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三生不幸啊第261章三生不幸啊
“啐!”崔小清軟弱的嗔罵一聲,起身避席。
第二天天亮,時穿帶上了十名崔莊團練,四名黑人仆人,趕著一輛小車前往海州縣。
你還別說,時穿來海州整整一年多了,這是第一次與海州縣衙打交道——以前他都是與州衙交往,竟然還不知道縣衙不在城中,而在縣的北郊,略略靠近碼頭方向。
遠遠望見門g縣尉站在縣衙門口做接待工作,時穿自覺到得很早,也不急著進去,站在門口跟門g縣尉聊天,聽到時穿的疑問,門g縣尉態度散漫的回答:“大家都是官,都在城裡怎麽辦公啊?你說,街上究竟是讓州衙的人巡邏,還是讓縣衙的人巡邏?
海州縣衙搬入城郊,已經一百多年歷史了……嗯,那大約是太宗年間,有個探huā來縣上當知縣。探huā麽,總是心高氣傲之輩,感覺蹲在城裡,還像一個小老百姓一樣受人管束,一氣之下將縣衙搬到此處,隨後逐漸形成了默契——海州這座城市屬於州衙,城裡的活兒縣衙全不管,但等出了城門,那就歸縣衙管了。”
時穿再度調侃一句:“我記得你跟知縣的品級相當,怎麽你卻要站在門口迎接客人,難道知縣大人有意侮辱?”
時穿這話有點挑撥意味,門g縣尉撇撇嘴:“娘也,那瞿老頭自以為是讀書人,看不上我這個由吏員爬上來的縣尉……哼哼,讀書人,也不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年不過是個老舉人。”
門g縣尉確實很不服氣這一點,但他又不得不低頭。
宋代皇帝口口聲聲說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在這個時代是一種可以把口水吐到皇帝臉上的特殊階層。門g縣尉生平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不曾經過科舉,所以,即使面對一名老舉人他也自覺地矮了一頭,雖然他對這一點感覺很氣憤,但更多的是無奈。
想到讀書人的話題,門g縣尉眼前突然一亮,趕緊問:“大郎,你這輩子就打算以一個承信郎終老?你是嘉興時氏出來的,宰相門第啊,通海州城都說你知道的事情多,過去的事情,你雖然記不起來了,但重新拾起書本,想必也不是難事?
你瞧,我也就這一任了,最多再乾三年就要致仕,不如我現在給你補個生員的名額,你隨便考一考,也hún個舉人的頭銜傍身?”
時穿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門g縣尉左右打量了一下,見到這時候門前依舊寥落,他拉著時穿走到們yīn處,語重心長的勸解:“大郎,你可看到你們莊子中的方舉人,人家舉人老爺,受的尊重遠遠超過你我這種雜品的閑官。一說出來,人家也是讀書人,榮耀!
娘也,早知道我當年也該去童使相那裡,買個舉人的頭銜,看瞿老頭再怎麽斜眼望著我。哼哼,他不過是一個屢試不第的老舉人,到時候咱也是舉人,跟他品級相當,大家大哥別瞧不起二哥……”
時穿打斷了門g縣尉的話,悠悠然的說:“方舉人嘛,大約不是讀書人吧?有哪個讀書人不了解朝廷的律法,敢冒天下大不韙的?連著娶兩個妻子,我聽說他在莊裡還四處吆喝,說他新娶得趙氏是‘平妻’——平妻,當今可是趙家天下,許多趙家王孫都不敢自稱有資格娶平妻,他一個舉人,莫非是想造反?真是好膽量。”
門g縣尉一驚,緊著問:“真有此話?”
時穿輕輕點點頭:“據說,三書六禮過完,三份婚書上,無論聘書、禮書和迎親書,都寫著‘平妻’字樣。”
門g縣尉又追問:“方舉人敢這樣說,難道趙家的也敢隨聲附和?他們好歹是府城周邊的人,不會像窮山惡水的老農一樣,一點不知道深淺吧?”
時穿笑眯眯的回答:“趙家的倒是上前阻止了幾次,但談論這些事兒的,都是方舉人從銅溪帶來的家仆,他們毫不在意,即使別人阻止,他們依舊在村中大肆張揚。”
“銅溪”這個地名提醒了門g縣尉,他mō著下巴思考:“娘也,銅溪,那裡可luàn得緊,方舉人是從銅溪來落戶的,我早瞧著方舉人帶的那夥家丁,長相凶惡的很,不會是……”
門g縣尉緊著又問:“大郎,這話可不敢luàn說,你有證據?”
時穿笑眯眯的回答:“我是從通州知州、勾當通州水軍鈐轄施大人——也就是施衙內他爹,那裡聽說的,你知道,施衙內現在被家族趕到了島上,以捕魚為生,漁船跑的地方多了,不免隱約聽說一些外界傳聞。
據說有銅溪人正在打聽方老爺的下落,說是方舉人拿了家中的錢,買了個舉人的地位,攜帶著剩下的錢跑到海州來,丟下銅溪的老婆孩子。因家中的田產已經賣光了,方舉人留在銅溪的老婆孩子生活無著,不得不四處打聽方舉人的下落,想著討回點錢財以便糊口……”
時穿說到施衙內以捕魚為生的時候,門g縣尉輕輕撇了撇嘴。他是從吏員實打實的乾上來的,自然不像科舉出身的官員那樣不通事務,施衙內現在乾的是什麽活,他心中有數的很——那可是勾連軍中,武裝走sī食鹽、犀牛皮等禁椎貨物……甚至在走sī食鹽方面,方舉人跟施衙內還是競爭對手。
便是眼前這時大郎也不簡單,方舉人囂張的將造假作坊開到時穿的門對面,傳言時大郎恨不得剝了方舉人的皮……但時大郎也不是個善茬,大宋鹽鐵專賣,時大郎沒有走sī食鹽,但他參股的段氏鐵匠鋪,可是明目張膽的囤積鐵料啊。
但這一切都不關門g縣尉的事!
方舉人很行無忌,做事老吃獨食,如果不是擔心趕走老鼠打碎yù瓶,官司兩面上,早有人想對方舉人下手了。現在時穿給出的這個理由,真是很不錯呀。平妻,不從方老爺生意上下手,僅僅從“禮製”上選擇突破口,讓方老爺想咬其他人出來都無從下手——別的人,可沒敢囂張到娶兩個老婆。
咱大宋雖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但你要逾越了禮製,蔑視了皇權……從來沒有那個王朝,肯輕饒了這樣的人。
門g縣尉靜下心來,小心的打探了一句:“我聽說方舉人去年生意不錯,收益怕有七八萬貫上下?”
時穿深有意會的提醒:“怕是不止,我建崔莊那片作坊,huā了五百貫,這還是因為地皮不算錢。作坊的地皮是大家拿出來合資的。而方老爺就不同了,他光是買地,大約就是三五百貫;連同作坊,huā費應該在千貫上下。
他作坊的工人出的薪水,每天比我多兩文,所以我琢磨著,運作那間作坊,一年需要千貫上下。除此之外,還有海州城的鋪子——這事兒你清楚,他在城中連續買了七八間鋪子,城裡的地皮那是真貴,這七八間鋪子,怎麽說也該三五千貫上下。
哦,還有他在海邊的一些‘地產’,他雇了近千個流民,購置了數百畝臨海的沙地……如此一來,他渾身的家產,大約在兩三萬貫上下,這兩三萬貫投下去,掙得只有七八萬貫——海州城可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每單交易都在百萬貫上下,十來萬的收入,大約在海州只是一名小商人,驚動不了什麽大人物。”
門g縣尉mō著下巴想了想,又看了看大門口,此時門口稀稀落落的來了三兩個車馬,幾頂轎子,門g縣尉胡luàn點點頭,招呼一名小弟以及都頭王小川過來招呼客人,自己衝時穿打了個招呼:“娘也,我瞧著,這次召集也就只能來這些人了,時大郎先跟著這些人進去,我去通知知縣一聲。”
門g縣尉這一聲通知,可是過了好長時間,但時穿也不急,他慢悠悠地跟來的客人閑聊著。這次知縣召集人手,來的客人當中沒什麽重量級人物,多數都是些小商人,背景並不雄厚,能來這裡,大約是怕“縣官不如現管”。
當然,這是宋代,是個百姓不怕官的“萬惡舊社會”。這些人坐在簡陋的縣衙內,態度也沒多少恭敬,僅僅想著面子上過得去,不要輕易得罪新來知縣而已。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大家很聊得開,一點不見誠惶誠恐的氣氛。
許久過後,門g縣尉陪著縣官走了過來,這是一位胡子huā白,腰已經佝僂,腮上皮包骨頭,眼神渾濁,但走路卻有點箭步如飛的家夥,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廳內,渾濁的眼睛立刻浮現出一次怒氣,輕咳兩聲,老頭嚴厲地說:“上了,本官原想著祭祀過後,召集裡長商討一下青苗款的發放……怎麽,裡長們都沒有到全?”
剛才與時穿聊的很熱切的家夥們都在眼巴巴的望著時穿,這讓時穿有點納悶:怎麽我如此受歡迎?
瞿知縣眼睛望了一圈,也將目光盯在試穿身上。時穿身形高大,長的白白淨淨很醒目,門g縣尉湊過去給知縣交代了兩句,知縣開口:“時公子原來是宰相門第,想必家學淵源,若閑來無事,可以常來縣衙,與老夫一起談詩論友……咳咳,青苗款發放事關朝廷大業,衙役們不夠數,時教頭還需出動一些團練幫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