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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持政》第43章 聖杯(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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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哲拿起餅來,祝謝了,掰開,分給門徒們,說:“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舍的。你們應當如此行,為的是紀念我。”飯後,也照樣拿起杯來,說:“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你們每逢喝的時候,要如此行,為的是紀念我。”——佚名

 在黑暗中,聖殿騎士們圍繞著他們的監察長,這次他們奉獻的不是滿含著崇敬的食物,衣物,以及用具——而是銳利而冰涼的短劍。

 劍刃刺入身體,它並沒有帶來太多的痛苦,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上的,聖殿騎士團的監察長閉著眼睛,他可以聽到很多人的呼吸,除了那些傷害他的,還有圍觀者或者策劃者,:“主啊,請寬恕他們,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他低聲道,就像是他所信奉的神祗在致死的折磨降臨之前所做的那樣,當聖哲所指示的命運之路在他的心中展現——他沒有反抗,任憑背叛者接近他,背叛他,刺殺他。

 其中一個刺殺者為消弭在黑暗中的話語而顫栗,他將自己的短劍抽出——發著微光的,銀紅色的血液就像是夢境中才能看見的焰火那樣在狹小的空間迸發,而後迅速地點點消散,然後其它的刺殺者也後退了,他們的身上,手指上,凶器上乃至鬢發無一例外地沾染著發光的血,但它很快便消失了,他們的衣服,皮膚上乾乾淨淨,什麽都沒有,如果不是受害者身體上的傷口還在繼續流出光亮的水銀般的物質,這一起罪行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

 失去了刺入肉體的短劍的支持,監察長緩慢地倒在了地上,好像支持著他的是人類的凶器而不是人類的骨骼,行凶者們魚貫退出那個房間,最後一個人走近監察長,將手指放在他還有著些許微弱搏動的頸動脈上,他俯下身體,充滿了敬畏的看著那張被散發著熒光的血液照亮的面孔,那張面孔醜陋不堪,沒有所謂的眼皮與嘴唇,鼻子的存在,因此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它們明亮而清澈,如同海藍寶石,這讓行凶者也不免生出一絲憐憫之情。

 “懺悔吧……”他說,並且拿出隨身.攜帶的聖油盒,將裡面的橄欖油塗抹在監察長雙眼(他小心地塗抹在眼眶周圍)、雙耳、鼻子、嘴唇、雙手、雙腳及腰的兩側。並且念了一段短短的:“……藉著這神聖的塗膏及神最寶貴的憐憫,願主赦免你所犯一切可見之罪。”這種聖禮的功效,就是要藉著赦免輕微之罪與潔淨所存留之罪,以醫治靈魂。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站了起來,退.後,關上了門,並且鎖緊。監察長固然有罪,但他也並非無罪之人,幸而他們都能坦然面對自身的罪惡,前者已經以自己的痛苦與生命懺悔了自己的罪,而他卻還要必須赤足在荊棘中繼續行走下去——作為“愚者”之一。

 正如古猶太人塔羅牌中的愚.者——它未必是第一張牌,有可能放在審判同世界牌之間,亦有機會放在最後一張牌,其實愚者是一張沒有號碼的牌,並沒有特定的位置——教廷的隱秘力量之一“愚者”也是這樣的存在,他們或許是一個中層階級的夫人,也有可能是一個老神父,一個苦修士,也有可能是一個圖書館館長,甚至於一個清潔工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們的虔誠與無所求,這些普通或不普通的人類堅守自己的信仰,並且樂於為其獻身,卻不會希望從中得到些什麽——他們做任何一件有權調用他們的人所需要他們去做的事情——無論是大是小,而世界的變化,往往就在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中產生。

 這次內務長閣下所接受的命令就是奪取“聖杯”,歷.來只有大團長,牧師長以及監察長才能知曉收藏地點的聖杯:它曾經被聖哲與他的十二門徒用來飲酒,並且在他受刑的時候承載他的血,由此它被祝福了——往裡面注入純淨的水,傾倒出來的就是液化的聖光,加以稀釋或者經由祈禱傳播出去就可以至於一切疾病,延緩衰老——可惜的是後面一種做法只能由一個特殊的家族成員完成,而且會在很大一個程度上損害他們的身體。監察長伊諾是這個家族的最後一人,他的死亡注定了後一種方式的失傳,不過即便他活著也無法盡到傳承的責任——他在很多年前就被確定無生殖能力。

 但如果沒有羅莎麗婭,他應該還能繼續為主工作.很多年——已經在聖殿騎士團中擔任內務長一職的“愚者”打開定時定向爆破裝置的控制開關時想到:伊諾是個富有才華與能力,純潔而虔誠的年輕人,而魔鬼卻借著那個小姑娘進入了他的心,他為她做的事情甚至比為主作的事情還要多——他的身體伴隨著他的墮落而變得醜陋,他的心無法平靜,他的理智逐日消失,罪惡的種子在靈魂中萌芽……而這一次,他自私的罪判定他的死亡。

 走上甲板時,耀眼而輕透的,拂曉的陽光讓內務.長想起第一次見到伊諾的時候——一個文雅,溫柔,俊美,純潔,堅強,無可挑剔的,聖哲的仆人與使者。

 或者這也是聖.哲的旨意,在這個完美的天使還不曾完全被世間的黑暗與汙穢吞沒的時候,經由他們的手將其帶回自己的庭院中去,在那裡洗拖自己的罪過,重新成為一顆佳美的果實。

 內務長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內務長閣下……”擁擠在甲板上的,年輕的聖殿騎士們——伊諾原先的侍從已經在第一次遇襲中死傷殆盡,剩下的只有羅莎麗婭身邊的6位,也正是因為如此,代替伊諾掌握了大部分權力的內務長才能輕易地征服這些年輕人——令他們在黑暗中行此事,沒人知道究竟是誰刺出了致命的一劍,所以他們現在才如同聖哲為人們的罪惡贖罪而死之後茫然不知所措的聖徒們那樣緊緊地kao在一起。

 內務長——實質上也是教廷放在聖殿騎士團內一枚不為人所知的棋子的人,內務長向他們向下展開雙手,示意所有人跪下,為死者禱告——這種行為很好地安撫了生者的心靈,顯而易見的,禱告完畢之後,他們似乎重新獲得了力量與勇氣。

 他們放棄了很快就要完全沉沒的船,連同上面的受害者,登上了按照預定時間前來迎接的潛艇,,潛艇的外殼上沒有任何標志——位於奇跡群島與撒丁之間的三角海域從來詭異莫測,由於風暴湖或其它原因在此失事的船隻與飛機不計其數——這艘逐漸被海洋吞噬的船隻也使如此,自然也不可能有別人知道珍貴之極的聖杯並未隨同它的原持有者一同沉入深深的海底。

 聖殿騎士團內務長走進艇長室,這個潛艇上最好的房間已經更換了主人,坦塔羅斯主教正坐在床頭閱讀一本皮革封面的《天主的革命》,這是聖廷最新出版的,內容基本都是本任教宗的歷次演講,共計163頁,主教微微皺著眉頭,神色肅穆,仿佛已經將全部身心投入到那些莊嚴而溫和的詞句裡去了。

 他看到內務長的時候,lou出了一個微笑,他放下書,站起來,並且把自己的手伸給他,內務長跪了下來,真誠地,喜悅地親吻著上面的藍寶石十字形戒指。

 在施祝福與接受了祝福之後,內務長從腰間的魚皮小腰包內拿出了一個用白亞麻布包裹著的東西,用兩隻手捧著,送到主教的面前。在接觸到它之前,主教的手指就幾乎因為那份溫暖與柔軟而麻痹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細繩包扎的小包裹,放在小圓桌——艇長室唯二的家俱之一上,然後以更為謹慎的態度打開了細繩與白亞麻布,失蹤於人前已有數百個世紀之久的聖物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聖杯的高度要超過一英尺,杯體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高度,直徑大略等同於人類的上臂,整體呈現出一種柔潤的金褐色,而據說應該是純金的杯座上鑲嵌著鑽石,藍寶石,紅寶石與祖母綠,寶石都沒有經過打磨,如果叫一個對珠寶不甚了解的現代人來看,也許無法斷定這些石頭的價值——它們實在太過不起眼。

 樞機主教從黑色的便服中取出一個純銀的扁壺——裡面灌注著來自於梵蒂岡聖泉的水,他擰開蓋子,吝嗇地隻將大約一調羹的水注入聖杯。

 清澈的水在金褐色的杯中蕩漾,折射著艇長室頂面的白色燈光,但幾乎是立刻,杯中的光超越了凡俗的光,主教強行鎮定這看向杯子內部,那種光立刻讓他閉上了眼睛……一直等到漫溢的光逐漸平穩,他才在內務長的示意下隔著白亞麻布拿起聖杯,將裡面的水倒進銀壺裡。

 聖杯的光轉移到了壺內,坦塔羅斯主教凝視著壺中散發著暖光的水,慢慢地喝了一口……確切點說是沾了沾舌尖,好像那不是可令人百病全消,青春永駐的聖水,而是觸及則死,無可挽救的毒藥……起初他沒有任何感覺,但幾乎是立刻,他從內務長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正在散發光輝——神聖的力量讓他感動,哭泣, 他的身體有力而火熱,雖然明知自己現在是在數百米的水下,他卻覺得靈魂已經飛向了天空,被和煦的陽光包裹,滲透——他抬起手,剛才被燙金的書頁邊緣劃開的創傷已經沒有一絲痕跡。

 他向聖物跪下,低下頭,真誠無比地祈禱以及感謝。

 *

 伊諾所在的船只在最後的一次震動中向下沉去。

 密閉的艙門發出痛苦的扭曲聲——如同人類的心那樣, 在無法承受的壓力之前,從原先無法察覺的內部裂縫開始崩裂——海水湧入,一瞬間就佔領了大半個房間,監察長的身體在海水中飄浮起來, 銀紅的血液在深黯的背景中如同煙霧那樣絲絲縷縷飄蕩著,海水中夾雜的細小魚類穿梭在裡面,將那些事實上應該說是懸浮在水中的光點一一吞噬。

 它們很快長大,並且只在伊諾身邊遊動,就像最忠實的侍衛。

 雖然它們所求的根本就是他的血液與肉體。

 一條小魚敏捷地從大個子同伴的縫隙間鑽進來,它的目標是伊諾的眼睛,那裡溢出了最多的液體——伊諾的唇角微微上揚,但這個動作他還未全部做完,銀白色的魚群就突然倏地一下子消散了——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額頭上,然後是裸lou的,沒有眼皮的眼睛,鼻子應在的部分,還有暴lou出牙齦的缺唇……好像一個不怎麽合格的神父在行祝福禮。

 那隻手居然比瀕臨死亡的伊諾還要冰冷。

 *

 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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