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仇?戰爭裡面還有私仇?”林聞方苦笑著說。

　“當你足夠重要的時候，其實還是可以有的。”耿芒的語氣聽起來更苦一些。

　“當時你在和平廣場被襲擊之後，軍方、情報機關等等，大家都在追查到底是誰乾的。的確，那幾個人一死，提供的線索很少，很難牽出背後的什麽人來。因為大家都覺得，沒有人從中獲益。可是，真的如此嗎?”

　能夠揪出萊昂斯，耿芒還是很有些得意的。這事情都讓安蓮誇獎了他一回，在他的印象裡。安蓮小姐這應該是第二次誇獎他吧。

　但他采用的方法和林聞方有些相像，他將周邊所有樓宇，所有街道的監控路線都集中了起來，集中了大批的電腦技術人員，拚接了一張極為廣闊的時間碼圖譜，每個時間點，都有些什麽人在做什麽事情，一目了然。在查閱電信數據等方面，他比林聞方輕松多了，直接打個電話就搞定了，也算是某些特權吧。當他查到那位財政部的官員的時候，心裡就有點底了。順著那條線索，他追查到了那位看起來規規矩矩的財政部官員和某個基金會的經濟聯系，又從那個基金會極為寬廣的聯系人清單裡發現了索爾.雷蒙。一開始，只是有些巧合，他發現這個索爾.雷蒙居然變成了自己的手下。可稍稍翻查這家夥的履歷，就發現了疑點。一個外國人要能夠進入到核心的機甲項目裡，機密級別需要很高，比起聯邦公民更不容易取信，更何況他很短時間裡居然成為類似於主程序師，程序主管這樣的職位。說明大家對他的機密級別和身份，完全沒有懷疑。

　順著這條線，他查了過去幾年他的工作經歷，查了他的出入境記錄以及後來為他的身份提供擔保的人。那位提供擔保的家夥，卻是個不怎麽可靠的家夥。或許那家夥沒有在聯邦的情報機構裡有什麽案底，可他卻是莫亞那邊放在聯邦的幾個聯絡人之一，凱恩的手下。這麽一查，耿芒心裡就有數了，這個索爾.雷蒙，身份必然有問題。

　既然索爾.雷蒙在北方工業集團上班了，那搞到他的指紋、聲紋和清晰的正面照片，身高體重等等數據都易如反掌。萊昂斯雖然喬裝一番，但並沒有能徹底改變自己的形象，只不過是加了副眼鏡，略略變化了一下膚色而已。他本來打著的主意就不是長期在聯邦潛伏，而是尋機親手刺殺林聞方，也沒有必要做太詳細的變裝。可這麽一來，最終還是讓耿芒結合在莫亞潛伏著的人員提供的情報，挖出了萊昂斯這麽身份來。作為莫亞技術特種部隊的隊長，軍方重點培養的年輕軍官，要找到他的資料一點都不難。

　聽了這些曲折的調查過程，知道萊昂斯為了能親手乾掉自己做的種種安排，林聞方沒有後怕，仍然是那麽淡定。

　“明白了。”林聞方說道:“我會努力不被掉的。其實，至少到現在為止，乾掉我的企圖還沒成功過，不是麽?”

　這個笑話太冷了。大家顯然不覺得有什麽好笑。朱芷看著林聞方，說:“有教官跟在你身邊，我會放心很多。反正就先這樣好了。”

　林聞方皺著眉頭問:“不是說是訓練我的格鬥嗎?”

　朱芷和耿芒互相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鄭泰澄既然接下了這檔子差事，肯定會異常嚴格地訓練林聞方。雖然林聞方已經達到了4級訓練難度，但到了鄭泰澄手裡，這點體能完全不夠看。教官之所以能帶出那麽多對他心悅誠服的特戰軍官，作風和技能都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呢。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不必提醒林聞方了，讓他自己體會就好。

　耿芒之所以忍痛割愛讓鄭泰澄出馬，加入到機甲部隊裡當這個顧問，可還不僅僅是因為萊昂斯的威脅。

　“有時候，我們這些軍火商拿到情報，了解聯邦的軍事部署，可能比你們都要早啊。”耿芒說:“鄭泰澄來這裡，回頭你們就算隊員們沒有訓練完成，好歹可以三個人出擊，互相間有個照應。不然，光是你和朱芷兩個人……真是讓人不太放心。機甲部隊的第一次實戰，可能比你們預料的時間更早一些。”

　朱芷警惕地問:“你聽到什麽風聲了?”

　“最近對笛山一線的供給力度加強了，僅此而已。”耿芒聳了聳肩。

　朱芷已經明白了。他們隨便聊了點什麽就散了。下面地區行政長官和預備役副司令員的參觀也已經結束。那兩個家夥本來被攛掇著晚上來這裡就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麽開著玩笑的就真的來了。仔細想想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一路過來，態度很好。在這邊看到了鄭泰澄，知道耿芒和朱芷、林聞方在上面開會，兩位方面大員也沒要求他們中斷會議下來見他們，而是非常淡定地隨意看看就離開了。看到機甲部隊的氣氛良好，機甲雄壯，他們也真的挺開心的。

　當天晚上的這場風波，自然不會這麽結束。萊昂斯直接逃走，壓根沒有再回宿舍，可這麽一來，整個北方工業集團的技術團隊稍後都受到了審查。幸虧耿芒和林聞方、朱芷他們見了面，開誠布公地將情況說了，不然，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互信真的要毀於一旦。

　在漢京，調查和清理的風暴更加嚴峻，一路上給萊昂斯提供過方便，出具過保證文書的每個人都受到了嚴密調查。萊昂斯消失引起的最大恐慌，莫過於大家意識到，這個當初有資格接觸到全套機甲技術圖紙的家夥，恐怕帶走了一些什麽，莫亞的技術力量比起聯邦有差距，可這也不能保證他們肯定造不出機甲來。如果機甲真的是一項非常好用的武器，那麽，將來的戰爭狀況會發生變化嗎?速戰速決，結束戰爭是一方面;趕緊發展下一代機甲裝備，保持技術上的優勢，又是另一方面。北方工業集團的機甲研究所在進行了兩三輪調查之後，還是在軍部的特意關照下重新開始工作。至少從程序上來說，他們並沒有在萊昂斯這件事情上犯什麽錯……

　萊昂斯並沒有離開聯邦。在他脫離天池山基地范圍不久之後，他就掏出了電話向凱恩匯報情況。凱恩似乎對於萊昂斯在刺殺林聞方這件事情上前後幾次不一致的表現和最終的失敗並不驚訝，全套機甲的技術圖紙和後台程序代碼，讓凱恩有些興奮，但他接下來卻吩咐萊昂斯，繼續留在聯邦。他或許不能再獲得一個安全的公開身份了，可他畢竟是個很強的特工，有著豐富的潛伏作戰，特種作戰的經驗，和潛伏在聯邦的其他許多人比較熟悉，方便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萊昂斯不喜歡新工作。那意味著很多人要平白無故地死去，而他們的死唯一的意義，可能就是成為籌碼。但是，已經有了連續失敗履歷的他，完全不敢反抗凱恩的任何指示。他平靜地接受了下來。

　時間推進到5月中旬。月海聯邦和莫亞共和國的戰爭已經進行了整整五個月了。莫亞共和國似乎拚盡了全力，也無法推進到到聯邦更深的疆界，只有在聯邦力量相對薄弱的東線，攻佔了三個行政區。在西線，自從申海市被聯邦收服之後，雙方就一直在邊境地區絞殺。聯邦多次攻入到莫亞的縱深，莫亞也多次打回來，兩三次大型戰役看起來熱鬧，但明眼人已經發現，雙方都在默契地控制戰爭傷亡了。大家都打得累了，煩了，大家都明白，這場戰爭，誰也奈何不了誰，最終只能以媾和告終。可是，在這種局面下，以什麽姿態媾和，到底是成為勝利者還是失敗者，那才是關鍵。

　西線的拉鋸戰絞殺戰還在進行，東線聯邦終於投入了重兵，力圖收復失地。這時候，整個東線最重要的一環，聯系東線和中線戰場的笛山防線就顯得尤為重要。笛山防線從戰爭開始的第一天，就在防禦。現在笛山要塞群仍然屹立不搖。借著複雜的山地地形，借著強悍的火力配備， 笛山防線以7個師的代價，頂住了莫亞共和國的狂攻。用最少的兵力頂住了敵人，讓後方的部隊可以從容調整，休養生息，醞釀收復失地的關鍵戰役。

　對莫亞來說，只要能攻克笛山防線，他們就可以在聯邦人口最為稠密的中東部地區為所欲為。只要能打進去，哪怕是少量部隊，都能夠讓聯邦疲於奔命，還不敢動用太多的重型火力對付他們。截斷東線戰場和南線戰場的聯系，只要在笛山駐扎一支有分量的部隊，還能保持同時對東線和南線的威懾，意義非凡，可以一句盤活整個戰局。在這個大家都預留收場的時候，這種可能性，才是最大的籌碼。

　笛山防線面前的敵人從3月份開始就不斷增長，到了5月中旬，已經增長到了22個師。可笛山防線一共只有聯邦6個師兵力，加上笛山要塞群的配屬的後勤、輜重、警戒、憲兵等等部隊，也才不7個師。笛山防線司令員哭笑不得，難道要將那些打殘了的部隊再調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軍部通知下來了。5月19日，獵人機甲部隊借調給笛山防線，他們將在保持相當戰術自主權的情況下，充分配合笛山防線的攻防作戰安排。這個秘密下發的通知，讓笛山防線的將領們松了口氣。不管戰績如何，只要機甲部隊一亮相，那士氣就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