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的核心就是判斷，是對於各種條件進行分析、利用和放棄某些參數的算法，決定了一個人工智能是聰明還是笨，有沒有發展的潛力，能不能作為一個綜合性的智能平台，利用在各個環境裡。智策公司覺得我侵權，無非是因為MARS和我的虛擬偶像平台都有極高的擬人度，看起來，或者說，聊起來，覺得像是面對一個真正的人，而非電腦、機器。可是，這就能說明兩者是類似的嗎?完全不是如此。我自己就是MARS系統的研發主管、主程序師，整個核心都是我在撰寫的。我想，或許有些內容，至今還沒有人看懂。”

“不錯，哪怕在核心算法上，MARS和我手裡的虛擬偶像平台背後的智能核心，有重合的地方。”林聞方招了招手，法警將一塊白板推了上來，遞給林聞方一支白板筆。林聞方直接在白板上寫下了四個公式。智策公司的那兩個技術顧問看到這兩個公式，簡直一下子顫抖了起來，興奮得不能自己。

“就是這四個公式。這四個公式，也被我成為人工智能的道德技術。第一個公式:機器人三大定律，我侵權了，但那是艾薩克.阿西莫夫的專利;第二個公式，核心是在不傷害其他人的條件下充分利己，我侵權了，弗洛德.福爾斯出現的年代沒有專利法;第三個公式，非宗教、權威性、純理性準則，康德、瓦格納、尼采他們也不是智策的雇員;第四個公式，是福利原則，表示系統不會聚斂財富而是傾向於更廣泛的繁榮和富裕……先總統容魚田的講話言猶在耳啊。我是侵權了，程序本身無所謂核心技術，本身蘊含的思想才是核心技術，可是，我侵的這些權，和你們有一毛錢關系嗎?”

全場靜默。那些真正懂技術的人已經用驚恐的眼神看向林聞方。在林聞方眼裡，人工智能居然是這樣的?這個話可以正反兩面地講，一方面是林聞方從一開始就認為人工智能會發展到需要有強烈的道德感的境地，另一方面，則是道德不過是林聞方手裡掌握著的可以編程實現的技術而已。到底是那一項更加可怕呢?

“說完了核心算法，我們來聊聊周邊的技術。”林聞方雙手支撐在面前的桌子上，沒有要看資料的意思，而是平平淡淡地繼續說了下去。可就在這個時候，法官錘子一敲，大聲咆哮道:“休庭！”

林聞方詫異地看向法官，法官輕咳了兩聲，翻了翻林聞方提交上來的材料。從他的陳述來看，其實真的是挺吻合的，可是，為什麽經過他的嘴那麽一講，味道就那麽不對了呢?法官嚴肅地說:“林上校，從程序上來說，你提交的材料和你的陳述吻合，符合聯邦有關庭審的基本程序，我無權中止您的陳述。聯邦法庭第一次審理完全虛擬概念的技術糾紛，不管是我還是陪審團，都需要對技術有個大致的了解，從這個角度來說，雙方對於技術的闡述是必須的。但是，作為一個聯邦人，哪怕我對於現在的技術體系並不太了解，我也知道，其實您的陳述裡的許多技術環節，對於庭審來說太過於領先了。許多陳述的內容已經涉及到國家的技術保密需要。所以，我只能動用我的職權，中斷您的陳述。同時，我正式宣布，本次庭審不再對媒體和公眾開放，我將提請安全局和保密局對所有申請旁聽的人員進行資格審核。在安排好這些事情之後，本庭才能繼續審理。”

林聞方翻了翻白眼，說:“我給你……48個小時，足夠了嗎?”那態度分明是在說:我很忙，你不要多搗亂了好不好。

法官無可奈何地說:“可以吧，相信各部門都會全力以赴落實的。”

林聞方並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他就事論事地闡述自己的想法，說明雙方的技術異同而已。但他的講述實在是太高端了……法官的判斷沒錯，僅僅林聞方在法庭上所說的這些內容，在傳到公眾那邊之後就引起了一片嘩然。最高端的編程無非是數學、物理等等的模型建構而已，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可是，數學公式真的能夠用來形容人類的道德譜系嗎?道德、品性等等，對於那些尖端的科學家、研究人員來說，僅僅是一項可以應用的技術嗎?

這樣的討論一旦興起，誰也阻擋不住，但一個說法冒了出來:林聞方牛逼到這個地步了，犯得著去再用他給智策公司開發的技術?兩年時間裡，就不興人家搞點別的更先進的東西出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能夠和網友們亦嗔亦喜地聊天、交流、打屁，甚至會發發小脾氣的那三個虛擬偶像，看起來都比總是冷冰冰地公事公辦的MARS來得先進。

一些專家學者對披露出來的這幾個公式進行了非常慎密的分析，演算，他們得出的結論是，從邏輯上來說，都是林聞方說的那麽回事。人類的一些思考法則，的確是可以被數學公式歸納總結，並且變成程序的。

第二次庭審準時地在48小時後開始。看到來旁聽的陣容，智策公司的團隊面如死灰，來的最多的不是對案子感興趣的各路官員、媒體，居然是各大研究所的主程序師、系統架構師等等，基本上都是國內一流研究機構的核心成員。其中有好幾個都扛著將星，技術官員能夠達到將軍可不容易，雖然多數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有適當的級別指揮研究機構，很多都是專門分列開來的特授軍銜，相當於主戰部隊的“戰場任命”，但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這些人，一個個都帶著錄音棒、攝像機、筆記本，這哪裡是來聽庭審的，分明是來聽講座呢。林聞方也很體諒大家那麽大老遠的來，從下午持續到晚上，他對比著MARS系統，將MARS的架構、程序方法、核心與周邊功能模塊的連接接口、功能模塊的擬人化設計、人工智能與仿生、人機工程學等等的關系詳細講解了一遍。連智策公司的技術人員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整個系統裡藏著那麽多有趣的東西，還有那麽大的潛力可以挖——林聞方在申海市組建團隊設計的MARS，戰爭爆發之後，智策公司的運營總部和研發部都在漢京，原先參與林聞方的研發的那些人，現在只有寥寥無幾分散在各地的分公司，雖然有大量研發過程中的技術資料，但可以說智策公司漢京研發部的那些人，從來也沒真正看懂過MARS到底是怎麽回事。經過林聞方的剖析，他們總算對這個系統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業內人士大家都懂的，這種那麽高端的“培訓”，費用可是以分鍾來算的。林聞方緊扣主題，幾乎一句廢話都沒有，說的那些內容，外行也都聽得懂是怎麽回事，但只有他們這些業內技術精英才能充分領會其中的精華。

官司打到這種份上，也算是千古奇譚了。原先智策公司還準備提請邀請第三方技術評估機構參與其中，對兩套智能核心進行分析比對，進行技術鑒定。但現在智策公司也算是看明白了，經過林聞方這麽一手，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個人或者機構敢攬這種活。沒有人有資格，林聞方大可微笑著遞上一張小紙條，指著上面的公式說:“來，告訴我這是幹啥的。說對了我就讓你鑒定！”

第二次庭審之後，智策公司撤訴了。於漫腦子裡就彌漫著四個字:自取其辱！

對智策公司，林聞方並沒有特意針對，事後還對那些關注此事的人說了自己在遊戲裡玩得很愉快，也半開玩笑地說讓智策公司高抬貴手千萬別封自己的帳號！其實， 智策公司和林聞方的關系何至於如此，作為公司裡工作過相當長時間的“老人”，林聞方和公司裡許多人的關系遠比初來乍到就開始搞風搞雨的於漫來得強。哪怕是研發部，從中獲益良多，已經準備將原先參與到MARS研發的人全部集中起來，一起再完善一下MARS的核心和周邊功能，也希望能夠在這些事情上私底下得到林聞方的一些支持。不過，考慮到於漫，這種合作不方便讓這個總裁知道，那報酬……就以遊戲裡的道具來支付好了，對於智策的研發部、運營部來說，這不過是隨手的事情。

本來，審計署那邊也有些退縮的意思，但現在卻不是他們想撤就撤了，不把事情說個清楚，誰也別想跑。林聞方在結束了和智策公司的專利權案之後，立刻向軍部內務處、軍事情報局、安全局、總統府、反貪局、公安部群發了申請，要求即日開始審理自己的“弊案”，他將於明天早上8點向軍部內務處報到，進入隔離審查程序。在隔離審查程序進行過程中，他名下的企業:天耀信息、天耀製造將封存全部帳目，停止一切經營活動，與包括公安部在內的一切合同擱置執行，公司將負擔對合作方造成的經濟損失;調撥給林聞方使用的機房與服務器集群將臨時移交給總裝備部電子信息科代為管理;與機甲研究院、天池山陸軍先進裝備研究所的所有合作項目全面暫停，他將在報到同時，封存全部過往郵件和技術資料;機甲師相應的管理、研發、訓練等事務，將移交給師長朱芷、師參謀長木恩，以及作戰科科長邰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