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涚這邊踏上征程,而在另外一邊,宋金兩國的圍繞建康的戰鬥,還在繼續著。 據《宋史·嶽飛傳》所記載:五月初十,兀術趨建康,飛設伏牛頭山待之。夜令百人黑衣混金營中,擾之。金兵驚,自相攻擊。
誰也沒有想到,劉涚自己謀劃的一次越獄行動,竟然跟歷史如此的契合。當初要進行時空穿梭試驗之前,那老瘋子也曾經叮囑劉涚多看些歷史書,可惜劉涚那時候根本沒這心思,整個人就是混吃等死的狀態。
事實上在劉涚引發暴動越獄,差點沒有壞了牛皋帶領背嵬軍劫營的大計之後,事情的發展好像又沿著歷史的軌跡在前進。因為背嵬軍突然夜襲金兵大本營,加上劉涚在其中推波助瀾,竟然想到用鐵滑車破壞金兵山坡上的障礙讓嶽飛得意領兵殺入金營,金兀術回天乏術隻得一路逃遁,直至龍灣才有喘息的機會。
這一場,金兀術並不覺得自己是敗了,他心中其實並不恨嶽飛,恨的卻是引發俘虜營暴動的那個年輕漢人。
“查到沒有,那人究竟是誰?”
龍灣,金兵大營之中,金兀術頭盔沒戴,擰著眉頭,問跪在那的一個銀骨朵。
“啟稟殿下,末將等已用盡各種方法,可還是無法查出那人來歷,放佛。放佛他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般!”
“廢物!”
金兀術很是不忿,抬腳將那銀骨朵踹翻在地。或許是因為見金兀術還在氣頭之上,那仰八叉倒在地上的銀骨朵不敢呼疼,一骨碌翻身起來,又跪在金兀術面前。
“且不用管他了,等將來打下這花花江山,還怕他能飛到天上去!嶽家軍的動靜如何了?”
“稟天下,探子來報,嶽家軍尚在十裡之外,午時已過,那嶽家軍又非人人都是鐵擰的釘,今日定無法插翅飛來,我軍應可歇息一番。”
在那銀骨朵心中想來,牛頭山嶽家軍愣是破了自家元帥的膽不成?好歹這邊還有幾萬大軍,嶽家軍連人帶馬數腿兒也沒上萬,就算是讓下面的兵去堆,也能把嶽家軍給堆死了吧?何必如此畏畏縮縮。
當然,這些心中的話,銀骨朵是不敢說的,金兀術正在氣頭上,查不出那領頭破營的宋人來臨,沒有被金兀術一刀削了腦袋已經是他的運氣,如在多嘴鐵定是性命不保。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金人個個都能騎馬,能識文斷字的卻是萬中無一,性格粗獷喜歡直來直往,故而這銀骨朵有這種想法不奇怪。
可金兀術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蠻人。其實金兀術此人從小受到他父親完顏阿骨打的影響,漢化程度很高,不僅僅精通宋人語言,更是看過不少漢人的歷史典籍、兵法謀略,尤其愛讀《三國》。
而在“武功”方面,金兀術作為金國四太子,自幼就隨完顏阿骨打東征西伐,練就了一個好武藝,嫻於戰陣,勇識過人。
少年時的金兀術曾隨哥哥完顏宗望率百騎追擊遼主鴛鴦濼,那次戰爭中他獨闖遼陣,矢盡後空手奪遼兵槍,獨殺八人,生擒五人,遼兵潰敗,故而一戰成名。
金兀術一生都在征戰,而且其中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跟南宋打仗,如果他沒有足夠的文治武功,又豈能在南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韓世忠、嶽飛、吳玠、劉光世等名將的輪番刷經驗下,仍舊能夠逼得趙構和秦儈自毀長城簽了稱臣之書?
故而但凡能夠在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因為始終沒能抓到趙構,
加上連吃敗仗,麾下軍士們水土不服,金兀術其實心中早起退兵之心。 牛頭山再敗,金兀術退兵之心更堅。
聽那銀骨朵報奏說嶽飛的兵馬還在十裡之外,金兀術心中暗道:“聽聞那嶽飛麾下除開三百背嵬之外都是臨時拚湊起來的兵馬,哪怕是抬出軍法來也轟不動那些疲兵,本王在此安營扎寨休息一晚,明日在走也不遲!”
拿定主意吩咐下去之後,金兀術坐回自己大營的虎皮交椅上歇息,腦子裡卻是始終忘不了那一幕:
一個個的宋軍俘虜把自己點燃,撲向他們所能夠看到的一切,士兵、將領、帳篷、旗杆。那些暢快的笑聲,那些竭盡全力的嘶吼,縈繞著金兀術!
他看不透,是什麽樣的精神在促使那些俘虜悍不畏死?這背後,有影藏著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難道是他?”
衝天的火光在金兀術的腦海之中漸漸幻化出一張模糊的臉龐來。看不清楚五官長相,也辨識不出臉盤輪廓,但金兀術總覺得此人就是謀劃越獄,火燒連營,營救高寵、引兵入陣的那個人!
“一定要找到他!若不能將其扼殺,總有一天,他會成為我大金國的催命魔咒!”
沒由來地,金兀術潛意識裡就升起這麽一個念頭來。
此時他並不知道劉涚的名字,更不清楚劉涚的身份來歷,然而他卻已經是將劉涚當成命中的死敵,僅次於嶽飛的死敵。
正如金兀術聽聞的那樣,此時嶽飛麾下確實只能稱為“烏合之眾”。除開幾百背嵬軍之外,嶽飛指揮的兵馬都是一路撿的殘兵敗將、土匪強人,而他麾下的那些將領,像張奎、王懷這些,也都是剛剛才來投奔。
如果不是因為金人南下勢如破竹,像張奎、王懷這些家世顯赫的子弟又豈會來投奔嶽家軍?縱然這些人有強悍的戰鬥力,但性子桀驁不馴,管理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原本高玉娘喬裝改扮的高寵該算是嶽飛麾下第一猛將,然而卻傷於鐵滑車之下,從高玉娘不停號令擅自行動之中就可看出,此時嶽飛對麾下將士的管束力並不強。
嶽飛就是帶著這樣一支軍隊,破了金兀術在牛頭山的陣地,同時一路如同攆狗似的攆著金兀術數萬大軍走!不得不說這是個奇跡,而且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奇跡!
這個奇跡之所以能夠發生,很大程度在於嶽飛的個人魅力。如果換一個將領來領導這支隊伍,別說是沿路追擊金兀術,怕是早在牛頭山之下就已經散了。
在金兀術看來算是很遠的十裡路程,嶽飛又是如何看的呢?
斥候在回轉來報告金兵動向時,嶽飛並不是在營帳之中等候他,而是在馬背上!
不只是嶽飛,整支軍隊,包括牛皋率領的背嵬軍,還有一路收收撿撿拚湊起來的步兵,每個人都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抓緊有限的時間休息,因為嶽將軍早已經告訴過他們,哪怕是累死,也要將金狗攆過長江,收復建康!
“我們是人,我們累,金狗他們也會累!所以我們不用擔心追上之後是否還能揮動兵刃,他們甚至已經累的拉不開弓弩!”
“我們身體是累了,但我的心是踏實的,我們知道為什麽而累,為我們的爹媽兒女,為我們的父老鄉親!可是金狗他們呢,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累麽?不,他們不知道!他們就是被金兀術驅趕的一群行屍走肉,只要被我們攆上,他們就會一觸即潰!”
嶽飛是下定決心要將金兀術一次打怕了!
他立馬於一巨石之上,手擎長槍,對著面前的眾將士侃侃而談,用簡單而直白的語言,將將士們的情緒一再調動!
他知道,一旦衝上去,將會是一場死戰,兩千對數萬,但從數字的對比來說,他沒有勝算!但嶽飛卻相信自己會贏,因為他堅定的認為,對於一群綿羊,兩千虎狼足矣!
“我們都是宋家的好兒郎,都是手足兄弟!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群禽獸糟踐我們的親人,是時候了,兄弟們,隨我一起,殺!”
“殺!”
黑塔樣的牛皋舉起雙鐧,發出怒吼!
“殺!”張懷、王奎等人連連怒吼!
“殺!”周遭的將士們齊齊怒吼!一支軍隊渴望血戰和勝利的靈魂被點燃,即便此時已是日落西山,但光光是那種怒焰,就足以照亮整個戰場!
而戰場,就是金兵剛剛安扎下來的大營!
急促的報警聲起,炸營的喧囂將金兀術從昏沉當中驚醒,他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睛,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從王庭一直帶到如今的隊伍, 可是整個金國的精銳,怎麽可能如此倉皇?然而掀簾而進的兩排金銀骨朵卻打碎了金兀術最後的幻想。
“怎麽回事?”
老練的金兀術一邊穿戴盔甲,一面問道。
“是嶽飛,正在率軍衝擊我們的大營!”
聽到這個回答,金兀術心中在怒吼:“這怎麽可能?”然而他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半點驚慌的樣子,反而愈加沉穩。他的這種沉穩也感染了那些進帳的金兵將領,一個個的不再像剛才那樣慌張。
“區區一個嶽飛又有何可懼的,如今可是已被攔下?”
明明耳中可以聽見逐漸靠攏的喊殺聲,但金兀術偏偏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啟稟四太子,嶽飛率領的兵馬已經快殺到中軍帳中,我等是來保護四太子率軍突圍的!”
一個額頭上見汗的金兵將領,或許是因為那喊殺聲步步逼近,剛剛的沉穩再度被打破,忙不迭的開口說道。
“混帳!亂我軍心,殺!”
金兀術兩眼一瞪,剛剛納入手中的鐵錘猛然向那金將頭上砸去,那金將瞪著兩眼卻是來不及反應,“嘭”地一聲就被砸碎了腦袋,紅的白色濺了周圍金將一頭一臉,金兀術更是不閃不避,任由那些血汙將他澆了個通透。
“走,隨本王殺出去,取那嶽飛項上人頭去!”
一擺還在滴血的鐵錘,金兀術率領眾將衝出帥帳,翻身上馬,就要迎戰夜襲的嶽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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