫣然一笑,就在他露出驚喜、表情,想要握住她手時,她隨即閉上眼,還真的給他睡了過去。
霍濟格一愣,然後哈哈笑出聲。
這丫頭真是太可愛,又太教人無奈了!
袖籬睜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古銅色的肌膚。
她閉上眼,用力地眨了眨,再睜開。
“呵呵呵,你的表情好傻愣。”一個低沉的笑聲震動了她。
她倉皇地爬起身子,才發現自己枕著霍濟格的胸膛睡覺。“你……我怎麽……那個,對,我們成親了。
可是……可是……”
可是她怎麽好像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何時睡上床的?昨天拜堂她有印象,進喜房她也有印象,然後接下來就……很模糊了。
“可是不記得自己乾的好事了?”他沒好氣地說。
“我……我做了什麽?”她有點緊張地捉住他的手臂。
他歎了口氣,將手臂擱在額上,像是不忍回憶的搖了搖頭。“又哭又鬧的,還要我幫你妥衣服,然後對我又親又抱的,我都快消受不了了。”
“怎麽可能?!”她拍了他手肘一記。“我又不是你那些風流相好,休想騙我!”
他瞄她一眼。”這話很酸,成親第一天就知道吃醋啦?““誰吃醋?”她別過身子去,不看他。
她這陣子累壞了,被長輩領著去做這做那,侍寢簡直多得不得了。現在終於成親了,她卻在新婚之夜不小心醉了,這懊惱教她怎麽說得出口?
“不講話沒關系。”他起身,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無聲勝有聲。”
他說著開始親吻她的耳垂,撥開她如緞般的發絲,在頸子落下細細碎碎的吻。又黏又膩的,她細聲喘息,簡直是絲毫不掩飾自己萌發的欲望。
頭垂得更低了。
他將她抱起,放到自己腿上。他的嘴才覆上她,她的手也勾住他脖子,但下一刻卻忽然打住,接著推開了他。
“天亮了吧?不行,我得去給阿瑪跟額娘請安。”她急忙起身。
他拉住她。“晚些去沒關系,我也從來沒早上去請安過,咱們再躺躺!”
他還想把她拐回棉被堆裡繼續纏綿,但是她已經清醒過來了。
“不成,我怎麽能新婚第一天就這樣?那人家會說我阿瑪跟額娘沒把我教好。”她堅持。
霍濟格隻好歎了口氣,放開她。現在他開始覺得住在王府裡實在不是件好主意!
由於袖籬很堅持,他們隻好起床梳洗。他幫她梳著發,一邊還從銅鏡裡哀怨地看她一眼。
看著他那表情,袖籬忍不住抿起嘴偷笑。
霍濟格瞪她一眼。“你真是我的克星。”
她抿嘴一笑,那神情可愛得教他不想放她走出房門了。
“我們快去快回,趕緊去給阿瑪額娘請安,然後再回來。”他拉起她的手就準備起身。
她拍開他的手瞪他。“才不要哩,那大家都會知道……知道……”
他淺淺一笑。“那你小聲點就可以了。”
“什麽我小聲點?”她氣憤憤地瞪他。
“瞧?現在可真大聲呢!”他調侃地說。
她一愣,臉蛋紅了紅,又瞪了他一下。“快點走了啦,免得去晚了。”
稍晚,這一對新婚夫婦當真去向睿親王與福晉請安,福晉還非常開心地拍拍她的手。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難怪霍濟格這樣喜歡你。我還以為他是不可能主動要娶妻了,沒想到……我真是開心。”福晉笑著說。
睿親王的福晉其實是個和碩公主,但是性子滿溫和,看起來脾氣不錯。
“額娘。”袖籬不好意思地紅著臉。
“額娘,如果沒事,我們先下去了。”霍濟格拉了拉袖籬的手,一臉正經地說。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袖籬了,可不想再跟旁人分享她。
他的話讓袖籬偷偷倒抽了口氣。
王爺跟福晉卻笑了。“去吧、去吧!不用陪我們用早膳了,我瞧你們現在不用吃飯就飽了。”
“謝阿瑪、謝額娘。”他慎重地行了禮,然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她拉走了。
袖籬被他帶著在王府裡面轉來轉去,一回到他們的臥室,她人不知埋怨地看他一眼。
“你怎麽可以用那麽正經的語氣,說著那樣無禮的話呢?”她獗起嘴說。
“反正我的形象一直都市很頑劣的,這也是好事。就是不管我做出什麽事情,好像都不會令人太驚訝。”他笑著將她拉進懷裡,終於能好好抱抱她了。
“在這府裡沒有敢如此沒規矩,下人進屋前都會先敲門,主子沒應聲,他們是不敢進來的。”他梳著繼續拉著她不放。“我終於可以這樣抱著你了,名正言順的,真叫人滿足。”
她的手指刮了那好看的臉蛋。“為了你的滿足,你就這樣像土匪似地將人娶來嗎?”
他朝她綻開一個笑,毫不猶豫地是哦:“對。”
她搖了搖頭。他笑容斂去。
“對不起,這陣子讓你很受苦吧?我沒替你想,不夠體貼,真是對不住了,我的小妻子。”他低聲道歉,神情是既溫柔又嚴肅的。
她回視首他的眼。“那你可得對我好點,補償我。”
他將她抱進懷中,溫柔地圍住她。“我會的。”
當他才捧起她的臉,正起開始好好親親他的小妻子,房間被敲響了。
“什麽事?”霍濟格不耐煩地吼。
袖籬伸手摸了摸他臉頰,要他別發脾氣了。這才緩緩開口。“什麽事嗎?”
她那清脆溫和的聲音大概安撫了仆人,那仆人開後稟報。“是……外面來了位叫做杜天鳳的人,說是爺的朋友,有急事找。爺,是否要將他趕出王府?”
霍濟格低聲詛咒,袖籬笑著跳下他的腿。
“把他帶過來。”他揚聲說,隨即咕噥兩句:“他最好是真有急事,不然我最急的事將會是指死他。”
說話間,杜天鳳快步走了進來。
“抱歉,我知道你很不歡迎我,但發生大事裡外,我是趕過來跟你說一聲,馬上得上船出發了。”杜天鳳一反平素的沉穩鎮定,急切地說。
霍濟格眼一斂。“出什麽事了?”
“我們開往南方的船出事了,在運河上翻了一艘。這事情有些蹊蹺,我想親自去看看。”杜天鳳說。
“死傷多少?”霍濟格直接問。
“死了十幾名船工,還有十幾名受傷了。我覺得這事情很不單純,除了要調查清楚外,還得處理這些傷亡工人的後續事情,所以我得去一趟。”杜天鳳說。“你看會是誰乾的?”
“不管是誰乾的。挑這時間點,我非給他挫骨揚灰不可。”霍濟格一拍桌子。“我去吧,你留在總舵。如果對方是衝著我們來,我需要你鎮守京城。這事情不單純罵我要親自去。”
“可是你……”杜天鳳說著看了袖籬一眼。“這樣不太好。”
霍濟格這回咩再犯同樣的錯,自己說了算。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她,她卻我在哦他的手,堅定地說:“你去吧,阿瑪跟額娘那兒我會替你編個理由。”
霍濟格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我會盡快回來的。”
於是,這對小夫妻不只錯過了洞房花燭夜,看來這一延誤,恐怕還不只一天兩天的事情。霍濟格無奈地想,或許是老天爺懲罰他太心急了,存心要他再等等,讓他受點煎熬。

第九章
袖籬將衣櫃裡的衣物理整齊,退後幾步看了看,又再把擺放的方式換上一換。這裡面除了霍濟格的衣物外,也有許多她從郡王府帶過來的。在殷家常穿的衣物幾乎都排不上用場,所以她沒帶過來。櫃子裡的旗裝有很多她都很陌生,這都是額娘幫她添購的。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裡搞這個。”她咕噥兩聲,決定不要管衣服怎麽擺了,反正那原本就是仆人的工作,她只是無聊才搶著做。
霍濟格下南方去已經七天了,她告訴他阿瑪,說他跟朋友做點小生意,現在生意出了點問題,得去南方一趟。睿親王聽了沒說話,福晉倒是一臉驚訝。不過福晉也說男的他想做事,就算做生意比不上當官,總比他成天往妓院跑的好。
袖籬好真想跟他們說,他們的兒子可不是像他們想的那般沒有用,他做的事業可大了。可是瞞著父母是霍濟格的選擇,她也沒資格代替他做決定。
只是這一分離,倒是把她的相思愁也給勾引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會這麽想他!
從認識到現在,除了婚前在籌備婚禮那一小段時間外,他們幾乎一、兩天碰一次面。成天碰面不覺得,只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活,見著他很歡喜。但這幾天,她終於發現身邊沒了他有多麽空虛。
此刻,她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竟然已經進展至此,深濃之斯。
早知自己會如此思念他,當初就不該浪費那麽多時間,應該多把握與他相處的每一刻才對。雖然他決定婚事的方式讓她難過,但是婚前已經好一段時間無法獨處,原本以為成親後自然天天得見,哪知他馬上得去躺南方,使得她天天盼日日等,覺得自己都快成望夫石了。
“夫人,府上有訪客來了,我請她們先在後花園坐坐,夫人是否要過去?”丫環細聲地打斷她的思緒。
“訪客?”袖籬隨即皺起眉頭,只差沒詛咒出聲了。“天哪,別跟我說又是什麽格格來著的?”
“是前天來過的核陽格格、紹熙格格,還帶了三位沒見過的格格。夫人要不要見?還是奴婢請她們回去?”丫頭有點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對,莫怪乎連丫環都同情她,這些格格們從她新婚第二一天開始,幾乎天天上門拜訪。這些人都市衝著她來的,或者正確來說是衝著霍濟格來的。因為霍濟格成親的消息太令人震撼了,很多人沒親眼看到他的夫人,還不肯相信。
她天天招待這些不懷好意,隻想批評她的“貴客”,簡直都快要抓狂了。她每被騷擾一次,就偷罵霍濟格一回,都怪他太迷人,害她承擔了這後果。
“唉!”她歎了口氣。“我不能這樣失禮。”
這就是她不想當豫璃格格的原因,要成天與這些千金來往,她真的很沒興致。因為大家聊天的話題總是那幾樣,她得很費力才能不表現出無聊的樣子。
偏偏她現在跟慘,是霍濟格貝勒的夫人,呀她可不想英文失禮而讓霍濟格的阿瑪和恩愛那個失望。雖然他們對她沒什麽要求,每日除了定時請安外,她都可以做自己的事。但她行事還是不得不嚴謹,加上王府也就這麽打,能做的事情只有這些,她成天挺直腰杆,每天都好像要去覲見皇上一樣的緊張。
但這些都比不上節儉那些千金格格來得痛苦。
“既然茶水都送上了,再去準備些甜點吧!”袖籬跟丫頭交代著,決定換套衣服再去見人。
不久後當她踏進王府後花園,就發現五雙眼睛一致地看向她。“抱歉,豫璃來遲了。核陽格格、紹熙格格上回見過了,那這三位是?”
“她是禮親王的格格,鳳陽格格。另外這兩位是舞夕與夢霖。”紹熙格格起身,介紹起大家,說完還瞄了她一眼。“我們原本就與霍濟格相熟,今兒個都是來瞧瞧,到底何方神聖逮住了咱們的貝勒爺。”
同時被五雙眼睛從頭大量到腳,那感覺真是超詭異的。袖籬只差沒轉個圈,順便問問她們背面要不要也瞧瞧。
“啊,是這樣呀!”袖籬在桌邊坐下,拿起旁邊丫環倒上的茶喝上一口。“這你們應該去問貝勒爺。”說完還朝大家露出甜甜的一抹笑。
她這番話可把五位千金給氣得臉色發紅。
袖籬其實並不愛跟人家鬥嘴,因為比這有趣的事情多得是,只是這幾日在王府裡閑著無聊,既然人家都踏上門來找確了,她好歹也該回個話吧?
她也知道他們內心不平衡,是因為得不到霍濟格的關系。但她現在也很不平衡,因為見不到丈夫的關系。
“可既然貝勒爺這麽想娶你,為何在新婚的第二天就不見人影,到現在都還不回家?”鳳陽格格尖銳地回了這麽一句。
“對啊,怕是後悔了吧!”旁人還幫補上。
袖籬緩緩地撚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還補上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說:“唉,如果你們著呢想知道,那等他回來,我再幫你們問問,好嗎?”
她那無關痛癢的回話,反而讓她們氣得快跳腳。“你--”
袖籬正想看看她們還想說些什麽刺激她,一個低沉的嗓音就打斷了她們。
“袖籬,你怎麽在這兒,我找你找好久!”
全部人包括袖籬全都轉過身去,就見到霍濟格那高達挺拔的聲音出現在花園裡。眾人頓時都看癡了,這就是她們的遺憾哪!
但是誰的歡喜都沒有袖籬來得強烈且直接。
“霍濟格!”她起身,三兩步朝他飛奔而去。
霍濟格朗笑出聲,伸手接住她的身子。“天哪,我真是想你!”
不管在場那麽多的人,他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眼底的溫柔與欣喜讓他整個人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其他人看得一陣落寞,紛紛閉緊了嘴。
因為這一刻她們忽然察覺到,霍濟格是真的喜歡上這個豫璃格格了。她們知道笑起來好看,但從沒見過他用那麽溫柔的眼神注視一個女子,他甚至沒看到跟豫璃坐在一起的她們。
這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因為不管她們在怎樣刺激豫璃格格,霍濟格已經被擄獲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於是這幾位千金黯然無聲地離開了後花園,離開了王府。
而這廂正在貪婪看著彼此身影的兩人,完全沒察覺到旁人消失了。
“你怎麽瘦了?事情不順利嗎?是誰做的?查出來沒?”袖籬關心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慢慢再跟你說,我們回房裡去。”他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要走。
“等等,那個很多格格都來了,我不能這樣走……”她轉身就發現客人全都消失了。“怎麽都不見了?回去嗎?”
霍濟格可管不得那些路人甲乙丙的去處,一把扯住她的手,筆直地往寢居的方向去。
一到臥房,他立刻轉身把門關上,順便落鎖。
袖籬看到他的動作,臉都紅了,但也沒阻止他,因為她實在太想念他了。
“霍濟格!”她上前一步投入他懷中。“我好想你,我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想你!”
她的話一出口,他就激動地捧住她的臉說:“我知道,因為我也非常想你。那幫賦人被我狠狠修理了一頓,不著呢做難消心頭的怨氣,居估挑這時間作亂。”
“都解決了嗎?”她細聲問。
他點了點頭,然後她沒機會再開口了。因為他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嘴。
她順服地圈住他的腰,自動將身子膩到他身上去。這渴慕可非得要身全的接觸才能稍解呀!這七天感覺就像七個月那般長!
她微微紅了臉,出手幫她,但或許是情緒過於激動,她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慌亂地剝除大半的衣物,她全身就只剩下一件貼身衣物,連頭髮都直直地披散開來,乖巧地站在他面前的模樣,簡直是他這幾日夢裡的形象。
她羞怯地抬頭望他一眼,僅僅只是一眼,那巨大的情感卻在他胸口曝開,這幾日隱忍的思念全化作眼底的深情。他忍不住伸出手碰她,卻又像怕發現是自己在作夢,所以指尖碰觸她的臉頰的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
“霍濟格……”她輕喚他的名,那紅潤的唇微張,仰起頭看他的模樣充滿信任與愛慕,讓他內心激動起來。
“天知道我等多久了。”他歎息著壓抑下洶湧的情潮,彎身將她橫抱而起。幾時全身已經滾燙極了,他擁抱她的動作已讓帶著極度的溫柔,像是在對待重要的寶貝一般,小心而克制。
袖籬感覺到他強健的手臂肌肉圈著她的身子,他滾燙的胸膛就在身側,她任他抱著她橫過大半個房間,抵達床鋪。雖然他極為克制,但她卻無法忍住不碰觸他。躺在他臂變中望著他好看的臉,那每個線條都曾在她夢裡夜夜燃燒,於是她忍不住探向前去,親了他下巴一記。
他震動了一下,連腳都停了下來。
“這麽快就學會調皮了?嗯哼?”他故意低聲喝道。
她貪愛他的反應,即使臉是紅暈,依然又俯身在他喉結處上一吻,這回還伸出小舌頭舔了下。他呻吟出聲。
她格格笑出聲,那笑聲可愛極了。“怎麽?不行嗎?”
他看著她將臉埋進自己胸膛,於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接著忍不住低柔就住她那可愛的小嘴。
她的笑聲淹沒在纏綿的吻中,取而代之的是不平穩的氣息。他的舌探得深,她首次羞怯地回應他的深吻,勾起舌頭與他糾纏。她聽到他的氣息變急,身上堅硬地貼靠著她。她被放到床上,但她的手卻勾住他的脖子,不願意與他分離。
幾天的分離道導致,讓他們連個都急需擁抱,急需確認對方的存在,所以她拋去了害羞的感覺讓內心的衝動凌駕其上。
他剝去自己外衣,身子迭上她的。她伸手圈住他,感覺到他堅硬的背肌在自己手底下伸展開來。她張開手掌,系系撫過他的身軀,沿著他的脊椎往下,最後停駐在他勁瘦緊實的臀部上。他忍不住將身子往下一沉,沉重的欲望貼靠著她。
“這樣壓著你,太重了吧?”他的額頭抵住她的,低聲問。
她搖了搖頭,額頭與他摩擦。“這樣好。這樣我才知道你真的回來了,不是、不是夢呀!”
她眼底的濕潤,讓他不舍地在她眉心烙下一吻,“我的袖籬,我的夫人哪!”
她芊芊地笑著,手指再度畫過他裸露的背,勾惹起一道道漣漪般的反應。她欠動身子、讓自己細致的肌膚與他的緩緩摩擦,激蕩起更多的顫抖、更多的欲念。
他低吼著咬住她的頸項,又吻又咬的,那雙手退快一些,將她最後的衣物剝除。當她的身子毫無阻隔的與他的相貼,他又是一陣歎息,欲望在柔情中猛烈昂揚。
他們的身子彼此摩掌,彼此勾惹。陣陣的情感漣漪自體內反芻,又像是層霧包圍了彼此。
思念讓她克服了不少羞怯,但他的手探索著她從未有人碰觸過的角落時,她沒有退縮,僅是細細地喘著氣。
當他指探入,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忍下了那聲呻吟。
“別忍。”他望著她那潮紅的臉蛋,一抹屬於男性的驕傲充滿了他。他低頭親吻她,那探索的指卻不曾稍止。他喜歡她對他的碰觸有著如此單純又直接的反應,即便他眼神如此單純,他的欲望卻如此強烈。恨不得能與她融成一體,永遠別分離了。
她拱起背,對於自己那無可自抑的反應感到有點陌生。但他那溫柔的眼神安撫了她。
“霍濟格……”她呢喃著他的名。當他手指深探,她忍不住仰起頭門抽氣,張開嘴輕咬住他的下巴。
“我不能再忍了。”他撥開她細致的腿,手指卻在碰到她柔嫩的肌膚時不忍放開。
不過下一刻,他讓自己沉進她濕潤的身子中,開始與她親密的結合了。
她訝異地張大了眼,感覺自己被整個撐開。但是他的一部分在她體內脈動,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存在。對於這樣的結合她感覺如此震撼從沒想過男人與女超人可以這樣契合,好像彼此都是對方缺失的一部分,唯有透過結合才能使自己完整。
她的手滑過他的胸膛,然後忍不住碰了碰他堅硬的欲望,此時的他只有小部分進入她身子,其余的部分讓她得益一探究竟。但她無心的碰觸讓他頻頻抽氣,那激動的欲望強勁襲至,他低頭吻住她的嘴,然後一個衝洗破了她最後的抵擋。
“嗚……”她的驚呼被吞進他嘴裡。
他完全地與她合而為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以為已經結束的時候,他開始動了起來。她迷惑地感覺到一種不停的親密在彼此間蕩漾。
欲望逐漸被推高,她迷蒙著眼,在歡欲中顫抖,她那天生的媚態激起了他更多的佔有衝動,他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埋進她身子裡,恨不得永遠別分離……感覺好像漂浮在空中一眼,她的身子軟綿綿地,只能癱靠在他身上。
他拭去她額角的汗水,拉攏絲被蓋住她的身子。
好半晌,等她終於恢復了點體力,她才開口說話。
“你的耳朵有沒有很癢?”她問。
“為什麽這樣問?”他將她圈緊臂膀中。
“因為我天天罵你,”她抬眼看她,恰巧看到他揚眉的動作。
“罵我?”他將那兩字拖得老長。
她朝他嫣然一笑,然後將臉埋進他胸膛。“對,你不知道我快被煩死了。你離開後沒多久,那些格格公主什麽的簡直是天天到王府報到。每天都有新的人加入,額娘不知道,還以為我交遊廣闊。”
“格格公主?好比誰?”他皺起眉頭問。
“剛剛花園裡就好幾個,他們都說跟你很熟耶,好不那個鳳陽格格、核陽格格、紹熙格格、還有旁邊那兩個叫哈來著?前天還有個公主喔真是大開我眼界了。”她邊說著還邊看他一眼,手指捏起他胸膛的皮膚,真想一把扭下去,好泄泄恨。
“他們來做怎麽?”他聲音一沉,已經不大高興了。
看來他不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女人來做什麽,是不敢相信對方會責罵明目張膽吧。
“嗯,讓我想想,我最常被問的問題就是--你憑什麽讓霍濟格娶你?”袖籬雙說盤胸,露出凶惡的語氣說。“還有還有,今天她們問我,你剛成親就跑得不見人影,是不是後悔了。”
他歎口氣,將她拉回懷裡。“對不起,我沒想到她們會那麽誇張。”
“也不是她們的錯,誰叫你一天到晚度一著人家那樣笑,哪個姑娘都會覺得你會她有意思的。所遇我也沒生她們氣,只是天天被、拜訪,覺得有些煩罷了。”她每次被煩就偷罵他,所遇才問耳朵癢不癢。
霍濟格看了她一眼,聽出她語氣裡的酸味了。“難怪我耳朵癢,我還以為是有人想我了,原來是罵我來著。”
她眼珠子轉了轉。“有時候是想你,有時候是罵你,所遇都算我責任了。”
“哈哈哈!”他笑著將她摟進懷裡。“我的袖籬呀,那你也該耳朵癢才對,因為我時時都在想你,恨不得早點奔回來。”
她被他那露骨的表白給弄得臉紅了。
他讓她枕在他胸膛,手輕撫著她的頭髮。“是我過去營造的形象太成功了,先下載倒是讓你受苦了。”
“只是營造出來的形象嗎?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的本性到底是霍九爺還是貝勒爺?到底是冰冷嚴謹,還是風流成性?”她說著還抬起頭看他一眼。
“跟你在一起的我,就是我本來的樣子。既不完全像霍九爺,也不完全像胡幾個。”他淡淡地說。“在宮裡我確實是認真地應在風流成性、浪蕩不羈的形象,因為唯有這種人不易被注意,再說我一笑起來就滿眼桃花,可不是我愛的,所以霍九爺從不隨便笑,你沒發現嗎?談生意需要的可不是那種笑容。”
“是為了掩飾你笑起來的模樣,所以霍九爺才從不笑嗎?”她訝異地問。她一開始認識他,還以為他真是一個冰冷無情的人呢!
“其實我對那些千金都沒有興趣,這一點是真的,我可以保證。”他認真的說,“我感興趣的只有一個,就是我的袖籬。”
她獗起嘴瞪他。“那我對那些格格們無禮,也可以嗎?”
“那有什麽問題?她們算什麽?敢這樣來問我的夫人這種問題。她們無禮在先,怎能怪你失禮?下次別見了,直接把人攆出去。”他一臉嚴肅地說。
她聞言卻格格笑出聲。“還直接攆出去哩!”
兩個人說笑一陣,霍濟格正想再與自已的新婚夫人親熱親熱,她卻忽然想到什麽似地坐起了身。
“你回來有沒有去跟阿瑪額娘請安了?”她趕緊問。
霍濟格聳聳肩。
“那怎麽可以?現在趕緊起來,我們去--”她才接開被子,整個人就被往後拖了過去。某個人像無賴似地用雙手雙腳圈住她的身子,就是不讓她起床。
“反正這府裡沒有事情逃過我阿瑪和額娘的耳止,我回來的事情肯定有人已經去稟報了,何必急?”霍濟格好整以暇地說。
“那更不行,既然阿瑪跟額娘都知道你回來了,更會覺得你沒去請安很奇怪。我們快點”
“你太緊張了,我的夫人。”他緊緊地夾住她,讓她不得動彈。
兩個人都光裸著身子,她只要一掙扎,四肢就跟他糾纏得更緊,害得她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掙扎下去了。
“霍濟格!”她懊惱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去哈哈笑出聲,低頭啄了她翹起來的嘴角一記。
她含羞帶怒地瞪他一眼,他卻覺得她風情萬種,怎麽看怎麽可愛。
“你怎麽可以這樣待我?”他皺了皺眉頭說。
“怎樣待你?”她詫異地問。難道要去跟他阿瑪額娘請安,是對他不住嗎?
“這樣一張可愛的臉蛋在我面前,還逼我去做別的事。這樣很殘忍!”他說著低頭吻住了她的小嘴,身子更是與她糾纏得緊。
感覺到他光滑的肌膚觸感,以及他那不容忽視的堅挺,她只能紅著臉,承受他那源源不絕的熱情。
“喔,霍濟”這一次,她的聲音多了歎息,顯然軟化了許多。
而當他的手揉過她的身子,勾引起一抹熟悉的顫栗之後,她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對他的勾引投降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的溫柔既不屬於霍濟格,也不懂於霍九爺,而是專屬於她。只有看著她時,他的眼底才會有這樣的溫柔,這樣的眷戀神色。

第十章
霍濟格與袖籬成親已經月佘,成親之後的日子對霍濟格來說是幸福的。
每一天他都出門到天下航運工作,卻再也不曾在外過夜不回。就算再晚,他還是會回王府,而且袖籬一定會等他。
對於他的這種轉變,王爺跟福晉都很欣慰,他們覺得兒子成親後好像穩重許多,比起以前老在妓院過上好多天不回家,現在實在好太多了。
而霍濟格最近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回到府裡就先找自已的夫人。找到後總是要默默地望著她的身影,細細地品味她每一個倩影,將這些收藏在心。他覺得他似乎看不膩她,她像杯濕潤的茶,喝了總想再喝,給人溫暖,留在口中的味道也層層撻撻,隨著時間的變化,有著豐富的韻味。
“那船快要造好了,真想讓袖籬也瞧瞧!”霍濟格手裡握著當初袖籬畫好的設計圖,心裡有著激動的情緒。
才踏進王府,他就直奔自已居住的院落,但他撲了個空。
“夫人呢?”霍濟格問旁邊的仆人。
“貝勒爺,夫人好像在書房。整個下午都在那兒,沒有出來過。”仆人如實稟報。
霍濟格點了點頭,趕緊走向書房。他的書房現在大都是袖籬在使用,她從殷家搬過來的書大多與造船有關,也整整佔滿了一面書櫃。
走到書房門口,他就看到服侍袖籬的丫環守在外面,他隨即確認了她的行蹤。
舉起手打斷那丫環的問候,示意她噤聲。
他站在窗外,從這兒就可以看到袖籬的身影。只見她端坐在書桌前,專注地讀著手裡的一本書,那濕潤的面容沉浸在一種袢和的感覺之中,讓他唇邊不禁跟著泛起一抹微笑。
瞧她看到感興趣之處,還拿起筆隨手在紙上畫了起來。沒多久,她拿著高圖吹乾墨跡,唇邊還泛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正想推開門進去,卻看到她的笑容凝結在唇邊,神情間浮現一抹落寞的神色。他的手停在門上,沒能推開那門。
他的眼眸須臾不肯離開她的臉,怕錯失了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因為她臉上的落寞那麽明顯,甚至還對那張圖歎了口氣,然後頹然地松手讓紙飄回桌上。
霍濟格忽然想到,最近她的身形好像清瘦了些。比起成親之前的模樣,似是蒼白了幾分,或許是因為沒機會曬到太陽,她的肌膚顯得有些蒼白,看起來不怎麽有精神。
他忽然想起,他不在的時候,袖籬究竟都是怎麽度過的?都做些什麽呢?她看到他回來的笑容如此可以,那歡喜絕對是真心的。但他不在的時候,她也過得好嗎?
“你跟我來。”他眼神一斂,低聲將丫環叫過去,他轉身走開,直到離開書房一段距離才停下。
“請問爺有什麽吩咐?”丫環低聲問。
“我問你,夫人白天都做些什麽事?”霍濟格神情嚴肅地問。
丫環跟著緊張起來,畢恭畢敬地回答:“夫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書房看看書,有時候也畫圖,雖然奴婢看不懂那是什麽圖。然後就是陪王爺福晉去廟裡上午,不然就是陪王爺,福晉去拜訪拜訪朋友,大約就是這樣。”
霍濟格聞言,眉一斂。“夫人看起來開心嗎?你不用緊張,只要照你觀察的說出來即可。”
“只要貝勒爺一回來,夫人就很開心。其它--時---夫人說話都很客氣。看起來不像不開心的模樣,但也好像沒有什麽開心事兒。”丫環趕緊回答。
霍濟格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伸手揮退了丫環,自已在附近亭子裡的石椅上坐下,陷入沉思,他想起成親之前,徇王爺曾經把他找去,兩人站在袖籬船廠附近看著她工作。那時兩人有了一番交談,也就是那時起,王爺終於對他讓了步,答應把女兒嫁給她,他那日王爺也提了別的事情,,,“你知道當她畫了一張自已滿意的設計圖時,臉上會出現怎樣的笑容嗎?”王爺這樣問他。
他知道她的臉上會出現什麽樣的笑容,就是剛剛在書房看到的那模樣,可是她的笑卻消失得如此快,隨之而來的那抹歎息他覺得心痛。
他曾經聽袖籬說起,也聽王爺提過她被王爺找回後,在郡王府過得並不適應。
那種壓抑的苦甚至讓她一度抗拒嫁給他!而今他是不是在重蹈王爺的縛轍呢?
“為了不起個笑容,即使讓我這個阿瑪孤單,即使因此她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還是忍著放手。”
當時王爺這樣說著。想必袖籬的憔悴已經到了他這個做阿瑪的無法承受的地步,王爺才會忍痛讓她回家。
“霍濟格,你若真心喜歡我這個女兒,要好好看看她,看著她的歡喜她的苦痛,才能找到愛她的方法。“王爺當初這樣叮囑叮囑過他,他怎麽差點就忘了如果重要的事呢。若不是今日提早回來,剛好站在窗外看到這一幕,他還不知道她心底有著這樣的遺憾。他知道她喜歡造船,卻不曾去想當她再也不能做那些事情,只能被局限在一方小天地時,會有怎樣的感受。
攤開手裡有設計圖,他看著袖籬一筆一畫繪出來的傑作,這精巧心思,還有種種不同於他人的改革式設計,真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他的妻子是個有才的女子,是個了不起的造船師傅。
今天,他被請去氏造船廠,那艘按著她設計打造的大型船已經接近完工。看著眼前那氣墊磅礴的船隻,他被深深的感動了。他心中激動極了,一路從碼頭跑回王府,真想趕快讓她也瞧瞧。
這樣的女子,你竟要將她埋沒在這座王府裡嗎?扼殺她的才能,難道是他愛她的方法嗎?
“不!”他握著那張圖起身,眼底有著決心。
“霍濟格,你回來了?”剛走出書房就遇到自已的夫君,袖籬眼底的欣喜是毫不掩飾的。
霍濟格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陪我去見阿瑪。”
“見阿瑪做什麽?我得一起去?她被拉著走,忍不住直問。
“是的,你得一起走。我想跟阿瑪說點事情,你得站在旁邊給我勇氣才行。”他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勇氣?”她偷看他一眼,小小聲地說:“你---闖禍啦!”
他的眼裡浮起一抹有趣的笑意。“闖禍闖很久了,今天才打算去承認”
她小小地倒抽了口氣。“很嚴重嗎?阿瑪會不會抽你板子呀?”
她跟壑親王不熟,不知道王爺生氣時會怎樣罰兒子。聽霍濟格這一說,她倒是有點擔心起來。
“如果阿瑪當真抽我板子,怎麽辦?”他轉頭問。
“那……”她整張臉都皺起來了。“那我也讓阿瑪抽幾個板子,看會不會早點消氣。”
他忍不住一笑,還捏了捏她。“笨,萬一阿瑪真抽我板子,你得先閃遠一點,然後再幫我求情呀,跟著挨什麽板子?”
“我才不笨,讓阿瑪抽我板子,我皮薄肉嫩,隨便一抽就紅了,阿瑪就會心軟,就不打你啦·”她反駁道。
他一愣,眼底浮起一抹感動的神色,忍不住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抱了抱。“你這笨蛋,該項是我疼你愛你才對,怎麽老讓你為我付出呢?”
她溫順地靠在他的懷裡,伸手圈抱住他的膘。“你是我愛的人,我當然要保護你。”
她那句“你是我愛的人”讓他好激動,好激動。
“袖籬!我的袖籬呀!”他緊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心坎裡。這樣一個善良而單純的女子,她的愛如此義無反顧又如此純粹,怎麽能讓他不感動?
看他將她抱得那樣緊,她還安慰地拍拍他。“別怕,我陪你去見阿瑪。”
敢情她把他的激動詮釋為害怕面對自已阿瑪了?他笑著放開她,然後牽起她的手,直接往自已阿瑪的書房走去。
他在書房外敲了下門。“阿瑪,是我。”
王爺的聲音響起。“進來。”
他與袖籬對視一眼,然後才推開門。
“阿瑪。”兩夫妻同聲喊。
王爺點了點頭。“你的我?霍濟格,你難得主動找阿瑪主話,看起來此事非同小可。”
袖籬鼓勵地看了霍濟格一眼。
“阿瑪,剛成親時我曾經去南方一回,不知阿瑪是否記得?”霍濟格終於開口說話。
“是呀,豫璃跟我說你與朋友做點小生意,我也沒多過問。”王爺說“我知道阿瑪對孩兒一直很憂心,總覺得孩兒沒個定性,好不容易幫孩兒謀個官職,隔沒幾個月,孩兒又不做了,阿瑪一直很失望吧?”霍濟格提起往事。
“你與你大哥的性格不同,我也不能太勉強你,說不失望是騙人的,但是……”王爺歎了口氣。
“其實孩兒是對當官沒有興趣,那確實不大合孩兒的心性。所以大約三四年前,孩兒就開始在民間做起生意。”霍濟格此話一出,驚訝的卻是袖籬。
她曾經問過他為何不把自已的事業告訴家人,他說因為家人恐怕不會讚成自已做的事。當地他還說如果是她,她會為他感到驕傲。而她記得他並不打算把天下船運的事告訴家人的,他現在為何又主動提起呢?
“你今天終於願意說了?”王爺訝異地問。“我一直在等你自已提起”
霍濟格訝然,原來他的阿瑪還是很關心他的,只是沒有過問,那是否代表著阿瑪是相信他的?
“不知道阿瑪是否曾聽過天下船運?”霍濟格低聲問。
“天下船運?”王爺微微提高聲音。“怎麽會不知道?浴道在京城可是一大變革,由民間的人掌握了南北運,阿瑪身為朝廷命官,怎麽會對這種呈沒有半點知曉?只是這船運是南北貨運的命脈,壟斷於一人之手,不知對朝廷是否有威脅?如果此人有心,要造反也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阿瑪倒是不必擔憂這個。孩兒絕對不可能造反。”霍濟格朗聲說。
“什麽?”王爺站起來。“你說---你的意思是你跟天下船運有關系?”
“天下船運的大當家霍九爺就是我。”霍濟格坦然承認。
王爺驚訝得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已的兒子,然後又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袖籬。
袖籬點了點頭。“是真的。阿瑪。其實我們第一次認識時,就是在天下船運總舵。當時豫璃並不知道他是親王府的二貝勒,直到在宮裡遇到才知曉她的雙重身分。”
“這就是說這幾年來……這幾年來你都是搞漕運?”王爺依然滿臉的不可置信。
“阿瑪,正如您所言,漕運掌握了南北的交通,無比重要。掌握了漕運等於掌握了京城命脈,所以孩兒花了很多心思,才將漕運的隨習革改並將其統一管理在旗下的天下船運。雖然孩兒對當官沒興趣,但還是希望做點有用的事,不僅對朝廷有用,對百姓也有用”霍濟格第一次跟自已的阿瑪說上這麽多的話。
“是啊,你說得沒錯,你做得很了不起。這麽多年來沒人能夠真正掌握漕運,這一塊甚至是朝廷很難管理的區塊,很多糾紛跟亂事都從這兒開始。沒想到那個一手掌握了整個漕運界的人,會是我的兒子!
哈哈哈,我真是太高興了。”王爺說著還朗朗大笑。
袖籬終於松了口氣。
霍濟格沒想到阿瑪會如此支持他,感到意外的驚喜。原本他只是希望阿瑪別反對他做這事即可,沒想到阿瑪會讚同他。
“阿瑪,孩兒最近想擴展南北船運,所以打算打造上百稻新的大型漕運,這是設計圖,請阿瑪過目。”
他將手裡的圖放在桌上攤開。
那圖一攤開,袖籬很好奇地湊過去看,卻在看到是自已畫的圖時,訝異地睜大了眼。
她無言地轉頭看他,向他提出無聲的疑問,但他只是朝她露出一抹篤定的笑容,沒有多說什麽。
“這艘船好大,這圖畫得相當精細。”王爺感興趣地的看著桌上的圖“光看圖就很令人期待,這船桅跟風帆的設計好像有別於一般漕船,看起來格外新穎,是新的技術嗎?”
“是新的技術,是位有才的師傅設計的。”霍濟可說著朝袖籬眨了眨眼,她臉清微紅。“阿瑪可想認識這位設計者?”
“當然,方便介紹嗎?”王爺極感興趣。
霍濟格拉過袖籬,將她推到王爺面前。“正是這位,阿瑪。”
王爺訝異地看著自已那有些慌亂的兒媳婦,然後再將目光投在兒子身上。
“是的,現在您知道您的媳婦是個有才的人了吧?”霍濟格驕傲地說。
他的話她很感動,她沒想到他會在自已阿瑪面前展示她的作品。
“嗯,真的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一個女子,怎麽有辦法辦到?真是太厲害,太了不起了,”王爺毫不吝惜地誇獎。
袖籬整張臉都紅了。“謝謝阿瑪。”
“你不會只是要我認識豫璃的才化,這麽簡單嗎?”王爺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點觀察力他還有。“說吧,有什麽事情要我答應,是嗎?”
霍濟格與阿瑪相視而笑,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能與阿瑪心意相通。若知道阿瑪能理解他,他早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孩兒想跟阿瑪請命,讓豫璃多幫幫我,以後可能會有不少機會需要帶她出府,還望阿瑪成全。”
霍濟格此話一出,最驚訝的是袖離。她驚喜地轉頭看他,沒想到他做了這麽多,把自已的事情通通說了出來,會是為了求得王爺的同意,讓她能時常出府去。他能為她做到這個,她實在既驚訝又感動,眼眶裡盈滿了欣喜的淚水。
霍濟格回望著她,兩人的目光交纏,充滿了千言萬語。
看到自已的兒子跟媳婦眼神的交流,王爺也只能讓步。“看你們這樣能夠彼此扶持、彼此幫助,我高興都來不及,怎可能阻擋叱?你額娘那兒我會跟她說,你們就按你們的意思去做吧!不用顧慮。”
“謝謝阿瑪!”霍濟格與袖籬開心地喊。
王爺看了也開心地笑了,“等這船造好了,記得帶我去參觀參觀,豫璃。”
“是的,一定,一定的,阿瑪!”袖籬激動的眼眶眨紅。
不久,夫妻倆終於走出王爺的書房,一起並肩走回他們的寢居。一路上袖籬都很沉默,僅是低著頭專心地走路。
一踏進屋子裡,兩人一獨處,他就開口問了。“怎麽都不說話?不開心嗎?”
袖籬抬頭來,卻是滿臉淚痕。
這可以霍濟格嚇壞了。“怎麽了?為什麽哭?”
她搖了搖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偎進他懷中。“我只是太感動了。”
他這才松了口氣,輕撫著她的發絲說:“笨,哭成這樣,差點嚇壞我了。”
她抹了抹臉,這才抬頭看他。“我今天才知道,你是這樣的愛我。”
她凝視著他的目光閃動著濕潤的光芒,眼底的溫柔教人都快融化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既然你喜歡造船,我就想辦法讓你能繼續造船,我不想將你關在這王府中,當一隻籠中鳥。”
“霍濟格,你對我這樣好,害我又愛你更多,人怎麽可以有這麽多,這麽多的感情呢?”她半歎息地說。
他笑著將她抱在懷中。“當然可以有,而且我還希望永遠不要消失。
“不會消失的,只會多到裝不下。”她摸了摸自已胸口,激動地說。
他將自已的手貼靠著她的胸口,感受到她胸膛裡那激烈的跳動。他傾身溫柔地吻住她,將彼此包圍在那既令人心悸的氤圍中。
她張開嘴迎上他,小手攀上他的肩膀,溫柔地靠進他堅實的懷抱中。
他呻吟一聲,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放在自已的大腿上。然後繼續專注地親吻她,撫弄她細致的身子。
她踏了贈,無意間勾引起他更多的欲念。
原來他想今天就帶她去看那艘快完成的船,現在想想,明天再去也不遲。於是他捧起那張既漂亮又可愛得讓人憐惜的臉,把出門的事情完全拋在腦後,專心地投入彼此的纏綿中。

尾聲
袖籬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從外面走進下天船運總舵。
霍濟格一看到她,整個人跳起來,趕緊迎了上來。“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說讓你在王府裡多休息嗎?
再過不久就要生了呀!”
“我不放心,船廠來了新的師傅,我想確認一下工作進度。”她拍了拍他的手,要他別緊張。
“那你得差人來喊我一聲,我陪著你去。”他皺了皺眉說。
她聽了一笑。“你再這樣緊張地跟來跟去,讓人看了都要笑話你了,霍大當家!”
“誰,誰敢笑話我?”他低吼著轉身,總舵裡的工人紛紛轉身裝忙,沒人敢吭聲。
大家都很清楚,夫人雖然可以跟九爺開玩笑,九爺都會笑,但不代表他們也能跟九爺開玩笑,不然結局會很恐怖的。
看著那些工作逃的逃,躲得躲,袖籬笑不可遏。
“你說,咱們肚子裡的這個,會不會像你一樣,是個人見人怕的主子爺啊?”袖籬笑著問。
“唉,我看你懷孩子挺辛苦的,生完這個就別生了,好嗎?”他低聲問。
袖籬搖了搖頭。“咱們不是說好了,老大繼承你在王府的一切,老二則可以接手管理天下船運嗎?隻生一個怎麽成?”
“那就讓他辛苦點,像他阿瑪一樣兩邊跑嘍!”霍格濟無所謂地說。
她還是不同意。“那畢竟是辛苦”
他倒了杯茶送到她嘴邊。“我一點也不辛苦,每天都見得到你,日子過得很快活的。”
她溫順地就著他的手喝了好幾口水,然後忽然打住。“啊,對了,你聽說過那個傳言沒?”
“什麽傳言?”他問“就那個啊,聽說好像是有個算命的還是道士那兒傳出來的,現在間很多人在流傳著呢,怎麽唱來著---大清皇朝底,民間霸主起。天下船運一統運行,大觀戲班藝蓋四方,江南織重現錦繡,如意酒城市規劃醺染群眸就是那個描寫四大家族在京崛起的事情,你聽過嗎?”
“那又怎麽樣?”對於他的傳言不曾少過,他很少去理會。
“聽說這是首預告了,所以很多人說這詩歌的後半段也會靈驗。 ”袖籬說著。
這詩歌的後半段有預示到這些現在已經很有名的商號會“盡入紅妝掌中”,大家都在猜測,到底怎樣才會應驗。有沒有可能是後輩子孫不孝,迷戀女色,被女人給騙走家業。
“就算靈驗,我們恐怕也看不到了。”霍濟格無所謂的聳聳肩。
“如果你的天下船運變成女人在經營業員,你有什麽感覺”袖籬不放棄地問。
“這有什麽稀奇嗎?”他不以為然地說。“我們訂下長子傳承王府的一切,次子接掌天下船運的方法,如若後代的子孫仿效,都讓老二接手船運,那麽或許有一天,老二就是個女娃兒,自然就繼承了天下船運。所以這天下船運落入女人手中,我一點都不驚訝。”
袖籬聽了一愣。“對喔,我怎麽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
“你就是流言聽多了,被那些騙吃騙喝的家夥給唬了。”他調侃地說“對啊,恐怕是如此。好在我有個聰明的夫君。”她勾住他的臂,諂媚地說。
“別這樣看我。”他雖這樣說,目光卻移不開她的臉。“我現在不能抱你,我說過得忍到孩子生下後,所以你就幫幫我的忙,別這樣考驗我的忍耐力了。”
她忽然意會過來他在說什麽,整張臉漲得通紅。“你說什麽渾話呀!”
他咬牙切齒地說:“等你可以了,屆時再看看我是不是在說渾話!”
她朝他吐了吐舌頭。
他哈哈大笑地摟住她,還是舍不得不親近自已的妻子。關於這點,他這輩子恐怕是無法克制自已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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