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你也開始玩機甲了……這很不好。”林聞方再不顧忌暴露身份，低沉的聲音從揚聲器裡播撒了出來。大家都聽得見，但很少有人聽到過林聞方如此平靜卻冷冽的說話，簡單的語句裡，仿佛潛藏著無盡的仇恨。

“哈哈，為了乾掉你。”先陷入癲狂的卻是萊昂斯，他一個撤步隨即一個標準的膝撞直接衝了上來。

林聞方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耳邊有火羽在提醒道:“功率輸出144%，膝蓋、腰部關節活動范圍比聯邦的獵人機甲第一代大7度，比第二代大11度。性能判定為優良。身高、臂展、腿長、膝蓋距離地面高度數據分別為……”

是這樣啊。一連串的數據如果擱到別人哪裡，估計會讓人茫然無措，不知道是不是該找張圖紙來比對著畫上去。但林聞方不用，他對機甲太過熟悉了，每一個型號的數據全都印刻在他的腦海深處，沒有一點差錯。這些數據也就決定了一台機甲的活動范圍和攻擊范圍，一個機師技術再好，也不可能再超過他，不可能做到他不可能的數據，哪怕再高估萊昂斯，做不到的還是做不到。至少暫時是這樣。

萊昂斯發現他連著揮出幾刀，都堪堪擦著林聞方，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沾到他。他想要拔槍射擊，卻發現林聞方戰前半步就將他的槍口卡在了外線，怎麽都轉不過來對準他，只要幾度，哪怕關節活動范圍多個幾度，結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他嘗試了好幾次，但每次都是如此，他忽然明白了過來，這是林聞方在耍他呢。他太了解機甲了，了解到了敢於用這種極端危險，卻極端打擊人的方式回避著萊昂斯一次次的攻擊。

“看到了嗎?你做不到的，你永遠做不到的。因為，你他媽的就是個人渣！”林聞方說完一拳轟在了萊昂斯的胸口。

萊昂斯倒飛了出去，但他卻奇怪地沒有一絲沮喪。雖然打在胸前的那一拳很重，縱然有機甲的裝甲消化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傷，可是，他居然又有了新的體驗:原來，機甲的戰鬥是這樣的。林聞方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朝著朱芷那邊跑了過去。

朱芷今天表現出來的戰鬥力非常驚人，在林聞方和萊昂斯格鬥的時候，她已經又乾掉了一台機甲，今天的擊殺數已經非常可觀了。但今天遇到的敵人讓她有些難於發揮射擊特長，76毫米狙擊炮的射速和備彈量都不足以支持她和敵人比火力，她一下子被壓製住了，在一道溝裡爬不起來。

“出來，我給你掩護。你看機會打一槍立刻走。”林聞方說。

朱芷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是！”

她答應得太快了，快到了她自己都無暇去考慮到底誰是誰的長官，反正，在機甲師，這也的確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敵人的直升機也來了。林聞方抬頭一看，冷哼了一聲，他一點都沒改編自己的行動，整個機甲像是一道虛影，直接從朱芷藏身的那道溝的上方越過。他的速度太快了，雖然身上挨了兩發37毫米的炮彈，但都不是什麽重要位置，隻將外面的裝甲炸得不那麽平整了而已。但就在這一瞬間，朱芷已經完成了起身、提槍、開架、瞄準，射擊這一系列動作，一發狙擊彈再次爆掉了一台機甲的腦袋。而她的下一發狙擊彈，則直接衝著半空中的直升機去了。

直升機看到火光一閃，駕駛員立刻緊急打了個側旋，躲開了炮彈，飛行員位置之前的武器手有些惱羞成怒，機炮朝著朱芷這邊連連開火，兩側的火箭巢同時傾瀉出一道道火龍。

林聞方沒管朱芷和直升機之間的戰鬥，

直接衝著另外一邊的另一台機甲去了，看到密密麻麻的火箭彈，火羽驚奇地“喔”了一聲就再沒有任何表示了，顯然火羽並不覺得這種武器能夠對他們造成任何威脅。但林聞方還是吼了聲:“朱芷你小心。”不知道朱芷有沒有聽到，在她眼前的光幕上，電腦已經標出了每顆火箭彈的落點位置和殺傷范圍。朱芷似乎一點都沒覺得害怕，她直接跳出了溝，踏著一塊石頭站成了弓步。一隻手托著狙擊炮，一隻手扣動了扳機。

咻地一聲，炮彈刺破了夜空，直接扎進了直升機的機體。直升機臨空爆炸。

敵人當然不止這點武力，眼看著機甲部隊的攔截已經失敗，莫亞的部隊爆發出了最後的瘋狂。附近的直升機部隊全體出動了。

林聞方他們現在在的地方已經在雪線上了，他們沿著雪線和林帶的邊緣快速衝擊，已經無所謂敵人是不是能發現自己。他們的行蹤已經無法掩藏了。但為了遲滯敵人的攻擊，林聞方和朱芷還是留在了最後，朱芷將自己的突擊步槍扔給了林聞方，兩人中必定有一人在飛奔而另一人在朝著空中或者地面壓製射擊，如此往複，這種配合越來越默契，仿佛兩人心意能夠相同一般。

距離集合地點還有多遠?地圖上標記的距離還有7公裡，但這7公裡可真不好捱。

就在這個時候，遠在瑟爾帝格的凱恩看了看時間，問道:“攻擊機、轟炸機部隊在什麽位置?”

“在他們上空。”

“覆蓋吧。既然追不回來……那也只能消滅他們了。”凱恩恨恨的語氣了居然有幾分不舍。是的，的確是有一些不舍，正因為在凱恩的位置上，他才能知道莫亞到底有多缺少人才，有多需要這些人才。那些逃走的人裡，固然有他要清洗的，可也有他，還有他們極權海夫納準備吸收，準備重用的人。他們為什麽要跑呢?作為一個從一出生就在陰謀和爭鬥中磨練長大的人，他永遠想不到有些人需要的不是起起落落，僅僅是簡簡單單的平安罷了。

“機甲部隊如何處理?撤回來嗎?”已經開始撥電話的助理無奈地問。

“萊昂斯還有待磨練啊。不過，他的表現還是不錯的。”凱恩難得地對於萊昂斯的失敗沒有太過介意，他知道兩國的機甲水平相差多少，知道萊昂斯的戰術得當，要不是對方太過凶悍，射擊和格鬥全面壓製了莫亞的機甲，加上機甲出動太過倉促，其實也沒有形成數量優勢，他說不定真的能成功阻截住他們。不過，現在說這些太晚了，莫亞要在機甲方面追趕聯邦需要更長時間，也需要耐心。

凱恩的命令不到一分鍾就傳達到了山脈上空，攻擊機和轟炸機飛行員們嗷嗷叫著，紛紛按動發射按鈕，一發發導彈，一枚枚炸彈從空中射向地面。

“終於啊。”林聞方並不覺得奇怪，在他看來，對方之前派機甲部隊就是心存僥幸了。要是一開始就直接用如此火力覆蓋，他們一行可能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如何應付這種局面呢?“火羽！”林聞方吼了一聲。今天，火羽的戰鬥模式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一次次的路線分析，射擊校正，讓林聞方能夠在兼顧著團隊指揮的情況下，一次次做出準確的判斷，極為劇烈的動作。到了這會，體力消耗極為劇烈的林聞方，又是不得不將操作機甲交給了火羽，整個人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繼續將地理信息和隊員們同步。

“炸彈落點位置和爆炸范圍正在計算。由於情況複雜，僅供參考。”

“參考個屁，立即給我同步過去，來不及了。”

林聞方居然急切道開始罵人?一直緊張地伏在背後的薇薇安睜大了眼睛，相比於剛才的劇烈行進， 突擊，不斷地加速減速，在雪線和林帶的夾縫間疾走算得上非常平穩了。少女的心神才剛剛定了下來，但她立刻發現了林聞方的狀態不太對，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著，這明顯是嚴重脫力了。駕駛機甲消耗的體力驚人，尤其是做高難度動作的的時候，光是要控制住機甲的運動，讓每個步點都準確，就要耗費大量心神。這可不是勤加苦練，練到做動作全都下意識能改編的。操控、提拉機甲本身就在耗費體力呢。連續幾個小時的拚命趕路、戰鬥和指揮，讓林聞方的體力和精神隨時在崩潰邊緣。

林聞方甩了甩頭，發梢的一點汗珠甩了出來，濺進了薇薇安的眼睛裡。薇薇安哎呦一聲叫了出來，隨即不好意思地揉著眼睛道歉:“對不起，我不是要吵你。”

林聞方搖了搖頭，他連一個字都不想多說。“導彈鎖定，注意規避。”火羽提醒道。

機甲一下子側滑到了雪地裡，林聞方居然以漂移的方式轉過了身，對著導彈打出一個點射，將導彈領空打爆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方向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你……你……”薇薇安大驚失色，林聞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動作穩定堅決，和剛才的情況大不相同。

但是，脫力的顫抖在動作做完之後又出現了，林聞方知道自己將積蓄的最後意思力氣揮霍掉了。他歎了口氣說:“火羽，接管吧，全部。”

“咦?”看著林聞方放松了四肢，薇薇安捂住自己的嘴，驚訝地問道:“這機甲能自己開?”

“嗯。”林聞方的頭向後靠著，他靜靜地囑咐道:“別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