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林聞方見面的時候，薇薇安一開始故意帶著幾分怨氣，連著說了些很衝的話。一方面是為了和之前的態度保持一致，也是為了讓林聞方觀察周圍有沒有莫亞幾個部門的特工在窺伺。

林聞方不用那麽小心翼翼，他非常明白，在瑟爾帝格市中心見面，周圍沒有特工才是怪事呢。可是，在那天大劇院裡展現了非凡而悄無聲息的大范圍偵查能力，那些莫亞特工再也不敢自找沒趣了。

實際上，關於這件事情，莫亞和聯邦還少不了有了一番爭執。莫亞政府直接將抗議照會通過外交部發給聯邦總統，說林聞方肆無忌憚地入侵莫亞的市政、民用設施網絡，有違外交人員的行為準則，希望聯邦方面予以申斥。外交部長有些頭痛，他其實覺得林聞方做的事情挺解氣的，大大威懾了莫亞方面，以後他們使團在莫亞活動，恐怕不得不注意到林聞方的能力，在監視監控方面束手束腳，絕不敢太過肆意妄為。不過，莫亞方面的照會卻也不能置之不理啊?想了半天，這個素來以腹黑著稱的外交部長童緒風的確是發了一封斥責公文給林聞方，不過，不是斥責他侵入了莫亞的市政和民用樓宇系統，而是斥責他居然公布了這個事情讓莫亞知道了。

這哪裡是在斥責，簡直是在給林聞方發勳章呢。莫亞方面得知此事，氣都不打一處來，連著發了幾份照會要聯邦方面說清楚！童緒風很是無奈地接見了現在正在漢京的莫亞外交次長。據說，談話是這樣進行的:

“這件事情，如果不是林聞方自己主動暴露，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不過，這不是重點。”

“林聞方的入侵，有沒有對莫亞的系統造成什麽損失?”

“沒有……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這樣的舉動大大傷害了愛好和平的莫亞人民的感情！”

“那麽，是不是，只要不傷害莫亞人民的感情就好了?”

“……這個，也不能造成實際上的任何損害！任何！”

“這個……你看哦，林聞方入侵你們的那些系統，這是事實。不過，是因為讓你們知道了，您才會那麽生氣。這樣的情緒，我理解。以後，這種傷害莫亞人民感情的事情，絕不會發生了。這是一個正式的表態。但是……咳咳，在這個表態背後，我畢竟不能騙你說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以林聞方的能力，想要進入什麽網絡逛逛，不光你們沒辦法發現，全聯邦也不會有多少人能發現。既然沒有絕對的控制力，也就談不上控制。我能控制的，也就是讓他的行為，不要讓你們發現了。那麽，我發函給林聞方，斥責他故意炫耀的行為，讓你們知道了他之前的滲透舉動，這完全是出自於聯邦政府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決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我的這番表示都不能讓你滿意，還是傷害到了你的感情……我想，你的感情是不是太脆弱了一點。我們都是同行嘛，外交官最重要的就是淡定！淡定！”

經過童緒風的這番解釋，莫亞的外交次長幾乎要氣瘋了。

在瑟爾帝格，雖然加強了對林聞方能接觸到的任何信息終端的監控，但的確如童緒風所說，林聞方的舉動只要是他不想讓人知道，那真的沒人能發現。在監控和保護林聞方的時候，莫亞的各路特工們也隻好保持一定距離，免得自找沒趣。他們只要保證不會出現大隊持槍匪徒突襲林聞方即可，近身的保護，20米內有鄭泰澄，20到40米的圈子裡還有薇薇安身邊的幾個保鏢呢。鄭泰澄已經很顧忌到莫亞方面的情緒，都沒有佩槍，

而是在西裝裡穿著一件別著22把飛刀的馬甲。那些受到了薇薇安的親生父親指派來保護薇薇安的保鏢，幾乎全都是軍隊特種部隊出生，一個個身手矯健，帶著的槍林林總總，從手槍一直到機槍俱全……天曉得要是真有人想要在林聞方和薇薇安約會的時候動手不利於他們的人，那該腦殘到什麽地步。經過了幾分鍾無營養的交談，火羽也已經將周圍掃描完畢，向林聞方發出了安全的信號。林聞方以約定的節奏敲了敲桌面。薇薇安看到信號，肩膀立刻就垮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剛才那樣說話，好累的啊。”薇薇安抱怨道。

“工作需要，這是沒辦法的。”林聞方笑著說:“不過，這麽看起來，顯然你是沒有成為外交家的天賦了。”

薇薇安聳了聳肩，這個其實不甚雅觀的姿態在她做來，卻顯得俏皮可愛。她還是小心地朝著周圍張望了一番，這才說道:“我父親告訴我說，從消息傳過去之後，得到聯邦的反饋，他和他的朋友們就知道，聯邦方面派來的絕對是最精乾的人員。不過，真沒想到是你。聯邦方面把名字發過來之後，我們這邊都驚呆了。更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聊這些事情。”

“嗯，正是因為想不到，因為我們都是公眾人物，所以才安全呢。一旦常規了，總是容易被人想到的。”林聞方說:“現在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呢，能提供進一步的情況嗎?”

“進一步的情況?”薇薇安愕然，她倒是背了一大堆的各種數據和人名、職位，但是她可一下子想不出來，什麽叫做進一步的情況。

“到底，你們是為了什麽要去聯邦，面對的主要敵人和困難是什麽。有多少人，牽涉到多少家庭，各自的位置在哪裡，有多少人是完全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他們到了聯邦之後能夠為聯邦提供些什麽，又需要聯邦提供些什麽，有多少人是需要改換身份的，有多少人需要長期處於保護狀態，又有多少人願意站到前台來為聯邦服務……這些信息是第一步，然後，我們才能有針對性地制定接應、撤離的計劃。不怕你不高興，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但只要超過一個人，必然就得分三六九等，有不同的優先級和相應的措施，這可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落實的事情。尤其是，你們這邊似乎並不相信數據安全，全都是靠著可靠的中間人，輾轉聯絡，前期就浪費了很多時間。正式談判開啟，的確是可以用一些手段來拖延時間，做各種安排，但那也是有限度的，畢竟，大家都希望和平……而且，怎麽能讓聯邦順利接收你們這些人，而不至於讓戰爭立刻開啟，都是個大問題呢。”林聞方覺得自己有些太咄咄逼人了，歎了口氣，說:“你對我提出的這些問題裡，有沒有現在就能夠回答得出來的?”

“這些……我還真的沒辦法直接回答你呢。”薇薇安有些懊惱地說:“太多問題了，我先把我記住的那些事情告訴你吧。”

薇薇安只知道，她的父親亨克爾將軍之所以萌生了到聯邦去的念頭，是因為看到了不敢看的東西，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由於長期負責莫亞的軍備生產，亨克爾將軍可能是對莫亞的整體科學技術水平最為了解的幾個人之一。殫精竭慮地操持著戰爭時期的軍備生產的同時，亨克爾將軍也負責對聯邦的諸多技術進行破解。正在分析從申海市數據中心搶出來地那些數據的團隊， 機甲的研究製造團隊等等，都在他的轄製之下。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熟悉和了解，亨克爾漸漸發現了技術研發中的一些問題……林聞方一聽就明白了，亨克爾是和極權海夫納組織的執行官發生了衝突。極權海夫納自詡為國家精英，一貫看不起一般的官僚，負責機甲生產研發的執行官之下還有萊昂斯這麽個怪人，亨克爾發現了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員、財務和資源的動向，多少會有些疑心，但他追查下去，卻遭遇到了幾次極為嚴峻的警告，甚至於遭到了兩次刺殺。

亨克爾原本只是氣憤，他覺得是不是有貪腐份子滲入軍中?不信邪的他糾集了一大批的人，想要為莫亞清除蛀蟲。蛀蟲倒的確是清除了一些，但情況卻變得越發詭異了。而後，一些人才隱隱提醒他，莫亞早在很久之前，就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所謂的民主共和本來就是謊言，而他亨克爾要不是在管理上的確有專長，也絕對不可能站在現在的位置上。

一開始，亨克爾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但因此找到了一些同道卻也挺愉快的。可是，隨著戰爭的進行，隨著莫亞在戰場上逐漸從優勢轉向劣勢，需要越來越多的資源去填補窟窿，那夥人越發肆無忌憚，對人力和物資資源的使用也越來越沒有節製，好多都已經完完全全是在進行破壞性的利用了。那些人對於迫切取得戰爭勝利，似乎有著一些極為強烈的驅動力……而這些人，正在逐漸讓莫亞變成一個從表面到內裡都無比獨裁的國家。

而這，則是亨克爾絕不願意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孩子去經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