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母女與同行的隊伍,數目超過一百人,這裡屍體的數目不足四分之一,剩下的人到哪裡去了?這邊沒有看到女人與小孩的屍首,雯雯與她母親是幸免於難了?或者,是集體藏匿在什麽地方呢? (這裡好象沒有活人,我要繼續找下去嗎?雯雯和丹娘夫人都脫險了嗎?還是被抓走了?萬一他們還被困在這裡怎麽辦?)
搜尋一刻鍾以後,孫武認真開始考慮這些問題。自己的體力還很充足,在火場裡多搜尋一個小時也沒問題,可是這棟宅子卻撐不了那麽久,照這搖搖欲墜的情形看來,頂多再一刻鍾就要整個塌下來了,另外,小殤是一個極度棘手的同伴,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那麽久,她要是開始不耐煩,自己找起娛樂來,後果是可大可小。
(小殤如果開始煩了,搞不好就會把附近都變成火場,用這方法催我出來救火……唉,我為什麽總是要把小殤想得那麽壞呢?可是,我又強烈覺得這種想法一定會實現啊!)
自我埋怨於事無補,在孫武有所決定之前,附近的炎熱氣流突然產生變化,他抬起頭,卻見到火場裡有人出現。
衝入火場本是為了救人,終於見到有活人存在,孫武本來應該高興,但這四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橫看豎看也不像幸存者,每個人都戴著遮住整個頭部的防護面罩,身上也裹著能抗高熱的防護衣,在火場裡頭行動自如,不但從四麵包圍住孫武,每個人身上還殺氣騰騰,來意已是不問可知。
“你們是什麽人?這把火是你們放的嗎?報上名來……”
找到佛血舍利之前,孫武不想惹事生非,不過想到雯雯的安危,他就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掉頭跑開。更何況,看對方的架勢,別說自己想要當和平使者,就算是跪地求饒,恐怕都躲不過這當頭一刀,既然說話沒有用,那就隻好還是用老方法了。
當!
如同大鍾被敲響的巨音,在多道斬擊命中少年軀體的瞬間,響徹四方,敵人為著掌心所感受到反彈巨震而吃驚,孫武也暗暗訝異,因為這些人所持用的兵器,不是一般武者所流行持用的光劍或光刀,而是重型的光斧。
這種光斧必須雙手持用,一斧斬下,碰上持用光劍的武者,沉重威力會先迫爆光劍,跟著將劍客斬殺兩段,殺傷力極強,但對於持用者的負擔也更大,所以孫武一見到敵人揮動光斧,就知道不能傻傻地站著等人來劈。
燦爛金光中,孫武雙臂分左右揮出,分別擋了兩邊劈斬來的光斧,背心與左腰則是擋了另外兩記。就算是真的銅人像挨了這四記斬擊,也肯定為之支離破碎,但孫武接下這四記劈斬,身體連一下搖晃也沒有,純靠反震勁力就讓四名敵人手腕劇痛,險些握不住兵器。
(唔,好痛啊,再被多砍幾下,就不能出去阻止小殤胡作非為了。)
察覺到敵人實力不同一般,孫武很難得地采取主攻,在敵人的手腕仍發麻疼痛時,踩著小步子快捷繞到側邊,雙拳齊出,轟在敵人腰上,兩名敵人站立不穩,在悶哼聲中栽倒跌去。
不過,雙拳命中時的感覺,卻也讓孫武臉色一變,察覺到些許不妥。
(為什麽打下去好象打在水裡?他們身上……對了!原來如此,他們身上的防護衣一定有問題,不只是能耐高熱,抗擊力也相應提增了,就像鐵血騎士那樣。)
本來孫武就不喜歡隨意出重手,又被敵人的防護衣再卸去幾成勁道,這兩拳就僅能讓人站立不穩,
翻身栽倒,沒有太大的實質傷害,然而,這兩拳擊出之後,孫武立刻抓到了發勁的基準,讓搶攻過來的那名敵人成了犧牲者。 光斧當頭斬下,孫武不避不閃,在被擊中之前搶先一步踏入對方身前,蓄滿金鍾勁的右拳猛力揮出。
少年的手臂不粗,拳頭也不大,打在敵人身上,看起來應該不會有多痛,但身中這一拳的人可不這麽覺得,在被擊中的瞬間,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個合抱粗的大木樁,重重地插擊而來,猛中小腹。
算準力道出擊的一拳,不只是讓人踉蹌栽倒,一擊就把敵人打得離地飛起,摔落出三尺之外,撞塌了一堵半倒的牆,一根熊熊燃燒中的木柱順勢墜下,將他整個人都壓在裡頭,頓時慘叫出聲。
(真是輕而易舉啊,這種程度的防護衣,根本沒法和白狼戰甲相提並論嘛!要解決他們並不難啊!)
孫武快速解決掉一名敵人,不過最後一名卻極為狡猾,趁著孫武將他同伴擊飛時,從孫武的視線死角竄入,光斧無聲無息地猛斬向少年後腦。
“對小孩子下手也這麽重?你這人渣!”
太過陰狠歹毒的重手,讓孫武因此動怒了,這批凶手殺光公然殺人放火不說,此人又特別毒辣,無論出身什麽地方,這種做法都不會是好東西,也就是碰上了這樣的人,自己可以毫無忌憚地出手。
金鍾罩攻守兼備,不但抗擊力強橫,攻擊時候的勁道也雄渾沉猛,過去孫武與人動手,都是簡單地揮拳硬擋或直攻,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配合招數變化。在梁山泊的習武歲月中,少年周圍的人們除了把武功編入金鍾罩口訣,作為他日後成長的資本,平時也從不吝惜地任他觀摩學習,其中……就包含了昔日叱吒慈航靜殿的“虎僧”胡燕徒。
“喝!”
孫武左手抬舉,第六關金鍾勁如洪水潰堤,洶湧奔流,揮斬下來的光斧竟被他硬生生空手抓住,能源光刃不斷噴出火花,猛烈反彈勁道回傳,縱然有防護衣甲卸勁,仍是難以承受,敵人雙臂腕骨應聲折斷。
擋住這記劈腦重擊,孫武順勢一步,滑入敵人身前半步之隔,右臂彎曲,全面爆發的金鍾勁蓄於手肘,斜斜搗向敵人胸口。
大梵佛心刺!
慈航靜殿著名的外門絕學之一,頂級高手往往是單純以指發勁,一擊斃敵。孫武雖然沒這能耐,但變化為肘頂,卻能夠高度集中轟發的金鍾勁,較諸平實的正拳一擊多出數倍殺傷力,當初胡燕徒傳授這殺著時,曾特別叮囑過這技法威力驚人,除非碰上非打倒不可的敵人,否則切勿施展,以免造成遺憾。胡伯伯的叮囑,孫武從來沒有忘記過,但他認為現在已經到了使用時機。
“嘶啦~~~”
佛心刺的集中威力不容小覷,那套一度令孫武感到棘手的防護衣甲,在中肘剎那就破裂開來,撕出了一道好大的十字縫。金鍾勁裂衣、破甲直入,首當其衝的就是胸骨,敵人甚至還來不及慘叫,胸前兩排肋骨就吋吋碎斷,如果照這情形下去,粉碎的胸骨會反插內髒,而余勢未了的金鍾勁別說是震爆胸腔髒器,就連脊椎骨都會打出體外。
(哇!這麽厲害,早知道就拿來對付鐵血騎團了!)
佛心刺初次試用的威力超出預期,孫武終究不願意辣手殺人,所以一聽見肋骨碎斷聲,立刻撤肘,飛起一腳踢在敵人左大腿上,將他踹得飛跌出去,雖然因此造成大腿骨折,但卻也藉此消散了胸中的金鍾勁,保住了性命。
眨眼間四名敵人都被打倒,最先被擊倒的兩人受傷最輕,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但是看見孫武大發神威,輕易重創自己的同伴,連堅韌的防護衣甲都被他一拳毀壞,嚇得手足無措,哪還敢再上前挑戰?
漂亮擺平戰局後,孫武趁著勝利之威,出聲喝問。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是誰指使你們的?這裡的女人和小孩呢?也遭到你們的毒手了嗎?老實把話說出來,要不然我就……”
為了讓聲音聽起來有點壓迫感,孫武刻意大聲喊話,但卻沒有得到回應,因為這棟豪宅在大火中本已搖搖欲倒,他們五個人在大廳位置一輪激鬥,金鍾拳勁、光斧亂舞又造成不小的衝擊,這時再被孫武重重一喝,脆弱的建築物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巨響聲中,整棟豪宅如天崩地裂般崩垮砸下,數十噸重的瓦礫梁柱朝中心凹陷垮墜,將孫武等人完全掩埋。
連聲震天巨爆,早已轟傳整個城鎮,客棧失火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本市,不但周圍的百姓群聚起來,趕到此地觀看,就連素來效率慢人半拍的官府都遣兵前來。
大火燒得很快,熄滅得也快,當數以千計的人們圍住客棧,對著那已經燒成白地的火場殘跡指指點點,大宅中心區域的斷垣殘壁之下,突然有幾片磚瓦掀動了一下。
這個小小的聲響,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是在這小聲響後,那成噸重的土石瓦礫卻突然破裂,一隻並不粗壯的拳頭破瓦而出,把頂上的坍塌梁柱給打斷,開辟出一道缺口,緊跟著,氣喘籲籲的少年從裂縫中現身。
早在衝進火場之前,孫武就考慮過可能遇到的狀況。普通修練金鍾罩的武僧,往往敗於後力不繼,但自己在這方面從小就特別訓練,遠較同級數的修行者維持得更久,就算整棟大宅倒塌,自己也可以憑著金鍾罩護體,全身而退,雖然勢必會很狼狽,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這個估計一點也沒錯,如果說有什麽誤算,那就是自己意外增加的負累,這也是自己之所以氣喘籲籲的理由,因為自己不但要在層層土礫下,開辟出一條往外通道,更還要拖著四個大男人走路,途中又背又扛,累得活像一條救難犬,真是後悔到不行。
(早知道這樣,就不把他們打得那麽傷,起碼可以自己走路,不用我一個個背著扛著出來,唉,佛心刺果然是危險的招數,第一次用就累到自己,所以我就說不喜歡打架嘛!)
孫武從層層瓦礫下鑽出,還努力把四個昏迷不醒的大人給拖了出來,抬頭一看,卻是發現大宅之外布滿了人群,密密麻麻的,有老有少,搞不好整個全市的人全都來了。
“搞什麽鬼啊?應該救火的時候不來,火燒完了才來,這些人真的是來看熱鬧嗎?唔,莫名其妙啊……”
筋疲力盡的少年牢騷幾聲,卻沒有忘記最重要的東西,向四周指指點點的人群放聲大喊。
“過來救人啊!有沒有人能過來幫忙一下的?這裡有四個人受傷了,有沒有哪位能行行好,他們需要醫生的照顧,快點來救人啊。”
放開喉嚨的大叫,很快就有了回應,這裡畢竟是火場,除了看熱鬧的群眾之外,當然也會有來清理善後的打火隊。那些理應負責救護傷患的男人,聽見了少年的叫喚聲後,立刻快步趕來,效率相當好。
“太謝謝各位了,這四個人是我在火場裡頭遇到,可能是縱火凶手,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暈倒了,其中兩個還可能傷得滿重的,請各位消防大叔先救救他們吧。”
遇到了可以托付倚賴的人,孫武如釋重負,扛起了一個昏迷的傷者,想要交給打火隊員處理,卻哪知道打火隊員們互望一眼,似乎是確認了少年的瘦小可欺,為首者立刻嚷了起來。
“好大膽的小賊,你殺人行凶,犯下滔天血案,還縱火燒屋,罪無可赦,隨老爺們回官衙認罪吧!”
“啊?又來這一套?你們這些當官的到底是什麽腦袋啊,連消防隊也整天栽贓?”
“居然敢頂撞官差?你罪加一等!弟兄們,先打斷這條小狗的腿,再拖他回去慢慢審問!”
生命中幾乎不曾接觸過官衙,孫武根本搞不清楚官差的心態。地方上發生了刑案,為了要對上層有個交代,必須要迅速破案,但事情涉及到江湖仇殺,這些地方官根本無能處理,恰好有個替死鬼送上門來,栽個罪名然後迅速滅口,就此皆大歡喜地結案,這本來就是官衙的吃飯技倆。
孫武現在連生氣的體力都沒有了,他當然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但是進入火場救人要莫名其妙打一場,救完人之後又要打一場,自己好象整天都在打莫名其妙的架,戰得毫無道理,這實在是一件很厭煩的事。
“住手!”
仿佛是聽見了少年的心聲,在這場戰鬥即將開打前,一聲清亮震喝如雷貫耳,正要動手的打火隊員被這大喝一震,每個人都是頭暈目眩,力量弱一些的甚至雙膝一軟,跪倒下來。
(是什麽人來了?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我應該沒有熟人在這裡啊,唔,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啊。)
不太好的感覺果然沒錯,自己在本地並沒有熟人,就連來這裡的時間都沒有幾天,之間更只聽人喊過一次“住手”,而那實在是一個很棘手的人物,遠比那些什麽官差、什麽蒙面殺手都要麻煩,如果上次不是小殤幫手,孫武一點也沒把握走脫。
所以,當那個姓袁的俊朗青年,再次一身白衣地從人群中現身,孫武隻覺得自己整個頭皮發麻,不曉得這次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溜。
“我是中土同盟會的袁晨鋒,兼任本朝四方巡檢使一職,有皇命在身,你們剛才的行為,涉嫌誣陷良民,私吞吃案,真是目無王法,罪大惡極之至!”
袁晨鋒再次從懷中取出證明身份的腰牌,但這次的式樣卻與之前有所不同,似乎不是來自中土同盟會,而是證明大武王朝的官家身分。這塊代表“四方巡檢使”的銀色腰牌一亮出,周遭盡皆嘩然,平民身份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整齊劃一的動作,不難看出平日受過多少“訓練”。
現場的各階官吏態度就比較遲緩。袁晨鋒的響亮大名,每個行走江湖的人都一定熟之又熟,就連他們都時有耳聞,曉得那確實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大人物,但對方明顯來意不善,就算惹不起,也不能坐以待斃啊,況且,單憑區區一塊腰牌,未必能證明是袁晨鋒本人到來,這裡又是自己的地頭,不如……
孫武看見那些仍站著的官吏眼神飄忽,似乎在打什麽主意,不過這些人還來不及把想法付諸行動,就已經失去那個機會了。袁晨鋒把手一舉,人群中突然發生騷動,四面八方都竄出人來,近百人之眾,個個身材高大,手持光斧,身披戰甲軍服,威風凜凜的姿態,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官差所能匹敵,又是忽然出現,一現身就佔住優勢位置,本地官吏還來不及行險突襲,就要選擇投降了。
(一樣的戰甲、一樣的光斧,原來這四個家夥都是他們的人,我是和同盟會的人打了一場,難怪實力比地方官差厲害得多。)
孫武的想法得到證實,因為這些同盟會訓練出的特種戰士,一面將本地官差繳械、上手銬逮捕,一面也來到孫武身旁,把四名受傷昏迷的同伴接走,送去治療,而袁晨鋒就像沒看到孫武一樣繼續說話。
“經過七日潛伏調查,本地官吏種種貪汙腐敗的事跡,我們已經全部掌握證據,現場涉嫌的公務員全數停職接受調查,反抗者罪加一等,若經調查屬實,有罪者一律革職查辦。”
最早時候現身的嘩然,現在則是變成了歡聲雷動,看到有正氣凜然的大人把貪官汙吏革職查辦,這是老百姓們最喜歡的戲碼,能鼓掌的大力鼓掌,能喝采的拚命叫好,人們爭先恐後地表達自己的喜悅與擁戴,而大勢已去的本地官吏則個個垂頭喪氣,像是要被推上刑場似的頹喪離開。
孫武想要趁著混亂消失,但正如他所預料的,人家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他身上,開溜的機會根本是零,腳步才一動,那一邊就已經先嚷了起來。
“這位小兄弟,請留步。”
說實在話,孫武對袁晨鋒還頗有好感,因為這個人正直仗義,肯替老百姓出頭,就算不是個大俠,也絕對是個未來的大俠,自己雖然與他發生衝突,但那並不是他的錯,只能說是陌生情形下發生的誤會。
不過,自己沒有身分文件,又不好交代來歷,再被問起也只是多一次衝突,實在是相見不如不見。客棧內不但沒有見到香菱,出來以後連小殤都不見了,自己現在與同伴完全失散,根本沒心情這名同盟會少主交涉。
“這位小兄弟,請留步一談。”
似乎是知道言語無用,袁晨鋒凌空躍起,無視在場群眾的齊聲驚呼,飄降在孫武的去路前,將他攔住。
(唉,打完一場又一場,現在又要繼續打了嗎?)
孫武是這麽以為的,但事情的發展卻似乎不是這樣,飛身攔在他退路之前的袁晨鋒沒有咄咄逼人之態,反而對著他一揖到地。
“真是失禮了,那日相逢,見小兄弟武技不凡,又身負奇異法寶,袁某一時技癢難耐,冒犯了小兄弟,萬分過意不去,望請小兄弟大量海涵,接受袁某的致歉。”
事情在突然間的轉折變化,讓孫武的腦筋有些轉不過來,直到聽見附近人群的嘩然聲響,才意識到袁晨鋒對自己說了什麽。
孫武已經清楚袁晨鋒是什麽人,看這排場更知道這個年輕公子權勢極大,可能猶在自己所知之上,而他居然肯這麽謙和地和自己這個山村少年道歉,實在是很不可思議,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麽才好。
“還沒請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我……我姓孫,孫武。”
“孫兄弟,上次魯莽得罪,袁某實在過意不去,現在不知道是否能夠給個機會,讓袁某作個東道,相請陪罪呢?”
袁晨鋒的邀請,孫武還沒有回答,旁邊已經有隨從緊急低聲說話。
“少主,您接下來還有行程,沒有閑余時間作……”
“今天的所有雜務一概取消,不要拿這些事情來煩我。”
袁晨鋒嚴詞拒絕了身旁隨從的提示,轉過頭卻仍以溫和表情,等待孫武的回答,這樣的誠意讓人很難開口拒絕,但孫武仍是不想答應。
說得更正確一點,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特別是沒找到小殤之前,孫武做什麽都沒有心情。
(小殤不見了,怎麽辦?沒有我看住她,小殤就像是被放出去的吃人野獸,要是隨便引發什麽大騷動,那就都是我的錯了!還有香菱到哪裡去了呢?雯雯她們也沒看到,怎麽一起失蹤了呢?難道都被抓了嗎?)
就算是在高溫的火場裡,孫武背後也沒有流那麽多汗,可是想到事情的嚴重後果,他就感覺幾乎要歇斯底裡了,不過,附近人們的竊竊私語,在這時候傳入他耳中。
“……這個男孩子是誰啊?”
“不知道,是外地人吧,以前沒看過啊。”
“他與袁少俠以前認識嗎?袁少俠是陸雲樵主席的徒弟,這麽大的來頭,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客氣啊?”
種種言語聽在孫武耳中,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處理當前局面的問題。
小殤和香菱都不見蹤影,孫武並不擔心小殤,至少不擔心她為人所害,不過香菱與雯雯一家,孫武卻覺得有可能失手被擒,落到同盟會的手上。光是為了香菱,孫武就不可能置身事外,面對袁晨鋒的盛情邀請,孫武心念一動。
“袁兄,多謝你的邀請,那我就接受了。”
孫武不知道袁晨鋒為何這樣重視自己,但他聽到自己的應允,明顯是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
為了表示對貴客的尊重,袁晨鋒命從人牽來一匹駿馬,讓孫武與他並駕齊驅,一起前往同盟會眾人在此地的落腳處,接受款待。
孫武過去沒幾次騎馬的經驗,但是騎策別種牲口的機會卻不少,很俐落地翻身上了馬背,驅策著這匹對他而言有些太大的駿馬,和袁晨鋒的獨角獸並行。兩個人身高有別,但外貌上一個俊朗、一個秀氣,各有不同特色,落在周圍群眾的眼中,都是相當有魅力的好看畫面。
但相較於袁晨鋒的備受矚目,孫武很自然地顯得黯淡。不曉得有多少女子爭相推擠,高聲呼喚,希望讓袁大公子側頭多看一眼,不是為了他的武功或所掌權勢,單單為了他的俊雅外表與氣質,就足以讓當地女性為之瘋狂。
“孫兄弟,真是抱歉,我們的行程會稍微慢一點,不要緊吧?”
“不……沒關系,我是說,我也很難得看到這種情形,袁兄你還真是受歡迎啊,出門都像是辦廟會。”
“這次是例外,我們為了執行任務而到本市,事出突然,我沒法低調行事,平常我也不是這樣子出門的。”
聽袁晨鋒這麽說,孫武心中的不安更甚,總覺得這個突然任務與雯雯一家有關,想要設法打聽。
可是,袁晨鋒不是普通人物,孫武沒有把握向他套話而不露行跡,貿然問起人家的機密任務,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有問題,孫武只有按耐下自己的焦躁,與袁晨鋒並肩同騎。
在回去的一路上,袁晨鋒對孫武非常客氣,態度也極為尊重,絲毫沒有因為年紀問題而看輕孫武,將他當作是一名貴客對待。如果不是因為心裡有事,這樣的慎重態度還真讓孫武受寵若驚,因為自己來到外界之後,整天就是戰個沒完,不但沒交到朋友, 見到的還盡是人性醜陋面,現在袁晨鋒主動結交自己,換做另一個情形下,自己是非常樂意交一個這種朋友的。
袁晨鋒在本市的落腳處,赫然也是一家客棧,等級比孫武之前住的要高得多。他和隨從佔了一個最大的院落,才一回到所住的廂房,客棧裡就忙不迭送來茶點與洗臉毛巾,竭力巴結這位貴客。
“孫兄弟,這是我從京裡帶來的龍井,雖然不足以款待貴客,但還是請你嘗嘗看。”
袁晨鋒似乎是出身豪門富家,不但談吐文雅,而且一些生活習慣還極為講究,新泡開的龍井熱茶,色澤如雨過天青,散發著陣陣幽香,是他特別由帝都所帶出來的﹔茶葉本身倒也罷了,那套白瓷茶具造型素雅,光潤勝雪,奇薄如紙,雖然上頭沒有任何圖形或文字,卻仍看得出它的細致與名貴,而這套白瓷茶具也與龍井茶葉一樣,是袁晨鋒一路由帝都帶出來,堅持用這套茶具搭配龍井,讓孫武首次見到了富家公子的氣派。
“我是行走江湖的武人,本身很討厭過度鋪張與浪費資源,如果要像一些豪門貴族那樣擺闊,那種日子我過不下去。不過,我覺得生命是一件美好的事,應該堅持在美好的事物上,好比每天下午的喝茶,為了能在最好的狀態下享受完一杯茶,相關事項上我絕不妥協,一定要求到最好,所以茶葉與茶器我都會認真講究。”
袁晨鋒向孫武解釋自己的理念,同時也為他斟上一杯香茗,這時窗外天色已然入夜,這樣一杯清茶入腹,為微寒的身體帶來暖意後,袁晨鋒就邀請孫武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