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拜謁尊長不凡和尚
因為判斷錯誤,遲至此時才發現呼倫法王一行已經到了附近,會有這樣的誤判,只能說是這批出家人不擅長謀略鬥爭,思考模式太過直線,所以才會犯此錯誤,換作是以情報戰為強項的萬紫樓,就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好奇怪。
「呼倫法王的戰帖已經送來數日,此事也傳得天下皆知,信中沒有明白寫出拜山日期,如果拖得太久,反而會被天下人恥笑,所以算起來也該是這兩天就會到,不可能還待在京城。如果不是苦茶方丈過世,倉促拜山會惹人非議,敵人一定是直接出現在山門口,不會在附近市鎮現身。」
早在孫武接任掌門的當天,香菱就提過這種可能,要孫武別掉以輕心,現在這預測完全命中,唯一失算的,就是敵人造勢的手法出奇巧妙。
「少爺,其實苦茶方丈圓寂,不只讓慈航靜殿失去領袖,同時也讓敵人陣腳大亂。呼倫法王是成名多年的前輩高人,如果在苦茶方丈猝逝的現在來攻,就算將慈航靜殿所有高手都打敗,也會惹人非議,更別說你與他輩分相差懸殊,他以大欺小,勝了毫無光彩,敗了更是顏面盡失,所以我認為他會陷入進退不得的窘境,但沒想到……」
慈航本院附近的幾個省,適逢瘟疫流行,孫武等人經過時,目睹過災民流離失所,屍橫遍地的慘狀,印象極為深刻。而呼倫法王來到附近,已有數日,據說這幾日內他不忌汙穢,親入疫情最嚴重的災民聚集地。大施神通,療絕症、驅病疫,救了不少瀕死的重病患者,活人無數,直到疫情趨緩,他才以法王名號現身,表示將要親上慈航靜殿「求教」。
堂堂一派宗主,不聲不響潛入別派的勢力范圍。這本是令人鄙夷的鬼祟行徑,但現在卻變成低調行善,意義完全不同,而且還拉攏到大批人心擁戴。不再是一個陌生的外來侵略者,如今雖然人還沒到門口,可是慈航靜殿闔寺僧侶卻已感受到那股壓力迎面而來。
慈航靜殿在這件事上頭並非毫無作為,之前苦茶方丈屢屢刪減寺中經費,籌款放糧、贈藥。或是搭篷建營帳供災民棲身,不過這次的災情是瘟疫,不是單純的水旱災,慈航靜殿並無醫道國手。能作到的事極為有限;有人認為如果使用特殊醫療法寶,或許有用。但此舉礙於寺規,苦茶方丈一時間未能作出決定。便已圓寂,後來孫武開放法寶禁令的文告,第一條解禁理由正是要引入醫療法寶救災濟民,哪想到禁令雖開,卻是給人搶先一步。
法寶技術的源頭是域外,呼倫法王是域外人士,在各類法寶的使用上駕輕就熟,所掌握的資源也非慈航靜殿能及,這方面是萬萬競爭不過的。
「……可是,不管結果怎麽樣,至少在過程中有很多人獲救了,這是件好事啊。」
孫武很簡單地下了結論。對他而言,事情並不會很複雜,橫豎一場激戰難以避免,那麽在此之前,呼倫法王用濟世手段廣施神通,拉攏人心,總好過他在那裡殺人立威,血流成河。
進一步的處理與應對,是各堂各院首座的事,孫武這個代理掌門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在藏經閣裡頭專心練功。這不算什麽難事,然而,當天晚上,少年發現自己很難靜下心來,很多的雜念在腦海裡出現。
雜念的來源,是許多僧人的年輕面孔。盡管孫武與寺中低輩僧人的相處,只有那麽短短時間的一次,可是在那次的啟發後,孫武發現寺中大多數的僧人看見自己時,眼中都閃著同樣熱切的期望,雖沒把話說出口,但那個意思孫武是明白的。
這樣的期望,不會是今天才產生,之前他們也是用同樣的目光在凝視苦茶方丈嗎?因為得不到回應,激昂的心又不曾冷卻,所以才用爆發的形式釋放出來,令得慈航靜殿動蕩難安。
況且,外在的壓力是一回事,來自慈航靜殿內部的危機,則是另一個讓少年難以心安的問題。由背後射來的冷箭最是難防,苦茶方丈之所以逝世,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中了暗算,叛徒看準他近日身體虛弱,大損元氣,利用機會在飲食中下毒,終令一代佛門大師圓寂於慈航靜殿內。
叛徒既然有能力暗算苦茶方丈,當然也有能力暗算孫武,這點孫武每次想到都覺得不安,但環顧滿寺僧侶,一個個全都是表情木然的大光頭,孫武對他們是一個也不了解,即使想要提防,也是無從提防起,壓根不知道該防備誰,看來看去,真是覺得草木皆兵。
「……慈航靜殿的掌門,這個擔子真的是好重啊……」
喃喃自語,孫武有很深刻的感覺,不過這時卻有不速之客出現,本以為是每天晚上路飛揚對藏經閣的「慣例巡邏」,結果出現的人卻讓孫武一驚。
「任先生?」
「新任掌門,這幾天過得爽不爽啊?」
離奇出現的任徜徉,斜斜靠在門邊,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眼光打量著孫武,在短暫的沉默後,他開口了。
「你這小子是神經病啊?慈航靜殿的事關你鳥事,那麽多大和尚自己不出頭,讓你一個人去擋災,你還主動往火坑裡跳下去!媽的,搞不好你真是和尚師父的私生子,要不然怎麽會和他一鼻孔出氣,都是這麽蠢得厲害!」
「我只是作我該作的事。」
「你是說下地獄嗎?」
任徜徉沒好氣地說著,無奈地搖了搖手,最後要孫武跟著他一起走,去見一個人。
「你現在的武功,碰上呼倫法王是死定了。更別說還有佛血舍利的隱憂,功力想催高點都辦不到。光靠金鍾罩第六關鐵定罩不住,如果想突破身體限制,提升自己實力。環顧整個慈航靜殿,只有那個人可以幫到你。」
這麽一說,孫武想起來,任徜徉這幾天好像都待在那片樹林裡,也就是那位傳法長老的所在,難道他是替自己去求人嗎?苦覺大師替自己投帖求見,幾天以來都未獲回音,現在是任徜徉的大面子。求得傳法長老的相助嗎?
「別臭美,我只是不想西門大俠的神技失傳,而且……那個人脾氣古怪,到現在也還沒答應幫你。唉……這種交涉真麻煩……」
苦茶方丈逝世後,任徜徉的日子似乎非常不好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現身至今居然一直愁眉苦臉,如果說這是因為要帶孫武去見傳法長老的緣故,那麽這位傳法長老肯定不是易與之輩。
「對了。雖然說是要去見那個人,不過……唔,那個人有點怪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最好能再找……找女人一起去……見面禮才夠份量。」
最後一句話,任徜徉說得很輕。但聽在孫武耳中卻如晴天霹靂,簡直不敢相信任徜徉說出的東西。
見傳法長老要帶女人同去?為什麽帶女人去會是見面禮?任徜徉在暗示什麽?傳法長老是個男人。帶女人去給他已經有點怪,更別說傳法長老是僧侶之身,這樣子帶女人去……
為求慎重,孫武深呼吸一口,讓自己的聲音鎮定,問道:「任兄,你說要帶女孩子去……是萬紫樓裡的那些女孩子嗎?」
任徜徉皺眉思索,隨口道:「唔,萬紫樓的女人素質夠,勉強是可以,但那個人素來不喜歡職業的,萬紫樓的女孩子恐怕不行……咦,我指的不是這個,沒有要你到外頭找啊,就從你身邊的挑就可以了。」
「啊!我身邊的?」
「是啊,你身邊不是有幾個漂亮女孩子嗎?妃師妹雖然不成,但那個香菱就很不錯啊,再不然……那個看起來不太像人類的小姑娘也……啊!我怎麽之前沒想到?那個人口味特殊,最喜歡吃重鹹的,什麽黃花閨女、蕩婦都碰得多了,等閑女子根本不看在眼內,但這麽漂亮的小女孩……嘿嘿,這個一定成,一定成功……咦?你幹什麽這樣看我?」
「你、你……你確定要安排我去見傳法長老?那個長老以前是乾淫賊的嗎?你這樣和逼良為娼有什麽不同?」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孫武的反應激烈,死都不肯答應任徜徉的提案,心裡清楚如果自己蠢到去向小殤提起此事,那後果之嚴重,光是想像都覺得胃痛,那個小惡魔最擅長的就是遷怒與借題發揮,這件事傳到她耳裡,自己倒是不會怎麽樣,但慈航靜殿恐怕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逼良為娼?你這麽說就不對了,當事人的想法你問過了嗎?那個小丫頭古靈精怪,搞不好她會非常願意咧。」
「……如果情形真的變成那樣,我絕對會比現在更害怕。」
一個人怒極反笑,不代表他不生氣,隻代表他氣到了極點。這樣的情形若是出現在小殤身上,孫武彷佛看得到那個小惡魔身後的一條尾巴,正放肆地左搖右晃著。
然而,這件事後來卻朝著一個意外的方向發展。與任徜徉說話的孫武,太過專心,沒有注意到照例會在這時間到附近「散步」的小殤與路飛揚,所以當小殤大剌剌地推門進來,一切就這麽定了下來。
「我最欣賞有特殊嗜好的英雄豪傑,如果能夠認識這樣的偉大人物,是我的榮幸,請務必給我這個機會去拜見傳法長老。」
當小殤像個千金小姐似的拉起裙襬,優雅地欠一欠身,以迥異於平時的有禮語調說話,在場不只是孫武,就連任徜徉都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的寒顫,發不出聲音,最後還是孫武開口說話。
「……妳、妳所欣賞的特殊嗜好是……」
「他戀童。」
一句話令孫武與任徜徉有跪倒地上的衝動,而當小殤一本正經地解釋,當今世上道德淪喪,有戀童癖的變態隨處可見,不算稀奇,但是一個戀童的和尚卻堪稱天下少有,真是慈航靜殿第一豪傑,無論如何都要拜見一下,聽完這個解釋的孫任兩人已不只是跪倒,甚至想要把自己埋到地下去。
「孫兄弟,你……你平時就是和這樣的生物相處嗎?」
「不只是平時,是從小。」
「可不可以傳授我秘訣, 你是如何與這樣的生物長期相處,卻能保持身心正常的?」
「很簡單,別把自己當成是生物,這樣就成了。」
認真說來,這還真是令人垂淚不已的悲慘生涯,不過當香菱得知此事,以隨身使婢自居的她,立刻就提出隨行的要求,在受到拒絕之後,她本能地進行思考,分析孫武此行的得失與風險。
「少爺,你要小心,在那個山坡上閉關的傳法長老,並不是普通的和尚。」
「我知道啊,傳法長老當然不是普通的和尚啊。」
「不,我的意思是……唔,這個想法有點荒唐,但如果您拜見傳法長老,發現他不是個和尚,您也別太吃驚,因為……那可能是個法寶開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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