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羅漢說出的話,孫武瞬間隻覺得難以置信,甚至覺得北宮羅漢神智不清,所以才胡言亂語,但緊接著,許多莫名其妙的事都在腦中連貫成一線,得到了解答。
軍營裡的那一晚,雯雯被當作誘餌,身上下毒,鐵血騎士劫她出去的路上,寧願自我犧牲,也要保住她的性命,為什麽?
佛血舍利是鐵血騎團必得之物,但從拓拔斬月到底下的團員,每個人都一副為難的樣子,仿佛得不到舍利也好,與北宮羅漢交情最深的宇文龜鶴,甚至多加協助,想把舍利送出去,為什麽?
在進行挑戰的這五日間,北宮羅漢明明有很多機會,一招就可以把戰局解決,卻始終不出重手,就連今晚這麽重要的最終時刻,他都還先把敵人喚醒,給一個最終機會。為什麽?
這些問題的答案,不是因為鐵血騎團畏懼巨陽武神,而是因為沒有人希望看到,已經為龜茲犧牲許多的北宮統領,連他唯一剩下的獨生女都要再犧牲掉。拯救國家,是每個鐵血騎士共同的信念,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們可以犧牲一切,甚至包括他們自己,但要北宮羅漢犧牲掉他的女兒,這句話沒有人說得出口,也沒有人想說出口……除了北宮羅漢自己。
也因此,北宮羅漢成了鐵血騎團中最強硬主張取珠的鷹派,當他大聲主張為了國家,應該把女兒剖腹取珠的時候,其他人不要說是附和。甚至連正視他的目光都做不到。對鐵血騎團而言,佛血舍利已經從一個志在必得的目標,變成了一個委實燙手的山芋。
但就算已經明白了這些,孫武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你……你是雯雯的爹,那丹娘夫人她……」
「丹娘是我的結發妻子,為了要刺探中土狗的情報,她多年前加入了同盟會,積功升至堂主,這次她舍命盜出舍利,要和我們一起回龜茲……這一天,她已經等好多年了……」
所以。並不是賣國求榮,丹娘夫人也不是利欲熏心,為了錢而偷盜舍利給異族,她本來就是北宮羅漢的妻子、潛伏在同盟會中的奸細。為了丈夫做出這些事,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丹娘夫人願意為丈夫做這些事,一定是很愛這個男人,夫妻的感情也很好?對了,丹娘夫人對雯雯說過。要帶她去找爹……本來,在那個客棧裡頭,他們應該一家團聚的。)
那些畫面在孫武腦中一閃而過,他還沒從震驚感覺中清醒。卻發現北宮羅漢仍緊抓著自己的腳不放。
「不、不讓你過去……佛血舍利……一定要帶回國去才行,不……不能讓你拿走……」
說話斷斷續續。還夾雜著咳嗽聲,倒在血泊中的北宮羅漢狼狽至極。完全沒有了異域刀魔的雄霸氣概,看來隻像是一個潦倒失意的流浪漢,但一隻手卻仍緊緊抓住孫武的腳,不讓他往結界陣走去。
「你!你這個人真是奇怪,那是你的女兒耶,丹娘夫人不在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可以平平安安,你就那麽急著推女兒去死嗎?你這算是什麽父親啊!」
「我……我是龜茲的武將,保護龜茲是我的使命,龜茲的每個孩子都是我的子女,現在國家有危險了,我怎麽能只求自己的親女兒活命?這種事情……我怎麽能做得出來?」
北宮羅漢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段話,孫武本來還想回說些什麽,但在北宮羅漢抬頭的那一瞬間,孫武整個呆住,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沾滿泥塵、布滿傷痕的一張臉上,赫然早已涕淚縱橫,孫武從沒想過一個大男人會哭,特別還是北宮羅漢這樣的粗豪大漢。但也許自己錯了,再怎麽英雄赤膽的漢子也是會哭,在北宮羅漢倒地說話的時候,淚早已在狂流……又或許,不是那時候,而是更早之前,在這幾天裡每次主張要殺女取珠……在得知佛血舍利埋藏在女兒體內……在得知妻子死得屍骨不全時,這個看似正直無情的漢子,心裡都在流淚。
「……那個、那個笨女人……我明明告訴過她,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去偷佛血舍利,一切由我們來負責的,但她卻……」
很難想象,域外人人敬畏的北宮刀魔,會這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痛哭著,淚與汗打濕了傷口的血漬,真個是血淚斑斑。這樣的一張臉,毫無威嚴可言,也說不上壓迫感,但孫武看著這張涕淚縱橫的面孔,說不出責備,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直到一道人影掠空而來,一下就閃身掠入結界陣內,抱起了水晶。
「啊!」
孫武吃了一驚,這時才發現來的人是拓拔斬月。這名鐵血團長不知何時來到附近,一現身就抱起了水晶,朝孫武的方向走來。
「北宮叔叔,算了,事已至此,天命注定佛血舍利非我龜茲所有,既然我們輸了,我願意遵守約定,讓他把佛血舍利帶走。」
拓拔斬月將水晶交給孫武,跟著俯身扶起了北宮羅漢。孫武先是發現水晶沒有想象中的重,似乎正在融解消散,跟著又發現拓拔斬月的身上滿是血跡,好象剛剛經歷了一場惡鬥。
驚愕於這點發現,孫武跟著察覺到隱約傳來的殺伐聲,不只是單一方向,四面八方都有,如果說那都是敵人的話,很明顯的,這裡已經被敵人包圍了。
拓拔斬月現身攤牌,小殤與香菱也沒有繼續躲藏的必要,從暗處現身出來,與孫武會合,這時候附近的殺伐聲已經更為明顯,孫武百分百肯定敵人殺來了。
「是官兵與同盟會,來的人數不少。狂僧和袁晨鋒都來了,已經把附近團團包圍,從剛剛開始宇文統領就率領大家抵抗,我來這裡是為了告訴你們。從東邊離開,那邊有一條我們特別預留的小徑,敵人還沒發現,從那邊走可以安然脫困。」
「這怎麽行?那你們呢?」
「你們是我們的客人,這種時候哪有讓客人下場戰鬥的道理?再說,你覺得不行,難道想要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殺中土狗嗎?」
孫武答不出來,如果是要救鐵血騎士。他確實義無反顧,但若是要他主動去殺什麽人,這種事情他又作不出來,而當小殤在身後扯他的衣袖。他也醒悟過來,明白拓拔斬月是希望他把雯雯帶走,不要留在這邊趟混水。
無論是雯雯或佛血舍利,都不適合留在這裡,因為敵人勢大。又已經團團包圍,鐵血騎團能否撐過這一關,實是未知之數,假使鐵血騎團全軍覆沒。雯雯一定會被處死,佛血舍利也會落入敵人手中。與其如此,不如先把希望寄托給孫武。若是有人能夠脫身,至少還可以來向孫武要人。
當孫武明白這一點,他就沒有再多說什麽了。帶著小殤與香菱,孫武迅速離開,臨走時候他特別看了北宮羅漢一眼,這個一直執著於佛血舍利的勇猛刀客沒有對他說一句話,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水晶中的小女孩。
孫武相信,北宮羅漢所看的目標,並不是佛血舍利,因為他凝視的目光出奇地溫柔,像是依戀,又像是有萬般不舍,那是……一個父親的眼神。
靠著鐵血騎團的掩護,孫武等人成功從小路脫身,在附近找了個隱匿地點躲避起來。
如果靠九龍神火罩庇護,躲藏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但當初小殤、孫武、香菱三個人塞在裡頭,都已經擠窄不已,現在又多了一個雯雯,根本不可能塞得下去,隻好另外覓地躲藏。
「小殤你當初設計的時候就考慮不周,如果那時候有想到這一點,現在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囉唆囉唆!它本來就是設計給兩個人使用的防禦法寶,你以為這是幾十個人用的避難室嗎?要是有什麽不爽,自己去造一台啊。」
「你這種話,就像是客人批評廚師廚藝,就要客人自己去炒菜﹔讀者批評作者寫不好,就要讀者自己去寫書一樣,強詞奪理啊。」
「客人和讀者都是付了錢的,你以後每次用我的法寶都想先投幣嗎?」
小殤反駁孫武的對話,讓香菱聽了暗笑,不過卻沒有加入他們兩人的其中一方,只是取出藥布繃帶,預備稍後替孫武清理傷口。
四人所躲藏的地方,是一個地穴山洞,一半陷入地下,入口又極為隱蔽,被香菱砍了些樹木堆放後,從外頭基本上是看不見內裡的,但在山洞裡頭還是可以隱約聽見外頭的風聲、廝殺聲,還有越來越熾烈的火光。
孫武道:「啊!他們放火燒山,好惡毒。」
香菱道:「對付鐵血騎團,放火燒山是理所當然的策略,不然如果他們放棄戀戰,全力用騎兵突圍,其他人未必攔阻得住,所以放火燒山是想當然爾,反倒是別的事情在我意料之外。」
人無完人,香菱之前的各種思考,確實從沒想過雯雯會是北宮羅漢的親生女兒,這點大大出了她的意料,但她也覺得自己雖是不知,不過小殤可能早就知道,否則不會這樣一派平靜。
「沒錯,我是幾天前就知道了。」小殤看了香菱一眼,淡淡道:「我替他們父女做過測試,證實他們兩個的確是血緣父女。」
「什、什麽?這種事情是怎麽做到的?」
香菱委實訝異,但太過熟知小殤習性的孫武,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小殤本就有大量散發竊聽蟲的習慣,這種比蚊蠅更細小的超微型生物法寶,停留人體抽取血液,無形無影,極難被察覺,小殤就是靠這本領建立了整個梁山泊的基因樣本。
小殤看了香菱一眼,道:「附帶一提。你和這個愛哭的少年沒有血緣,也不是北宮羅漢的女兒。」
「這種事情我知道啦!」
小殤抓抓頭髮,道:「和我也沒有血緣。」
「那是當然的。」
香菱回答得又好氣又好笑,但確實訝然於小殤的本事。能夠不知不覺地竊取人們的血液。這手本事確實了不起,但若小殤起了歹心,在抽取血液的瞬間,把見血封喉的毒藥趁機注入,那豈不是……
「難度太高,無論是要竊聽蟲負重,或是要在竊聽蟲內另增空間,都有技術難關。會飛不起來,所以做不到那種事。」
仿佛看穿了香菱的想法,小殤直接了當地回答。但當孫武問到戰況的預估,小殤和香菱都顯得不樂觀。
鐵血騎士雖然勇悍。終究人數不多,過往能夠立下這麽多功績,主要還是因為行蹤飄忽,人所難測,但這次陷入包圍網內。在官府、同盟會的聯手夾擊下,基本上已是大勢去矣。
三名可能扭轉乾坤的精英戰力中,北宮羅漢身受重傷,宇文龜鶴也在早上的戰鬥中傷得不輕。至於拓拔斬月的情形,那是更為嚴重。短短時間內連續兩次使用祭刀,根本就已經超過身體的承受限度。用這種狀態去和敵人作戰,肯定危險之至,而若勉強再用第三次的祭刀,那根本是九死一生的自殺行為。
小殤道:「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明天的這個時候,鐵血騎團就要從世上消失了。中土從此少了一大害,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假如是幾天以前,孫武也會完全同意這個想法,但現在他卻沒法這麽輕易地點頭。和鐵血騎士們的相處,確實累積下了情分,孫武對這些金發碧眼的異族漢子,有著不錯的好感,盡管他們作案時確實心狠手辣,言談中也聽得出對中土人的深刻仇恨,不過至少在大家相處的時候,這些人真誠率直,表現出異族男兒的堂堂氣概,讓孫武印象極好。
「殺人者,人恆殺之,這是弱肉強食的江湖鐵則,更別說鐵血騎團乾的案子都是雞犬不留,滅人滿門,他們應該有此覺悟。」
香菱幫孫武擦拭兩腳上的血汙,仔細地點擊他腿上的穴道,藉此幫助消腫鎮痛,一面作著醫療工作,一面道:「少爺你如果想要插手戰事,婢子以為萬萬不可,並且也會阻止,因為以你現在的腳傷,任何戰鬥都太過勉強,請體諒一下我們的立場。況且,如果參與這一戰,後果就是與同盟會、官府為敵,後患無窮,所以請您暫忍一時之氣。」
這方面的難處,孫武自己也知道,他本就不是喜歡戰鬥的人,學武只為了自衛需要,現在兩隻腳痛得快要失去知覺,身上還有多處傷口,實在也不願意再參與戰鬥。
然而,自己坐在這裡,聽著外頭的廝殺聲與慘呼聲,胸口卻總有一股壓抑不下的悸動,很熱、很讓人坐立難安,仿佛催促著自己去做某些事,那種感覺就像當初在梁山泊時,總想要到外頭追求夢想,兩種熾熱感毫無分別。
「小殤……」
不是有意要發問,但是當困境被擺在眼前,孫武還是很自然地望向小殤,想要聽聽她的意見。
「老爹說過,其實你只是一個小鬼,不要去想太多複雜的事。什麽責任、什麽立場的,那種事情根本就和小孩子無關,佛血舍利也不是他要你出來找的,你不用管這些複雜的事情……剩下的,你知道他會怎麽說。」
確實是再清楚也不過了,孫武還記得老爹那日的影像傳書,坐在病床上的老人雖然咳血,依然不減豪氣,說著鼓勵自己的話語。
『小武啊,你離開老家是為了找回佛血舍利,但我們並不是為了讓你找舍利才放你和小殤離家的,記不記得以前老爹對你說過,男人在這世上最重要的生命意義是什麽?就是追求夢想啊!』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自己真是辜負老爹的期望,不但一事無成,沒找回舍利,還盡是作錯,如果自己剛才不打倒北宮羅漢,鐵血騎團的處境就不會那麽困難,說不定現在就有機會殺出重圍。
「少爺。小聲一些,廝殺聲好象有些往這邊靠近。」
香菱提點著孫武,暗忖鐵血騎團為了掩護自己四人,應該會努力將敵人引走才對。現在廝殺聲越來越近,就顯示鐵血騎團已無力控制場面,這一點實在非常不好,因為如果靠得太近,戰鬥結束後敵人搜索起生還者來,很可能就會找到這裡,那時候就很麻煩。
孫武道:「對了,外面的事情先不談。小殤、香菱,雯雯這邊該怎麽辦?」
經過一番辛勞,終於把雯雯搶救回來,但面對那塊迅速融解的水晶。燙手山芋卻等若被丟到這邊來,孫武急思解救的辦法。
香菱雖然稍通醫道,但這問題卻非普通醫學可解決,最後還是得靠小殤。
「敵人用的封藏手法相當惡毒,佛血舍利被封在心臟附近的位置。甚至可能慢慢與心臟結合,普天之下只有妃憐袖的天眼能壓製佛血舍利活性化,但若要真正根治,恐怕只有一皇三宗那級數的強人能夠設法取出。或者……」
小殤道:「或者你也可以用敵人用過的辦法,靠大量機械設備製造能量。配合適當工具,那也能把舍利取出。大概……只要有一艘飛雲艦規模的東西,我就可以利用它的反應爐和設備進行改造,不傷人取出舍利。」
「不是要配合月光什麽的嗎?」
「那是宇文龜鶴用來騙北宮羅漢,替你爭取時間的啦,你不會真的相信?不過,這些事要在半個小時內完成……唔,現在只剩二十八分四十秒了。」
「為、為什麽?」
「那個水晶是宇文龜鶴耗損自己元氣,在這幾天內用來吊住小雯雯性命的,現在水晶的能量源被截斷,冰封隨時會解除,你以為小雯雯可以活到明天早上嗎?」
一句話等若判了雯雯死刑,就算能衝到外頭去,倉促之間去哪裡弄一艘飛雲艦?又去哪裡找妃憐袖?
地洞內一時沉默,突然有一個細小的呻吟響起,孫武轉頭去看,只見冰封的水晶已經融解殆盡,雯雯蘇醒了過來,正輕輕地痛哼著。
「小、小武哥哥……」
「我在這裡。」
無視腳痛,孫武三步並兩步地趕了過去,發現雯雯胸口的紅光強得刺眼,縱然隔著衣衫,還是熱得很燙手。
隔著衣衫,尚且還有如此熱度,這樣的一個熱源被放在體內,豈不是把血都煮沸了?孫武想到這一點,卻苦無良策來減輕雯雯的痛苦,剛想找小殤幫忙,卻看見小殤往地穴深處走去。
(小殤去幹什麽?這種時候……)
香菱察覺到孫武的疑問,跟著走過去看,但卻隨即響起一聲驚呼。
「小、小殤小姐,你脫衣服幹什麽?」
「囉唆囉唆,我是在換衣服啦,你們萬紫樓沒看過這種情趣製服嗎?」
小殤好象在做些什麽,孫武不曉得她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去換衣服,正想出聲詢問,雯雯卻吃力地舉起了手,握住孫武的手掌。
「小武哥哥,我……我見到我爹爹了……」
孫武微微一楞,這才想起之前雯雯說過,有看到父親高大威猛的樣子,當時自己隻以為她在作夢,不過如今想來,雯雯那時候就已經見過北宮羅漢,也許她不知道北宮羅漢的異族人身分,但卻曉得那個人是自己父親。
「爹爹他……和娘親說的一樣,是個非常溫柔的好人,這幾天他都在和我說話,說很對不起我和娘親,還很傷心地掉眼淚,我爹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喔。」
孫武記得這幾天戰鬥的時候,北宮羅漢幾乎都是背對自己,當時隻以為他是以此表示不屑,但原來他是藉此珍惜和女兒僅剩的相處時間。那張背對自己的面孔,恐怕大多數時候都是流著淚的……早知如此,自己是否應該放棄,不去打擾他們父女所剩無多的相處機會?
「能見到爹爹,雯雯好開心……雯雯有爹了,再也不是沒爹的孩子了,可是,小武哥哥,為什麽……爹爹要殺雯雯呢?」
小女孩淚眼婆娑的疑問,孫武答不上來,只能緊緊握著她的手。嘗試做一點安慰。
「雯雯作錯了什麽嗎?為什麽爹爹要殺雯雯?爹爹也和雯雯說對不起,可是……我沒有作錯啊,娘說過,只有作錯事的小孩。爹娘才會不愛她,小武哥哥,雯雯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之前孫武無法回答,是因為不知如何去解釋北宮羅漢的立場,事實上,就連孫武自己都不是完全理解,但這一次之所以答不出,則是因為掌心所感受到的高熱。小女孩胸口的紅光開始迅速蔓延,朝整個軀乾與四肢延伸,所過之處,體溫都在飆升。
如果這樣下去。雯雯很快就會化成一團火焰,孫武想要嘗試運輸內力鎮壓,但卻又不知如何做起,正自仿徨無助,一縷寒光閃過。細細的銀針刺中雯雯頭頂,本已極為疲倦的小女孩,一下子就暈了過去,眼角一滴清淚緩緩流下。
「香、香菱你做什麽?」
從射針的手法。孫武認出是香菱的出手,跟著便看到她從陰影中快步走出。
「抱歉。少爺,雯雯小姐這樣說話。只會讓體力耗損得更厲害,我先把她弄暈,這樣會方便等一下的治療。」
「治療?」
孫武錯愕不解,這些天的思考已經成了一個死結,每個人都說不可能無傷取出舍利,要取就只能開膛剖腹,就連小殤剛剛都親口說過,除非有一皇三宗那級數的高手相助,不然就是要有飛雲艦那種規模的巨大機械,否則也是無救,現在這句治療是所為何來?
「不是說沒有得救嗎?那要怎麽治療?」
「手術!」
說話的小殤從後頭現身,看到她樣子的孫武目瞪口呆,連握住雯雯的手都嚇得掉了下來。
換穿上一套從頸遮到腳的青色長袍,小殤戴上了口罩,頭上也套了帽子,半根頭髮都不露出,雙手則是戴上了橡膠手套,接過香菱從旁遞來的鋒銳小刀,慢慢朝這邊走過來。
小刀發著銳利的寒光,配合那身怪異的手術服,還有怎麽看都不太穩當的持刀姿勢,委實讓人不寒而栗。特別是,在孫武的記憶中,小殤似乎不懂醫理,也從沒做過醫療行為,這樣的人突然換上醫師袍說要做手術,光是想象就足夠令人不安了。
「小、小殤,你以前在梁山泊做過這種事嗎?」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小殤有很豐富的動刀經驗,超過十萬小時喔。」
「十萬小時?我聽你在虎爛,那……你的成功率呢?」
「百分之百。」
「這麽強?那妳的患者呢?他們手術後的情形怎麽樣?」
面對這個問題,小殤無視手術刀的鋒銳,拿刀在頸項比了個俐落的切割動作,傲然道:「沒有一個生還!成功率百分之百!」
「啊?全都死光?你做的是什麽手術啊?」
「誰告訴你我做過手術?我只有動刀做實驗,負責開膛剖腹與拆裝炸彈。北宮羅漢本來要做的事,我是行家喔。」
「惡魔!你是惡魔啊!」
孫武慌忙想要阻止,卻看到香菱從陰影中捧了幾個機械出來,瞧那個形狀,多半是來自小殤的隨身行囊,雖然不曉得是什麽東西,但孫武多了幾分信心,不再多言,等著看小殤的動作。
只是,小殤卻不歡迎這個旁觀者,將他趕到洞口負責把風,自己和香菱移往內部。
這種安排孫武當然不能接受,怎麽說都要現場監看,以防小殤有什麽脫軌之舉,但小殤卻扔來一個他不能拒絕的任務。
「手術進行時,佛血舍利一接觸到空氣,就會被人感應到,朝這邊搜索過來,所以為了手術的安全,我等一下會給你一個東西,你含在口中跑出去,敵人就會產生感應,去追你一個人。」
那無疑是要以身犯險,不過這一點孫武沒什麽意見,反倒是對於把東西塞嘴裡這點,他不太能接受。
「不要也不成,因為這東西只有在你體內,才能讓敵人產生感應,如果你不想用含的,那另一個方案就是……」
小殤從旁邊撿起了一條很粗的樹枝,看了看尺寸後,悄聲道:「用這根樹枝,直接從你的屁股塞進去,這樣不但比放在口中安全,而且還有十億分之一的機會,你會因此打通半身經脈,武功突飛猛進。」
「我……我會放嘴裡的。不過,只要這樣就夠了嗎?萬一敵人沒有被我引誘走,進來騷擾到你們,那你們……」
「不用替我們擔心!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我會立刻引爆埋在這附近的火藥,除了躲在九龍神火罩的我之外,保證方圓三百公尺內人蟲滅絕,毫無生機!」
「………我想我沒什麽別的意見了。」
啟蒙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