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姑娘長長松了一口氣:“百年家族的後裔啊……這個當時出現,出現在廟中你不覺得蹊蹺?,他在廟中跟黃娥竊竊私語,行為很鬼祟,當時我因為救援孩子們,沒顧上細究,但回去後總覺得不對味……嗯,好吧,我信黃郎,既然黃郎肯定他不是盜匪一夥,我也就放心了。” 黃煜急了,說話都不再溫柔,沉聲說:“怎麽會是盜匪呢?讀這麽多書,知道這麽多事情,什麽盜匪團夥能這樣白養著人許多年,啥事不乾只看書?自古至今,你可曾聽說盜匪打劫隻為讓人讀書明理?
對了,他剛才說話間也無意中露了點消息——他談到一種新茶的製法,很詳細很具體,最後談起飲茶的口感,栩栩如生的令人口舌生津,所以我猜這種方法必是有一定根據的,回頭我讓我爹研究出來,推向市場販售,到時候,誰在市場上與我家打擂台,那就是長卿兄原來的家族。”
褚姑娘不解的追問:“你怎麽說的那麽肯定?你怎‘能’如此肯定?”
黃煜得意道:“我家做茶商也不下百年了,全大宋各地的茶商我們都認識,而長卿兄說的那種製茶方法我卻聞所未聞——這不可能是假的,他都能說出新茶的大致工序,以及這種新茶上市銷售的利弊,這說明:一定有什麽家族正在偷偷琢磨這件事,他們私下裡研製出此種工藝,但因為無法確定利弊,所以沒有推向市場。不過,等到我家類似茶葉大賣了,他們一定迫不及待跳出來與黃氏爭奪市場份額,如此一來,長卿兄隱藏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褚姑娘拉著黃煜的袖子,撒嬌起來:“不愧是海州城出名的才子……時大郎說的那種新茶是什麽樣子,竟然讓你這位大茶商後裔滿口生津,說出來也讓我聽聽,你說嘛……”
玩鬧聲中,馬車載著這兩個人粼粼遠去,車輛才拐出街角,施衙內的身影出現在豆腐西施的院門口,恰好被出來送別客人的時穿迎面撞上。衙內望著遠去的馬車,衝時穿疑惑的問:“剛才上車的背影……好熟悉,似乎是素珍姑娘吧。”
這是個肯定句,不是疑問句。時穿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他招呼施衙內進屋,滿口感謝:“當初如果不是施衙內熱心腸,我現在可能已被拐子埋進了坑裡,救命之恩難以忘懷……捐助的錢收齊了嗎?你帶來了?”
衣食住行,在住的問題解決完了之後,吃飯問題成了首要問題。大宋可是個享樂社會,所有的浪漫都需要錢財支持……嗯,衙內答應的那筆捐助,可不能耽擱。
施衙內敲的是甜水巷大門。豆腐西施這套屋子跨越兩個街道,前門在豆腐巷,緊挨著鬧市區的尾巴,左右店鋪鱗次櫛比。而後門的甜水巷多是居家戶,居住於此的多數是些宋代小市民,白天的時候他們奔走於城市謀生,因此巷道內反而顯得冷清了。
這次施衙內沒有騎他那匹標志性的河套馬,也沒有做轎子、乘馬車,他是走著來的,時穿的感謝他沒有聽到心裡,他一邊往裡頭走,一邊隨口嘟囔,那張油乎乎的胖臉上,罕見的失去了笑容:“馬車似乎是黃家的馬車,不應該啊,我去褚家的時候,他們明明說褚姑娘病了。”
說完,施衙內怒衝衝的一把抓住時穿的衣襟:“大郎,你跟我實話說,褚姑娘是不是來過。”
時穿愣了一下,點頭承認。
施衙內緩緩放開了時穿的衣襟,沮喪的歎息:“明知道我跟黃家那小子不對付的……她跟誰在一起,也不能找黃家那小子啊,
黃家那小子哪裡是出於喜愛,分明是為了跟我搶奪嘛……可惡。” 時穿同情的點點頭:“說實話,黃伯濤風姿瀟灑,長相俊美,跟他鬥,你沒戲。”
施衙內點頭,胖乎乎的臉上堆滿了失落:“早先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姐夫說,黃伯濤不可能跟褚姑娘走在一起,他們兩家的家世門第不配。在黃家人眼裡,滿肚子的詩詞佳句都當不了銅錢,也換不來權勢,他黃家現在有錢有勢,眼看黃家小子又能當官,才不會娶一個老進士的窮女兒。
說起我姐夫,你還不知道吧,昨晚我跟姐夫說話的那陣,越說越覺得你跟姐夫相像,你們身上的……大約是氣質吧,真的很神似,看人都是這樣的眼神,既不居高臨下,又不諂媚做低伏小——”
“昨晚什麽時間?”時穿打斷施衙內的話,目光閃爍的,吐露出危險的味道:“我是說,你昨晚什麽時間跟你姐夫談起我?”
“臨睡覺的哪會兒啊”,施衙內回答:“他說完我就去睡了。”
時穿目光閃動:“你接著說,說說。”
“這個……褚姑娘是誰?那是我們海州城的鳳凰,我施衙內從小就跟那黃家小子不對付,他每每爭不過我,但在大人面前我卻爭不過他,那小子,每次我揍過那黃家小子之後,大人們總是一頓不落下的還我一頓,我這個恨啊。
想當初要不是姐夫那句評價,我也不去招惹褚姑娘。這黃家小子一貫擅長討好賣乖,做什麽事情都只顧自己,從不在乎別人是否受罪,他明知道自己娶不了褚姑娘,還動不動招惹褚姑娘做什麽?”
時穿歎了口氣, 安慰說:“剛才我跟黃家小子聊天,就發現那小子精明的過分。我想,你也不要怪褚姑娘,褚姑娘就是個熱心腸,平時又大大咧咧的,根本想不到設防之心。”
施衙內急了:“不行,我要去提醒一下褚姑娘,別讓他騙了。”
時穿一把抓住施衙內:“別去,你現在去只會顯得你小心眼。”
施衙內跺一腳:“那也不能看著她往陷阱裡跳。”
時穿繼續勸解:“有時候,談戀愛這件事,欲速則不達……你把錢留下來,沒準我能想出一個什麽好主意。”
施衙內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大把交鈔,催促說:“錢都在這,有什麽主意快說。”
時穿把錢仔細數了數,大約有三千貫上下,都是交鈔,如果打七折支取的話,也能領兩千一百貫,也就是二百一十萬枚銅板——這筆錢聽起來很龐大,但均攤到近二十位姑娘身上,要讓她們在城裡安居的話,錢還遠遠不夠。
點完了錢數,時穿慢悠悠的回答:“順其自然。”
施衙內急得跳了起來:“你這不是廢話嗎,三千貫交鈔換來這句廢話……錢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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