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驚呼,劉涚才轉頭過去,卻見自己這邊七八個人圍成一圈,胡立脫了盔甲,正在跟那渾人捉對打鬥! 從身量上來說,衣食無憂的胡立自然佔強,那渾人身上雖說衣衫皆備,但始終給人一種竹篙曬衣的感覺,怕是一陣大風來,也要亂點頭。
然而此時兩人捉對,胡立竟然拿不下那渾人!
這樣的結果,大出劉涚的意料!
或許胡立沒有學過什麽名門正派的功夫,也沒有修習過什麽高深的功法,然而胡立卻有一套家傳的沙場殺敵之術,自幼練習打熬力氣,真要是比拚,在力氣暴漲之前,劉涚都只有完敗的份。
況且胡立也是吃了那蛟肉之後有效果的人之一,如此這樣,竟然還拿不下那渾人?這不由得引起劉涚的關注,他大步流星過去,低聲道:
“你們搞什麽?當這是兒戲?若是不抓緊時間,金狗過來了我們還沒做好準備,就眼睜睜放他們過去不成?”
“啊,大人,我等.”
除開正在跟渾人捉對的胡立之外,其他人包括張漢在內紛紛低頭認錯,片刻之後張漢才道:“大人,這小子不一般啊,胡立跟他對了三次拳頭,還輸了半籌!”
對拳頭,是一種簡單有效的對抗方式,大家站好數一二三然後一起出拳,後退者輸!這種方式表面上看有些兒戲,其本身也是這個亂世當中的兒戲,但實際上背後卻隱藏著巨大的玄機:
首先是力量,因為雙方都是站好,擺出姿勢來的,那麽這個力量就不僅僅是拳頭的力量,而是貫通天地的能力,一條胳膊的力量和整個人的力量孰大孰小?一個人能夠貫通天地,所謂力由地起,自然容易勝出。
其二就是在力量想差放佛的時候,拳面相擊,考驗的就是骨骼強度、皮膚耐受力和精神意志力的強弱!
這樣一個“對三拳”的兒童遊戲,興盛的背後,蘊含著的卻是整個民族的興衰,試問在一個安定祥和的國度裡,誰家的小孩又會整天玩這種遊戲,以至於經常雙手又紅又腫?
或許是因為大家見這渾人腦筋不太好使,孩子氣挺重,才會慫恿胡立跟其玩對三拳,在他們看來,胡立的三拳該可以將其一身勁道打散,投降服輸,誰知道最後竟然是胡立吃了暗虧,不得不遊鬥起來!
“夠了!”
劉涚凝神看了一陣胡立跟那渾人的遊鬥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阻止兩人。
胡立臉上略有羞愧,抖著雙手退下場來,倒是那個渾人,卻放佛沒有感覺一般瞪著劉涚,“你們好不要臉,一群人圍著我打麽?是不是,是不是想玩車輪戰啊?”
“車輪戰?小兄弟,這話是誰教你的?你若是告訴我,我就放你離開,不過我們要在這裡攔截金狗,你可不能壞了我們的事!”雖說眼前這個年輕人分明也有十七八的年紀,但劉涚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當然是我大哥教的!咦,你剛剛說你們要打金狗?”
“是呀!”
劉涚注意到這渾人在說到“打金狗”時,眼底竟然意外的流露出一絲渴望的情緒,頓時覺得該有戲,遂一面打手勢讓張漢等人散開去做準備,一面擺出微笑,緩緩靠近那渾人。
也不知是不是劉涚猜準了,那渾人在聽說是要打金狗之後,身上那種抵觸情緒明顯就降低不少,接著又問劉涚:“那你們只打,不殺麽?”
“殺!我恨不得把他們都殺光!我和我的這些兄弟,
就是為了殺金狗,才千裡迢迢來此埋伏,沒想過要跟你們作對,真的!” “要殺?那太好了!我大哥就喜歡殺金狗,我也喜歡殺金狗!那啥,早說你們是來殺金狗的,我就不打劫你們了,大哥跟我說過,金狗是我們的大仇人,只要是願意殺金狗的,就是我們的朋友!你想不想去我們寨子看看啊?”
這還真是個意外的轉折,劉涚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句“殺金狗”,竟然就能讓這渾人主動提出帶他去寨子裡看看。
去還是不去?劉涚兩眼凝視著渾人,他想通過對視來判斷,然而這渾人身上雖然不乾不淨,就連臉上都有塵土汙濁,唯獨一雙眼睛,卻是清澈的嚇人!
只要是見識過紅塵俗世這個年紀的孩子,怕都不會有如此清澈的一雙眼睛!
“好啊!你們寨子在哪裡呢?”
“就在那邊山上啊!你要去看,那真是太好了,我大哥明天就回來,你們長得一般高矮,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不得不說,渾人的邏輯確實與眾不同,竟然連身高也能成為喜歡與否的關鍵因素,這讓劉涚當真是苦笑不得。
或者是因為劉涚等人並沒有真正動用武力,反而跟那渾人有說有笑,原本作鳥獸散的那些個人又逐漸匯攏,不是他們膽子大,而是因為跑了也就是個死,跟著渾人兄弟兩個,或許還能混飽肚皮!
此時劉涚才注意到,這些“山賊”之中,竟然還有年過半百的老人,也有不足十四的兒童,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其狀淒慘。
“走吧,大家一起回山寨,我倒是真想見見你的兄長,看看是個啥樣的人物!”
對於劉涚來說,除開這些宋人淒涼的生存狀態之外,更讓他感到有必要見識一下渾人兄長的原因,還是這渾人一身頗為不俗的功夫!在離開官道之前,劉涚先行安排詹木和胡立帶上六個兄弟,充分利用戰馬打探鹹陽城的動靜,如若發現金兵,務必速速來報。
因為那渾人說山寨不遠,劉涚才動了心思,若是距離過遠或是太過險要,劉涚也不敢答應,畢竟攔截金兵才是眼下第一要務,光靠劉涚身邊這十幾個人硬碰硬定然不成,選這雙乳山,那就是要充分利用這裡的地勢。
而最清楚地勢優劣的,怕就是這些山賊了!
別看他們一個個其貌不揚,但行走在山道之上卻能做到健步如飛,一些原本連劉涚都覺得難以攀登的地方,竟然硬生生被他們踩出一道道路來。
七彎八拐之後,渾人說山寨已不遠,而劉涚站在僅可容一人寬窄的山道之上,俯身朝外一看,竟然是在一線天的正上方,十丈高低的位置。
“這個位置.”
只要不是有恐高症,站在這個位置往下瞧,給人感覺放佛就是站在了官道的正上方,雖說這其中有一些視覺誤差,但經過劉涚自我糾正後,發現即不中亦不遠,這讓劉涚心頭又隱隱有了想法。
他左右轉頭,看了看那些面黃肌瘦的山賊,暗暗盤算起來。
“山寨到了,山寨到了!”
聽那渾人的呼聲,劉涚順其手指的方向望去,哪有什麽山寨,分明就是個窯洞。
從峰頂往下垂壁,一天然裂隙,也不知是地震還是風雨侵蝕,最終形成一個高大七八丈的豁口,也不知是幾千年還是數萬年之後,這個豁口越來越深入,最終成了個天然的窯洞。
而渾人,還有這些山賊們所謂的山寨,就是這個蒼翠鬱綠的窯洞了。
一路行來,劉涚跟那些山賊之間已是有說有笑,同時也打聽出渾人原來姓柴,因為小小年紀總是犯渾,故而大家都叫他柴胡,糊裡糊塗的意思。他本人也倒是不介意這個諢號,說是比原來的名字好聽,至於說他原來叫啥名字,大家夥兒就不知道了。
劉涚還聽那些山賊說,柴胡和其兄長其實並非是他們這群山賊的發起者,而他們原本也不是山賊,只是附近的流民,金國治下民不聊生,一開始是有人到這窯洞裡逃避田租畝稅,到後來發現此處生活竟然比在村子裡更舒服,沒人驚擾,饑食野菜山果飛禽走獸,渴有山泉深潭溪流露水,倒是神仙樣的日子,結果引來的人是越來越多。
事實證明, 任何一個環境能夠承載的人類數量都是有限的。隨著聚集到此處的流民越來越多,那些天然的食物就開始出現短缺了!
然而匯聚起來的人又不願意再回去過那種任人凌辱、朝不保夕的日子,終於有一天,幾個年輕人開始打劫過往的旅人,只要是看上去稍有些財物的,他們就會將前後官道堵死,雁過拔毛但也不會固澤而魚,倒是又讓他們支撐了一段時日,直到有天,官道上來了兩個少年人,年長的牽著一匹大馬,年幼的坐在馬背之上。
大馬啊,這可是很稀罕的東西,引得山上眾人一個個眼紅眼綠的,當場就要衝下去搶馬!
然而最終的結果就是,那牽馬的少年郎從馬背之上抽出一根棍子,輕輕松松就將這邊五十多號人打的跪地求饒。
幸虧那少年並沒有下死手,反而最終選擇留在此處,只因為他帶著弟弟逃難而來,也是居無定所,不如隨遇而安,因為其高超的武藝,就被他們這群人推選為了首領,也就是當了山大王。
這個故事聽起來相當曲折,劉涚問那柴胡究竟是從何處而來,何以自幼就會一身好功夫時,渾人柴胡七七八八說了半天,也就是讓劉涚明白他們兄弟兩個來自滄州,這一路上千裡,都是兄長牽馬,盤纏用光了就是打野味,野味打不到就摘野果這麽來的。渾人說的越是混亂,劉涚的心頭就越是如同貓撓一般:
“你這位兄長,我是越來越有興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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