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陳老實夫婦的反應看在眼裡,陳晚榮不由得莞爾,要是他們知道自己讀過的書比起陳再榮多得多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如此震驚了。這也難怪,一個沒上過學,目不識丁的人居然能有這般見識,指點陳再榮這樣聰明的人對對子,換一個人也會如陳老實夫婦一般驚訝。 “晚榮,你還會對對子?甚時間學的?”陳王氏率先清醒過來。震驚過甚,讓她嗓子發乾,聲音尖了許多,早已沒有了平時的溫和,聽起來有點刺耳。
“娘,我隨便提幾句,這都是再榮聰明,自個想到了。”陳晚榮決定用謙遜打馬虎眼。
古人把對聯句看成一門學問,而我們現代人是作為玩樂說著玩的,圖一樂。比如“男生,女生,窮書生,生生不息;初戀,熱戀,婚外戀,戀戀不舍”,“風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回電話;為你生,為你死,為你守候一輩子”,這種搞笑的對聯陳晚榮也參與了不少。雖不能登大雅之堂,至少還能煆煉智力,樂上一樂,再加上他的學識廣博,在社會上生活上了這些年,於人情世故見得多了,一聽陳再榮說起也就想出來了。
反觀陳再榮,才十六歲,涉世未深,於人情世故所知不多,要對出這樣的對子的確是太難了些。不過,他聰明過人,陳晚榮一提點他就想到了,陳晚榮這話也不無道理,陳老實乾咳一聲,數落起陳王氏:“你怎說話的呢?晚榮沒讀過書就不能對對子麽?沒吃過豬肉,就沒見過豬跑?”
陳王氏白了他一眼:“你曉得,你對出一個給我看。”
“你上天,我入地,我對上了。”陳老實想也沒有想,脫口而出。
這純粹就是扯淡,不過逗得陳王氏忍俊不禁,卟哧一聲笑出來,在陳老實背上輕輕掐了一下。
陳晚榮告試陳再榮:“再榮,吳先生出這上聯,是要告訴你學問無處不在,事事留心,你的學問就會長進。”
“嗯!哥,我明白。”陳再榮猛點頭,很是興奮。想了想,這才道:“哥,你會做數術題麽?吳先生還給我們出了一道數術題,我也沒有想出來。”很是期待的看著陳晚榮。
原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向陳晚榮求助,沒想到在陳晚榮的提點下真的對出來了,陳再榮不由得很是興奮,決定再向陳晚榮求助。
象吳兢這樣的大學問家,學識淵博,涉略極廣,他會數術很正常,陳晚榮一點也不驚奇。這個吳兢雖然素未謀面,但陳晚榮於他的人品風采極為推崇,他出的題自然是要一窺究竟了,問道:“什麽題?”
一聞此言,陳再榮不由得歡喜不禁:“哥,這是算僧人的數術題。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內幾多僧。三百六十四隻碗,恰巧用盡不差爭。三人共餐一碗飯,四人共喝一碗湯。請問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內幾多僧?”
我們祖先的文學功底深厚,出道數術題和作詩一樣,韻角格律全用上了,讀起來朗朗上口,仿佛在讀唐詩,聽起來悅耳,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吳先生胸懷寬廣呀!”陳晚榮對吳兢讚不絕口。
陳再榮年十六,相當於我們現在的初中生,而且他還是學詩書的,並不是專攻數術,這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的文科生。這道題是一元一次方程式,對於一個初中文科生來說作為思考題非常合適。
在這種情況下難住別人是一件很露臉的事兒,以吳兢的學識就是比這難十倍的題他也能出,但他並沒有出更難的題目來顯示自己的才氣,
而是出一道適合的題目,於他這份胸襟陳晚榮很是佩服。 陳再榮為吳兢傾倒,雖不明白陳晚榮何以讚揚吳兢,還是打心裡面讚同陳晚榮的話:“誰說不是呢?”
陳晚榮開始解題了:“這些僧人三人吃一碗飯,四人喝一湯,那麽每個僧人用多少隻碗呢?”陳晚榮已經算出答案了,為了煆煉陳再榮的思維能力,陳晚榮並沒有一口報出來。
陳再榮轉了一陣眼珠,這才遲疑著道:“三一加上四一,就是十二之七。哥,有這樣的碗嗎?”三一就是我們現代的三分之一,四一就是四分之一,十二之七就是十二分之七,古人沒有幾分之幾的說法。
在他的想象中,吃飯只能是一個人用一個碗,哪有用十二分之七隻碗的道理,這正是這道題的關鍵,陳晚榮給他解釋道:“你不要當成生活中的事,這道題目要的是一個比例。”
這個彎一轉過來,其他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陳再榮興奮的抓起一根柴禾,在地上寫了一個“某”字,再在某字前面寫上十二之七。下面一步就是把某字放在左邊,把三百六十四和七之十二放在右邊,略一計算,在地上寫出“六百二十四”。
我們的祖先解題也用未知數,但不是我們熟知的XYZ,而是用某,某某,某某某,陳再榮這個某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用的未知數X。
答案正是六百二十四,陳再榮很是興奮,看著地上的字,不住拍腦門,很是懊悔:“哥,原來是這麽算的。我一直以為哪有三一隻碗,四一隻碗,所以沒有想到。”(按:這道思考題我在小學時也沒有算出來,原因和陳再榮一樣,沒有轉過這個彎,和生活聯系在一起,沒想到這只是一個比例。不僅我沒有解出來,我們班沒有一個人解出來,我很清楚的記得當數學老師解完題,教室裡發出一片驚訝聲,小女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
“晚榮,你還會解數術題?老頭子,晚榮越來越能幹了。”一向穩重的陳王氏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持重,一碰陳老實,忙不迭的誇陳晚榮。
“能乾,真能乾,很能乾!”陳老實不住搓手,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樸實的語言透著無盡的歡喜。把陳晚榮瞧瞧,再把陳再榮看看,長子精明能乾,次子聰明伶俐,兩個兒子站在一起,就是無盡的希望,無論哪個做父親的當此之情都會笑得沒有皺紋。
陳再榮喜滋滋的說:“哥,每年三月三我們學館都要帶我們去渭水踏青,到時吟詩作賦,聯句唱和,好不熱鬧。前幾次,都是家裡給我錢,今年我不用花家裡的錢,得由吳先生掏錢。”
他高興的並不是為家裡省了錢,而是得到吳兢這樣的大學問家青睞。能得吳兢這樣的大學問家青睞,是無上榮光的事兒,換作誰都會興奮莫銘。
唐朝的都城是長安,而長安就在渭水之濱,每到春天遊人士子都要雲集渭水踏春遊玩,這和我們現在的春遊差不多。
吳兢學識淵博,人品極好,不賣弄學識,給學子們出的題目適中,這讓陳晚榮打從心裡佩服。不過,陳晚榮又有點好奇,想試一試他的數學功底究竟有多深,想了想道:“再榮,我也有一道題目,念給吳先生知曉,要他解。”
能難住吳兢這樣的大學問家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任誰都會樂此不疲,陳再榮雖無要吳兢出醜的不良心思,讓他傷腦筋也是快慰生平之事,忙出主意道:“哥,一定要出難點,不難就別出了,難不住吳先生的。”
這話很有道理,陳晚榮立時改了主意,決心出一道很難的題目,略一轉念頭立時有了主意:“我這道題是關於栽樹的:有二十棵樹,每行四棵,要怎樣栽才能有最多的行數?要請吳先生畫出圖。”
“哥,這不難吧?”陳再榮不知道這是一道享譽全球的數學題,幾百年來難倒了無數的數學家,還以為這是一道非常簡單的題目。
這道題乍看之下沒什麽大不了,細想之下才明白其中有多難,就連大數學家高斯也給難住了,陳晚榮也不多加解釋:“你說給吳先生知道就行,吳先生會明白的。”吳兢不一定能解得出這道題,但以他的眼光和學識,能看出這道題目有多難,對這點陳晚榮深信不疑。
“哥,我記住了。”陳再榮點頭應承。
陳老實驚喜的叫聲響起:“快看,鍋裡有火鹼了。”
陳晚榮忙扭頭一瞧,鍋裡的水已經快沒了,不少火鹼結晶出現在鍋裡。望著白色的結晶,陳再榮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指著鍋裡,歡喜無限的叫道:“真的,真的呢,水裡真的有火鹼!”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水裡出火鹼,要不興奮都不行。
陳晚榮忙把灶裡的柴禾退了,用文火慢慢蒸發,過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這才蒸發完畢。等火鹼冷卻之後,用油紙包了,扎緊,防止回潮,這才大功告成。
望著一大包火鹼,陳老實歡喜無限,看著包裹不住搓手,好象那是白花花的銀子似的。陳再榮興猶未盡,也不去上學了,不住在包裹上撫mo。
等到激情冷卻之後,天已經黑了,一家人這才擁到灶間去做飯。就連一向不進灶間的陳老實也去幫著打下手,抱柴禾,升火這事他全包了。陳晚榮切菜,燒菜,樣樣在行,把個陳王氏樂得合不攏嘴,看著陳晚榮呵呵直笑,仿佛年輕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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