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七十七章思想有毒

　這就是短短兩周內讓技術儲備並不雄厚的赤翼科技拿出能夠有如此驚豔表現的動力犬的關鍵人物嗎?

　切赫看到林聞方的一瞬間也有些恍惚。這個人看起來真是年輕……履歷上寫的年齡是36歲:這正是一個工程技術研究者黃金的歲月。動手能力強，經驗豐富，體能卻又沒有嚴重下降，同時還有足夠的底蘊和思路去處理和項目有關的人和事，處理好各種關系。但這個柯永華，看起來似乎年輕一些。這並不是從皮膚、從樣貌上看出來的，而是因為這個柯永華看起來像是從骨子裡冒出一種銳利。

　他的眼鏡讓他的眼神藏得很好，他談吐極為自信，雖然並不一直咬著術語不放，但卻能夠將技術細節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口帶著明顯的德累斯頓發音特點的莫亞語一點都不成為溝通的障礙，似乎很明白哪裡可能造成誤解，造成溝通流失，總是很注意控制語速變化。但切赫還是注意到了他那種掩藏不住的對莫亞的研究機構的不以為然。

　“你覺得，我們的研究所怎麽樣?”切赫溫和地問道:“剛才你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吧。你得理解，精密加工領域，我們的設備受到很大限制，和德累斯頓你原來工作的地方想比，可能還是有差距的。但是，莫亞是這樣一個偉大的國家，只要下定了決心要做成什麽事情，那就一定能成功。仿製成功月海聯邦的第一代機甲，我們用了四個月時間，這個項目我也有參加。現，或許是因為你的貢獻，模仿哮天犬方面，或許我們可以做得好。當然，時間上是來不及了，但關鍵的是質量啊。我已經看過報告了，你的想法，能讓我們的研究進程大大加快。我能夠決定的是，你提出的盾構布線布局的動力系統，將作為小型步進裝置項目的三種主要備選方案之一。你估計得這裡工作一段時間，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向研究所提出，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我們都會力為你解決的。”

　這的確像是一個領導對下屬說的話，但切赫如此平穩地講述，可不是僅僅為了安撫。面前這個聯邦裔青年讓他覺得有些不安，他能看到他灼人的銳利，他能隱隱感覺到一絲焦慮。或許是威脅，或許是不確定，或許又是因為這種特殊的用人情況衍生出來的某種怪異的情緒……他覺得，他需要確認一下，面前這個人到底想什麽。

　“你，有任何問題嗎?”切赫溫和地說:“想到了隨時可以提。”

　“不，沒有。”這個“柯永華”的回答平靜中蘊藏著力量，這顯然不完全是他的真實想法。

　“哦?你的語氣，不像是沒問題。能夠直接向我要求什麽的機會不會很多，你不用考慮太多。”切赫加重了一點語氣。

　“我說的是，沒有您能幫忙解決的問題了。”

　“哦?”切赫覺得似乎是自己的施壓起了點作用:“那我不能解決的問題呢?”

　“我來到莫亞是不得已，要說討生活這方面，現的情況已經比我之前的料想好了很多。薪水很夠，回頭我妻子來西德尼市，也有不錯的地方住，這些都不用我多擔心了。無非是工作罷了。這些，是已經解決，也能夠解決的問題。”林聞方刻意加重了幾分語氣，說:“可是，其他的，我能想到的一些問題恐怕都不是那麽簡單的了。我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能夠這個莫亞頂尖的研究所裡工作的同僚的水準。但是，真的搞成了什麽，您確定決定後方案的時候，不會因為我是聯邦裔的身份，導致整個方案被放棄嗎?一旦有這種情況，我能避免遷怒嗎?如果這個方案成功了，那我，以及赤翼科技享有這種動力結構的專利嗎?當莫亞其他的步進類型的機構采用這種結構，或者類似的思路的時候，我們能得到通知並且持續獲益嗎?當出現了什麽情況的時候，我和我的妻子能不能還有自由地躲避到其他地方，其他國家的權利呢?”

　切赫笑了笑，說:“你很有膽量，我欣賞這一點。不過，這些話到此為止。莫亞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有著許多和其他國家不同的特點，您對國家做出的貢獻，會以別的方式獲得報償，你和家人的安全也會有充分保障。只要，你為這個國家做出足夠的貢獻。你剛從德累斯頓過來，可能熟悉月海聯邦-德累斯頓式的工業專利體系。但我們這裡，很多東西不是用法律條款和金錢能描述的。這麽說把，如果你能讓動力犬項目成功，其中做出關鍵的貢獻，你享有的不僅僅是金錢，還有特權。”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這份工作的性質，對此，我並無太多奢望。我會到我的力量的。”

　聽著柯永華的保證，切赫心裡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這個柯永華比想象中有能力，也有想法。如果他只是個庸人，一個對於自己能做到什麽做不到什麽心裡沒底的家夥，絕對不會提出那些問題。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但莫亞，這種成功體現他個人的價值上，一定會打折扣。誰不是如此呢?作為一個老牌科研工作者，切赫對此習以為常了，他能做的也唯有安撫而已。但是，他心裡隱隱有著一些刺痛。這個柯永華太了解這些花樣了，他僅僅是將這邊的研究當作一項回報尚可的工作嗎?

　柯永華和切赫的這番談話並沒有研究所裡保密很久。柯永華太強了，他加盟第三研究室，專攻動力犬項目之後，整個項目的進程居然因為這個機械師加快了三成還多。第三研究室裡的動力犬骨骼架構和之前發給每個公司的圖紙全然不同，整體設計規整也科學。針對這套骨骼系統，柯永華隻用了一個下午就用研究所裡的物料加工完了盾構動力布線套件並一次安裝完成。

　第二天，他堅持測試中加入了紅外溫度圖譜項目，然後調整了整個動力布局裡的幾個盾構位置，讓摩擦產生的熱量降低了7%。

　第三天，他從整體運動效率的角度出發，提出了一些對後台控制程序設計的建議，希望程序設計中能考慮到運動的整體性，降低零部件的耗損，而非和個別的動力輸出點死磕。為了這個想法，他項目組組長幾乎吵了一架，和程序員解釋了大半天……然後，他準點下班，結束了他覺得沒什麽意義的爭執。可當天晚上，加班的程序員將程序按照柯永華的提議調整完之後，動力犬進行了15分鍾的測試:動力耗損降低142%，耗電量降低9%，極限運動表現提升一成。

　幾乎就短短三天裡，他就研究室裡樹立起了自己的權威。他並沒有解決赤翼科技的人，還有他自己一直被輕視被攻擊這事情。凡是有什麽爭執，他永遠就事論事，但往往說不到三五句就有人將問題擴大到他的聯邦裔身份上。很多話甚至都沒人敢去告訴切赫，那徹徹底底就是人身攻擊。柯永華的秘書收集這些資料的時候都覺得這個柯永華的脾氣實是很夠好了。

　柯永華很多問題上只要和別人起了爭執，都不會硬挺到底，而是將話撂那裡，然後按時下班回家。然後，其他人就會私下裡試試看……然後證明他是對的。事後，柯永華也像是不知道一樣，繼續討論下一個技術環節，重複這樣的進程。

　不堅持和每天準時下班這兩點讓第三實驗室的負責人卡雷拉憤怒不已，他覺得這個柯永華對這個動力犬的項目完全沒熱情，沒有做出應該有的貢獻，反而讓研究室裡多了不安定因素。可他去找切赫反應這個問題的時候，切赫將他當初的那些問題擺出來，卡雷拉一下子就愣掉了。這些問題他沒想過，或者，他已經習慣了不多想這些東西，但一旦這些想法被揭開， 他深深感覺到了裡面的確有問題。

　柯永華就是把這邊的研究當作掙錢養家糊口的一份普通工作而已，人家現還都不是正式的莫亞公民，只不過是拿著臨時身份證和只有9903研究所才能提高到足夠限度的安全評定書的聯邦裔德累斯頓人罷了，憑什麽要求他為了莫亞的軍工事業拚死拚活?這點，他們自己都做不到呢……

　卡雷拉一時不小心，就將這些話傳開了。這番話就像是一種瘟疫，原本氣氛就還算是自由輕松的9903研究所擴散了了開來。是啊，大家拚死拚活是為了什麽?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永遠都不會有享受特權的機會，奉獻和專注，對於他們來說實是太奢侈了。

　一開始，卡雷拉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錯，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從他不小心泄漏了和切赫的談話內容以後，每天準點要求下班的人越來越多了。他有些緊張，這事情可不能讓切赫知道，不然自己這個研究室主任雖然不至於撤掉，但被切赫批上一頓，那感覺可絕對不可能好。他決定，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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