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飛揚不住點頭,指出諸般機關的特異之處。要對付天魔、陸雲樵這種絕頂高手,普通的機關沒太大意義,可是如果使用一些阻礙性的機關,短暫讓其中一人兩三秒不能動彈,就會給予另外一人下手的機會,重擊之下,甚至可能一招分出生死。
重力壓製,這有可能造成他們動作遲緩,或是不能動彈,如果反其道行之,直接造成短暫的反重力狀態,這也可能有驚人效果。以孫武來說,假若正要全力凝運金鍾罩,抵擋敵人重擊,卻忽然腳底騰空,飄浮起來,金鍾罩威力減半,就這麽被人一擊乾掉,絕不是沒有可能的。
「要搞這麽厲害的機關,能量消耗可不小,他們藏了多少能量晶體在附近?不怕爆炸的嗎?哇塞!銀劫老友這次玩真的了,五座反應爐埋在皇城中央,這還能算是機關嗎?根本就是自毀裝置了?他是不是打算看情況不妙,引爆反應爐,把有可能禍害帝國存續的東西都炸上天去啊?」
路飛揚說著,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對喔,剛剛都還沒想到,兩個決鬥的,兩個旁觀等下手的,只要這四個人一起死光光,中土從此就太平了.....明天的戰鬥,乾脆就以這個為大方向來試試看。」
這段自說自話,旁邊的孫武不好接,倒是旁邊的袁晨鋒臉色奇壞,一下伸手切掉了影像,道:「這算什麽?」
路飛揚一手插腰。道:「算什麽都行,但希望你別因為這樣,就說我是串通魔門,天地良心啊。我與魔門之間清清白白,單純就是圖書館與借書人的關系,連金錢往來都沒有,外頭滿大街老百姓都可以作證的。」
袁晨鋒臉色鐵青,「你這樣就弄來皇城情報,那... 那我們之前的努力、弟兄的犧牲,都算什麽?明天的決戰又算什麽?」
「算最後手段啊,不也就是因為你們搞不定。我才出此下策的?你反倒怪起我來,這沒什麽道理?我讓你們不用冒生命危險去查線索,你應該要請吃消夜了。」
「但...你...你弄得這麽歡樂...死去的那些弟兄...」
「歡樂點礙著你了嗎?我一定要鐵青著臉,哭喪著表情。才能顯示我對人命傷亡的悲痛,才有意義?你覺得重要情報這樣到手很荒唐,很不合理,但這就是現實,現實的定義就是... 存在即合理。它不會因為你合理所以成功,只會因為你成功,所以合理。」
路飛揚望向袁晨鋒,口氣雖然略帶嘲諷。表情卻很溫和,「晨峰。同盟會由你執掌多年,你做得很好。比我預期中更好,那麽小的年紀,就開始管理這麽大的組織,這簡直不是人乾的,但你挺了過來,我一直覺得你很了不起,比我更傑出得多,你很好,真的...」
聽到鼓勵,袁晨鋒看來並沒有比較高興,只是苦笑了一下,道:「謝謝您對我的認同,不過,您還是早點把但是這兩個字後頭的話說出來,在這兩個字的前面,再多誇獎也是沒意義的。」
「好,但你必須開始適應,除了黑的道理,白的道理之外,還有些很沒道理的灰色地帶,這沒什麽道理,因為對方就是不願和你講道理,如果你不能適應這一點,你就沒法和他們玩下去,即使你今天沒被我弄瘋,早晚也會給他們逼瘋的,這是你通往頂峰之路必經的障礙,假若你過不去,半壁江山、平分天下,這就是你此生的最高成就。」
路飛揚在袁晨鋒肩上一拍,緩緩道:「要往上走那一步,並不容易,可能比你過去這二十幾年的人生更難,即使走上去了,也未必真能得到什麽,這話我從前便該說,但我知道你聽不進去,所以... 晨峰,這是老師對你最衷心的勸告,你...好好當個好人!」
手掌在肩頭落下的瞬間,孫武看見袁晨鋒的眼中有種痛意,彷佛心裡有什麽東西崩壞了,這點自己似懂非懂,因為所發生的這些事,自己確實有感覺,覺得敵我三方的首腦人物全是一群混帳,真是死光了就太平了,不過也僅是如此,沒有到痛苦的程度,實在不懂袁晨鋒眼中那抹痛意,為何如此深刻?
路飛揚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孫武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望向旁邊小殤,發現她雙臂環抱,好像很冷一樣猛打哆嗦。
「小殤,妳著涼啦?不會?」
「太、太陰毒了... 」小殤搓著手,哆嗦著呵出白煙,看得連孫武都感到陣陣寒意,「臨走之前都不忘記下詛咒,要人好好當好人,這實在是太陰毒了。」
「呃,我想... 路叔叔說的好人,應該不是妳那個意思... 好人不該是貶意詞的。」
「是嗎?那好,小武哥哥真是個大好人,是個大大大的好人呢。」
「........... 我明白了,妳還是替我連絡一下老爹,問問魔門有沒有空缺位置,我把這裡的事情收收,回去跟著他乾,這種時代當好人太沒前途了。」
「嘖,還真是可惜啊,我的反應爐炸光光計劃,就這麽泡湯了嗎?」
「那種計劃如果會成功,就有鬼了!」
路飛揚找魔門要情報的事,大半座皇城的人都知道,武滄瀾與銀劫當然也知道,他們甚至用不著底下的情報人員告知,光是聽見路飛揚的那幾聲大叫。就曉得他打什麽主意了。
武滄瀾皺眉道:「我挺好奇的啊,你對同盟會的情報戰,總能做到滴水不漏,怎麽對上魔門就一敗塗地呢?同盟會查不到皇城內的情報。魔門就查得清清楚楚,我們對上魔門真有如此大差距?西門朱玉可是早就不在了。」
「魔門的地下人員,活動策略與同盟會完全不同,進行探查時不但勇於賣命,還大量犧牲手下人為棄子,分散我們的注意目標,而且... 我懷疑最後是由他們的大頭目親自出馬踩點,這就...」
「由大頭目親自出馬跑業務。這麽不健全的組織,是倒閉的前兆。」
「或者陛下你也可以把這看作是勤勉的象征,對健全組織而言,至少好過隻想在家裡玩反應爐。要把自己家炸上天去的狂人領袖。」
「你聽起來對自家老板似乎很不滿意啊...」
這句話從武滄瀾口中說出,也就只有銀劫能受得起,當作是玩笑話,換作任何其他人,承受這句話就是滅頂之災。
「我想我和袁晨鋒應該有差不多的感受...」
銀劫淡淡說著。非常清楚袁晨鋒此刻的處境與心情。在他看來,袁晨鋒作得已經很不錯了,換作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拿著同樣資源。坐在同樣位置上,也不可能做得比袁晨峰更好。尤其是碰上那樣一個同樣讓人發狂的老板。
問題在於,袁晨鋒終究受到自身閱歷、修為的限制。有很多事情看不明白,這不能怪他,怪隻怪真正懂這些的人,沒把該說的話告訴他。
什麽地雷陣、千斤壓、硫酸池... 這些都不是用來殺人的機關,比較實際一點的說法,這些都是笑死人用的機關,盡管負責此次皇城內各種埋伏工作的人是自己,但設下這些東西並非出於自己本意,而是皇帝陛下找來軍部群臣商議,那群蠢才你一言、我一語地提出建議,最後弄出一個餿主意大全之類的方案,由皇帝陛下禦筆一批,交由自己付諸實施,抗命者死。
假如真是碰上一個蠢到極點的昏君,乾出這種事無可厚非,但如果說此刻滿朝之中,有什麽人最了解這次皇城決戰代表的意義與其中風險,肯定就是這位皇帝陛下,他批準這些荒唐又沒意義的機關改造,背後心態大概就像袁晨鋒的老板一樣,純粹沒事找事,給手下人添麻煩來取樂。
皇城之戰,不是不能設置機關與埋伏,也不是不能設真正威脅得到陸雲樵、天魔,破壞力強大的機關,站在己方的立場,這些準備工作絕對都是必要的,只不過,作這些準備的困難程度,遠遠超過外人想象,更不是袁晨鋒這些小輩能理解的。
最關鍵的一點,其實很簡單,只是很多人似乎都沒有想到。陸雲樵與天魔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他們兩人會離譜到跑來敵人地盤上生死決鬥,本身已承擔極高風險,甚至可以說,若非他們兩人腦子都壞了,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然而,這也已經是極限了,假如皇城內當真準備太多足以威脅他們兩人的機關、高手,那麽這兩人一起現身後,在決鬥之前,恐怕就會先連手起來,鏟除所有會干擾他們的東西。
今天路飛揚響徹半個京師的那幾聲大喊,還有天魔隨手送去皇城內機關布置圖的行為,看似搞笑,彷佛只是向眾人表示,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但事實上就是借著這個動作,向朝廷暗示魔門與同盟會反過來連手的可能。
兩強對決,戰於皇城,實則卻是三方勢力彼此牽製,情勢微妙,只要其中有一方的步子走得太快,立刻就會引來另兩方的連手攻擊,得不償失。武滄瀾的實力之強,放眼天下,幾乎已是無敵,但偏偏陸雲樵、天魔就是他沒有必勝信心的兩人,假如這兩個人一上陣便立刻倒轉槍頭,連手殺他,即使武滄瀾再怎麽強,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逃命這種事也是要看情況,有些情形臨陣逃跑就是可恥,有些情況不跑就是傻瓜了,朕是獨裁者,是暴君,可不是傻子。」
武滄瀾坐在雕刻著九龍的黑桐木椅上,卻很粗野地將腿放在桌上,沉吟道:「陸雲樵的五絕神劍,由驚神指所化,威力無儔,比天子龍拳猶勝幾分,七寶指環落在他手裡,若他是帶著七寶指環上陣,朕即使以赤龍腕配合血裔天賦,對上他的勝算也只有四成...」
「但他如今已斷一臂, 五絕神劍運轉有礙,陛下戰他的勝算起碼有六成。」
「不錯,朕拚盡全力,戰一名斷臂的殘廢,也只有六成勝算,至於天魔,朕不理解怎麽總有人把他與朕、陸雲樵視為同級數的對手,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是我們一直給他打得慘兮兮,從來也沒有打平過,同級數這詞真不知如何作數?這一點,相信那個斷手的也是同樣想法。」
說著一點霸氣都沒有的自嘲話語,武滄瀾道:「所以,如果那個斷手的與老頭子連手,朕沒有第二句話,立刻有多遠跑多遠,有誰覺得這可恥的,盡管上前去戰那兩位試試。」
「多余的動作與布置,只會刺激那兩個人過早連手,所以臣下當初力主,皇城內不需要為此大動土木,搞那些貽笑大方的東西。」
「你一直主張不用搞那些東西,軍部有人參你好幾本,說你是魔門奸細,是來替同盟會、魔門做內應的。」
「...如果因為這種理由被問斬了,臣下也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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