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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夢譚》第5集 第7章 飛鴿錦書八千二百三十一;中山遺訊
饒是香菱聰慧機智,卻也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化,原本的預料中,當拓拔斬月與孫武一言不合,大家就要翻臉動手。

 如果那種場面上演,香菱最想看到的東西,就是小殤的能力底限,因為到目前為止,她從沒看過小殤參與戰鬥的樣子。如果說九龍神火罩是防禦的極限,那麽小殤的攻擊手段會是什麽?這點很耐人尋味。

 鐵血騎團的戰鬥主力,是團長拓拔斬月、左統領北宮羅漢、右統領宇文龜鶴,正面戰鬥起來,香菱自忖僅能敵住一個,若是變成以一敵二,那就必敗無疑。幸好,奇襲、逃走,不等於正面作戰,再加上一打起來自己可以發射信號,聯絡幫手到來,雖然估計無法全身而退,但要成功逃逸應當不成問題。

 可是,事情怎麽會搞到現在這樣子?

 “唉………”

 香菱端著一個小木盆,輕輕歎了口氣,遙遙望向台階末端的山巔。為了要在月圓之夜取出舍利,宇文龜鶴在山巔上安置儀器、排列陣形,開始儲存所需要的能量,至於目前成為舍利容器的雯雯,則被拘禁在山巔上。

 北宮羅漢親自在山巔上把守,防止有人來劫走舍利,而孫武就因此與他對上,必須在這五天裡不斷嘗試闖關,若是打敗北宮羅漢,就有資格與鐵血騎團重新談條件,否則……就是等著接收一具膛開肚破的女孩屍體。

 就是因為這樣,從今天一早開始。調息完畢的少年就開始闖關,表現出的鬥志雖然強盛,但結果卻沒什麽出人意料的變化。

 (北宮刀魔是域外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全力鼓催發出的絕招。就連我也不敵,這個小少爺僅有五天不到,哪有可能扭轉乾坤呢?)

 孫武的資質與努力,都是上佳之材,再加上背後眾多明師指導,經過歲月淬煉後,別說勝過北宮羅漢,就算媲美一皇三宗。都不足為奇,但那起碼是十年,甚至十五年後的事,目前的他。連接下北宮羅漢隨意發的一刀都做不到。

 端著盛水的木盆,香菱踩著階梯慢慢上山,預備把毛巾帶給苦戰中的少年,目光瞥見旁邊的一角,小殤正與幾名鐵血騎士坐在一起。好象聊得非常開心。

 身分是孫武的妹妹,同樣是巨陽武神撫育長大的孩子,小殤搖身一變,也成了鐵血騎團的貴賓。就連被沒收的香囊腰包,都還給了她。

 來自域外異族的鐵血騎士。對中土人士有著根深蒂固的仇恨,所以香菱盡量避免與他們接近。省得造成不必要的刺激,但小殤卻不同,換上了之前的那套老虎裝,頭上多了一對耳朵,身後還有一條會搖動的尾巴,很容易就打進異族人的陣營裡。

 “你……你是小殤小姐嗎?”

 “對,這是我獸化之後的樣子,其實……其實我有異族血統的。”

 “啊?你是我們失散多年的族人嗎?”

 “何止,各位大哥哥,我是你們失散多年的姊妹啊!”

 不可否認,天使面孔時候的小殤,純真的大眼汪汪,非常有媚惑人心的力量,就連香菱自己都曾經被迷惑一時,所以也就難怪這些異族人通通上當,把她當作善良天使般親熱對待。

 (這、這樣子也行嗎?可是,離鄉萬裡,見不到家人親友,整天都只有仇恨與殺伐,這麽大的心理壓力,他們也需要紓解,小殤小姐……她這樣算是趁虛而入。)

 香菱搖搖頭,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笑著端盆走上山,一轉過彎,恰好就看到少年的身影在半空中飛翔。

 “哦,輕功進步得真快。”

 看得清楚一點,原來不是飛翔,是被北宮羅漢打得飛了起來,重重撞凹在後方的一塊岩石上。

 “啊!少爺!”

 香菱捧著水盆趕過去,沾著溫水的熱毛巾,剛好能夠擦在少年滿是泥塵的臉上,讓他稍事歇息。

 日正當空,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從日出前到現在,孫武已經反覆嘗試了上千次,但都是同樣的結果,別說是與北宮羅漢過招,根本是才一靠近到他身前兩尺范圍,就被北宮羅漢破空而發的刀氣給打飛。金鍾罩護體,孫武不至於像普通人一樣被刀氣分屍,但是被打飛半空,重跌在地的滋味也不好受。

 兩人之間本來就有實力差距,孫武敗在拓拔斬月手上的內傷未愈,差距就拉得更大。當日孫武配合妃憐袖的指點,能夠利用種種情勢取巧,與北宮羅漢相對峙,可是這次硬碰硬地拚起來,毫無花巧,雙方差距也就明顯暴露。

 “可惡,總是闖不過去……”

 孫武的拳頭握得緊緊,為了所面對的困局緊皺眉頭。連續挫折下,少年現在的樣子絕不好看,盡管外表傷勢不重,不過也開始出現淤腫,嘴角破裂,右眼也老大一塊烏青,這都是千余下連續碰撞的結果,還不計越益嚴重的內傷,令得他只要一坐下,就有鮮血從他鼻子溢出。

 “少爺,你休息個一天,這樣子硬挨下去,就算金鍾罩再強也會解體降關,那時候你要闖關就更難了,還有……如果內髒破裂,會很難醫……”

 “香菱,你說話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因為說謊話讓你很難受?如果你想說我這樣很蠢,一點都沒有可能成功,那你就直接說,我不會受到打擊的。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用掩藏自己,想說什麽就直接說。”

 “呃!少爺,怎麽你……”

 香菱著實吃了一驚,本想問孫武為何變得如此機敏。卻看到他咧著沾上血跡的嘴笑了笑,遞回了被弄髒的毛巾,笑道:“不要替我擔心,也不要放棄希望。我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是毫無意義。”

 笑得非常開朗,仿佛與天上閃耀的明日相互照映,香菱不由得一呆,跟著就看到少年重新振作起來,朝著北宮羅漢的方向疾衝過去。

 兩相比較,北宮羅漢縱使盤膝坐在大石上,那個魁梧的巨影仍有若高山般偉岸,背著陽光。形成龐大的陰影壓著地面,而朝他疾衝過去的孫武,就像是一隻不知死活的小貓,做著不可能的挑戰。

 “北宮羅漢。我又來了!”

 “哼!不知死活的小鬼!”

 仍是與先前一樣,北宮羅漢隨意一抬手,無比剛猛的刀氣透發,破空擊向已弱的孫武,再次上演已重複過千余遍的畫面。少年的身軀離地而起,在半空中滾跌飛翔,重重摔墜在十尺外的巨岩上。

 “碰!”

 巨響聲中,石屑紛飛散落。孫武也跟著跌下來,但好象為了不讓香菱擔心。他甫一落地,馬上穩穩站起。沒等香菱說話,立刻又疾衝出去。

 “再來!”

 “煩死人的家夥!”

 重複的情形一再上演,在旁觀看的香菱只能搖頭,暗歎這或許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寫照。

 就她這邊來看,孫武的戰鬥是百分百的愚行,除了讓本身傷勢嚴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效果,反倒是北宮羅漢,雖然只是迫發刀氣,凌空傷敵,但刀氣忽而直進、忽而迂旋,有時候甚至是先潛入地下,再爆發傷敵,運用之間的巧妙簡直是一種藝術,讓她也為之讚歎。

 至於孫武,盡管勇氣與意志可嘉,行為卻沒什麽意義。那不是衝不衝得過去的問題,而是讓他衝過去了又能如何?目前是北宮羅漢根本不願也不屑與這晚輩動手,所以才迫發刀氣把人打飛,若是真的讓孫武近身格鬥,認真的北宮羅漢隨意一招便可將他收拾,孫武只會敗得更快、更慘。

 (賭約是賭打倒北宮羅漢,不是貼近北宮羅漢啊!這樣子盲目衝上去,就算衝到他身邊,又能做什麽呢?雙方的武功差得太多,根本不可能在五天之內拉近,如果有五年的時間,或許還可以考慮一下……)

 主子只會逞血氣之勇,身為奴婢的香菱就隻好多動腦,但思前想後,香菱就是找不到辦法,如何不著痕跡地暗助孫武,在合理的范圍內取巧勝過北宮羅漢。

 (妃憐袖能做到的事,我卻做不到,這豈不是代表我遜她一籌呢?唉,不能這樣比,她只是要設計幫人接刀,我卻是要想辦法逆轉勝負,兩個任務的難度差太遠了。)

 腦裡思潮如湧,卻是沒有一個良好的方案,再看到孫武一次又一次被打回來,香菱歎了口氣,端著木盆走下山階,預備再捧乾淨的水上來。

 在下山的途中,香菱與拓拔斬月錯身而過。對於這個鐵血騎團的少年團長,香菱刻意露出害怕的樣子,頭低低地走過去,減低暴露身份的機率,而拓拔斬月對這小婢女也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一眼,直直地走過去。

 對於拓拔斬月、鐵血騎團的行動,香菱也覺得透著詭異。佛血舍利被他們所奪的事,恐怕已轟傳江湖,無論是黑白兩道或是朝廷軍隊,現在都應該在瘋狂搜索著鐵血騎團的下落,若是找到,一場大規模的圍毆戰鬥勢難避免,鐵血騎團雖強,但失去了機動優勢,以寡擊眾,那就大勢去矣。

 連串的不解,在傍晚的時候,因為一個意外的變化,更讓香菱備感困惑。

 和不斷辛苦奮戰的孫武相比,小殤無疑是悠閑得多,在鐵血騎團中大受歡迎。如果從身上背負的血債來看,鐵血騎團裡的每個人,都是滿手鮮血的極惡狂徒,可是換一個角度,極惡狂徒也是人,也一樣有人的感情、人的脆弱,假若拋開種族仇恨、立場。他們其實只是一群離鄉背井的孤寂漢子。

 懷著某種目的,這群漢子做出犧牲,離開故鄉,辭別親人。萬裡迢迢進入中土,孤寂心情無可排遣,就更加深了民族仇恨的發泄,下手時務必砍死、斬碎這些害自己不得不離鄉的中土人。然而,小殤的存在與表現,把這些漢子內心最脆弱的一面引導出來。

 一個又一個,不是想起了家鄉的母親與姊妹,就是想起了新婚不久便分別的妻子。又或是應該同樣歲數的女兒。久違的鄉愁、解不開的親情,域外人士的情感素來率性奔放,又有烈酒助興,沒幾下子就邊說話邊哭了起來。

 看一個男子漢掉眼淚。那畫面並不怎麽樣,可是幾十個彪形大漢圍在一起,仿佛狼群般縱聲長嘯,悲嚎若哭,這就確實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作為伺候孫武的貼身婢女。香菱受到禮貌卻冷漠的對待,這點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不過在她某次經過小殤身邊的時候,被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給砸中。跟著便看到小殤帶有揶揄意味的嘲弄眼神,一閃而逝。似是在笑說她只有這點能力。

 (呵……別隨便撩撥我啊,小殤小姐。我不是每種挑釁都會當沒看到的。)

 眼看一整天將要過去,橫豎孫武那邊自己幫不上忙,能夠打入敵人圈子,對於做事也會方便許多,基於這些考量,香菱決定要有所行動,回應小殤的挑釁。

 來到聚集的人群外,香菱拾起了一把放在地上的馬頭琴,這是域外異族的特有樂器,琴杆上端雕馬頭,兩面蒙上馬皮,兩軸張著兩根馬尾製做的琴弦,用馬尾弓拉奏﹔香菱左手按弦,右手持弓,慢慢地拉奏起來。

 悠揚的樂聲,在寂靜的山林裡剎時間劃破夜空,馬頭琴的音色柔和圓潤,當那悠長遼闊的旋律、具有濃鬱民族風格的曲調,流泄傳達到鐵血騎士們的耳中,這些本來正在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粗豪漢子,全都停下了動作,就連本來正激鬥不休的山巔上,都忽然靜了下來。

 萬紫樓教導旗下的姑娘,本就要求精通音律,要兼修多種樂器,而心靈指巧的香菱更是其中翹楚,一法通、萬法通,非但擅長中土所流行的多種樂器,就連域外異族的樂器她也能精能通,在此刻大派用場。

 馬頭琴的樂聲悠揚中,少女輕啟朱唇,用異族語唱出動聽的域外歌謠,一曲思鄉之後,跟著的一曲讚歎域外遼闊風光,冷月黃沙、鐵騎奔馳、高山雪水、綠洲天堂的種種景象,全都是在域外流傳甚廣的民族小曲,在打動人心之余,也有效地爭取到人們的好感,當連續幾首小曲唱奏完畢,香菱的身邊已圍了一堆人。

 接下來的事,更是簡單不過,本來萬紫樓所栽培出的女子就最是懂得察言觀色,投其所好,假如是面對一群女性或是雌性,香菱還會覺得棘手,但當面前的生物換做是男人,別說是一群心防剛被打開的異族漢子,就算是一批雄性野獸,香菱都有辦法控制得服服貼貼。

 幾句簡單的說話,表示自己的祖父母均是域外人士,太平軍國之亂時進入中土,隨著兵敗,整個家族被打為奴籍,自己也因此被賣入萬紫樓。半真半假的說話,再高明的測謊者都很難分辨,卻有效地讓鐵血騎士將香菱看做自己人,彼此的話題一開,氣氛與之前便大有不同。

 與小殤的漫無目的不同,香菱借著攀談機會,不著痕跡地想摸出很多事。其中,與孫武訂親的那個對象,尤其引起香菱的關注,因為一枚金鎖片不該有兩門親事,其中必定有一個說謊的。

 “……團長大人的妹妹,很漂亮嗎?”

 “呃……團長的妹妹?誰啊?……哦哦哦,是說小月公主啊,當然漂亮啦,她是我們域外公認的第一美人呢!”

 “小月……公主?”

 出乎意料的頭銜,讓香菱為之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卻驚覺鐵血騎團的組成份子可能不如想象中簡單,背後更藏有重大秘密。

 但在下一輪談話開始之前,人群之中多了一名不速之客。身上沒有酒氣。這個自稱滴酒不沾的高瘦老者,突然出現在人群裡,與香菱談話,稱讚她的主子義勇兼備。大有英俠之氣,是這時代很難得的好青年。

 香菱謙遜以對,心中不敢大意,因為當鐵血騎團多數都是徒負武勇、欠缺智謀之人,右統領宇文龜鶴可能就是這裡的智囊,自己在摸不清楚他的用意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孫少俠與北宮對峙的過程,我也看到了。哎呀,真是慘啊,那種戰鬥方法根本不可能有希望的,也虧他還像頭小蠻牛似的往前衝。”

 實話實說。每個人的結論都是一樣,但香菱不解的是,在鐵血騎團的決策階層裡,團長拓拔斬月對於殺人取舍利一事,猶豫不決。遲疑難斷﹔左統領北宮羅漢是不惜一切取出舍利的堅定激進派﹔右統領宇文龜鶴卻是力主用舍利交換某些重大好處,仿佛那個對他們很重要的佛血舍利,變成了一個碰不得的燙手山芋。

 宇文龜鶴的態度為何會如此?是因為巨陽武神的壓力太大?還是有什麽其他理由?這點香菱非常想要知道。

 “……其實,你家主子就算能衝到北宮的身邊。也沒有實質意義的,你知道為什麽嗎?看。你果然不知道,因為金鍾罩雖然號稱攻守兼備。但是在真正高手的眼中,這門武技卻沒什麽威脅性,理由是……”

 宇文龜鶴要說的東西,香菱當然不會不知道。

 金鍾罩攻守兼備,實質意義上更是一門偏重防守的武技,雖然說作戰時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佔了不小的便宜,但是過於穩重的結果,也就導致了一個要命的麻煩,就是沒有可以孤注一擲的攻擊手段。

 香菱並不喜歡在戰鬥中孤注一擲,但實戰經驗豐富的她卻不能否認,很多戰鬥裡頭,往往就是靠著那集中全身力量爆發的最後一擊,攻破敵人要害,瞬間逆轉勝敗,就像是持小斧砍大樹,雖然斧頭小,但只要夠銳利,又命中大樹最脆弱的那一點,看似不可思議的戰果就可以被締造出來。

 這種小小的利斧,通常是某種強力攻招,或是更具神效的武技,一言以蔽之,通稱為必殺技。

 “剛入江湖的一般少年,常常迷惑於必殺技的威力,忽略根本,結果一招半式闖江湖,還沒機會用必殺技,就被敵人殺死,但孫少俠的情形不一樣,純以實戰性而言,他……太穩了。”

 用實際一點的比喻方式,如果讓孫武衝到身邊來,香菱完全不會擔心,因為他唯一的攻擊手段,就是直直的正拳出擊。金鍾罩的武學特性,就算是在攻擊的時候,也還留了五成力量防守,就算孫武拚了命想要打倒敵人,他也不會使用那種瞬間凝聚全身力量於一擊的爆發武技,所以,敵人大可硬挨他數擊,趁機逃開或反擊。

 若非如此,孫武與北宮羅漢的戰鬥,盡管實力懸殊,但還是可以靠種種戰術設計,嘗試行險取勝。

 (說得沒錯,他確實欠缺了那種會讓人發寒的攻擊性絕學,無孔不入掌目前擾敵的意義大過實質,威脅不到敵人什麽,這……這是傳授他武功的人,太過愛他、太過保護他的結果。)

 香菱暗暗認同了這一點,卻聽到宇文龜鶴道:“其實,孫少俠既然會用無孔不入掌,那麽隨心所欲神功想必有相當根底,如果他能使用天仙三劍之類的武技,那這場比試就不是沒有希望了。”

 聞言,香菱心中劇震,暗叫“原來如此”,昔日西門朱玉的天仙之劍名動江湖,甚至可以說從無敗績,與陸雲樵的五絕神劍齊名,宇文龜鶴身為鐵血騎團的參謀,趁著這個機會,想要摸清孫武的底子,這點絲毫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說,連拓拔斬月都在覬覦西門朱玉的神功遺傳。

 (拓拔斬月為了無孔不入掌找上門來,這應該不是單一事件,難怪他們會甘冒奇險,平白無故給我們五天的時間……)

 香菱正在思索,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山巔上飛快跑下來,抬頭一看,只見孫武大步急奔,快速朝這邊靠近。手卻指著天上,好象發現了什麽奇特事物。

 (難道是……天子龍舟?)

 這一驚非同小可,香菱第一時間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提氣運勁。做好了戰鬥準備,但在孫武所指的方向,那個橫飛過天上的東西,卻不是一座龐然巨艦,而是一隻很像鴿子似的東西,正朝這個方向俯衝下來。

 由金屬所製造的奇異鴿子,香菱認出是小殤所用的法寶傳信鴿,而一旁的宇文龜鶴也認了出來。

 “喔。好精細的傳信鴿,小小的體積卻有這等速度,製造手藝很了得啊。”

 同行識同行,宇文龜鶴的讚歎中透露出一絲訊息。香菱發現這個老人可能是法寶方面的專才人士,甚至是另一個法寶開發師,心裡再次有了警戒。

 而金屬信鴿最後是降落在小殤的肩膀上,快步急奔的孫武也在這時候趕到,確認這是否就是多日前派送回梁山泊的信鴿。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信鴿靈活地在小殤肩頭蹦跳動作,被小殤輕輕拍了拍後,吐出一個鈕扣似的小圓碟,孫武不曉得這個小圓碟有什麽作用。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急著先做。

 “小殤,信鴿往返老家需要時間。我趕著問問題,你先幫我把這封信送出去。”

 “不保證有回音。也不保證回程時間喔,搞不好信鴿再回來,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了。”

 “所以才要你馬上把信發出去啊!”

 小殤把孫武剛剛寫好的字條塞進信鴿嘴裡,將信鴿放出,看著它振翅一路飛向天際,直至消失無蹤,這才來處理那個金屬小圓碟。

 聽說是來自孫武老家的東西,宇文龜鶴和一眾鐵血騎士都表現得很好奇,問說這會不會是巨陽武神捎來的音信,就連拓拔斬月都無聲無息地到來,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窺看內中究竟。

 “不可能啦,信鴿是送信給姊姊,不是送給老爹,所以回信的也只有我姊姊,看不到老爹的啦。”

 孫武簡單解釋,剛才他在山上就是看到了信鴿遠遠飛來,所以才放棄戰鬥,先來小殤這邊看看信鴿的訊息。

 那枚金屬小圓碟,赫然是某種儲存聲音與立體影像的法寶,經過小殤簡單的操作後,一陣震耳的大笑聲陡然傳出。

 “哈哈哈哈~~~~~”

 像是一頭豪邁的年老獅子,縱然已經垂垂老矣,但豪爽笑聲仍是氣壯山河,震得人耳朵生疼。對孫武和小殤來說,這個笑聲很熟悉,可是在鐵血騎團而言,這卻是傳說中的笑聲,許多人瞬間就變了臉色,然而,這聲大笑卻在中途生出了變化。

 “哈哈哈啊……咳……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中斷了那聲長笑,整個聲音的氣勢也一下子衰弱下去,變成了連串咳嗽聲,聽起來更顯得蒼老,好象身染重病似的感覺。

 光是聽這聲音,孫武就大驚失色,因為自己記憶中的老爹總是精神健旺,體力充沛尤勝少年,從沒見他有病有痛過,怎麽自己離鄉不久,他就生病了呢?

 而在連串的咳嗽聲暫告終結後,小殤放在地上的那枚小圓碟陡然大亮,往上釋放出一道光束,扇狀散開,跟著光幕中慢慢浮現出模糊的影像。

 “……給聆聽這片留言的人……這可能……是我中山一夫最後的留聲了……”

 不祥意味的說話中,伴隨著輕輕的咳嗽聲,接著畫面才清晰起來,出現了少年所熟悉的那個人影。

 “老爹!”

 在少年驚叫聲中出現的,是一個斜斜坐臥在床上的老人,面容憔悴,臉色蒼白,看起來就是一副身染重病、行將就木的枯槁模樣﹔摘去了飛行員帽與護目鏡,老人額頭上纏了一條代表重病病患的白巾,白色的被褥蓋到胸口,好象很吃力似的睜開眼睛,對著畫面中心的方向,努力地抬起他顫抖的手。

 “……小武……你聽得見老爹的聲音嗎?你是不是在那裡啊?你走了之後,老爹我……咳咳……生病了。”

 連串激烈的咳嗽,打斷了老人的說話,就看他狂咳了好半晌,才好不容易再開口。

 “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一點小小風寒,咳咳,老爹我身體很好,沒有什麽問題,你千萬不要擔心,也不要因為這樣就回來看老爹……”

 話說到一半,又被一陣咳嗽聲給打斷,盡管口口聲聲說是沒事,但任誰也看得出來,病成這樣絕非小小風寒,而是非常嚴重的大病。

 除了負責播放的小殤,其余在場的所有人,看到這樣的一幕,都感到一絲惻然,特別是鐵血騎團的團員,看到那位傳說中武功強到不像人類的巨陽武神,竟然已是那麽一副衰老醜態,任誰都會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如果要說到這幕畫面的影響效果,那麽誰也比不上孫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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