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幕後人露面了
第278章幕後人露面了
當夜,知州張叔夜的幕僚急赴府衙匯報:“海州縣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派人看守四方城門?”
張叔夜笑了:“又是瞿知縣那個老腐儒做下的吧?我聽說他曾失言,說朝廷擅自怎麽怎麽的?上次他言語狂悖,我看在他剛赴任的份上,原諒了他年老不中用,這次怎麽又出么蛾子?我的府衙還在城中,他不知會一聲就守門,海州府城的城門,用得著他守嗎?”
掌書記輕笑著附和,又小心的解釋:“大尹,不是瞿知縣下的令,是蒙縣尉。”
“哦”,張叔夜沉yín片刻,改了腔調:“蒙縣尉是從都頭乾起來的,城狐社鼠都熟悉,公務流程不會錯的,他既然下這個奇怪的命令,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在防范什麽人吧?……海州縣是怎麽守門的?”
掌書記笑著回答:“也談不上‘守門’,就是從錦繡街找了一幫花膀子幫忙,抱著膀子站在城門口而已,既沒有盤查問詢,也沒有抓捕。”
“看看,果真是在嚇唬什麽人,阻止某人進城而已……瞿植鳳那麽沒用之人,最近在做什麽?”
“海州縣閑的,能有什麽事?瞿知縣今日隻做了一件事:許可了方老爺的鋪保,放方老爺回家。”
張叔夜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海州縣,一點不安生……去查查,這位昔日的方舉人怎麽回事,為何他釋放回家,蒙縣尉要嚴守城門?”
掌書記補充:“在下正是覺得奇怪,才來提醒大尹的——不僅蒙縣尉動了,城裡一些大將也在動作。先是時穿時大將,他借出四十號人手給海州縣站城門,緊接著又挑選了幾十人上街巡視自家的兩條街。
隨後不久,海州縣所屬的一些大將也紛紛現身,出來巡查自己所屬的街區,這些人雖然在街上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但陡然間,街頭出現如此多的大將,倒讓市井百姓猜測不休。
大尹,不如招蒙縣尉來問問,如果沒什麽要緊事,還是以平息事態為主,讓大將們散了吧……”
張叔夜神色鄭重起來:“不對,肯定有事!蒙縣尉是老公事了,不會做出莽撞事來,時長卿我也知道,宰相門第出來的別宗遷居支柱,豈能是個簡單人?他做事看似橫衝直撞的,其實是個謹慎人……我記得方老漢住在崔莊吧?”
掌書記點頭,立刻如數家珍的盤點起來:“崔莊去年收納流民一千零三百戶,三千五百余口,這崔莊又是開作坊,又是開玫瑰園,三千余口人倒是都安排下去了,沒聽說有閑人遊dang。
崔莊是女戶立莊,時長卿又是官身,所以賦稅折半征收——即便是這樣,崔莊今年的賦稅就能翻三倍……哦,其中方老漢的作坊,也有千把號人手。”
“那就對了……手下千把號人,瞿植鳳也敢這樣輕易放歸,真是愚蠢!從明日期,你對那些來府衙的大將隱約暗示一下,讓他們也留神一下,要外松內緊,小心戒備。”
張叔夜剛jiao代完畢,忽有衙役進來匯報:“東海縣鄉紳某某暗自來告。”
張叔夜不以為然的回答:“夜深了,不是什麽大事就明天放訟吧。”
衙役遲疑地補充:“那鄉紳告的是謀反。”
張叔夜悚然而驚,立刻起身問:“東海縣鄉紳,他與東海縣說了嗎?”
衙役也是老公事了,熟練地回答:“沒有,那鄉紳說,他覺事情不對,立刻連夜坐船來大6,向州衙告。”
“叫進來叫進來——”張叔夜高聲喊著。
掌書記湊上來提醒:“東海縣孤島,東晉時是米賊孫恩的根據地。大尹,此前曾有教匪叛1uan,我聽說黃巾邪教與白蓮教出於一脈,東海縣孤懸海上,既然有人告謀反,需注意叛匪別想孫恩似的,佔據小島自稱為王。”
張叔夜連忙問:“東海縣有什麽得力的鄉紳?”
“新任通州鈐轄施某的小衙內在島上!”
張叔夜還要問什麽,衙役已把鄉紳請進來,張叔夜只要止住話頭,正了正身子,低聲問那鄉紳:“本官,海州大尹,知州張叔夜,勾當海州公事,有話你就說。”
那鄉紳叩頭:“大尹俺是認識的,前頭教匪叛1uan,俺家出了五名社兵,大尹曾經親自褒賞過。”
張叔夜沉默片刻,突然問:“你來府衙,還有誰知道?”
鄉紳愣了一下,覺得知州大人很奇怪,不先問他要密告的內容,反而問些無關緊要的,他想了想,回答:“在下……在下是坐施衙內的船過來的,在下之前曾把看到的事跟施衙內討論過,衙內覺得事關緊要,才秘密安排船隻讓我登6。”
這才是最緊要的內容——東海縣孤懸海外,沒有當地地主武裝的配合,大6上的衙役、官軍,都不敢悍然登島。現在既然當地地主武裝警覺了,施衙內留在島上,讓這位鄉紳搞來密告,肯定是有了準備。那麽,事情鬧得再大,也在可控制范圍。
“說說吧……”張叔夜和他的掌書記,緊繃的脊背不覺放松下來,開始展示自己泰山崩於前而不慌的文士風范。
“在下,咳咳……在下與海邊新來一夥漁民有點私下jiao往,前日是十五,在下的佃農向這夥漁夫兜售蔬菜糧食,聽說他們商討著當晚要舉行‘拜爺’儀式……”
聽到“拜爺”這個詞,張叔夜的脊背立刻挺得筆直,他明白了,這不是誣告,是真正的教匪了。
孫恩曾經割據過東海島,孫恩叛1uan曾經是東晉最頭痛的事,東晉的經濟被這幫盜匪周期xìng的打劫行為禍害的萎靡不振,現在,教匪又盯上了東海島,這不是戳張叔夜心窩子嗎?
“他們可曾口稱‘阿彌陀佛’?”張叔夜截斷鄉紳的話,netbsp;鄉紳想了想:“到不曾聽說這個詞……在下感覺他們說這話時神態很奇怪,便與施衙內……”
張叔夜再次截斷鄉紳的話:“施衙內可曾說,送你走後他打算做什麽?”
鄉紳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走的時候,衙內倒是沒說什麽,但宅院內燈火通明,家丁們開始分刀槍……哦,衙內從海州時穿時大郎那裡請到了密州火器世家的凌氏兄弟,我看到他們也分一種圓球狀物體,說是密州凌氏的霹靂彈。”
“那就好,那就好——”張叔夜松了口氣,吩咐鄉紳:“這謀反大事,不能不證據確鑿,你先在府衙住下,等本官聯絡上施衙內,再派衙役暗查一番……”
似乎不用暗查了,張叔夜話音剛落,又有衙役進來低語:“朐山鹽場有人來密告謀反。”
“謀反——”張叔夜笑了:“謀反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鹽場來出——等等,你過來!”
張叔夜陰沉著臉招呼那位鄉紳:“你剛才說,那是一群海邊新來的‘漁民’,漁民?是吧?”
“大人,饒命啊……”鄉紳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頭不止。
“難怪你們不去東海縣出,難怪一個鹽場也來出……讓鹽場的人進來!”
“大人,饒命啊……”鹽監大人進門,也是叩頭不止,連聲哀告。
張叔夜很有默契的不問對方是為什麽哀告,只是求證了一下:“你也是告東海‘漁民’的?”
特意用重音說出的“漁民”二字,讓鹽監與鄉紳頓時送了口氣,馬上相應:“正是正是!”
鹽監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小聲補充:“漣水軍正在調集人手……”
張叔夜腦袋嗡了一下:“這事,漣水軍也牽扯到裡面了?你……東南半壁啊,你們……膽子太大了!”
鹽監怯怯地點點頭,鄉紳偷偷松了口氣。張叔夜喘了半天氣,這才勉強問:“流民安置,朝廷向來有慣例,這群漁夫突然出現在海邊,怕真是來自流民吧?誰領頭安置的?”
鹽監不說話,鄉紳弱弱cha嘴:“是崔莊的方舉人!”
張叔夜拍案而起:“連我都牽扯了,真是……”
流民安置,朝廷向來有慣例。當初教匪叛1uan後,海州遭遇罕見大旱災,為了減輕官府的負擔,張叔夜這才做主,默許了時穿出面收納流民。而方舉人就是援引時穿的前例,才開始大舉收納流民的。現在時穿沒出事,崔莊還替官府增加了賦稅,張叔夜原本很得意……方舉人卻出事了。
方舉人出事,事出緣由是張叔夜破壞朝廷體制,準許鄉紳私下收納流民。而張叔夜因為去年私自調動禁軍廂軍的事,朝廷裡彈劾攻擊的人不少,如今再出這樣的事,鹽監跑不了罪,漣水軍跑不了,監管不力讓東南半壁的官員都牽扯進私鹽走私的海州知州張叔夜,絕對是第一罪人。
這種事,只能幫助各方瞞下去啊。
這時候,張叔夜已經明白了海州縣異動的原因:瞿植鳳釋放了方舉人,事情失控了。為了避免被方舉人供出來,牽扯進謀反大罪,原先牽扯進去的各方不得不從幕後走向前台:漣水軍調動軍隊準備泯滅證據,鹽監趕來出手告訴張叔夜也不乾淨,鄉紳則用告來洗淨自己,施衙內……他施衙內也不會乾淨,只看鄉紳不找別人商量,只找施衙內,說明這事施衙內早知道的。
時穿……嗯,時穿也不乾淨,他私下收納流民開作坊,方舉人如法炮製而後在他莊子上出了事,時穿肯定要牽扯其中,所以他借人給蒙縣尉,避免方舉人狗急跳牆攻擊府城——一旦方舉人攻擊府城了,那麽事情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