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訓應一聲,自去辦事。太平公主看著陳晚榮:“把今晚上的事說清楚,要詳細點。”
陳晚榮也沒打算瞞她,《》了。尤其是崔正元信口雌黃,說鄭晴是他媳婦一節,陳晚榮更是氣憤不已。
太平公主聽完,微一點頭道:“但願你沒有說假話。”
她對陳晚榮有些了解,知道陳晚榮和鄭晴的感情好,崔正元既然把主意打到鄭晴頭上了,陳晚榮豈能饒過他?只是,陳晚榮為了杜絕後患,凌辱崔,讓她少了一個有力臂助,一時氣憤難平。
陳晚榮非常肯定的道:“公主放心,我字字實情,沒有一個字的假話。公主請想,崔官聲如此之壞,他的兒子胡作非為,他對公主還有益處麽?”
太平公主左手支著額頭,一時陷入沉思。
若陳晚榮所說屬實,那麽崔倒下,對她未必就是壞事。畢竟要想登上大位,不僅僅是靠權謀手段,還要憑借人望,更要百姓擁戴,崔官聲不好,有損她的清名,好多事情就不得不重新籌謀了。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找到一個接替崔的人選。她對李隆基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一年前,她之所以和李隆基聯手發動政變,就在於她不把李隆基這個年青人放在眼裡,認為玩弄李隆基於股掌之間不是難事。
事情的發展遠出她的預料,沒多久,她驚奇的發現,李隆基比預料的還要精明,還要精明十倍百倍,李隆基的所作所為讓她無法指責,也無法反擊。只能眼看著李隆基的聲望日隆,根基越來越穩固。
崔一去,以李隆基的精明,絕對不會放過這機會。會安排心腹接替崔。七個宰相裡面,雖然有五個是太平公主的人,她佔據了很大的優勢。可是,要是李隆基這次運籌成功,就會變成四對三,她仍是佔優。但優勢已經沒有那麽大了。
找陳晚榮撒氣和找人接替崔相比,已經無足輕重了。陳晚榮一個從七品散官,於她地大計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思慮至此。太平公主就要叫陳晚榮回去。只見門口一個傭人進來稟報:“公主。宮裡來人了。”
太平公主眼裡厲芒一閃。盯著陳晚榮問道:“陳晚榮。你派人給皇上說了?”
陳晚榮搖頭道:“公主。臣是擔心公主為難臣。可臣沒叫人去奏明皇上。”念頭一轉。陳晚榮已想到了。必然是李隆基做地。
這是契機。李隆基當然不會錯過。一得到陳再榮地稟報。他肯定要奏明睿宗。睿宗一知道。崔地相位是百分百丟掉了。睿宗擔心太平公主盛怒之下為難陳晚榮。派人來也很正常。
對睿宗地關懷。陳晚榮打從心裡感激。睿宗不是個好皇帝。卻是個大好人。對陳晚榮很是關心。總是在想辦法維護他。
太皇公主手一揮:“叫他進來。”
傭人應一聲。出門帶人。等到他回轉,一個大漢跟著進來。這大漢氣勢非凡,走起路來自有一股氣勢,讓人大生好感。
陳晚榮看清楚此人面貌,大吃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睿宗身邊的段輝,和陳晚榮見過兩面。第一次是三月三那天在馬家店相見,他和陳再榮暗中交手,勝上一籌。第二次見面。是在寧縣鄭家老宅,段輝打扮成江湖中人形象,前來找陳再榮打架。
當時,陳晚榮還以為他是有意和陳再榮過不去,擔心了半天。後來,陳再榮去東宮之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陳晚榮知曉,才知道段輝是睿宗身邊地得力乾將,之所以前來寧縣。是奉睿宗之命來辦事。
見到段輝。陳晚榮既是意外,又是高興。據陳再榮所說。段輝是睿宗身邊最重要的人物,兩人亦臣亦友,交情不淺,睿宗對他很是倚賴,每有重要事情,就要叫他來辦。睿宗派他前來太平公主府上,自然是很擔心陳晚榮了,陳晚榮要不感激都不行。
段輝上前見禮道:“見過
公主。”
太平公主深知段輝對睿宗的重要性,她雖貴為公主,也不敢怠慢,忙站起身,盈盈一福,算是回禮,一臉的笑意:“原來是段大人,快快請坐,請坐!”
她權傾天下,對崔他們都不放在心上,見了面也是一副平靜模樣,要她以笑臉相迎,陳晚榮是在司馬承禎以外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很是詫異。
太平公主之所以對段輝特別禮遇,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睿宗最信任的人,還在他來頭不小,和睿宗的關系絕對不是君臣二字說得清楚的。就是太平公主,對他也是心存感激,要不是段輝,睿宗在武則天主政期間,說不定早就給人暗害了,他救過睿宗的命,而且還不止一次。
對睿宗,太平公主還是很親昵,自然對段輝也就另眼相看了。
段輝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直道來意:“公主,段輝奉皇上之命,請陳大人進宮。公主,皇上還等著呢。”
最後這句話帶有威脅之意,為地是怕太平公主不放人。其實,這話是多余的,太平公主忙著籌劃應變,哪有心情找陳晚榮的不是了。笑道:“既然皇上等著,那晚榮,你就跟段大人走一趟。”
“謝公主!”這事終於結束了,睿宗能派來段輝,想必不會難為我了。無論如何,也比在太平公主這裡強,陳晚榮心裡甚是高興,臉上卻若無其事。
段輝行禮作別,帶著陳晚榮出門。太平公主親自送出來,笑臉送別。
楊思勖長舒一口氣,迎上來,向段輝見禮:“見過段大人。”
“楊大人多禮了。”段輝還禮。
陳晚榮心情很好:“陳晚榮與段大人兩度見面,卻不知段大人地來歷,多有得罪,還請段大人恕罪。”
段輝心情也不錯,笑道:“陳大人言重了。再榮可是好手,你教他的寸勁。我可受不了。你知道嗎?那天,我們兩個在寧縣山上打了半天,最後還是他用寸勁贏了我。”
那天,兩人在山人比武一事,陳晚榮問過陳再榮,誰輸誰贏。陳再榮一直守口如瓶,原來是為了段輝的面子。陳晚榮笑道:“再榮不懂事,多有得罪,還請段大人不要記在心上。”
段輝興致更高道:“陳大人,沒給你說,再榮這人我很是看重。他把寸勁都教給我了,我能不看重他麽?要是現在和他打,他不是我對手了。”
論練武時間,段輝自然比陳再榮長許多。兩人的天賦都好。當然時間長的就佔優勢了,陳再榮把寸勁教給他,陳再榮想贏也難了。
陳晚榮哈哈一笑道:“那是段大人手下留情。”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來到太平公主府門口,只見又多出一隊龍武軍,想必是段輝帶來的。
陳晚榮他們還沒有上馬,就見迎面來了一隊人,正中一位官員,白淨的面皮,英俊非常,身著紫袍,腰懸金魚袋。官威凜凜,正是崔。
一見陳晚榮的面,崔血液沸騰,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手一揮,喝道:“來呀!給我拿下來了!陳晚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到公主地府上撒野。”
瞧他這副神氣樣,陳晚榮有點好笑,真不知他能威風多久?陳晚榮一臉的笑容反詰一句:“崔相,你這話就不對了,這是公主的府邸,不是地獄門。”
崔心中一愣,發現有語病,他對陳晚榮正不爽。自然是惱羞成怒了。喝道:“陳晚榮,你還敢猖狂。”
段輝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見過崔相。”
“是段大人!”崔的官威瞬間消失不見,一臉的笑容,滾鞍下馬,回禮道:“崔見過段大人。崔不知道段大人駕到,多有疏忽,還請段大人恕罪。”
段輝不和他客套,直接告訴道:“崔相,陳大人要去見皇上,皇上還等著。”
後面的話沒有說,崔也知道該怎麽辦了,手一揮,他地人讓開一條道,任由陳晚榮他們飛馳而去。望著陳晚榮的背影,崔臉上的笑容沒有了,變得猙獰可怖,惡狠狠地道:“陳晚榮,我和你沒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轉過身,來到府門口,崔不敢再橫了,道:“請通稟一聲,就說崔求見公主。”
他和太平公主的關系非同一般,要是在以往直接就進去了,守門兵士也不敢攔阻。如此這般依禮求見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兵士都有些不適應。愣了好一陣,這才反應過來:“崔相,您請等著,小的這就給您通稟。”
崔知道他的事情,太平公主肯定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陳晚榮和太平公主之間說了些什麽,要是陳晚榮先入為主,說得太平公主心動的話,那麽他要再說就難了。要想太平公主念在舊情上保他,就得放下身段,裝一回可憐了。
過了一會兒,兵士回轉,道:“崔相,公主有請。”
一聽“有請”二字,崔大喜過望,看來太平公主還是對他念念不忘,禮遇一仍如舊。
崔不知道太平公主隻說了“叫他進來”四字,有請二字不過是兵士地客氣之詞罷了,高高興興的進了屋,提著褲管,小跑著去見太平公主。
一邊跑一邊轉著念頭,要如何侍候太平公主,是參歡喜禪,還是用七淺八深之術。說不得,找幾個方士,花些重金,多買些“仙藥”,無論如何也要把太平公主侍候好。
來到門口,只見一個傭人迎上來道:“催大人,請進!”
崔進屋,只見太平公主正端著一杯茶,平平靜靜的喝著,還是那般風情萬種,偶爾瞄他一眼,柔情萬端,讓崔骨頭都酥了。
太平公主年紀雖然不小了,不得不承認。她地確風韻仍存,美麗不可方物,更多幾分成熟女人地特有氣質。正是因為如此,崔和太平公主打得火熱,不全是因為太平公主的權勢,還在於慕她之美色。
按照崔想來。他受了那麽大地侮辱,太平公主冷眼看他很正常。萬未想到,太平公主竟然一仍如昔,這讓忐忑不安的崔興奮莫銘,比起信徒見到上帝還要高興。三兩步衝上去,站到太平公主身邊,一臉的媚笑,討好道:“公主,臣來了!”
太平公主左手向下一招:“你先坐下。”
“哎!”崔應一聲。小心的坐了下來。忙抓起茶壺,給太平公主把茶添滿,笑呵呵的道:“公主。臣今天特地帶來一樣寶貝,還要請公主受用。”
要想太平公主幫他,就得籠住太平公主地心,要想籠住太平公主,就得靠他的男人本事。他雖是厲害,要想太平公主難離難棄,這“寶貝”就是必備之物了。崔深知這事關系重大,家裡的“仙藥”不少,今天特的帶了些來。以備不時之需。
太平公主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笑容不變,如玉般地手指一勾道:“來,讓我聞聞。”
這話聽在崔耳裡,比聽到天音仙樂還要讓人舒服,二話不說,湊了過來,一雙手不老實了,向太平公主的纖腰伸去。太平公主白了他一眼。也沒有阻止,在他的臉上一嗅,再在他的身上嗅嗅。
按照崔地想法,只需要他一通挑逗,太平公主肯定會媚眼如絲,任由他作為。只要太平公主還接受他,那麽他的相位十有八九是保住了,心中的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太平公主右手一揚。重重一個耳光打在崔臉上,發出啪的一聲響。特別響亮。
變起倉猝,崔一下子愣住了,盯著太平公主,手足無措:“公主,您這是?”
太平公主並沒有說話,又是一個耳光打在崔臉上,站起身來,臉若嚴霜,瞪著崔,喝斥起來:“崔,你給本公主聽著。你堂堂宰相,居然給人淋了一身地大糞,你洗得乾淨嗎?你以為用水一洗
,再用香料一熏,你就不臭了?你就香了?”
這種侮辱,惡名一輩子,崔一下子傻眼了。
太平公主接著數落起來:“你還在本公主面前放肆,你知道羞字怎麽寫嗎?”
崔現在終於明白過來了,太平公主剛才不過是裝的,在她的心目中,崔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太平公主地感情生活很複雜,據說她八歲時給賀蘭敏之強暴過。當然,這事無法考證,只能是猜測。她十六歲時嫁給了薛紹,日子過得也還不錯。只是,武則天要登基,要鏟除異己,薛紹最後因李衝謀反案受到牽連,餓死獄中。
武則天本想把太平公主嫁給武承嗣,因武承嗣生病,這事沒有辦成。最後,太平公主嫁給了武攸暨。從這次婚姻起,太平公主開始包養男寵,和朝臣通奸。為了討好武則天,還把她中意地男寵張昌宗進獻給武則天。
太平公主這種有雄心地女人,情人不過是衣服,厭了扔了就是,絕對不會付出感情。崔天真的以為,他面貌姣好,本錢雄厚,太平公主離不了他,實在是犯了一個大錯,錯得不能再錯地錯誤。崔幻想破滅,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愣怔了好一陣子,這才醒過來,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公主,這都是陳晚榮萬惡,他存心羞辱臣呀!公主,你可要給臣作主!”
太平公主憤怒了,指著崔斥罵起來:“本公主怎麽給你做主?你說說看。本公主給皇上說,被人淋了大糞的崔可以做宰相。你說,皇上會怎麽想?太子會怎麽想?朝臣會怎麽想?百姓會怎麽想?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你不羞人,本公主都為你臉紅!”
在桌子上拍得山響,實在是氣得不行。
崔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現在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這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崔對陳晚榮恨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公主,臣不做官就不做官,只求公主懲處陳晚榮。公主,臣說了臣是你的人,陳晚榮還是如此侮辱臣,陳晚榮沒把公主放在眼裡。如此萬惡之人,公主若是不懲處,公主地威信何在?”
太平公主又賞了他一個耳光,指著他:“你知不知道,陳晚榮有一點比你強,你知道是哪一點嗎?陳晚榮比你有種!他敢作就敢當!他說了,他是要凌辱你,是故意凌辱你。你這是自取其辱!有你這樣的無用之輩,本公主還圖什麽大事?堂堂一個宰相,居然給一個從七品散官凌辱了,給你淋了大糞不說,還打你的屁股,說出去都丟人,你還好意思說你是本公主的人,丟人!丟本公主的人!”
雖是憤恨之詞,卻也在理。宰相給從七品散官收拾了,這事太駭人聽聞,固然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仔細想想,確實丟人,丟到家了!
太平公主氣怒不息,接著數落:“烈女全名,烈士死節,不管你和陳晚榮之間誰是誰非,你都不該活在世上,你應該找一根繩子,掛在屋梁上,然後再端根凳子,站到凳子上,把你的脖子套在繩子上自盡!
“你還有臉活在世上,你還敢到本公主這裡來告狀,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大才未申,甘願受辱的韓信嗎?你以為你是臥薪嘗膽的句踐?恥辱啊恥辱!”坐在椅子上,酥胸急劇起伏。
崔隻覺太平公主太陌生了,太陌生了,陌生得都不認識了,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