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說得慎重,孫武也有所警覺,記起華孤峰所用的銀鏈劍鎖怪模怪樣,而這個嵩重龍所使用的兵器,只不過是一柄厚重大劍,看來毫不驚人,說不上是什麽厲害法寶,應該是為了提升劍陣威力而用的兵器,不是他自己的得意武器。
可是,戰鬥應該是全力以赴,嵩重龍不用自己的趁手兵器,卻一意以劍陣殺敵,難道這個劍陣比他自己全力出戰還要強嗎?
“少爺,並不是這樣的。河洛派通常是使用陣勢,憑靠團體戰或車輪戰的優勢,先耗去敵人的體力,然後才發動雷霆一擊,他們現在的戰術,應該是盡量消耗任先生的力量,製造適合正面硬撼的時機,只不過……”
香菱皺眉道:“任先生要是用神掌強行突圍,這個劍陣應該困他不住,為什麽他不這麽做呢?或者,敵人就是想讓他耗去一記神掌,他看出了這點,所以遲遲不動手?”
這個困惑不用香菱說,孫武也在納悶,可是同為神掌的修練者,孫武知道使用神掌損耗元氣極大,或許任徜徉還沒從上次的虛耗中回復,現在是想用也用不出,以致力量大打折扣。不過,孫武很快就找到答案,因為彼此的武功路數相近,孫武比香菱更快看出任徜徉的動作有異,左手更是一直斜倚在身旁,直到一下轉身,孫武看了個清楚,任徜徉的左臂鮮血淋漓,好像被什麽極鋒利的兵器給重傷了。
“嘿。姓任的,你的神掌不是很厲害嗎?怎麽不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再晚一點,等你惡貫滿盈,想使都沒機會了。”
“放你的狗屁。要不是你們這票鼠輩暗箭傷我,趁人之危動手,你們早就被我打成肉醬了!”
任徜徉大怒罵道,似乎想舉臂出招,但甫一動肩,左臂就像痛得提不起來,身軀劇震,前額一下子流滿大汗。身形一頓,左腿又多添一道焦灼劍痕,還險些被一劍洞穿小腹而過。
這樣的情形,落在敵人眼中。自然是一個等待多時的喜訊。
“哈哈哈,上兵伐謀,你這等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不趁你有傷的時候動手,你不就飛上天去了嗎?”
嵩重龍大笑聲中。手中劍勢驟緊,其余六名同門像是得到信號,手中長劍烈焰飛騰,像七條火龍似的。環繞任徜徉猛攻,孫武身在老遠距離外。都感受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正暗叫不妙。預備動手相助,卻看到一個更糟糕的景象。
在任徜徉身後的街角,有一個人悄悄地探出身來,手上拿著一條銀色長煉,正是之前也交過手的華孤峰。他手持兵器,目光盯準了任徜徉的背心,銀鏈劍鎖像是隨時都會飛擲而出,貫串敵人的身體,而若配合劍陣的最強一擊,孫武覺得他有相當的機會成功。
情勢已不能再等,孫武一步跑了出去,卻想到自己並沒有什麽遠距離攻招,等自己跑到任徜徉面前時,他恐怕早被人砍作八塊了。這麽一想,孫武側頭望向香菱,卻見到她已經扣了五支紅色羽毛在手中,正要脫手擲出。
(紅色羽毛!這不是寶姑娘專用的法寶嗎?香菱也會用?這大概是萬紫樓的製式法寶。)這個念頭掠過腦海,孫武陡見香菱眼中出現訝色,這絲訝異神情顯然不是針對自己,因為香菱的眼睛正凝視著戰局。孫武連忙轉回頭去,看看任徜徉那邊的狀況,卻見到他負傷的左手軟垂,右手卻放棄防禦,按放在腰間。
(咦?這姿勢……好像在哪裡看過。)孫武陡然想起一事,那日與任徜徉聯手,對決呼倫法王,兩人一同被壓在玲瓏寶塔下面時,任徜徉無力使用神掌退敵時,也曾經把手這麽放往腰間,好像要施展什麽利害招數,只是最後被黑衣人現身相救,沒有使用出來,現在舊事重演,任徜徉終於被迫亮出救命底牌。
“媽的,河洛派的狗種,不要把人給看扁了!你們現在全部都是死人了!”
任徜徉冷冷地哼了一聲,在那短短一瞬間,孫武好像看到他的發色、瞳色有些變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一切就被一道雪白晶燦的亮光所取代。
從任徜徉的腰間,赫然抽出了一把極為柔韌的纏腰軟劍,劍身仿佛是一種發光體,甫一拔出,便帶著一道雪亮白光,連周遭的熊熊烈火都遮掩不下,任徜徉也同時消失了身影。
六柄長劍交叉錯過,全數落空,沒有一柄命中目標;華孤峰的銀鏈劍鎖在這時破空而來,沒有能夠擊中任徜徉,反而誤中他人,把一個河洛劍客的腦袋打得血肉模糊。
慘呼、痛叫、怒罵聲,幾乎在同一刻連接響起,但由於每個人的視力都被強光所亂,沒幾個人能真正把握事態,有人甚至以為任徜徉已經斃命,高興得大喊大叫。可是,沒過多久,所有的聲音都靜寂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無論有沒有回復視力,他們都作著同樣的動作,只因為一股莫名涼意從天而降。
這股涼意,沒有到冰寒的程度,但就像是一盆冷水傾瀉而下,所有人都覺得通體一涼,就只有孫武、香菱覺得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裡感受過類似的沁涼,而由於站得最遠,應變得當,他們兩人也是最早回復視力,得以看清接下來所發生的東西。
點點星光,從天空傾瀉而下,正上方的天幕仿佛化為一道銀河,冷冽清澈,無數繁星寄宿其間,奔流泄下,形成流星雨似的絢麗光景。
一點一點的星光,細若微塵,卻又好像凝結千萬水晶,每一點都燦發著炫目的光亮,晶瑩剔透,有些完全透明。有些是美麗的寶藍色,凝為九天流星,紛紛墜向地面。
星未到,星屑所帶來的寒氣。已令人全身一涼,但在涼意之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似是最深刻的寂寞,讓人打從心裡涼了出來,這實在是非常怪異的一件事,過去孫武碰到再高明的劍手,頂多不過是鋒銳劍氣能夠及遠。卻從沒碰過能以劍氣傳遞情感的,現在這股劍氣中所傳來的寂寞、淒涼,令孫武深有感應,恍恍惚惚間。甚至提不起勁來做任何防禦。
這種奇異的劍勢,在場的人們全數被感染,出現這反應的更不只孫武一人,但與孫武相比,其他人的狀況無疑比他惡劣許多。
“嗚!”
“呃!”
幾聲悶哼響起。孫武陡然回復清醒,睜眼望向戰場中心,卻看到一片殘紅景象。
最開始,是那個嵩重龍。他的小半邊身體連同一條右臂,在半空中飛揚。右手上還套著勾爪一類的兵器,尖頭極為鋒銳。還閃著奇異的鋒芒,應該就是他專用的法寶。如果在正常情形下,這法寶應當有非常詭奇的效果,讓嵩重龍用以進行最後一擊,但現在卻無用武之地,隨著主人的斷肢一同飛上天空。
與嵩重龍聯手出擊的那六名河洛劍客,連帶已被銀鏈劍鎖打碎頭顱的那個在內,六具軀體全都被點點星光所籠罩,無論是軀體的哪一部份,在與星光接觸到的刹那,全部被切裂成碎塊,鮮血迸流,周圍一瞬間便被染成了赤紅血海。
站在最遠的華孤峰,並沒有能夠因為距離而逃過一劫。一點一點的星光,似有靈性,沿著銀色鎖鏈伸展而去,華孤峰見情況不妙,急忙放手,卻仍受到星光波及,指尖碰觸到星雨,劍氣從指尖切割至手肘,半隻手臂就這麽被粉碎了。
令人訝異的是,這一劍不僅僅能夠及遠,甚至還有恐怖的穿透性。嵩重龍等人所站的地面,仿佛被巨大的刀刃切割,解裂開來,溢出了大量鮮血,隱約還可以看到許多殘肢碎塊,顯然是原本伏藏在地底暗算任徜徉的刺客,全部被這一劍給了結。
(這……這好厲害,雖然威力上面不及神掌,但精巧度妙到巔峰,難怪任兄把這一式當成救命後著,這是什麽武技?是慈航靜殿的功夫嗎?為什麽我都不知道?)無數疑問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但是這許多困惑中,孫武卻有一點最為納悶,那就是自己心頭異樣的熟悉感。照理說,自己是首次目睹這記劍招,但為何自己會覺得似曾相識,在什麽地方曾經見過呢?
突然,一個畫面閃過孫武腦中,他想起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什麽,過去自己確實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盡管兩邊所使用的招數有差異,但那種冷冽的感受卻是一般無二,只不過這次看到的是流星雨,上次看到的……卻是大雪。
月落烏啼霜滿天!
鐵血騎團團長拓拔斬月的絕學,配合祭刀施展,當時一招便讓孫武、小殤、香菱倒下,任徜徉現在所施展的招數,便與拓拔斬月的刀招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似乎還有一種先後的關系,因為任徜徉這一劍,比拓拔斬月的刀更細密、更精致,仿佛是……月落一刀的完成版。
這個發現委實令孫武感到吃驚,一個是中土聖宗的天才浪蕩子,一個是域外皇室的卓絕刀手,這兩個人會有什麽相關?為什麽使出的武技那麽相似?
短暫的念頭在腦中閃過,孫武沒能夠再細想,上方的強光陡然消失,點點星雨斂去,跟著便是一個失去意識的人體墜落下來,赫然便是以神妙劍招殲敵成功的任徜徉。
“任兄!”
孫武朝著任徜徉急奔過去,遠處斷了一隻手腕的華孤峰,強忍劇痛,見到任徜徉從半空墜落,正想鼓起余勇,趁著任徜徉昏迷,靠近過去將他一劍殺死,但看到孫武正大步朝這邊奔來,哪裡還敢硬拚,連忙轉身逃跑,然而,在他邊跑邊罵的驚憤語句中,卻留下了這樣一個重要訊息。
“天、天絕四式!任徜徉你連那狗賊的劍法都練成,你肯定勾結魔門,是天下公敵,你等著領死!”
“天絕四式?”
孫武嚇了一跳,看著華孤峰的背影消失,卻來不及問些什麽,回頭望向來到自己身後的香菱,卻在她眼中的肯定神色找到答案。
“香菱,任兄剛才用的……就是天絕四式?”
“應該是。雖然我自己也沒有親眼看過,但他剛才用的那一招,特征很像是傳說中天絕四式的第二式,情傾天下。”
“可是,天絕四式不是……”
“沒錯,天絕四式是西門大恩人生前仗以橫行江湖的絕技,他所謂的掌劍雙絕,掌是無孔不入掌,劍就是天絕四式了。”
果然是西門朱玉的絕學, 孫武早已聞名多時,但直至今日才首次目賭天絕四式的真面目。可是,這也帶來其他的不解之謎,天絕四式既然已經失傳多年,任徜徉又是從哪邊學到?從任徜徉把這一劍當作最後的救命武技,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的情形來看,這一劍應該有特殊的保密理由,而華孤峰遁逃之前,喊說使用這一招就是勾結魔門,這話多半不是隨便喊喊,是有什麽特殊緣故了。
“少爺,您還是先別想太多,有什麽事情要討論,我們回去再研究,現在還是先處理任先生比較要緊,我看他……狀況很不妙啊。”
孫武凝神望向任徜徉,發現他的狀況果然很糟糕,正想讓香菱幫忙,第一時間把任徜徉送回慈航靜殿治療,哪知道旁邊傳來一聲輕咳,一道虛掩的門戶被打開了來,一個老人家……正是那間破商店的掌櫃,站在門口,對著孫武與香菱招手。
“你們幾個年輕人,全都跟著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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