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瑩畢竟年紀小，是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孩，見到秦淑華竟然給自己下跪，頓時驚恐萬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慌張的一下子躲在楊棟梁的身後，連看都不敢看。

　而楊棟梁這個時候也是無奈了，就像之前他自己說的那樣，秦淑華再怎麽不對畢竟是個女人，而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不想打女人，尤其這樣一個滿臉嘔吐物的女人——打完她還得洗手，多惡心啊！

　想到這裡，楊棟梁歎了口氣，換做一個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道:“嫂子，你就別攔著了，你也能看得出來，我要帶瑩瑩走，你攔不住的，這麽跟你說吧，陳凱現在是革命烈士，什麽叫革命烈士你應該能明白吧?而瑩瑩是烈士的直系親屬，是他親妹妹，而這樣的身份，是受國家保護的，我現在帶她走了沒什麽，大家以後各過各的，也別再有什麽聯系，你就當沒有過瑩瑩這個人，而你現在如果非要攔著，呵呵……”楊棟梁笑了笑:“你信不信我把這事兒跟警察一說，他們馬上就能把你抓起來?虐待烈士親屬，這罪名可不小，不在大牢裡蹲幾年肯定出不來的……”

　楊棟梁哇啦哇啦開始給秦淑樺講道理，其實他這話純屬扯犢子，因為他也不清楚國家對於烈士親屬能保護到一個怎樣的程度，可能有他說的那麽嚴重，也可能沒有，甚至也有可能乾脆不管，但是……這樣的話用來嚇唬一個目光短淺的農村潑婦是再合適不過了，她再怎麽撒潑也不敢跟國家撒跟警察撒吧?就算心裡有點懷疑，那又如何?她還敢到警察局問去?

　所以……正是因為這樣，楊棟梁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毫無顧忌。

　還真別說，秦淑樺還真就被楊棟梁的這番話給嚇唬住了。一時之間也有些發呆，而黃澤在她旁邊不遠的地方躺著裝死狗——也不完全是裝，剛才楊棟梁那一下真是太狠了。雖然現在不吐了，他也覺得四肢無力。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不躺半個小時根本沒勁兒從地上爬起來。

　忽然，秦淑樺不跪著了，屁股一歪又重新恢復成坐在地上的姿勢，咧開嘴用尖利到慘絕人寰的聲音開始大哭，那叫一個慘，估計當初陳陽出車禍死的時候她都沒這麽哭過，那叫一個絕望。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楊棟梁本來想帶著陳瑩瑩轉身走的，根本就懶得理會這個女人死活，哭就哭唄，就算哭死了跟楊棟梁有個屁的關系?還省的活在世上浪費糧食了。可是……楊棟梁不為所動，陳瑩瑩卻是有些心軟了。雖然秦淑樺這段時間對她連打帶罵猶如虐待奴隸的奴隸主，可必須承認的是，在大哥陳陽活著的時候，秦淑樺對她還是不錯的……

　想到這裡，陳瑩瑩的腳步有點遲疑。

　楊棟梁發覺出了陳瑩瑩的異樣，

知道這個可憐的傻丫頭心軟了……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地歎了一聲。於是也就停下腳步，回頭對秦淑樺說道:“嫂子你就別做姿態了，你和瑩瑩畢竟親戚一場。難道你就那麽不願意看到她能有個好生活好歸宿嗎?好吧，我可以這麽跟你說，陳凱已經不在了，現在瑩瑩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會把她帶回去，盡我所能，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上最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穿最高檔的衣服，去最好玩的地方。從今以後，瑩瑩跟你們就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人。可你也別有什麽心理負擔，我會好好教育瑩瑩，就算她以後再怎麽出人頭地，也不會為了今天的事情來找你報復的，明白嗎?”

　楊棟梁還以為秦淑樺是擔心陳瑩瑩生活好了以後會來報復，所以害怕，所以嚎啕大哭，所以他就盡可量的用秦淑樺這種沒什麽文化的農村婦女能聽懂的詞兒來解釋，讓她別擔心，以後該怎麽活著就怎麽活著，無論是恩是仇，等到陳瑩瑩走出這個大門之後就全部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媽比的，說了半天之後，楊棟梁忽然發現自己這番話白說了，因為秦淑樺根本就沒聽，她在那裡一邊哭一邊念念叨叨，罵天罵地罵自己，說來說去的中心就是一個字——錢！

　錢?什麽錢?

　之前聽陳瑩瑩說了，老k犧牲之後，部隊按照最高標準給了撫恤金，是，當時是給的老太太，可是現在老太太沒了，大哥陳陽也沒了，難道這錢不在秦淑樺手裡嗎?她說的是不是這個?當時時間比較緊，楊棟梁沒細問，陳瑩瑩也沒細說。

　好像不是……楊棟梁又聽她嘀咕幾句，發現她的話裡話外好像沒有提到撫恤金這事兒，楊棟梁皺著眉問道:“嫂子，你先別哭了，咱們今天既然要了斷恩義，那就了斷的徹底點兒，我也不想讓你以後埋怨我，說吧，什麽錢?要是你說的有道理，這錢我替你拿。”

　秦淑樺抬起頭來，臉上的眼淚跟那汙穢嘔吐物混合起來弄了一臉跟鬼似的， 可她根本不在乎，一聽楊棟梁和聲細語地主動提起錢的事情，她立刻哭的更大聲，顯得更委屈了，如果別人不知道的話，沒準還以為楊棟梁把她怎麽地了呢……

　其實，她的訴求真跟楊棟梁猜的一樣，兩個字:要錢！

　也不多，就一萬塊錢！

　當初她做主給陳瑩瑩和三胖子定親的時候，收了三胖子家裡一萬塊錢的彩禮，而這個錢，已經被她和黃澤兩口子揮霍掉了，就比如後院豬圈裡養了三頭豬就是用這錢買來的，而現在，錢沒了，陳瑩瑩卻要被楊棟梁帶走了，到時候三胖子家裡過來要人怎麽辦?沒人?沒人也行，那就把錢還了，可這一萬塊錢，以秦淑樺和黃澤現在的經濟條件，他們兩個人就算是砸鍋賣鐵也還不起啊……

　“唉！”

　楊棟梁深深的歎了口氣，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也沒再多說什麽，打開隨身攜帶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疊鈔票，正好是一萬塊錢，往地上一扔，然後就再也沒看秦淑樺和黃澤兩口子，拉著陳瑩瑩的手，從大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