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層大廈由於其堅固異常的混凝土結構,采用的是分段延時定向爆破——這是官方說法,在第一個震動過去之後,被損毀的是大廈的底層,塵土彌漫中,人們驚訝地看到先前那個坦然走入危險之中的黑色身影比之前更快地逃了回來。 “混蛋,你差點毀了這個鏡頭!”導演揮舞著手臂,連雪茄煙掉在了地上都沒管,:“你怕些什麽?我保證過你連一根眉毛都不會掉!”
“那是老板保證你的,而且在得在二十米之外。”曾經的“俄狄浦斯”痛苦地扭曲了那張英俊的臉孔,:“那太可怕了,一根柱子就在我的面前碎成塊!……哦!”他捂著屁股跳起來:“米婭,你為什麽踢我的屁股?”
米婭鐵青的臉色大概可以讓半個大陸的男人退避三舍,因為你毀了我的美夢!渾蛋!在心中怒吼完畢的新生代女星氣勢洶洶地轉向導演:“老板呢?”
“老板大概和那些爆破專家和三維投影專家在一起,接下來是他們的重頭戲,我也不知道他們藏在哪……哦,又開始了,攝像!”又一次震動開始了,導演沒心思再去安撫米婭,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小小的攝像機取景框中。
編劇摸摸演員的頭:“好吧,別太傷心,我會把你寫成一個英雄的,女人喜歡英雄。”
“是嗎?”
“當然。”
“你要敢把我寫成他的女朋友我就殺了你!”米婭冷嗖嗖的聲音在編劇身後響起,可憐的男人立刻試圖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可是英雄都得有個女朋友……好吧……”他咕噥道,忽略“俄狄浦斯”哀怨的眼神:“你可以作他的別的什麽……玩意兒。”
*
讓我們把時間推回到幾分鍾之前。
當然,整座大廈裡面除了作為施法材料的硫磺,鐵末之外,一丁點兒可以算作爆炸物的東西也沒有,引起這座堅固,巨大的建築物位置顫抖不已的只是深藏在地下車庫的一個陣圖。
整個死騎轉化陣兩層外圈為正圓,內圈為逆等邊三角,在這個位面這種陣型被稱之為黑暗魔法陣,視為黑暗召喚術專用的一種陣型,不過這個陣型之中巫妖並沒有填寫上任何一個此位面神祗或者惡魔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晶瑩璀璨的寶石,這些幾百年,幾千年來自然與人類的情感所共同凝結的力量結晶將取代那些不可捉摸,無法控制的信仰之力造就一個全新的存在——至少在本位面,巫妖補充道,暗紅的火焰在他黝黑的雙眼中愉快地跳躍著,白皙的手指輕輕互相揉搓,暫時地,他允許自己微微的興奮——這只會讓他更加頭腦清醒,動作準確——這樣的嘗試在近千年來的費倫也從來不曾有過,它的記載來自於耐色的卷軸,很少有人知道這樣的卷軸在大陸上還存在著——它的作用就是指導人類如何擺脫神明,或者說是在神明不知曉的情況下使用他們的力量,以達到某種目的。很可惜,如果當初耐色的浮空城都能采取這個方法的話,也許那位大師的嘗試還不會造成如此之慘重與無可挽回的後果。
赤裸的雙腳踏進外圈的第一層,踩在逆三角的最下方一點上,巫妖的纖長十指在空中作出一個優美複雜的手勢:“你在永恆中!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無人窺見,無人知道。……”
不死者的吟哦平淡,低沉,與之相反的,赤足下的每一根金屬線都開始炙熱,明亮,某些東西在裡面流動著,它們經由瑰麗的寶石伸展出去,看似混亂實則有序,如同人體的經絡,
如同大地的礦脈——巫妖沿著三角形的邊緣行走,手勢一刻不停地轉換著,呼喚著寶石與金屬,以及其他危險而黑暗的力量逐漸蘇醒的咒語也始終不曾產生任何錯誤,每一個停頓都恰到好處,每一個轉折都自然流暢,當他最後回到那象征著最不穩定的那一點時,所有的力量與咒語都順利地被他引發了,形若實質的濃厚魔力小狗一樣乖乖地跟隨著他,但巫妖知道,現在是最危險的,只要有一點點動搖,一點點虛弱,一點點差錯,至少是這個軀體,就會被身後的龐然大物一瞬間撕扯成幾千萬份! 巫妖面無表情地從最後的一點直線走向正中的維爾德格,他在冰冷的屍體前站定,毫不猶疑地將自己那隻指骨中鑲嵌著黑色歐泊的右手按在早已撕扯開的胸腔之中。
洶湧澎湃的力量從他的身體裡穿過,直撲向那年輕男子的身體。甚至比死亡檢定更為狂暴可怕的折磨讓巫妖幾乎放聲尖叫,不過在最後他還是勉力地讀出了最後的咒語,正確而完整的。
“從那黑暗孤獨的深淵中;從我的神聖的永恆的住所中,狂暴,憤怒.強烈的憤慨——在火,血和膽汁的大瀑布中,在硫磺煙霧的旋風,和無數巨大的能量的形式中;所有靈魂中的七種死罪出現,奔騰在旋風和血液的瀑布中,奔騰在死亡的黑暗的荒原上;恐怖通過虛空向四面八方流注,流注在黑暗自生的軍隊身上。他從永恆中分離出來,就墮入死一般的無機的睡眠之中。直到我煽起了他的火焰,把他從無形無限的死亡中驚醒。——醒來,我的仆人!”
地面震動,立柱碎裂,從深深地底下抽取出來的負能量由先前的黑暗引領著,呼嘯著江維爾德格的屍體粉碎,化為無數的粉塵——維爾德格在軀體中沉睡著的靈魂從被撕扯的痛苦中清醒過來,一開始他有點茫然,差點被那些怨恨的亡靈拖去化為他們的一部分,幸好一隻橢圓形的黑歐泊及時而準確地打中了他的額頭,他叫了一聲痛,抓住了那隻很眼熟的石頭,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夠握住東西了。
“集中思想!……”亞利克斯寶寶的呼喊聲從外面傳來,他抬頭四望,發現自己居然處於灰沉沉的無邊混沌之中,後知後覺地想起:“我是死了呢……。”
那麽現在——應該是……五根鮮血淋漓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年輕而蒼白的面孔上帶著猙獰的笑容:“歡迎……”黑色的舌頭突出唇外,更多的手臂從混沌中伸出,:“維爾德格,歡迎你來到……我們的世界……”
“啊,我想起來了。”“斑鷲”聳了聳肩,:“你就是被我殺死的那個,麥戈,是叫這個吧,”他冰冷地微笑著比出一個槍的手勢,食指抵住了亡靈的額頭:“在這裡,我開了一槍,砰!”
亡靈哀叫一聲,他原本完好的額頭突然塌陷了一大塊,從碎裂的骨骼間流出大量腐爛的內容物,他急忙用自己的雙手去遮擋,卻毫無用處。
“別開玩笑了。”薩利埃裡的次子傲慢地站了起來,那些拖拉著他的手臂伴隨著陣陣哀哭消散,從未停止的,細細切割著靈魂的無形利刃也似乎對他毫無影響,懶洋洋地拋玩著手裡的黑歐泊,“斑鷲”露出慣有的惡意笑容:“被我殺掉的膽小鬼還想要吞噬我……不好意思,即便死去,我也不會和你們這些只會嚇唬小孩子的可憐蟲呆在同一個地方。——對吧,亞利克斯寶寶主人?”
混沌應聲消散,站在維爾格格面前的巫妖同樣傲慢地點了點頭,:“當然。”他用無可置疑的口吻說道。
他很高興維爾德格的靈魂和他想象的一樣強悍。
在兩個不死者的靈魂之間,一具全新的身體正在逐漸成型。
*
在第三次震動消失之後,大樓坍塌成只有兩人多高的鋼筋水泥丘陵,煙塵尚未完全消除,由淺及深的巨大黑色漩渦籠罩在整個廢墟上方,在幾秒鍾內,一個尖銳的東西從裡面升起——當它逐漸清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發出了驚歎,夢魘!這種傳說中的黑暗生物,黑色馬狀的惡魔,中古世紀人相信惡夢之來由是由這種惡魔所造成,有著如火焰般飄動的血紅色馬鬃和尾毛,鋒利的黑色尖角,四蹄下升騰翻滾著黑色濃霧——它的駕馭者是一個身形高大的騎士,他身上幾乎每個地方都被黑鐵色的盔甲包裹住了——密閉的頭盔,肩部防護甲,腿甲,帶有鐵甲的保護性手套,胸部護甲,以及手臂和腿部(一直到腳)的密閉防護甲,鐵靴,披風,也都是黑沉沉的,如果不是面甲的微小縫隙裡可以看見兩點金紅色的火焰,人們都要以為他是個剪影。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他緩慢地,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屬於人類的名言,聲音猶如極遠處傳回的冰冷回音。
隨後他就消失了。
人們要到好幾分鍾之後才能回過神來。
“太美妙了……!”導演用夢幻般地聲音呻吟著,他幾乎要拜倒在不知何時出現的亞利克斯的面前了,:“這樣的真實,這樣的完美……老板,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家夥?他們乾這一次要多少錢?”
亞利克斯估算了一下。
“4億。”
眾人石化。
巫妖撇嘴,他還沒算上自己的出場費呢。
*
“看到了嗎?”
在另外一個方向的天空中,人類的視力無法企及的地方,耶爾和安納多族長並肩懸浮在那裡,他們自然能看到比人類更多的東西。
“好強烈的動靜。”耶爾說道:“我現在知道他為什麽要做那麽多看似多余的工作了,這樣的布置,震波,地裂,負能量聚積,流動,映射,根本不可能完全遮掩。”
“所以他索性讓它展示出來嗎?可是公教的眼睛不會像普通的民眾那樣將一切詭異的情況全部解釋為特技的……”
“那又怎麽樣呢?他所需要的也就是個借口而已,一切都是巧合,薩利埃裡家族要做善事,所以要拆樓,為了平息民眾的恐懼心理,所以又請來了靈媒,而這些最愛胡言亂語的靈媒,有很湊巧地給出了某種真的具有力量的陣圖,然後陣圖又恰好和爆炸產生了共鳴——好吧,就算是他打開了地獄之門,教廷也沒什麽話好說,無心之過嘛。”
“狡猾的老鬼。”族長評價道。
“沒錯。 ”耶爾想起在撒丁都城的時候,曾經被亞利克斯隨口問了一句“你何時去拜見此地的管理者?”他差點就說出全撒丁都是安納多家族的轄地了——他和薩利埃裡家族的人認知不同,在亞利克斯身體裡的,恐怕已經不是原來的靈魂了——亡靈巫師確實已經在這個大陸上消失了很久,但這並不代表生存了數千年之久的血族會因此對他們感到陌生。
“總之小心點吧,薩利埃裡家族只有你一個。”族長啪地一聲,變成了一隻小蝙蝠:“記得按時聯絡。”
“放心吧,就像我們需要他們一樣,他們也需要我們。”耶爾冷笑著回答,也隨之變成了蝙蝠形態,:“那麽再會了。”
“再會。”
夜幕初臨,蝙蝠一群群地離開巢穴飛舞在空中,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兩隻脫隊的小蝙蝠,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飛去。
*
與此同時,薩利埃裡莊園的人們正遇到了一個大難題。
多話的維爾德格被巫妖一個傳送術直接遣返回家,等待已久的親人們準備好好的抱抱這個從地獄爬回來的小混蛋時,維爾德格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盔甲雖然輕盈的就好像自己的第二層皮膚,但上面的尖刺絕對可以效仿鐵處女把母親和姑姑,還有父親與兄長做成穿刺燒烤。
“脫掉!”索尼婭姑姑氣勢洶洶的命令。:“全部脫掉!”
維爾德格眨眨眼睛,然後……他裸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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