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扯大旗作虎皮
第二天,早晨起來神清氣爽,時穿伸了個懶腰,忽然覺得身邊空空dàngdàng,昨夜的一切恍若一個夢境。
然而,他鼻翼中依舊聞到淡淡的幽香,仔細枕頭上,那枕頭上還余著幾根青絲……
院落中傳來幾位女使輕聲細語的談論聲,時穿翻身坐起,聽到女使們斷斷續續的說:“……這動亂一起,糧價……恐怕流民……村裡……”
稍傾,一聲響亮的那嗓門喊道:“家主醒了嗎,快喊起來,城裡回信了。”
時穿趕緊在屋裡答應:“我,快進來吧。”
跟進來的不僅有家仆,崔小清一身淡妝,臉頰上帶著明顯的紅暈,平平靜靜地尾隨這報信的仆人走進來,見到時穿正在披衣,她微微側了側身,吩咐女使:“快去端湯水來,給大郎淨面。”
趕來報信的家仆是海州本土人,所以他對時穿的稱呼完全是打工者的稱呼,只見他鞠了一躬,遞上一份邸報:“家主,這是黃娥姑娘剛從縣衙得到的邸報。高老爺叛亂,海州震動,家主未歸,黃娥姑娘去縣衙探問消息,順便拿了這份邸報,聽說家主已經安全了,擔心家主不知外面的情況,讓我將這份邸報帶來。”
邸報上頭一條消息是:朝廷任命蘇州供奉局供奉使童貫為征討軍主帥,並開始在蘇州調集部隊……似乎,一場大規模平叛戰爭迫在眉睫了。
除了送來邸報,黃娥倒是什麽話也沒說。這個時候,顯得若無其事的崔小清上前,在時穿身側端詳著邸報,淡笑著說:“你家小黃娥跟家人聯系上後,可是本事了,連朝廷的邸報也能這麽快弄到手。”
時穿伸手一撈,崔小清輕輕轉了個身,讓過時穿的手。時穿將空空的手縮回來,伸到鼻尖嗅著指尖殘留的氣味……昨夜的一切恍若一個夢境,如今崔小清顯得一切如常,時穿也努力裝作將一切撇清,他埋頭翻著邸報,回答說:“朝廷動手很快啊。”
“那當然,對於造反的事情,朝廷歷來反應快——高老爺若是不稱王,朝廷大約會扯皮一段時間,既然他已稱王,自然要就近調動軍隊,絕不容他又喘息之機?”
此時的童貫正在蘇州供奉局,主持huā石綱事宜——就是幫宋徽宗搜羅假山石。他的搜刮已經讓蘇州民怨沸騰,據說供奉局的官差看中了誰家的假山,立刻破門而入,給假山石貼上禦選的封條,如果房屋主人不給賄賂,他們就拆牆拆屋,采取野蠻拆遷的手段,強行將假山石從別人屋子裡運出來。
但如果屋主識趣,遞上賄賂,沒隔幾天,供奉局會隨便選擇一個理由,拆去假山石的封條,並不再sāo擾屋主,當然,如果屋主進獻的賄賂讓他們不滿意,或者假山石實在出sè讓他們難以舍棄,那麽屋主只能居住在一片廢墟當中了。
一般,家裡修建小huā園,有能力在huā園中堆砌假山石的,基本上都屬於中產階級,而穩定的中產階級是國家統治的基礎,這群本來擁護統治階層的中產人家,現在被統治階層打翻在地,他們對現政權充滿了憤恨,這也意味著大宋政權的崩潰開始了。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大宋朝的禦史不是謳歌派,他們還是敢於批評的,所以童貫雖然囂張,但他的囂張避開了士紳階層——也就是讀書人。主要針對於那些經商致富,頭頂沒有庇護的普通中產。
邸報上同時要求各地官府注意將流民編入廂軍,同時加強各地團練的力量……啊,也就是加強地主武裝。這一條是最重要的,時穿看到這裡,
立刻抬起頭來,說:“還等什麽,先斬後奏吧,咱們今天就把團練辦起來,喊穆順來,喊本莊各家主來……哦,把我的官服拿來,再讓王小川穿上衙役服,咱現在全套裝扮齊全了,看誰敢出頭?”崔小清啊了一聲:“大郎,你還帶著一具屍體呐,再耽擱下去那東西都臭了。”
“無妨,防腐保鮮,那是現代人的強項;保衛家園,那應該是地主武裝的強項吧——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保護我的收藏品”
時穿說這話,其實是另有含義的,但崔小清誤會了,她臉一紅,扭身走開。
稍後,崔園中派出的仆人分赴各家……當然,王小川不能閑著,為了加強威懾力,他可恥的被時穿三貫錢買通了,穿著衙役服隨崔園的仆人挨個催請各位家主。等各位家主戰戰兢兢抵達崔園正堂,那正堂上高坐的是身穿大將官服的時穿。
“各位看看,這是朝廷最新的邸報”,什麽叫扯大旗作虎皮,黃娥送來的邸報也用上了,時穿把邸報送給眾人看畢,用命令的口氣說:“團練的事情,既然各家都有意向,朝廷也支持,咱們這就辦起來,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咳咳,崔姑娘的事情我做主了,她家出三十名佃戶,我家人多比較閑,我也出三十人。另外,官服規定廂軍每日口俸為30文錢、一升米,都本鄉本土的,做團練自然顧不上家裡的農田,所以咱優厚點,按每天50文錢、一升米補貼,咱崔莊組織一百名團練,每月需要huā費五貫錢,算上米錢,大約十貫吧。
好吧,這筆錢我跟崔姑娘出了——既然出了這筆錢,這團練教頭……咳咳,總教頭當然是我,崔家再出一位教頭,方家趙家各出一位,咱崔莊設一位總教頭,三位教頭,每位教頭管轄20人。至於我這位總教頭,我勉為其難,剩下的人全由我管了——你們別跟我客氣”
“這個……”趙家的當家人沉吟起來。
方員外第一次見時穿,他看了看立在時穿身邊的衙役王小川,說:“大將既然又出人又出錢,乾脆爽快點,把所有團練承擔起來,豈不更美?”
時穿哈哈一聲長笑:“正有此意……嗯,趙家的,余家的、魯家的……你們幾家意下如何,如果你們同意,我跟崔家就把團練全包了。”
方員外本想將時穿一軍,沒想到時穿順坡下驢,直接想包攬了整個團練武裝……地主嘛,對地主武裝的把握權格外敏感,真要讓時穿把莊上所有武力都捏在手心,方員外恐怕夜裡都睡不著覺了。
“哈哈,說笑了,時大將初來崔莊,哪能如此欺負你……這團練本來是為了保護本鄉本土,我等鄉人豈能袖手,沒說的,我家也出30人,再出兩貫錢。”
方員外這一表態,趙家緊跟其後:“我家佃戶不多子侄多,我們出10人,一貫錢。”
趙員外趕緊補充:“方家既然湊不出足夠人手,剩下的缺額我們包了,只是那趙家名下的教頭職位……”
“我余家補上趙家缺額”,余家的趕緊表態:“我們兩家湊足一個‘都’,這教頭嘛,我余家支持趙家擔任。”
余家這一開口,方家不好再爭……稍傾,各家開始分贓,以及承擔團練的訓練費用……
十余天后,在一個風雨飄搖的晚上,時穿領著一隊人馬入城了,這隊人馬趕著四輛馬車,除了王小川、周毅,以及黑仆奧巴馬外,還增加了六名石村的抬屍莊戶。
頭一輛馬車運送著曾癩子的屍骸,其余三輛馬車則裝運著今年新釀的酒,時穿先去州衙裡銷了曾癩子的案件,如此快的速度,令迎接時穿méng縣尉拍著前者肩膀直感慨:“我就知道你行,大郎,這件事只是試試手,雲台山裡隱藏著許多盜匪,我這裡有十幾份海捕文書,都給你,你閑著沒事就去轉轉,能抓捕幾個算幾個。”
時穿默默無語的將海捕文書揣進懷裡,興奮的méng縣尉搓著手,連呼:“娘也,這新官上任,今年的考績,想不評個優都難,大郎,三百貫賞金,我回頭送到你屋裡, 你轉告黃姑娘一聲,就說縣尊大人已經離任了,他著急的回家安置親眷,如今縣衙已經騰了出來,她父親可以隨時上任。”
時穿笑著調侃:“那麽,這段時間,你就成了海州縣唯一縣尉。”
méng縣尉哈哈大笑,謙虛說:“這小小的海州縣衙門,州衙擺在上頭,我能有多少公事,不過是緝捕一下盜賊而已。”
時穿忽然想起一事,他止住了向外走的腳步:“這麽說,海州縣裡的廂軍現在歸你指揮?”
méng縣尉搓著手,壓抑不住的得意:“五百多號人啊,站在校場黑壓壓一片,可惜按朝廷律令,一百五十個人以上的調動都要樞密院的許可,所以我平常最多能調動一百人,啊,也不知道雲台上中是否有大股的盜賊,如果有的話,倒是能夠過一把指揮千軍萬馬的癮。”
時穿再問:“聽說有股山東盜寇過來?”
méng縣尉點頭:“是有這回事,聽說這股水寇平常隱匿在梁山,所以被人稱為梁山水寇。前幾日他們在淮陽軍邊境上打破了一個村子,聽說那村莊名叫祝家莊。據說是一個水寇中一位頭領去村中酒店吃酒,偷了店主報曉的雞煮了吃,店主不願意,他們便說店主仗勢欺人,抽刀殺了店主滿門,而後一把火燒了人家店鋪……”
時穿笑著問:“你不打算出兵嗎?”
méng縣尉一愣,馬上回答:“娘也,梁山水寇縱橫山東,諸縣無法抵禦,我算什麽人,打打小毛賊還行,帶一百人出去與那水寇拚殺,可不是找死?”
時穿再問:“哦,那夥梁山水寇,首領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