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服口服,認了這個師父以後,虛江子很快地發現,阿古布拉並不是隻來這邊騷擾自己,或者沒事來亂鬧的,在確定師徒名分之後,他確實要教導自己武功,態度還非常認真,讓虛江子大吃一驚。
「廢話!不教你武功,老子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覺,偏偏要跑到你這裡來,你道老子是真的發瘋了嗎?」
「……這話我不敢說,是你自己講的。」
「神經病,老子這麽英明神武,你看我像是發瘋的樣子嗎?哪個瘋子有老子這麽清醒?真是胡說八道。」
阿古布拉說得認真,虛江子一句話也不敢往下接,心裡暗暗好笑,或許自己真是該把心一橫,認了這個師父,要是學會他這種旁若無人的厚臉皮功夫,回到中土也足以橫行一方。
「但,昨天吃了師父你的藥,我今天全身無力,真氣也提不起來,又怎麽和你學武?」
「這個你就不用傷腦筋了,世上武學千門萬派,未必每一種都需要動用真氣,嘿,當年白虎一族與樓蘭相爭,雖然人少勢弱,卻總能與樓蘭鬥得兩敗俱傷,屍橫遍野,可也沒聽說他們學了什麽內功、什麽真氣,你這個白虎後裔真是太不成器……」
屢屢聽說白虎一族的大名,又聽說能與樓蘭拚個兩敗俱傷,虛江子對自己部族過往的豐功偉業,一時間神往不已,問起阿古布拉,卻聽見他怪笑起來。
「白虎一族的過往再怎麽輝煌。現在也幫不到你,老子勸你還是專心一點,把精神用在該注意的地方,不然你很快就可以去見祖先了。」
「唔。既然不能動用真氣,那要如何發力?總不成……我可不像你一樣天生神力啊!」
「剛才說了,武學之道浩瀚如海,可不像你想得那麽狹隘,比如說……看招!」
阿古布拉冷不防地出拳,奇快如電,一下打在虛江子的面門上,雖然不是那種把人打飛出去的重拳。但挨了這一下砂鍋大的拳頭,也讓虛江子腦袋暈暈,覺得五官差一點要被打凹進臉裡。
「吃了我這一拳,徒弟你有什麽感覺?」
「我……我覺得。師父很卑鄙,不說一聲就偷偷動手,還有……我好像流鼻血了。」
「你、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我這麽用心在教,你怎麽會領悟到那些有的沒的啊?你挨了這一拳。應該要領悟到速度能彌補力量的不足,只要拳勢夠猛、速度夠快,就算本身的力量不足,都能發揮極大威力才對啊!」
「……哪可能啊!下次你被人打得鼻血滴滴流的時候。再看看會不會領悟到這些東西。」
「你這劣徒,真是氣死我了!」
阿古布拉怒罵一聲。巴掌直接揮了過來,虛江子自知武功不如。但也被激起怒氣,不想白白挨揍,更何況以此人手腳勁力之大,要是不進行防禦,真的會被他活活打死。
雙方拳腳一對撞,虛江子心中一奇,覺得自己所承受的力量,沒有想象中大,阿古布拉不知是刻意手下留情,或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所打來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腳,都不是用那種能把人打飛出去的力量所發,這麽一來,自己便能夠抵禦得住。
察覺這點,虛江子精神大振,也不顧自己渾身傷痛,奮起勇悍,與敵人拳來腳往,鬥在一起,有攻有守,分毫不讓。虛江子本身已是中土的高手,戰鬥經驗也足,即使不運真氣,多年苦練所鍛煉出來的拳腳,也非同一般,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所以碰上阿古布拉力量減退,虛江子本想試試看,能否以河洛武技運柔克剛。
不過,實際施行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平時已經打很熟的太極拳,碰到阿古布拉的豪拳,三拳兩腳之間就被攻破,那些上乘的化勁、卸勁手法,阿古布拉全然無視,幾下亂拳打來,就讓虛江子難以應對,最後被打倒在地,爬不起身,只有喘氣的份。
「嘖,真沒用,這樣就躺下了?要是老子再認真點,還不拆了你全身骨頭?算啦,今晚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息,老子明天再來。」
「喂!等等。」
「少廢話,好好想想你今晚為什麽挨揍,明晚要還是這麽死氣活樣的,老子拆了你的骨頭熬湯。」
就像來時那樣,阿古布拉走得毫無征兆,一起身就往牆壁直直走去,整個身體滲入牆內,直至蹤影不見。
虛江子躺在稻草地上,回憶著剛才交手的每個過程,研究自己為何敗得那麽快。如果是普通交手,大敗是理所當然,自己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自己無法提運真氣,阿古布拉也沒運內勁,單純拳腳比拚,若阿古布拉的招數精妙絕倫,自己輸了也是應該,然而,他的一拳一腳,既非大巧,也不是反璞歸真的至拙,倒有些亂揮亂打的味道,就這麽讓自己敗得不明不白,這裡頭該是有點問題的。
連續兩天晚上的經驗,虛江子不喜歡阿古布拉這號人物,覺得他就是那種仗著武功高,橫行霸道,逼迫別人低頭的狂人,橫豎自己技不如人,卑鄙無恥更不如人,只有逆來順受的份,但是,應該輸的仗輸了沒話講,不應該輸的仗輸了,虛江子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就服氣。
整個晚上,虛江子幾乎都沒有睡,仰望著天花板,手指敲敲點點,推想著與阿古布拉交手的每個細部過程,試圖從中找到些什麽,卻全無所獲。第二天一早,獄卒來拉人出去勞役時,特別問了他,昨晚監牢裡乒乒乓乓,好像有人在打架,是怎麽一回事?
「哈哈哈,是我自己在和自己打。左手打右手,沒什麽好奇怪?」
說不奇怪,那才是真的奇怪,虛江子都覺得自己的理由有夠爛。可是問這問題的兩名獄卒,聞言後對看一眼,似乎沒有認真追究的意思,虛江子心中一奇,忍不住問道:「你們既然覺得有問題,昨晚怎麽不過來看看?只要一看,就什麽都知道了啊,何必問我呢?」
這一問。虛江子才知道,監獄裡的鬼話傳說實在鬧得厲害,有些時候監獄裡某處傳來不應有的異響,獄卒們去探查究竟。一去就送了性命,死得莫名其妙,被人發現屍體時,那些四分五裂的是還好,有些就連怎麽死的都研究不出。在這樣的情形下,再加上虛江子的牢房外前天才暈了一個,獄卒們心裡也怕,聽到怪異聲音。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聽到獄卒這麽說,虛江子最初覺得可笑。堂堂樓蘭一族,怎麽連個監獄都管理不好。弄到這麽烏煙瘴氣?可是,再想想姍拉朵的話,又覺得這一切都算正常,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被帶去礦坑挖礦,這點當然不是什麽輕松工作,但是能夠重見天日,這點總是不錯的,虛江子被關在監牢之後,就不曾見過太陽,想到可以在外頭曬曬太陽,確實也心中歡喜。
不過,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因為這座監獄簡陋歸簡陋,保密措施還是有在做,虛江子出外時,特別被蒙上眼睛,帶到一輛不曉得是什麽東西拉動的車上,和其他囚犯在一起,車子飛快奔馳,足足跑了兩刻鍾多,這才抵達目的地。
下了車之後,所有人用繩子串成一線,一個拉著一個,在大太陽底下走了一刻鍾的路,似乎都是直線前進,沒有轉彎,天上強烈的陽光曝曬,腳下踩著灼燙的黃沙地,耳邊聽見身旁人們粗重的喘息聲,彷佛走在一條地獄之路上,幸好沒過多久,腳下的沙土起了變化,慢慢變成了岩石,正上方更一下子陰涼起來,被帶到某個曬不著陽光的黑暗所在。
不久,每個人臉上蒙著的眼罩被揭開,虛江子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峽谷之中,所有人沿著峽谷唯一的一條坑道,朝著地底下走,已經有部份不曉得是先到,還是長駐在此的礦工,帶著手套,推著獨輪車,氣喘籲籲地把挖出的廢石運出來。
虛江子環顧左右,眼中所見的犯人,倒也不是全都滿面橫肉、絕非善類的那種,大體說來有高有矮,胖瘦不缺,還有那種臉色蒼白,極為瘦弱,看來像是念書文人,不該被抓來當囚犯的那種,所有人無一例外地拿起工具,進入礦坑中工作。
挖礦的過程,並沒有什麽好特別說的,但虛江子留意到,挖礦的犯人中不乏實力不錯者,然而,不曉得樓蘭一族是否用什麽方法禁製了犯人的力量,純以手勁來看,這裡並沒有堪稱高手的人物,也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危險人物。 照理說,挖礦就是挖礦,大家都忙著工作,偷懶就會被監工者打上一鞭,應該也沒什麽余裕亂來,不過在中午停下用餐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陰暗地方工作,人的心理特別壓抑,居然還是出了事,虛江子好端端地捧著碗,坐在一角吃飯,卻有幾個囚犯大搖大擺地走來,不由分說,一腳就就往他的碗踢去。
要是這一下被踢中,這一餐肯定就是沒得吃了,虛江子的武功總算沒白練,縱然無法提運真氣,但一下側身閃躲,就讓那個人踢空,還因為用力過猛,重重摔了一下。
這樣一來,事情就難以善了,幾個不知是住哪號牢房的囚犯頭子,對這個「囂張」的新人看不過去,一一要教訓他,根本不給虛江子開口的機會,重拳就轟了過來。
幾名囚犯頭子的拳腳都很重,攻守之際法度嚴謹,看到這等架式,虛江子心中有數,這些重犯本來的武功都不簡單,是樓蘭一族用了某些方法,禁製了他們的力量,出手才會空有招數,沒有實質力量。
換作是對付一般人,這樣的攻勢已是相當凌厲,但虛江子並不是普通人的級數,河洛劍派的武技宗遠流長,精微奧妙,尤其善於借力打力,即使本身真氣無法運使。只要巧妙借勁,這種場面仍是遊刃有余。
虛江子僅是閃躲,在每一次閃避的時候,輕輕一勾一帶。便讓揮來的拳、踹來的腳,從身邊錯擊而過,打在其他人身上,挨打的人怒極還擊,幾個回合一過,這裡就變成了大亂鬥,虛江子反而得以輕易脫身。
看到虛江子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所有在場的囚犯都傻了。這也令虛江子頗為不解,堂堂樓蘭一族,熱愛武術,號稱戰族。怎麽會對自己這點小伎倆看到傻眼?實在是說不過去,難道這些囚犯不是樓蘭人?
不管怎麽說,首領失利,底下人沒理由袖手旁觀,虛江子又完全是中土人的外表。不會有人與他同仇敵愾,囚犯們鼓噪出聲,眼見就是一場大亂鬥,負責看守的獄卒出現。連揮幾下鞭子,痛擊了聚在一起的囚犯們。這才止住騷亂。
或許是因為獄卒看守得緊,下午的勞役工作中。沒有任何人再來向虛江子挑釁,但也同樣沒有人給予他任何協助,當一天的勞役結束後,仍舊是蒙上眼睛,乘著不明的交通工具回歸牢房,離開礦坑時,虛江子隱約覺得明天不會是和平的一天。
回到監獄之後,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睡上一覺,找事的人就上門了,阿古布拉離奇出現,二話不說,揮拳就打,虛江子早已料到,也不驚慌,大膽迎戰,今天在礦坑中工作,他反覆構思著再對上這狂人時該如何應對,現在既然人已出現,該打的仗就打。
由於準備周全,盡管肚子裡還挺餓的,體力也不是十成狀態,身上還帶著傷,虛江子卻支撐得比昨晚更久,把白天才演練過的種種化勁、卸勁法門,一一使出,在阿古布拉的攻勢下苦撐,好幾次都以為可以把阿古布拉的重拳卸開,但自己出掌去拐、去沾,卻沒法像對付那些囚犯首腦一樣,將他們的拳掌帶至外圍,門戶大開,反而就像碰到什麽絕對不可能移動的龐然重物,越是使勁,阿古布拉越是不動,最後虛江子自己發勁太猛,差點跌倒在地。
「蠢貨!你十幾二十年的太極拳,就只有這點屁修為?」
阿古布拉怒極開罵,跟著就是一拳,把虛江子打得飛了出去,自己往左邊石牆一閃,揚長而去。虛江子倒在地上暈了半天,嘴角流著鮮血,暈眩的腦中反覆盤旋著適才一招一式,最後歸並為一個難解的問題,那就是自己為何敗得如此之慘。
後頭的幾天就重複類似過程,白天去礦坑做工,中午被囚犯們挑釁,乒乒乓乓亂打一場,這樣的幾天一過,虛江子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感覺到什麽不同,雖然還無法清楚說出,但在阿古布拉的重拳中,存在著某種與囚犯們不同的東西,自己越來越感覺到這一點。
最後的頓悟總是來得突然,某天與阿古布拉的對戰中,當阿古布拉一拳揮來,橫掃萬軍的氣勢中,虛江子忽然感覺到一種「凶猛」,好像是某種野獸朝著自己撲來,當這念頭在腦裡閃過,他眼前隨之一花,拳頭不見,化作一頭咆哮中的盛怒雄獅,狠狠朝著自己撲咬過來。
即使真的碰到獅子,虛江子也敢拔刀砍去,但眼前一下子看到這東西,虛江子不覺得恐怖,想要有所反應,腦裡卻不知為何一片空白,這一停頓,就被一個砂鍋大的拳頭打中面門,噴著鼻血飛了出去。
輸得難看,傷得不輕,虛江子卻在中拳那瞬間整個領悟,腦海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滿心歡喜,倒地後馬上挺腰彈起,一手擦著鼻血,一手指向阿古布拉,狂喜道:「我、我明白了,為什麽你的拳那麽強?因為你拳裡藏著野獸!」
阿古布拉拍掌大笑,「說得好,笨徒弟,你終於明白了!」
「沒錯!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想了那麽久,我終於明白了……」虛江子大笑著,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我明白了……天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什麽東西。」 「不要緊,你終於邁過那個門坎了。」
相識以來的首次,虛江子聽到阿古布拉以讚許的口氣說話,盡管頭上帶著鐵面具,看不見面孔。虛江子還是感覺出他在笑,彷佛自己的表現令他相當滿意。
「我剛剛看到的東西,是怎麽一回事?」
「那代表你的武功已經有相當根柢,沒有一定程度以上的修為。想看還看不到咧。當年白虎一族的戰士,就擅長如此以勢凌人,要是哪一天你也能做到,那白虎一族的戰技就真正重現大地了。」
阿古布拉說完,正式指點虛江子修行,傳授他武技實招,但所傳授的東西,卻是模仿熊、鹿、鳥、虎、猿猴動作的招數。沒教上幾式,虛江子已經覺得奇怪,因為這套拳自己不但懂,甚至在中土還家喻戶曉。
「老師。你教我五禽戲做什麽?我以前練過了。」
「練過了?你確定?白虎一族的戰士之血,如果真的能把它練通,在域外能敵得過你的人就不多了。」
阿古布拉輕描淡寫地說著,全然不是平常的粗暴口吻,而當他以這種口氣說話。自然有一股宗師氣派,令虛江子不能不信,認真聆聽阿古布拉的解釋。
五禽戲,本是強身健體的武術。河洛劍派也用以傳授門徒,作為初步習武的課程。但阿古布拉的傳授重點卻不在招數上,而是藉由這套博大精深的武技。讓虛江子去感受、模擬野獸的狩獵動作。
最初,虛江子不太明白,沒事模擬野獸動作有何意義?然而,透過阿古布拉的實際解說、拆招,他從阿古布拉的招數中,確實也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一些很難用言語形容的……體驗。
以勢凌人,這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傳達的境界,也和虛江子平生所學的武技大相徑庭,雖然是以五禽戲入門,但所有的招數、動作模擬,都只是一個過程,最後是要能把握到那種動物特有的「勢」,就能夠得到「獸之靈魂」,再將之與自己的拳結合,拳就能夠「活」過來,戰無不勝。
這些理論聽起來玄之又玄,假如是偶然在街頭聽到,虛江子一定會哈哈大笑,覺得碰到江湖騙子,可是實際接觸,卻體會到那種無法言喻的妙境,阿古布拉的指點、自己的理解,每一分鍾都像接觸到一個新世界,茅塞頓開。
「猿猴敏捷,蛇勢靈動,鳥走輕翔,敏捷、靈動、輕翔,說起來很像,內中又有不同,這裡頭的細微之處,就只能靠你自己去體會。」
阿古布拉表現出不同以往的耐心,指正虛江子每一處錯失,待他有所領會後,再以自身的拳招與他比試對擊,用這樣的方式,讓虛江子悟得更多。
「五禽只是一個開始,而非終點,獅、豹、象、鶴、鷹,甚至天上龍鳳,都可以入你的拳,今天你體會的東西,僅是一個初步,以豹來說,有人認為豹的勢在於快疾,卻也有人認為豹的勢就是凶殘,這之間沒有高下之分,只是個人的體會與詮釋不同,要說哪一種領悟比較強,這個就要看實際狀況了……」
虛江子越練越是心情激動,當自己以狼為勢,揮出拳與爪,打在牆上,在揮動的過程中,他不只是感覺到狼的「靈魂」,更發現體內真氣以相當怪異的路徑在移動,那並不是自己平時練功的路徑,卻也不像是真氣失控竄走,無形之中暗合著某種規律,很像一種完全不同的內功心法。
而當切換「拳心」,改模擬別的動物,真氣所走的路徑又有不同,十余種不同的拳心換來換去,真氣竟然有十余種不同的走法,連體內一些平時行功難至的偏僻穴位都被行遍,打了幾個時辰的拳,不但未見疲累,精神還更為健旺,只是真氣鼓蕩,衝來竄去,竟有些不受控制。
練到最後,虛江子悍然一拳轟出,腦中存想的拳勢是猛虎,拳頭揮出時,雖沒有阿古布拉那樣驚人,卻夾帶強猛罡風。牢房的牆壁是以特殊材質構成,尋常衝擊難傷難破,但虛江子這一拳打在牆上,竟然留下了一個淡淡的拳印,虛江子心頭狂喜,突然覺得情緒不受控制,想要大跳大叫,縱聲長嘯。
狂喜之余,心頭也是一驚,因為照過往練功的經驗,這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現在雖然勉力維持住一點清明,卻已壓抑不住混亂的真氣,眼看一切就要失控,一隻大手拍擊在虛江子後心,一股無比充沛的力量輸送進來。
「才這樣子就受不了,笨蛋徒弟,你還真是沒有當高手的命啊,不過,就算當年在白虎一族,也沒幾個高手真的找到了拳心,走火入魔的倒是一堆,連你師父我都不算真正練成,你這小蝦米一樣的角色會練功走火,那也是很合理的。」
虛江子聽見這番話,本來已經漸漸平複的真氣,差點大亂特亂,一口血險些壓抑不住就要噴出,好半晌才能重新回復平靜,真氣運轉無礙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跳起來指著阿古布拉,「你自己都沒有真正練成?這麽危險的東西,你也敢拿來教我?」
「危險?難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安全?有什麽比被關在死牢裡,任人魚肉,每天都有可能被人推出去大切八塊更危險的?」
「……說、說得也是。」
「況且,老子可沒騙你啊,這確實是白虎一族的戰技沒有錯,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血裔傳承的限定武學,但背後也是有其根據與道理的,沒有偏離武學正道。」
單單只是這些話,並沒有辦法說服虛江子,但阿古布拉接著所說的,卻讓虛江子肅然起敬。
「武學之道,可由內而外,也可由外而內,河洛劍派的太極心訣,玄奧精深,是內家真氣中登峰造極之作,只要循序漸進,沒有練岔,就算是你這樣的蠢貨,練上二三十年後,也能初窺門徑,屆時真氣越強,手上的力量越大,進而克敵製勝,直至無人能敵,這是由內而外的練法。」
阿古布拉道:「至於外門功夫的練法,與你們河洛劍派的宗旨背道而馳,為了怕你們這班蠢東西越練越頭昏,是不會讓你們接觸到的。如果隻練拳腳,或是卯起來練什麽鐵砂掌、朱砂掌、千毒爪之類的功夫,確實是不可小覷,但是當年老力衰,一身外功就是一場空,算不上是由外而內的修行。」
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這是河洛劍派傳授門徒武藝時,常常使用的口號,虛江子也深以為然,但這幾天親身體驗後,他明白外門功夫修行的另一層次。
以勢凌人,憑勢行氣, 只要掌握了拳之心,每一次揮拳的時候,內氣自然行諸經脈,由外而內,練成一身卓絕的內家真氣,這也是修行之法,特別是當自己打了這一晚的拳後,剛剛突然發現,本來被藥物壓製的內力,全都已回復過來,發勁使力俱已無礙,這種由外而內的武技,為自己開了另一扇窗。
「老師,你是為了讓我易於領悟,才讓我吃那顆藥的?」
「他媽的,多少人想叫老子師父,老子從沒有答應過,就你滿口老師老師的,下次老子就再搞顆藥,讓你一叫老師就暴斃。」
阿古布拉氣呼呼的,卻沒有再揮拳施以暴力,這讓虛江子頗為驚奇,或許,這位奇人的魯莽粗暴,都是故意裝出來的,因為一個擁有如此修為,對武學有這樣深刻體會的宗師,照理說不可能是一個莽夫。
如果那些粗暴都是偽裝,那裝這些的意義在哪裡?就只是為了逼自己學武?自己怎麽會有那麽大面子了?虛江子越想越是困惑,望向阿古布拉的眼神,帶著幾許掩不住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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