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章文華和凌楠說了很多。

　雖然這個農村婦女沒念過什麽書，說話經常詞不達意甚至是有些矛盾，可是她的意思，卻是表達出來了。

　首先是對當年事情的懺悔，卻又舍不得離開凌楠，畢竟把凌楠從小養大，不是親生女兒也勝似親生女兒了，可是……不舍得離開又必須離開，她舍不得凌楠，也舍不得家，家裡還有丈夫，有兒子，有熟悉的生活環境，她是農民，農民不能離開自己的土地，總不能一直留在城裡，可是凌楠要跟她一起回去，她又不讓——當初這事兒沒有揭開也就罷了，而現在，如果讓凌楠放棄現有的一切重新回到農村，章文華自問心裡是絕對絕對不會獲得安寧的，本來就已經虧欠凌楠了，她不想繼續虧欠下去，那樣只會虧欠的越來越多，甚至會耽誤凌楠一輩子！

　很亂！

　很複雜。

　章文華矛盾的一塌糊塗。

　不過，章文華的這番話語，卻讓凌楠改變了主意:是啊，如果自己就這麽負氣而走，放棄了現有的一切，她也是很不甘心的。

　不管以後會怎樣，可現在自己的生活，都是自己寒窗十年苦讀，然後又在這個社會裡摸爬滾打一滴血一滴汗賺回來的，而不是誰誰誰的施舍。

　想想曾經自己付出的辛苦……呵呵，現在的生活，我為什麽要放棄?

　不！不！不！

　我不要！

　我不求你們莫家的施舍，可我也不會這樣逃避一樣的離開，我就在這裡，我要用我自己的本事去賺到我想要的東西。

　不過，只有一件事情，可能。還需要莫家的幫忙……只有，只有這麽一件事情……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章文華走了，而凌楠留了下來。

　……

　莫允琪知道。這麽多年的糾結，凌楠的感情在一時半會的肯定無法扭轉，還無法平心靜氣的接受新的身份，也不能接受莫家。

　可莫允琪也不強求，她隻期盼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有那麽一天，凌楠可以放下以前的種種，然後回來。真正成為自己的姐姐。

　而這幾天，在工作之余，只要一有空閑時間，她就會找凌楠說話，聊了很多很多。

　她已經是真的從內心深處認可了凌楠這個姐姐，把她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所以現在，見到凌楠能夠獲得高層的一致認可，能在企劃部裡獨當一面，莫允琪非常高興。甚至比自己的事情還要高興，高興的無以複加……

　她是我姐姐沒錯。

　可是她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這都是她自己拚出來的。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結果啊！

　……

　“喂！”莫允琪帶著喜悅的表情，又喝了一杯酒，然後對楊棟梁說:“楊棟梁同志，你這個甩手掌櫃的打算什麽時候回來上班啊?不會打算就此之後一直當保姆，在家裡全職帶孩子吧?”

　楊棟梁聳聳肩，歎了口氣:“我也想早日回到火熱的工作之中去啊，可是你看……”他往洪萱萱和陳瑩瑩兩個玩的正嗨的丫頭那邊歪歪頭:“唉，洪萱萱就不說了，可我妹妹……嗯。最起碼我也得等她辦完手續正式上學才能回去上班，她剛來雲海。我總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不管啊。”

　“這倒是事實！”莫允琪點了點頭，雖然剛剛認識。可她也挺喜歡陳瑩瑩這個可憐又可愛的結巴小姑娘，她小小年紀不遠千裡來到雲海，把她自己放在家裡的確有些不妥。

　想了想，莫允琪問道:“那個……入學手續什麽時候能辦下來?需要我幫忙嗎?我在教育局還有幾個熟人。”

　“暫時先不用。”楊棟梁擺擺手，“已經在辦了，估計再過一兩天的時間就能辦下來了。”

　“哦，那好，有難處的話就跟我說，別客氣。”

　“放心，我自己的事兒我從不求人，可她如果有事兒需要求著你了，我肯定張嘴，跪舔都行！”

　“呸！什麽跪舔?誰讓你跪舔了?”莫允琪笑罵道。

　“騷瑞，騷瑞，太激動，說順嘴了……”

　幾個人邊吃邊聊，三女工作一天都餓壞了，筷子沒停。而楊棟梁則是剛剛吃完晚飯時間不長，就沒怎麽動筷子，就是偶爾夾點小菜下酒，而桌上說話的，主要就是他和莫允琪，有問有答的，而另一邊，凌楠和郝佳兩個人則是很沉默。很少說話，如果沒有話題問到她們頭上，這兩個人都是一聲不吭。

　又聊了一會兒，忽然，莫允琪拍了拍自己腦袋:“你看我這記性，楊棟梁，忘了跟你說，你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也定了，企劃部，三組，你上班之後直接找我姐報道就行了。”

　三組?

　楊棟梁納悶道:“當初不是說讓我去一組接替凌楠姐的班當組長嗎?怎麽又變成三組了?”

　莫允琪笑了笑:“我當時欠考慮了，後來想想，你還不能直接去接我姐的班兒，一來是你沒什麽經驗，一組很重要的，直接交到你手上你肯定做不好，怕你耽誤事兒，另外就是……呵呵，你別忘了哦，你可是個被發配的身份，如果去了當組長的話，大小還是個官兒，他們還是一樣防著你啊，所以啊，就給你換了個安排，讓你去三組了，而且是普通一兵，反正你就是個當釘子的，明面上是不是官能怎的?你這個大股東是肯定不在乎的對吧?”

　不在乎?

　呵呵， 可能還真是不在乎吧。

　……說真的，對於這個龍騰集團工作的事兒，楊棟梁現在已經不是那麽太上心了。

　也不知道還能在這兒工作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半年?呵呵……也有可能，自己去給父母報仇，這麽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既然是這樣，什麽一組三組的有什麽區別?當不當那個組長又能怎麽樣呢?

　不過，這想法，楊棟梁沒辦法跟莫允琪說，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不管還能乾多久，盡力而為就是了。

　所以，想到這裡，楊棟梁也沒廢話，笑了笑，算是同意了莫允琪的安排。

　“哦，還有個事兒。”莫允琪忽然想起來了似的，一伸手:“車鑰匙還我吧，這幾天正好你不用上班，自己去買輛車，我那輛奧迪你就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