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學武的那一天起,孫武就很勤於用功,雖然在戰鬥經驗的累積上,他有些欠缺,但是在一流高手環伺下的成長,還是產生莫大助益,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吸收了前人的經驗,化為自己智慧的一部份。
人是情緒化的生物,縱然是一皇三宗那樣的絕世高手,在戰鬥時也不免受到情緒影響,會分神、會大意,會輕敵。而「輕敵」這個要素,則是所有精神破綻之最,江湖上許多著名的以弱勝強之戰,都是成就於「驕兵必敗」的千古明訓,所以當孫武與北宮羅漢立下五日之約,知道自己不可能以實力取勝的少年,馬上就開始從戰術層面進行構思。
讓敵人驕傲與大意,這並不是什麽難事,以目前雙方的實力差距,北宮羅漢大有資格蔑視對手,可是單單憑靠這樣,勝利條件還不足夠,孫武還需要更多的籌碼去拉近彼此實力。
除了驕兵之外,不良的習慣也非常要命,在彼此精神高度專注的生死殺伐中,一個多余的小動作,或是某個變招稍微一慢,都有可能變成致命破綻。兩日來挨了北宮羅漢幾千次刀氣斬擊,孫武已經確認出來,在北宮羅漢迫發刀氣的時候,他左邊腋下會出現一個極小的空門,這空門只有在他揮手迫發刀氣時才會出現,如若他是沉坐不動,那這個破綻就不存在,而平均三次出手,北宮羅漢會有一次是揮手發出刀氣。
過去在梁山泊,孫武偷偷進行過這方面的特別訓練。對於尋找旁人武術破綻這一點頗有信心,但擺在眼前的問題是,自己並不是靠近北宮羅漢,打他一下就算了。除非能夠一擊就將他打倒,否則這不痛不癢的一擊,最多嚇他一跳,甚至讓他衣服再碎裂一次,並沒有任何效果。
然後,自己就要面對北宮羅漢的反擊,他盛怒之下,光是近身迫發更強的刀氣。旋轉回斬,就足以把自己大卸八塊,已經降關弱化的金鍾罩,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
(有什麽辦法呢?一擊就打倒他。有什麽辦法能做到?)
孫武目前的力量,就算一拳命中北宮羅漢,也沒法造成實質傷害,假如能配合某種見血封喉的劇毒,或許就能做到。但孫武既沒有相關知識,也不喜歡這種做法,所以只能苦思其他的戰術。
然而,還沒等他想到答案。情形已經出現變數,河洛劍派的好手攻來。北宮羅漢預備協助同伴抵禦,對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跟著的一擊不能近身,北宮羅漢會立刻出重手殺敵。
(盛怒之下,刀氣的威力會更強,但軌跡也會更明顯,掌握破綻的難度降低,但要如何近身?近身之後要怎麽打倒他?)
孫武的輕身功夫不行,但之前幾次看寶姑娘出手,還有看香菱閃轉騰挪的身法,隱隱約約之間,他好象掌握到一些訣竅,私下模擬練習過幾次,萬紫樓的武學別走捷徑,獨樹一格,外人想要學習並不容易,孫武沒有時間好好練習,勉強試用起來更是笨拙,只能構思好幾著特異步法,跳躍飛縱,剎那之間給人意外,以收奇兵之效。
兩日之間,孫武在看似無謀的衝鋒攻擊下,竭力累積取勝的籌碼,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取勝籌碼還太少,但當北宮羅漢給出最後通牒,他也只有把所有籌碼孤注一擲,賭賭看結果如何。
結果,三分戰術、三分實力,再加上四分的運氣,在空中翻躍飛騰的少年,近乎無聲無息地飄降到北宮羅漢身後,在雙方氣機牽引下,北宮羅漢立刻發現了他的存在,但還來不及回身,把握住敵人腋下破綻的孫武,已奮起全身力量轟出一擊。
慈航靜殿大梵佛心刺!
不以拳、掌出擊,而用更能集中力量的肘頂,所有力量集中於一點之上,令破壞效果加成,這一擊傾盡全力而發,但在手肘打到敵人身體的時候,孫武卻很懷疑這一擊能有多少效果,因為北宮羅漢的雄偉身軀堅固有若盤石,雖然沒有專修硬功,可是自己也應該是破不了他的護身真氣。
然而,持續不懈的努力,確實足以呼喚奇跡,少年不斷累積的籌碼,在這關鍵一刻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只聽見北宮羅漢虎吼一聲,轉身的動作明顯有了停頓,雄偉巨碩的身軀更產生了搖晃,跟著往旁跌退了兩步。
兩步!
雖然看似意義不大,但卻是超越孫武應有實力的戰績,在跌退的過程中,北宮羅漢出現了更多的破綻,如若孫武能夠趁隙追擊,他甚至有可能藉此輕創敵人,無奈在擊發大梵佛心刺的時候,自身真氣大量耗損,一時間未及回氣,當孫武重組攻勢,能夠有所動作時,數十道凌厲刀氣所組成的旋轉浪濤,已經瘋狂朝他吞噬而來。
(糟糕!)
唯一的反應動作,就是往側邊躍開,避過刀氣攻擊的主波,但這一輪攻擊又快又急,孫武的左臂、右小腿、左腰瞬間一痛,已經被刀氣貫穿,令他無法躍出預期的距離,半途踉蹌跌墜在地,而更強更猛的第二輪刀氣攻擊,卻在這時迎頭而來。
「不好了!敵人勢大,我方損失不輕,守不住了!」
危急時刻,孫武聽到了香菱的聲音,也就是這樣一聲呼喊,讓將要襲來的刀氣在這時候消失,接著巨大黑影一閃而逝,北宮羅漢第一時間飆馳出去,趕去援助戰鬥中的鐵血騎士。
致命危機解除,孫武肩上的壓力為之一松,整個人跌坐在地,一點力氣都沒剩下,渾身汗出如雨,早已濕透了衣衫。
(很傷腦筋啊,左手好象骨折了。右腳的行動也受到影響,這次雖然近了他的身,但戰術已經被他察覺,破綻也會被填補。沒有下一次了。)
被刀氣所創傷,孫武的狀況並不輕松,更會妨礙到下一次的挑戰,不過從敵我實力來分析,他沒有被北宮羅漢的刀氣大卸八塊,就已經相當好運了。
「少爺!」
靠著急智引走北宮羅漢的香菱,這時已趕到孫武身前,但卻沒有捧著木盆。而是用很好奇的眼神,看著狼狽異常的少年。
「少爺,你傷得不重?」
「還好,剛剛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沒命了。現在這個樣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確實,沒有被北宮刀魔當場分屍,就已經很好運了,不過您的左手好象骨折了。這樣子後頭恐怕……」
「先別管那麽多了,香菱,扶我起來,北宮羅漢不是戰鬥去了嗎?我不能錯過搜集資料的機會。」
河洛劍派的好手來襲。北宮羅漢協助族人抗敵,是一個觀察他出手的大好機會。孫武現在極需搜集敵人資料,作進一步思考。當然不能錯失這機會。
「少爺,你確定不要先治傷一下嗎?」
香菱不是沒有骨折過,光是看孫武左臂斷骨處越來越黑,就能想象到那有多麽疼痛,而從孫武額上冷汗涔涔流下,香菱也確認他正強忍著那股痛楚,不是有什麽奇術可以壓製疼痛。
(真是奇怪的小小少爺,巨陽武神一番做作,可以讓他哭得悉哩嘩啦,現在痛成這樣子,反而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不再多說什麽,香菱為了速度起見,不用攙扶,而是直接把孫武背在背上,朝山下趕奔而去。
「少爺,剛剛的步法,你是怎麽學會的?以前有人傳授過你嗎?」
「怎麽可能?那是你們萬紫樓的獨門武學啊,我只是看寶姑娘用過幾次,還有模擬你平時的一些踏步法門,急就章亂學一通罷了……咦?你怎麽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不,沒什麽……急就章嗎?我……我好想死喔。」
聽出了香菱聲音中的苦笑,孫武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才好,兩人一同來到瀕臨西面的一處峭壁,居高俯視,恰好看到北宮羅漢奮起巨型牙刀,輕易砍殺河洛劍派的好手。
那甚至算不上戰鬥,只是單方面的殺戮而已,河洛劍派的好手雖然持用法寶,組成劍陣,但北宮羅漢斬天劈地的一記豪刀,卻輕易折劍、碎屍,將他們連人帶陣一同砍殺,在一刀之後,他肩頭的渾天印釋放出數十道紅光,閃電印在每個倒地的屍首額上,轟然爆破,炸成滿天血雨,確保刀下絕無活口幸存。
另一邊的宇文龜鶴,也展現出極為驚人的技藝,兩手收攏在袖中,仿佛是一個巡視牲口的牧場主人般隨意走動,但十四具型態各異的人形、獸形傀儡,卻以他為中心,在數十尺的移動范圍內神出鬼沒,見人就殺,形成一個絕對安靜的死亡圈子。
其余的鐵血騎士也在戰鬥中顯出實力,穿戴白狼戰甲,揮動可以倍增力量的狼背砍刀,與敵人的精妙劍術鬥得不分勝敗,但香菱看在眼裡,卻明白鐵血騎團佔了上風。
「河洛弟子們已經沒有什麽壓箱底的王牌了,但是鐵血騎士們不一樣,他們甚至還沒有獸化變身,如果他們以獸化型態出擊,戰鬥早就結束了。」
香菱道:「這一批河洛劍客中,本來是有幾個高手可以支撐大局,但他們剛剛已經被北宮刀魔斬殺,余子碌碌,估計是撐不了多久,鐵血騎團只是拿他們來練兵……」
其實若有得選擇,香菱很想再看一次拓拔斬月的出手,畢竟彼此身份相當,在江湖上都是常被人相提並論比較的對手,他日對面戰鬥的可能也很高,而且北宮羅漢、宇文龜鶴雖然厲害,卻還不難躲避,反倒是拓拔斬月的祭刀一擊,驚神泣鬼,香菱沒有把握接得下,也沒把握在刀鋒威力最強的時候走脫。
「香菱,河洛劍派不是兩大聖宗之一嗎?為什麽門下弟子這麽弱啊?」
「不是他們弱,而是北宮刀魔太強。兩大聖宗的分派支流廣布天下。弟子成千上萬,素質自然良莠不齊,這些雖然已經是個中好手,但鐵血騎士卻是域外異族萬中選一的精英。打起來當然不是人家對手,真的要比較……除非是兩大聖宗的高手真正前來,但那些人不是身居要職,難以離開,就是個性古怪,桀驁不遜,連自家掌門都叫喚不動。」
香菱說著,腦裡不禁想到了一人。雖是半個僧人,但卻最是喜歡留連花街柳巷,又從不把佛門禁令放在眼裡,前幾天伏擊鐵血騎團的行動。慈航靜殿本來預備以他為主將,為了遷就他的劣習,刻意把誘敵地點設在妓院,結果他卻遲遲未有現身,令得一場伏擊行動因而破局。還險些賠上數十名僧侶的性命。
「少爺,兩大聖宗的強,是強在人多勢眾,還有他們所流傳的頂級武學。但他們門下弟子太多,你不可能指望每個人都練成頂級武學。路上隨便碰到一個都是高手。」
「嗯,你說得對。那麽……西門朱玉強嗎?我只聽你們說過,西門朱玉是大淫賊,不過你們從沒有說過他的武功高低,那位拓拔公子好象很在意西門朱玉的武功,他很強嗎?」
「西門大恩人他……」
香菱很想回答「強,讓人難以置信的強」,可是這些東西不易解釋,反倒是她轉念一想,察覺了孫武這麽問的理由。
「少爺,無孔不入掌只是西門大恩人遊樂用的武技,他生前使用這套掌法,從沒有傷過半個人,想用這套掌法應敵,意義並不大,您……當真不會他的其他武技嗎?」
「香菱,我們認識以來,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但能告訴你的我從沒說謊過,這問題的答案,你應該是很清楚的啊。」
確實是清楚,香菱知道孫武是怎麽學會無孔不入掌,也曉得他根本無法自在運用,這個問題等於是白問,假如讓對這問題有所期待的拓拔斬月知道真相,搞不好會氣得立刻拔刀斬人。
「姊姊真奇怪,讓我練這種只能脫人衣服的沒用武功作什麽啊?」
正從懷內取出藥布,替孫武接骨裹傷的香菱,聞言笑道:「那就是少爺你不會用了,當年不曉得有多少江湖高手,用盡千方百計,希望西門大恩人能傳授他們這種沒用的武功呢。」
「唔,北宮羅漢的軀體很強橫,我現有的力量不可能傷到他,過去又沒學過透打之類的功夫……咦?香菱,無孔不入掌向外爆,是碎裂衣衫,那如果向內爆發的話,是不是就能傷人腑髒啊?」
「呃……我想是。」
香菱遲疑地回答,卻發現孫武並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一句話出口後,好象又想到什麽似的,馬上否決了這個可能。
「沒用的,就算可以逆轉無孔不入掌的效果,現在也沒辦法再近他的身,吃過一次虧後,他一定會把破綻補上,要另外找其他的辦法了。」
「少爺……」
無孔不入掌顛倒用法的可能,香菱之前也想到過,但卻覺得即使孫武有出掌的能力,也沒有靠近敵人的可能,然而,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卻讓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策略。
如果孫武的模擬能力不是碰巧,如果他的學習能力當真如此優異,那麽,或許可以賭個一次,讓本來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少爺,婢子有個方案,你要不要嘗試看看呢?雖然我學的東西不多,但承蒙小姐的賞識,我看過一些鳳凰寶典的篇章,其中的一個法門……」
由河洛劍派子弟所組成的搜捕隊,素質與裝備都不是前幾批零散雜兵能比的,但當鐵血騎團以獅子搏兔的慎重態度,全力以赴,把北宮羅漢、宇文龜鶴這級數的高手都投入戰鬥,河洛劍派的子弟就沒有任何勝算,在短時間內被屠殺殆盡,而理所當然的……鐵血騎團連一名傷者都沒有出現。
戰果堪稱豐碩,不計敵人的死傷。光是沒收他們的法寶,就是一筆可觀的財物收入,但在這一戰之後,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壓力。
慈航靜殿的大批人馬。還聚集在左近的市鎮,經過上次挫敗,聚集而來的高手只會更多﹔河洛劍派的情形也是一樣,兩大聖宗的人馬在同盟會名號下合流,實力只會越來越強,而今天的搜捕小隊沒有回去,敵人不久之後就會確認這裡有古怪,下次來的就是精英隊伍。有備而來,再不像今天這麽簡單了。
在戰鬥結束後的討論會議上,北宮羅漢率先站出,痛陳利害。要求應該即刻取出佛血舍利,不能再浪費寶貴的時間。
「北宮,舍利不是說取就取,我之前已經說過,佛血舍利蘊含著的能量極其龐大。取舍利不得其法,就會引發毀滅性的大爆炸,現在天時未至,你急也沒用啊。」
北宮羅漢在鐵血騎團中明顯有著很重的份量。那些素以剽悍聞名的鐵血騎士,也是用小孩子看見大人般的尊敬表情在仰望他。但宇文龜鶴卻像是與他相交多年,用極熟稔的口氣說話。絲毫不畏懼這名巨漢的凶惡氣勢。
「好,就算是為了月圓天時,但總不需要地利?待在這個地方等天時,太危險了,我主張立刻移動,趁著敵人的高手到來之前,移到其他不易被發現的地方去。」
「北宮統領,我們堂堂的異族男兒,個個都能以一當百,有必要躲避那些中土的懦夫與病夫嗎?」
拓拔斬月如此回應,大部分的鐵血騎士都面有得色,挺起胸膛,但北宮羅漢冷冷環視同胞一眼,正面回答。
「絕對有必要。我們雖然能以一當百,但中土的狗子卻是成千上萬地湧來,不會講什麽榮譽與武者尊嚴,逞血氣之勇和懦弱同等意義,鐵血騎團成立的初衷,就是以遊擊形式擾敵與長期抗敵,現在為了逞勇鬥狠,就忘記我們本來目的,這是絕對錯誤的愚行。」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很可能招致膽小怯懦的批評,但這些話出自北宮羅漢口中,沒有任何一個鐵血騎士敢作這種質疑,連想都不敢想。事實上,在旁目睹這一幕的孫武三人,也對北宮羅漢的表現非常訝異。
目前孫武在這裡的身分極為奇怪,他不清楚老爹對這些人做過什麽,但自己顯然受到他們相當程度的尊重,少數人還對自己抱持好感,表現得相當友善,讓本來以為鐵血騎士都是凶神惡煞、冷血人魔的自己,常常覺得不曉得該露出什麽表情才好。
(北宮羅漢的武功那麽強,照理說該對自己的武勇很有自信,可是他卻說出這樣的話,原來他不是個只有肌肉的莽夫啊,這麽有勇有謀,我之前太小看人了。)
孫武為了這個發現而錯愕,但在他身後服侍的香菱,卻從北宮羅漢的思考角度,察覺到了另一個可能。
(這種程度的戰術思考與觀念,不是普通江湖武人會有,反倒像是受過正規軍事教育,身任軍職的武官。小月公主……武官……這夥人的來歷,是域外的某個王國嗎?)
發現鐵血騎團的真實身分是域外異族,對中土人已經是個大衝擊,但本來異族人就時常結伴為盜,屢擾邊關,只是沒有像鐵血騎團這般深入中土,肆無忌憚,不過,如果鐵血騎團的成員,不單純是以個人身分、個人意志加入,而是域外某國的軍事組織,那整件事的意義會完全不同,馬上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問題,甚至會引發戰爭。
雖說鐵血騎團實力強橫,在中土掠劫殺人的這幾年裡,如入無人之境,睥睨天下,但正如北宮羅漢所說,中土人多勢眾,大武王朝軍備強盛,如果在這時對域外興兵,各異族肯定無法承受,一場百萬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慘劇又將上演。
香菱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朝北宮羅漢與拓拔斬月看了一眼,發現那邊的爭執還在進行,北宮羅漢提出移動的要求,拓拔斬月回問要移動到何處,北宮羅漢認為騎團的身分已經暴露,留在中土境內任何地方都很危險,為了確保眾人的安全,最好是立刻撤出中土,回歸域外。
「這可不成啊……」
出聲否定的是宇文龜鶴。他反對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從這裡趕著離開中土,一路上高速奔馳,顛簸劇烈。裝載佛血舍利的「容器」肯定不堪折騰,內外交攻之下,不用幾個時辰就沒命了。
此言一出,再次把孫武嚇了一跳,萬難想象殘忍暴戾的鐵血騎團,對中土人懷有深刻的仇恨,卻還會憐惜一個小女孩的死活,難道自己對他們的理解有誤?應該是的。因為說到底,他們最後也還是要對雯雯動手,把一個無辜的陌生女孩開膛剖腹,取出舍利。
「那就讓她去死!騎團的行動應當以紀律為先。正確的事情就要去做,而一切的阻礙都該被排除,現在為了安全,我們應該立刻遷移陣地,至於這小雜種死與不死。不是騎團該在意的事,若她承受不住死了,三天后滿月時我們就剖開屍體取出舍利,這一切有什麽問題嗎?」
北宮羅漢的怒聲喝問。周圍的鐵血騎士們靜默無聲,沒有人答得出來。但卻也沒有人鼓掌叫好,而被這段喝問激得怒氣攻心的孫武驀地站起。剛要開口說話,香菱偷偷拉了拉他的手,暗示小主人應該冷靜。
血氣方剛的少年,憤怒起來就很難被壓抑,不過香菱卻相信敵陣中有自己的盟友,可以代替孫武說出他的意見。
「問題是不大,可是北宮啊,我們與這位孫武孫少俠的約定,是在五日月圓之前,由他挑戰你,以勝負來決定舍利歸屬,如果那位小姑娘死了,這約定就無法成立,也就是我們毀諾了。」
宇文龜鶴摸了摸山羊胡子,凝重道:「我們異族男兒個性剽悍,從不怕被人說是凶殘野蠻,但信諾兩字,是我們所不能違背的榮譽,難道你想要我們做出自毀信諾的行為嗎?」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動容,紛紛點頭稱是,表示異族男兒言重如山,既然已經答應人家,就無論如何都要做到,不能因為別的理由而違背信諾。
而當群體已經有了共識,坐在大石上的拓拔斬月就做出最後裁決。
「答案已經出來了,北宮統領,為了整體行動的安全性,我們即刻轉移陣地,撤回域外,不過為了遵守信諾,移動的速度必須放慢,這點大家應該沒有異議!」
鐵血騎團所策騎的異種戰馬,其腳力全速奔馳足可日行千裡,甩脫敵人追蹤絕對不成問題,但如果要刻意放慢速度,變成只能拉著慢慢走,風險就因此大增,甚至要開始祈禱敵人不要追趕上來,否則連場惡鬥勢難避免。
對於這種狀況,北宮羅漢當然有異議,不過在鐵血騎團的群體決議下,他這個超級鷹派的強硬主張,也被壓製下去。
而當北宮羅漢怒氣衝衝地離去,連孫武都開始困惑起來,覺得是不是佛血舍利有什麽古怪,否則為何宇文龜鶴會看起來一副愛要不要的樣子呢?
沒等天亮,鐵血騎團就開始遷移,整團人朝山區深入,預備穿越山區後沿河北上,在取出舍利後,加速離開中土,回歸域外。
還要繼續挑戰北宮羅漢的孫武,理所當然跟著同行,鐵血騎團對他非常的禮遇,不但將他視為貴賓,甚至還讓出了三匹駿馬來讓他們騎乘, 只是孫武拒絕了這個好意,橫豎鐵血騎團放慢行進速度,要跟上不是很難,自己就索性徒步,無須騎乘馬匹。
孫武走路,身為婢女的香菱當然不能騎馬,也婉拒了鐵血騎士們的駿馬,跟在孫武身後行走,只有小殤肆無忌憚,該騎能騎的絕不放過。
身為「容器」的雯雯,早已經出現了與舍利的排斥效應,又得不到妃憐袖的「天眼」鎮壓調理,宇文龜鶴為了避免排斥效應過於劇烈,用醫療法寶將她近乎冰封處理,從被擄來至今,都是沉睡狀態,眾人遷徙移動的時候,她由數名鐵血騎士照看保管。
行走過程中,孫武擔心雯雯的狀況,邊走路邊與香菱小聲交談,親昵的模樣看在旁人眼中,誰都會覺得這主婢兩人的感情很好,一眾鐵血騎士們對香菱頗有好感,因為她舍卻馬匹,追隨主人徒步走路的態度,很讓人們肯定,但並不是每個人也這樣想。
到了中午用餐的時候,香菱接過了鐵血騎士們端來的飯團,要遞給孫武的時候,身旁卻突然多了一個身影,回頭一看,拓拔斬月赫然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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