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江子被帶入樓蘭一族之前,曾做過許多推想,對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去做考慮。他並不是那種思慮縝密的人,這些推想工作花了他許多的精神與時間,但不管是怎麽想,他都不曾懷疑過西門朱玉的能耐。
打從第一次見到西門朱玉,這個當時還只是個小鬼的男人,就處處料敵機先,神出鬼沒,彷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後來的每一次重逢,都是重複這樣的過程,把這個印象加得更深,虛江子從未懷疑過西門朱玉掌控全局的能力,更清楚知道自己一世也比他不過。
而在這樣的極度信任中,虛江子忽略掉一個很重要的事實:西門朱玉終究仍是個人,不是神。
事實上,西門朱玉很多時候都只是故作瀟灑,他的能力沒有那麽強,更絕不是全知全能,在大多數的時候,他謀定而後動,盡量在能夠把握大局後才實際出擊,提高勝利機率,可是他始終是血肉之軀,會疏忽、會大意、會忙中有錯,更絕對會失算……雖然這樣的機會不高。
許久之後,當虛江子為了此事責怪西門朱玉時,他大為驚愕,「什麽?你以為我把事情計算得好好的?這真是誤會啊,你的出身那麽秘密,我頂多知道你是來自域外,哪可能知道你本來是什麽人?我又不是研究這個的民俗學者,連這個都指望我,我很無辜啊。」
聽到了這樣的話,虛江子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策。但已經來不及挽救發生過的錯誤,至少,當時他就是這麽自投羅網地被送到太陽王面前。
「……真是有趣,白虎一族不是滅絕了嗎?怎麽還有死剩種傻呼呼地跑到這裡來?」
就算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虛江子也聽得出來,這句話裡沒有什麽善意,而自己與樓蘭一族更絕不是親戚,從太陽王那種充滿惡意的表情,雙方就算有什麽關系,也只會是世仇,而這更從太陽王的下一句話得到證明。
「……這也好,今天就讓白虎一族再滅一次!」
白虎一族?虛江子意識到。這可能就是自己部族的名字,不過此刻不是仔細思考的時候,自己若是再不作反應,不管自己的部族叫什麽。都要在今天滅種滅定了。
晉見太陽王時,虛江子是被五花大綁,由樓蘭一族的高手壓著他,以這樣的姿態跪叩於太陽王駕前,當初之所以被擒。是被樓蘭一族的奇特法寶襲擊,周身麻痹,這才被製服,但虛江子本就存心藉此進入樓蘭。倒地後也偽裝傷勢嚴重,其實身體狀況早已好轉。有了掙扎的本錢,此刻一見情形不妙。第一時間鼓蕩真氣,全力一搏。
事發突然,河洛劍派的武技非同小可,虛江子奮力一震,沛然大力發出,將按著他肩膀的兩名樓蘭高手都給震開。束縛既去,真氣瞬間運走全身,回復實力的同時,也決定了下一個目標。
距離門口、窗口的距離都遠,周圍都是樓蘭一族的好手,就連那些拿著長形兵器,直挺挺站著當衛兵的壯漢,看來都不是尋常人物,若想從這邊硬闖出去,可能性極低,更別說這裡是樓蘭一族的大本營,就算衝了出去,情形也只不過從被幾十人包圍,變成被幾千、幾萬人包圍而已。
自己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希望救出姍拉朵,如果連人都沒看到,就這麽掉頭跑了,那根本就是白來,還白白挨了幾頓揍,所以,能夠做的選擇就只有一個:擒賊先擒王!
這個主意很危險,虛江子自己也知道,但之前連絕世天妖都遇過了,太陽王不管怎麽危險,總不至於比天妖更厲害?既然後頭已無退路,那就硬著頭皮往前一搏。
「喝!」
虛江子身經百戰,臨陣應敵經驗無比豐富,哪怕情勢不利,還是很快就想到了對策。本來製住虛江子的兩名侍衛被震開後,虛江子並未站起,先一把撕裂腳下的紅地毯,鼓勁往前一抖,紅地毯揚波如浪,直襲向盡頭的王座。
事出突然,當紅地毯翻揚起來,周圍的樓蘭一族高手大感驚訝,紛紛出手阻截,卻反而令場面混亂起來,虛江子把握這短短幾秒的時間,利用抖起來的紅毯作掩護,向前方直衝出去。
短短十米的距離,不算太長,在此時卻是咫尺天涯,生死一瞬。樓蘭一族的高手並非浪得虛名,他們在太陽王駕前力求表現,搶著出手擒殺刺客,各種法寶、武技在同一時間遞出,造成的強大壓力,幾乎讓虛江子以為自己要完蛋了。
然而,虛江子很快也察覺到,情形沒有那麽糟糕,因為這些高手在相互爭功的同時,也造成了相互干擾,給了自己可趁之機。
勁力再催,揚掀起來的紅地毯,如遭利刃切割,一下子碎裂開來,四散紛飛,而周圍樓蘭高手所使用的武技,多半都是高溫、灼熱的火勁,碎裂的紅布與炎勁一碰,馬上被點燃起火,成了點點火雨,含勁射向八方,令本來就混亂的場面亂上加亂。
這個機會實在太好,利用種種形勢,虛江子終於闖至王座之前的三尺距離,那個魁梧高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但新一波的危機也在此時到來。在場的樓蘭高手,不是每個人都那麽衝動,其中也不乏思路清晰,冷靜應變之人,他們看出了虛江子的意圖,因此遲遲未有出手,不想增添場面的混亂,而是在他到了最後三尺時,這才閃電出擊,要一舉致他死命。
前後只是短短幾秒的時間,虛江子察覺時,自己左右肩膀已經分別被人扣住,這次不像先前,只是單純想把人製服,在重爪扣住肩膀的同時。一股灼熱火勁沿著經脈侵入,像是要把血液煮沸,左右兩邊的火勁,雖然有高下之別。卻是同樣灼燙難當,內力修為更是比自己隻高不低,虛江子不得不暗責自己大意,隻憑著自己一人,就想在樓蘭逞雄,確實太過目中無人了。
奮起一身的內力,虛江子擋住兩側的火勁襲擊,什麽擒賊先擒王的戰術構想。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這兩名高手的身形籠罩在火光中,看不清楚,但內力之強猶勝於己。兩人合攻,自己能支撐短暫時間已是難得,更別說向前突襲了。
更糟糕的是,發動襲擊的還不只是這兩人,樓蘭一方的攻擊者共有三人。第三人則在此時,由正前方疾狠殺至,又快又準的一爪,直襲胸口。大有一舉撕胸挖心的架勢,虛江子正全力抵抗兩側的炎勁。精疲力盡,正面護身真氣降至低點。這名強敵覷準時機而來,時間拿捏得極狠,便是為了一招斃敵。
生死一瞬間,虛江子腦裡唯一生出的念頭,就是不能坐以待斃,如果任這一爪擊中,後果必死無疑,那還不如豁出去,試試看一些高危險性的招數。
主意一打定,虛江子運起河洛派內勁,冒險運使尚未練成的河洛絕學「聖極雲圈」,明明雙肩都在敵人箝製下,卻陡然生出一股滑溜至極的力道,令兩名樓蘭高手的爪扣不牢,同一時間,虛江子身形急轉,有如陀螺,卸開肩膀上的爪勁,更將左右兩側的敵人撞開,脫出箝製。
聖極雲圈脫胎自河洛劍派的掌門神功「聖極輪」,本身也是神妙難測的絕學,如果能充分施展,勝負猶在未定之天,無奈虛江子尚未把這個厲害招數練成,勉力而為,雖然也成功,但在掙脫束縛之後,卻再也壓抑不下入體的熾熱火勁,炎勁爆發,立受內傷,更無法接下正面襲來的那一爪。
垂死掙扎失敗,眼看形勢危急,卻突然生出了轉機,或者該說……救星。
「你們……全都是白癡嗎?」
一聲怒喝,猶如風雷狂嘯,震得整個空間一時間都是回音,而怒喝之人不只是叫了這一聲,更出了手,虛江子隻覺得周圍溫度瘋狂上升,火光突然大盛,一道火焰旋風狂飆卷來,天上地下似若無物可擋,身邊在圍攻的樓蘭高手,被這道火焰旋風一卷、一拋,全都給甩了出去,沒有一個人能穩住身形。
致命危機解除,虛江子沒有太高興的心情,因為這一道火焰旋風是什麽招數,他雖然認不出,但那一聲怒喝是誰的聲音,他卻還認得出來,那絕對是太陽王的聲音。
說過要讓白虎一族滅掉的太陽王,為何會改變主意出來救人呢?總不會是發現認錯人了?這個可能性不高,因為以太陽王的強勢,就算發現是認錯人,他也不會為此收回殺令,反正殺了就殺了……
這困惑一閃而過,虛江子驟覺身上一痛,跟著就被一股突來大力給擊飛,轟出火焰旋風的范圍,彷佛騰雲駕霧,輕飄飄地飛出數十尺,摔墜在地上,這才感覺到全身上下無處不痛,好像每一根骨頭都被折斷了。
「你們這群低能的東西!有你們這樣子出手的嗎?」
太陽王明顯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領導人,他不僅是怒極而喝,甚至還動了手,連串的悶響、悶哼,在場的樓蘭高手有不少都挨了他一擊,部分力量較弱的,甚至還被他打得飛了出去。
「那個小子是什麽人?他什麽都不是,你們居然全部對他出手?將來傳了出去,說樓蘭傾全族高手之力,殺了一個白虎一族的小子,這話要是傳到中土那群蜥蜴的耳裡,我族顏面何存?這種侮辱,你們擔當得起嗎?」
就因為這種理由,虛江子意外保住性命,關於這點,他不禁苦笑,但他也想不到,馬上有人因為自己而成了被害者。
「……但……陛、陛下您這樣說,不也怪怪的?您親自出手,補了那個白虎小子的尾刀,要是他死了,將來傳出去,那不就變成我族全體高手聯合出擊,甚至連太陽王陛下也出手,這才宰掉那小子?此話傳出去,侮辱不是更大了?」
「唔。不錯,所以現在萬萬不能讓他死,剛才我一時不察,出手稍嫌重了點。你們立刻送他去急救,一定要用最好的醫療設備,先把他救活,再找個小角色來弄死他,這樣就……」
沉吟的話語說到一半,突然變成憤怒的語音,「等一下!你是什麽身分?幾時輪到你來糾正本王?吃本王一拳!」
耳邊接著響起的慘叫聲,虛江子沒有聽清楚。因為他已經昏迷過去,陷入一個很深沉的夢境。
這一覺睡得很熟,但可能是因為身陷敵境的關系,盡是作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夢境。這些基本上都不是什麽好夢,不是挨揍,就是遇到生命危險,就差沒有夢見被人活活打死……來來去去都是這些惡夢,如果能睡得安穩。那就真是怪事了,因此,虛江子很快就清醒過來。
「呃……」
清醒過來看到一片石牆、石壁,陰暗的環境。不算是太意外,畢竟每個監牢的長相都是大同小異。就連夢裡那些監獄也差不多都長這樣,看了以後。差點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不過,左半邊身體重重的,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是刑具?還是右邊腦袋受攻擊,影響左邊身體?
側頭一看,一個金發美女正趴在自己胸口睡覺。剔除樓蘭一族會特別派出美女陪犯人睡覺的荒唐可能,虛江子認為自己還在作夢的可能性居高,反正自己腦袋昏昏,感覺起來也不像是清醒的樣子。
有鑒於每一場惡夢都只有開頭好過,後頭馬上就是拳打腳踢,身體四分五裂,虛江子唯一的念頭,就是珍惜這短暫的美好,不然可能幾秒後,身上趴著的這個金發美女就變成吃人怪獸。既然是作夢,作什麽事情都不用負責任,那麽大可以放縱一點,所以他一把抱住那個金發美女,大膽往她豐豔的紅唇一口吻下。
親吻的瞬間,虛江子覺得這金發美女有些眼熟,長得和姍拉朵有點像,心裡更覺得好笑,自己越夢越荒唐,如果這一下真的對姍拉朵吻下去,後果可就嚴重了,大概不是一兩巴掌能解決的事。
當這一吻落下,腦裡昏昏的感覺,令這本來就不真實的一吻,更為虛幻,連四唇相觸的一瞬間,都沒什麽清楚感受,不過,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被吻的那一方因此清醒過來,還有了反應。
虛江子的不規矩一下,只是偷偷一吻,但與他相比,姍拉朵的回應就激烈得多……至少虛江子有一點沒料錯,姍拉朵的回應,確實不是一兩下巴掌,這女人兩眼一睜,不但以百倍於虛江子的熟練技術回吻,雙手還極度不規矩,自他胸口快速撫摸到大腿,刺激他的敏感部位,熱情如火的急切態度,差點讓虛江子以為自己是被害者。
「嗚!」
大吃一驚,虛江子奮起全身力量,把身上的女體推開,一下子用力過猛,不但把人推去撞牆,連自己都滾下木板床,摔到地上去。重重撞在地上,甚是痛楚,可是這麽痛也沒痛醒,就表示……這一切不是作夢,而是荒唐的現實。
這一驚非同小可,虛江子掙扎起身,就看到姍拉朵好像一隻被打扁在牆上的蟑螂,慢慢滑落下來後,滿面怒容,一拍木板床,就要發難,虛江子心膽俱裂,又是愧疚,又是懼怕,唯一的念頭就是立刻道歉。
「對、對不起……我……」
「賤男人!你居然敢砸我招牌!我走遍大江南北,碰過的女人比你用過的筷子還多,只要是我下手,沒有哪個女人不極樂升天的,今次看在友情份上,特別服務,還是第一回對男人,你居然把我推到牆壁上當蟑螂!天殺的,我活剝了你!」
「………呃……妳生氣的地方還真是很特別啊。」
虛江子哭笑不得,這個女人發怒的理由,是如此異乎尋常,普通人有幾個能接受?而自己偏偏就是被她異常的地方所吸引,這只能說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簡短的道歉認錯,撫平對方情緒,還附帶一番奮力抵抗,拚死也不讓姍拉朵靠近一步,再續先前未完的動作,挽回她的職業信心與名聲,就這麽纏扯一陣後。才有機會問姍拉朵,聽到她的解釋。
「我被帶回來以後,就一直被軟禁,剛剛他們說抓回一個小白臉。被打得很慘,要我去操作儀器治療,不能把人醫死,我本來說關我屁事,樓蘭天天醫死人,又不差這一個,後來想說小白臉可能是西門大人渣,搞不好可以趁機閹了他。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會是你,那就順手救一下,再來就跟著你到這裡來。看看你有沒有傷勢惡化,看著看著就睡著,然後就被你奸了。」
「等一下!把最後一句收回去,別說那種會讓人搞錯的話,事實上。我覺得我才是被推倒的那一方!」
義正詞嚴的抗議,在這種時候似乎沒有什麽意義,姍拉朵很訝異地表示敬佩,因為根據她所聽到的。虛江子所乾出的大事實在有種,不但在域外到處找人試劍。還指明挑釁樓蘭一族,叫太陽王去吃大便……在中土這樣做可能沒什麽。但在域外……那確實需要很大的膽量與運氣。
「你一聲不吭跑到域外,怎麽忽然乾起這種勾當來了?實在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麽有種,之前像隻縮頭烏龜一樣,來了域外居然像個真男人,實在讓我很吃驚,你失蹤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姍拉朵一問,虛江子就提出解釋,把自己為何離開河洛陣營,怎樣到域外接掌特務組織的經過說了一遍。姍拉朵也說出看法,但與當初西門朱玉的想法相比,她的看法既簡單,又缺乏智慧……
「這還用得著問嗎?一定是你那個弟弟不安好心,想把你騙離開,不讓你在那裡爭權,奪了他的掌門之位,至於銀劫做的安排,那肯定是不懷好意啦,從我認識那個王八蛋到現在,半點好事也沒有,你下次有機會就一刀宰了他。」
「……這個……那家夥沒這麽好殺的,要是有那麽容易,他早就被分屍了,而且,其實妳搞錯了,我不可能和阿河爭掌門的,別說我才能與他相去甚遠,就算真要競爭,虛字輩弟子中人才濟濟,我一介武夫,隻懂得舞刀弄劍,掌門之位怎麽也輪不到我頭上,外界雖然有許多謠傳,但那都只是謠傳,完全沒有事實依據的。」
虛江子解釋了一串,卻發現姍拉朵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說話,眼神晃來晃去,聽自己一說完,馬上道:「你說了半天,怎麽就是沒解釋,你為什麽要挑釁樓蘭,還指明讓太陽王去吃大便?別說這也是銀劫的奸計啊!」
「妳……我……這……去挑戰各部族的人,並不是我,是西門朱玉,他有急事要回中土,無法赴與樓蘭一族的約定,就委托我來赴約了。」
「啊?西門大賤人為什麽這麽無聊?他是吃飽沒事乾,還是天生腦殘?中土都快忙成一鍋粥了,還有時間到域外來窮攪和?喂,你知道他來域外是幹啥的嗎?」
「妳!」
眼見姍拉朵如此狀況外,虛江子差點氣暈過去,好不容易猛喘了兩口氣,這才叫出來,「他是為了救妳才一路追到域外來的啊!還、還有,妳以為我又是為什麽會在這裡?我也是因為聽說妳被抓了,所以才……」
虛江子不喜歡主動邀功,話說到這裡,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講下去,幸好姍拉朵也不笨,一個太笨的人也不可能有如此成就,她雖然遲鈍,但聽虛江子這樣說完後,大概也了解整個事態了。
「唉,你們其實不用那樣冒險的,我惹出的事情是不小,不過族裡雖然抓了我回來,但不至於把我處死或判重刑的,我在樓蘭一族的分量,可遠比你們想象得還要重呢。」
察覺到欠了虛江子大大的人情,姍拉朵的態度也有變化,放輕了聲音,堆起了笑臉,道:「不好意思啦,我也沒想到你們會這樣追來救人啊,過去只有人追著來砍我,從沒碰過有人追上來救的,我會意外,這也很正常啊!」
「……如果沒有西門朱玉,妳就是大地上最多仇家的人了。」
「這個你就放心,至少在這方面,我是永遠競爭不過他的,你不曉得我冒他名字作了多少案,那些對頭要找人砍,肯定是找他,就算他墳上都長草了,我還是照樣逍遙法外的。」
「這樣說來。西門朱玉都替妳背了那麽多黑鍋,妳還有辦法搞到仇家滿天下,妳不覺得自己這方面的本事過於厲害了嗎?」
「是啊,我也經常這麽覺得。你這算是誇獎嗎?」
「不,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就算是刻意對姍拉朵寬容,虛江子也沒法做到百依百順,聽見什麽都說好的程度,畢竟這個女人識別危險的能力太差,要是什麽都附和著她,早晚她會把命給玩掉。
「對了,我以前有沒有對你說過自己的事?像是我的出身、背景之類的?」
姍拉朵湊近過來說話。虛江子搖了搖頭,表示對這些不曾聽過。事實上,關於姍拉朵的出身,虛江子曾在西門朱玉那邊聽過一點。但這點沒有必要在這裡說出,因為,姍拉朵會特別談到這個,就是想藉此作個道歉,拉近彼此的距離。自己當然沒有必要去破壞這個氣氛。
「我出生在樓蘭的奴族,生下來就注定了我的身分,這點沒什麽特別,族裡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樣。喔,或許不該說是人。那裡除了奴隸,就沒有別的東西。也沒有人……我母親也是樓蘭的奴隸,父親是哪個就連我也不知道,有可能的人太多了……」
姍拉朵的話,聽起來是悲慘,虛江子卻沒有太多的反應,一方面,他曉得姍拉朵並不想看自己大驚小怪,這種疑似同情的表現,只會惹怒她;再者,這也確實沒有什麽好錯愕的,這個時代是亂世,太平軍國之亂在中土又鬧得凶,家破人亡早已是民間常態,比這更慘的事都天天發生,姍拉朵的不幸遭遇又算啥呢?
「出生就決定出身,基本上這種人生應該是完蛋了,不過,千千萬萬個案例中總是有例外,我也不曉得為什麽,總之從小我就在一些特殊技術上,非常有天分……」
假使所謂的天分,只是出現在一些很普通的方面,那也就不用提了,姍拉朵能夠在眾多族人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為她在偶然的機會下,接觸到樓蘭一族的核心秘密,一種傳自古老時代的神奇技術,樓蘭憑著這種技術稱雄域外,自比為神,這種名為「科學」的知識,照理說是高度機密,絕不允許尋常族人隨便接觸,更別說是一個奴隸,正常情形下,姍拉朵應該要立刻被處死的,但……
「樓蘭是個很荒唐的地方,這裡不講什麽仁義道德,隻重視兩件東西:實力、血統。通常,血統是實力的保證,實力是血統的證明,但偶爾也會有例外的狀況,這種時候,就會對那些特殊人士給予特殊待遇……反正他們就是看中了我的天分,把我重點培養……其實這也不錯,要不是這些特殊待遇,我應該很早就會像其他族人那樣,白天乾活,晚上被人乾……不懂?就是白天當奴隸,晚上當性奴隸的意思,這樣說你了嗎?哈哈哈,要是真的那樣,我後頭可能就不當淫賊了。」
姍拉朵雙手叉腰, 哈哈大笑,虛江子卻沉默下來,不曉得好不好順著姍拉朵的口氣,把這種事情當玩笑來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算過得不幸,那也不能夠拿來當自己作惡或是危害他人的理由,這點虛江子很清楚,但聽見姍拉朵這樣說,還是覺得難以釋然。
「獲得特殊待遇也不壞啦,包吃包住包讀書,比整天乾粗活好多了,差點還要包辦婚姻咧,當初有人看上我的天分,認為和我一起繁衍後代,肯定是實力的保證……唉,組織的福利太好,也是麻煩,差點就被抓去配種了呢,真荒唐,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鬼耶……幸好樓蘭是個荒唐的地方,他們一面覺得我的天分可以利用,一面又覺得我的血統不夠高貴,為了避免麻煩,也不曉得是誰的主意,把我派往中土,從此我就解脫,換成中土人倒霉啦……」
姍拉朵笑道:「不過,我覺得很高興喔,到了中土之後,我遇見了那個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點我從來沒後悔過,還有……能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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