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偽裝西門朱玉的人,趁著一切最混亂的時候,一下子從窗口跳越出去,虛江子愣了一下,差點被敵人一刀砍中。
這幾個敵人的身分不明,一身黑色的夜行裝束,更以黑巾蒙面,明顯是不想泄露身分。虛江子的江湖經驗不多,無法從他們的武功路數辨認出身,但這幾個人的武功大相徑庭,絕非出自同一門派,這卻是再明顯也不過的事實。
不是出自同一門派,卻又有組織性的行動,這若非是某個同盟、聯合,就是這些人同隸屬於某個勢力,奉命行動。想到外頭的情況,虛江子判斷後者的可能居高,而自己怎樣也沒有偉大到令某個勢力來搞針對行動,換句話說,這些人的目標是西門朱玉,或者...是那個假的西門朱玉。
照這樣來看,那個假的西門朱玉一跑,這些人也該跟著追去,沒理由繼續和自己亂打。這是虛江子的想法,盡管看到兩名同門師兄弟喪命,令他又急又怒,不過形勢比人強,敵方四人連手來攻,自己別說報仇,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這種必死之仗怎麽打得下去?
所以,看到那個假冒者逃了出去,虛江子暗暗松了口氣,想說這樣子負擔可以輕一點,哪知道事與願違,那幾個敵人見主要目標逃走,怒喝出聲,本來要一起追出去,但其中一個卻把手一揮,製止眾人的腳步。
「外頭自有人料理那個賤貨,她跑不掉的。先把這裡的手尾收拾乾淨。」
賤貨?這話確實令虛江子一驚,那個假扮西門朱玉的人,難道是個女子?為什麽一個女子會假扮淫賊呢?而且,如果那人是個女子。剛才的采花... 是怎麽采的?怎麽看都不像是做戲啊。
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先扔到旁邊不談,眼前最迫切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敵人已經殺到面前,而且還是幾個人一起圍攻,擺明是要速戰速決,全然不講江湖規矩。
虛江子揮劍防禦,把周圍守得水潑不進。以一人之力,擋住四面八方的斬擊壓力,敵人攻得雖急,一時間卻拿他沒辦法。幾招一過,就連敵人也感到詫異。
「小道士的武功不差啊!」
「這等歲數,能在我們手下撐到現在,不會是普通河洛弟子?」
虛江子撐得極為吃力,暗忖這樣的打法。自己再過幾回合就會被乾掉,聽到敵人的話,正想開口,忽然聽見敵人之中響起一聲驚呼。
「這...這個小道士。好像是赤城子新收的徒弟啊!」
「什麽?他是河洛掌門的徒弟?」
敵人中的為首者,在這聲驚呼後立刻叫住手。讓同伴止住攻擊,似乎對虛江子的特殊身分存有顧忌。虛江子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略一定神,聽見外頭傳來怒喝、兵器交擊之聲,明顯正在動手,想來是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女人,與外頭的伏兵戰了起來。
「哈哈哈,想不到竟然碰上赤城子掌門的徒兒,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啦。」敵人的首領大笑出聲,收起兵刃,還主動伸出手來,朝著虛江子走去。
虛江子感到詫異,這些人對自己的師兄弟下手狠辣,怎麽認出自己是掌門弟子,態度就整個變了?這有點怪怪的,難道掌門弟子的身分比較尊貴,他們心有所忌?
「你是赤城子掌門的弟子?真是失禮,我們幾個兄弟,當年受過赤城子掌門的大恩,其他河洛弟子倒罷了,總不能傷害他的親傳門徒啊。」
虛江子不知對方底細,見對方伸手來握,便收劍入鞘,也伸出手向前走去,眼睛緊緊盯著對方雙手,耳朵卻聆聽周圍的每一個細小聲音,果然在自己往前邁步的時候,後方的兩個人一起動作,朝自己背心襲來,如果不是自己早有留意,這一下肯定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早已提防,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就中招,虛江子悄然運勁護身,伸手要與敵人相握,就聽見敵人的笑聲忽然轉冷,伸出來的手掌閃電彈起,朝自己的胸口拍來。
「...但礙了爺們的事,就算你是河洛掌門的弟子,今日也是要死。」
「是嗎?那就勞你先下去準備。」
面對敵襲,虛江子長笑一聲,本來插回鞘中的長劍,變戲法似的又回到手中,腳下步伐驟然變快,這一劍順水推舟,直刺向前方敵人的面門,敵人見他本已中計,哪料到忽有此變,慌忙中緊急應變,一面出掌拍他長劍,一面試圖拉開距離,但卻又怎麽來得及,被虛江子一下佔了先機,長劍直進,抵著咽喉。
虛江子先前刻意放慢動作,松懈敵人戒心,這一下驟然增速,不但讓敵人失算,一擊得手後,更迅速扯著敵人首領的身體,轉了一圈,那本來擊向虛江子背後的兩掌,險些全都打在敵人首領身上,總算那兩名黨羽緊急收掌後退,這才沒有誤傷,但虛江子看準時機,兩腿踢出,將那兩個慌忙收掌後撤的人,踢得橫飛撞出。
「還要他命的就別亂動!」
虛江子橫劍放在敵人首領喉嚨上,挾持住人質,預備第二句就是逼問敵人是何來歷?有何企圖?卻怎知道左側「嘩啦」一聲巨響,殘破的牆壁又開了一個大洞,某件巨物破屋而入,好像是被投擲射入,來勢洶洶,虛江子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被撞個正著。
「唉呀!」
「嗚啊~~~」
一片混亂之中,痛叫聲與封喉哀號同時響起,虛江子被撞倒地的同時,手中長劍不免順勢一下橫拖,那個倒霉的敵人喉現血光,就這麽送了性命。
「呃!」
虛江子察覺意外,那人已然氣絕。就算想說聲道歉都來不及,莫名其妙行凶殺人,手染鮮血的感覺當然不會很好,虛江子呆了一下。注意到撞在自己身上的似乎是具人體,轉頭一看,發現正是那個假冒西門朱玉的女人。
這個變化突如其來,虛江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敵人就狂喝著怒衝過來。情勢未明,虛江子也不想再打昏頭仗,既然西門朱玉不在這裡,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在這裡耗時間。外頭還有大批河洛弟子昏迷,身陷險境,該去看看他們的狀況才是。
虛江子想要趁亂抽身離開,但敵人卻重組攻勢殺來。那個首領的死亡,似乎沒給他們帶來多少的打擊,而身邊的那名女子,卻像傷得不輕,意識半昏半醒。一口鮮血吐在虛江子肩上。
如果要把這個女人扔下,獨自脫身,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在熱血濺上肩頭的那瞬間。虛江子心頭一陣激動,自己雖然無意當英雄。可是在這種時候,要見死不救當禽獸。實在是做不出來啊!
心中的天秤瞬間傾斜,虛江子挺劍刺擊,雖然再次把敵人迫退,左大腿上也被敵人的刀砍了一記,他忍痛摟緊身旁的女子,縱身往窗戶破口一跳,順利脫離室內,更穿出欄杆,直墜樓下。
剛才聽到敵人說,外面還有其他的埋伏,又聽見打鬥聲,虛江子可不認為自己脫離小樓就平安了。身在半空,他發現下頭的打鬥仍在繼續,而且還打得非常激烈,明明挑起戰鬥的那名女子不在,卻還有兩邊人馬浴血激戰,刀來劍往,打得不可開交。
黑夜中視線不清,但其中一方人馬全部身著黑衣,黑巾遮面,正是樓上那幾個黑衣人的同夥,至於和他們激戰的一方... 虛江子雖是看不清楚,可是從那熟悉的拳風、劍影,他發現這些人赫然是自己的師兄弟。
自己進入鏢局時,明明看得清楚,所有人身中莫名藥物,倒地大睡,叫也叫不醒,怎麽一下子又全都醒來,還與敵人戰成一團了?
更有甚者,從拳風、劍影中判斷,師兄弟們的力量居然大幅提升,每一拳擊出、每一劍斬下,勁道大得異乎尋常,足足比平時暴增一倍有余,聲勢駭人,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虛江子大惑不解,落地時觸動大腿傷勢,鮮血橫流,差點就跪倒下去,但這一下彎腰,也令他險險避過後方刺來的一劍,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襲擊自己的人並非敵方,而是一名平時與自己還頗有交情的河洛弟子。
「虛離子師弟,你幹什麽啊?我可不是敵人,就算是借你的兩吊錢不想還,也不必出如此重手啊!」
這些話雖然可笑,但一半以上是認真的,虛離子從背後刺來的那一劍,帶有明顯的殺意,差點就要了虛江子的命,然而,對於他這一叫,虛離子的反應卻是跟著一劍,連環斬來。
虛江子揮劍擋架,隻覺一股大力襲來,兵器幾乎脫手,自己先前所察覺的事情果然沒錯,這些師兄弟的力量驟然大增,這一劍斬來,連自己都差點招架不住,而且此時近距離相對,更發現一件異事,那就是虛離子非但對自己的叫聲充耳不聞,還像野獸一樣發出嚎叫,猛撲過來。
這樣的情況,也不僅僅是發生在虛離子的身上,全場的河洛弟子,甚至還包括那些鏢師、家丁、仆從,個個悍不畏死,以驚人的力量與勇氣,與敵人染血搏鬥,面對敵人的刀劍,他們全無畏懼,即便手無寸鐵,也敢揮拳過去。
「這是...怎麽回事?」 虛江子看出了情況異常,剛開始他還不是很理解,可是看到一名黑衣人揮刀斬向河洛弟子,那名河洛弟子絲毫無懼刀砍,任著敵人刀刃砍來,自己全力揮拳擊出,將敵人打得噴血飛出,自己雖然被刀砍在腰間,卻像感覺不到痛楚一樣,嚎叫著撲向附近的敵人...見到這種畫面,虛江子大致猜到問題在哪裡了。
「好厲害的藥物!」
從眼前情況看來,這些人根本都還沒清醒過來,也使不出什麽精妙的招數,只是單純憑著本能,野獸似的發狂亂打。對敵人的攻擊他們也感覺不到痛楚,可以說是化身成了殺人凶獸。
如果說,這些人之前昏睡在地,都是自己身旁這女子搞的鬼。那麽以她使毒的手法之妙,要再釋放出某些藥物,令這些昏迷之人體內的毒素變質,刺激,變成現在這種狀態,道理上完全說得過去,換句話說,能解開他們這種狀態的人。也就只有這個女子了。
「喂!妳...」
虛江子想把這名昏迷過去的女子喚醒,卻不料心神略分之下,沒注意到另有兩名河洛子弟來到身邊,自己雖然化開了虛離子的一劍。又閃過左側踢來的一腿,可是終究來不及招架右邊砍下的那一劍,更糟糕的是,這一劍並非砍向自己,而是砍向倒靠在自己身上的那名昏迷女子。
看這一劍落下時的猛烈聲勢。如果就這麽命中,那個女子的腦袋肯定被剖成兩半,絕無幸理,虛江子這時才剛接下兩記攻擊。要回劍再替她擋一記,無論如何都是來不及。眼見這一劍將要落在她頭上,虛江子腦中一片混亂。唯一清晰的東西,就是她嗆在自己肩頭的那口熱血。
近乎本能的動作,虛江子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這樣做,事實上,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他已經付諸行動了,一瞬間,他閃電棄劍,右手運集全身力量,就往那柄揮落的長劍迎去。
多年苦練的武技,在這時候顯出功效來,兩儀掌分撥陰陽,推動造化,在與劍刃接觸時,化去劍上三成力道,更讓長劍一滑,未能完全發揮劍刃鋒銳,然而,這一劍仍舊是斬落在虛江子右掌,剎那間,他隻覺得右掌完全麻痹,什麽感覺都沒有,緊跟著,被震得麻痹的右手回復知覺,才感到劇痛襲心。
最簡單的一個判斷,掌心的傷勢如何姑且不論,這剛猛的一劍,將自己的腕骨也震斷了,右臂無法揮動使用,而虛江子這時才想到,自己手臂一傷,在如今的狀況下,又要怎樣保命?左右無計,唯一生出的念頭,就是拚盡全力,右手五指忍痛箝製住敵人兵器,絕不讓敵人立刻再攻第二劍,但另外兩邊敵襲,虛江子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結果,虛江子確實想不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轉折。倚靠在自己肩頭,神志昏迷的那個女子,因為受到連番震蕩,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啊」的一聲,看見了眼前情勢,虛江子也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事態經過,但她手指一彈,發出一下奇異的爆響,附近的三名敵人忽然暈死倒地,就連那個仍與虛江子持劍對抗的河洛弟子,都瞬間閉眼睡去。
這時,在河洛弟子的「奮戰」之下,黑衣人幾乎都被消滅,少數幾個保得性命的,也落荒而逃,留下了滿地的屍體。黑衣人盡去,剩下來的大威脅,反而是那些發狂的河洛弟子與鏢師,他們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把虛江子給包圍了,像是要發動攻擊。
那名神秘女子,剛才一下彈指,就可以令周圍的三人倒下,不過面對幾十人的包圍,顯然不是一下彈指就可以擺平,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香囊,迎風一晃,旁邊的虛江子並沒有嗅到什麽氣味,可是正包圍過來的幾十個人,卻一下子全都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只是肢體不斷地抽搐。
虛江子也不明白同樣是倒下,為什麽有人就是睡著,有人就是四肢抽搐,一開始還以為這是正常現象,直到聽見身旁的她,低低說了一句。
「...怎麽是這反應?又調錯劑量了?」
聽見這種話,誰也不會以為沒事發生,虛江子立刻變了臉色,第一反應就是向身旁之人質問,一切到底是怎麽了,然而,他剛才什麽氣味都沒聞到,並不代表他什麽東西都沒吸進去,現在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巴盡管張開,可是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兩聲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啊啊」啞語。
緊接著,虛江子整個身體失去力氣,當身旁的人推開他站起,他無力地躺倒在地,眼睛睜大,與那名正低頭俯視著他的女人對看。
身體不能活動,不代表沒有知覺,虛江子聽得很清楚。正有許多腳步聲朝這邊奔來,照常理推測,應該是在附近巡邏,隨時預備支持的河洛弟子。這邊鬧出這麽大的事,他們不可能沒發現,而那名神秘女子好像也察覺到這些腳步聲,皺了皺眉頭,望向躺在地上的人。
這實在是很尷尬的情況,虛江子自己更有一個很不好的聯想,這女子假冒西門朱玉之名作案,當然存著嫁禍之意。不想被別人發現,而自己目睹了整個過程,換言之...現在也該是殺人滅口的時候了。
虛江子目光盯著那個女人,這時天上烏雲散去。月光透出,照映在空,虛江子眼中一亮,只見那名女子作著男裝打扮,相貌俊美。更有一股女子中罕見的勃發英氣,配上一身白衣如雪,就算上頭沾染鮮血,仍顯得神采不凡。虛江子甚至忍不住暗叫一聲好,也難怪她有本事出來假冒西門朱玉。
假若不是剛才摟過這女子柔軟的腰肢。又護著她與敵人戰了一段時間,嗅著她身上的氣息。確認她是女子無疑,虛江子真要懷疑她的實際性別,不過,這樣子仰望,會覺得她的俊美面容中帶著一絲邪氣,一種漠視旁人生死的殘忍意味,就好比此刻,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著一隻隨腳可以踩死的螻蟻。
那種感覺,絕對不是單純的比喻,虛江子確實感受到,對方真的有這種意思,只是,當那女子的目光移動,來到自己血流如注的骨折右臂,她姣好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似乎甚感不悅。
虛江子也不明白她在不悅什麽,但這時密集的腳步聲已來到近處,那女子一轉身,掉頭離去,消失在暗夜的黑影之中。當河洛劍派的大隊人馬趕到,震驚於現場的一片慘狀,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甚至也沒人曉得這女子出現過。
如果單從現場來看,情況應該是很清楚,所有人倒在地上,小樓內滿目瘡痍,外頭牆上還有西門朱玉的留字,顯然就是西門朱玉行淫犯案,在這大鬧一場,然而,撇除地上的河洛弟子、鏢師不談,那些黑衣人的屍首卻讓人搞不清狀況,他們身上並無可供辨認的特征,無法確認身分來歷,看來可能還分屬多個不同的門派,一時間真是把所有人都弄胡塗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昏迷的人陸續醒來,但能夠給出的線索卻是完全沒有,所有人的說法都一致,就是好端端在守夜、埋伏時,突然睡著,不醒人事,後頭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就不知道了,至於為什麽會倒在後頭,又為什麽會和這些黑衣人激戰,沒有人說得出來。
唯一的一個特例,就是虛江子。
在這裡所發現的河洛弟子中,虛江子雖然也倒在地上,卻沒有昏睡,神智還維持清醒,眼睛也睜著,就只是張著嘴巴,說不出話,肢體也無法動作。要解開這裡的謎底,虛江子無疑是最關鍵的一環,眾多河洛弟子將他扛接回去,請來醫生治療,等著他的複元。
不周山下的幾個城鎮中並無名醫,優秀的醫生必須從河洛本部調來,這邊的醫生檢視傷勢後,支支吾吾,說不出具體病情,更不知道他何時能複元,令人喪氣。
醫生無法回答的問題,虛江子自己倒是心中有數,他神智清醒,從倒下的那一刻起,他便暗自運氣不休,憑著自己深厚的內息,將體內毒素一點一點往外驅排。
虛江子臨敵的實戰經驗不多,過去也沒什麽驅除毒素的機會,這次是一面摸索,一面進行,進展實在不快,運氣凝勁倒沒遇到阻礙,就是全然摸不著毒質所在,驅無可驅,難以進行。
不過,如果驅毒不成功,什麽事情也不能做,所以虛江子極有耐心,緩慢運氣,在體內經脈各處行走,試著找出毒素的潛藏位置,幾輪行功過後,漸漸物我兩忘,對身外之事不聽不聞,全神專注於內息行走。
這樣的專注運功,渾然不覺時間流逝,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虛江子本以為自己會被饑餓給餓醒,卻沒有想到把自己從入定中驚醒過來的,並非饑餓,而是兩下幾乎無聲的倒地碰響。
聲音很輕,幾乎是讓人聽不見,但物體與地面碰撞時的震波。卻讓房內的虛江子一下子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置身於某個尚算乾淨的房間,應該是河洛弟子的駐扎處。照理說,外頭應該有河洛弟子守衛警戒,而自己所感應到的倒地碰撞,就代表...
「呀」的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一個人緩緩步入屋內,白衣如雪,虛江子側目一看。發現正是搞出這些事情的那名女子,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進入屋內,先前在鏢局內惡戰時。虛江子沒什麽機會看這女子的動作,也不曉得她武功高低,現在一看她悄聲進房的動作,虛江子馬上看出她的武功其實不佳,只要自己一出手。便能將她打倒..... 如果自己能出手的話。
盡管看著有人進來,心知這人恐怕不懷好意,但虛江子的處境不變,仍然是肢體麻痹。動彈不得,別說是起身防禦。就算是想要張口呼救,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衣女子越走越近,直至來到床畔。
「媽的,怪事年年有,怎麽這兩天就特別多?調藥調錯劑量也罷了,居然還會出現這種反應?」
白衣女子站在床邊,看著虛江子,眉間滿是不悅的表情,好像很想拿把刀就砍下來,虛江子也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麽,讓對方如此惱火,不過,事情發展到這樣,虛江子確實也有些懊惱,若早知如此,自己肯定不會救這女人脫險,以致好心沒好報,搞到自己反受其害。
「哼!看你的眼神,一定是心中不服,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白衣女子說著,忽然俯身,一下子把虛江子的右臂給扯起來。這條右臂因為多處複雜骨折的關系,已被繃帶層層包扎,掌心的劍傷尤其嚴重,若不妥善醫治,以後使劍必然受到影響,白衣女子卻對這些傷勢視而不見,粗魯地將手臂扯起,虛江子劇痛攻心,眼前連帶一黑,要不是身體麻痹,早就痛叫出聲。
「嘖,傷得不輕啊...」
白衣女子看了看虛江子的右臂,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打開之後,濃烈的血腥氣味溢滿房內。
虛江子平躺床上,視線受阻,看不清楚小瓶內裝著什麽,只見白衣女子手一抖,小瓶傾斜,瓶內事物就倒在右手的繃帶上,不久之後,虛江子覺得手臂上傳來強烈的麻癢,繃帶上也有不明的物體在爬動,定睛一看,赫然都是一些蚯蚓似的血紅蟲子,在繃帶上蠕動不休,還迅速朝內部鑽滲進去。
莫名異物入體,沒有誰會開心得起來,虛江子心中大驚,旋即卻發現一事,那就是在右臂麻癢難當的同時,本來的痛楚都沒有了,甚至就連原本僵化、無法動彈的肢體,都慢慢回復了行動力,右手五指已經可以抓合,照這樣看來,那些血紅蟲子... 是一種治療手段?
「短則三天,長則七日,你的手就可以回復如初,使劍也不會有什麽障礙,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 嘖,我最恨就是欠男人的人情,這次用這麽好的東西來治你,算是給你天大面子啦。」
白衣女子的話,讓虛江子心下稍安,他倒不是怕這女人來下毒或怎樣,而是聽她一口一個調錯藥劑、搞錯份量,讓這麽一個總是出錯的女人來治療自己,誰會放心得下來?但既然她聲稱這些血紅蟲子是好東西,那怎樣都該有些保障?
「治好你的手,從此就兩不相欠,本來最遲七天后你的手就會痊愈,不過,你沒有那個命了...」
白衣女子的森寒口氣,讓虛江子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性命仍在虎口,這名女子一下要救,一下要殺,她到底是來這裡幹什麽的?
「我不想和男人有什麽瓜葛, 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怪隻怪你撞破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既然你我已互不相欠,我殺了你也是應該...」
白衣女子自顧自地說了幾句,看見虛江子兩眼圓瞪,一副疑問甚深的模樣,便道:「我這樣殺你,你是肯定不服氣的,現在給你個交代遺言的機會,別想趁機大叫,否則立刻割斷你喉嚨!」
一柄匕首抵著虛江子的咽喉,上頭帶有一股刺鼻的藥味,虛江子打了一個噴嚏,忽然發現自己可以發聲說話了。
遺言...這種東西自己不曾想過,況且以自己的狀況,也不需要什麽遺言。
「不要浪費時間,有話快說,我宰了你之後,還要立刻跑路!」
鋒銳的匕首抵在咽喉,結果...冒出了一句很詭異的話。
「...妳的樣子...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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