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牙儈有點氣急敗壞:“馬……桶?大郎,我看你真是腦袋被打傻了,馬桶這東西搬來搬去,如果是瓷質的,萬一不小心磕碎了,屎尿汙物都濺到身上了……你別說,這種瓷馬桶我大宋確實沒有,但即使你說出去,也不會有人想費那個功夫,全是白瞎啊。” “你懂啥,我這桶是固定在地上的,不需要搬動……啊,也不對,這裡的後院不臨河,看來,還是要有東西轉運滴。
我跟你說,世人都習慣把馬桶放在臥室裡,這樣做雖方便了出恭,但屎尿的臭味一直留在屋裡,常年累月、經久不息。所以我想……我這桶是衝水的,雖然沒辦法改成自動衝水,但可以用人力上水,衝刷的汙物順著管道流出屋子。如果自家後院有小河,汙物可以排到河中,或者專門在後院挖一個窖,將它們封閉起來,杜絕臭味。
咱大宋是個享樂主義時代,幾百貫的家當都算不上中戶,總有些講究人想把馬桶移出屋子吧,這桶不用天天洗刷,不容日日浸泡在屎尿味裡,豈不是享受?
你可以跟瓷匠說,我的馬桶的設計不是關鍵,安裝與鋪設管道技術才是關鍵,如果他不願意付錢,想把按照圖紙悄悄仿製,那沒關系,全大宋,甚至全天下,只有我跟我的徒弟能知道安裝工序,所以他不掏錢,那是絕對不行的……”
“馬桶……享受?這兩者也能掛上鉤?大郎,我與你說,自來女子陪嫁,都要在嫁妝裡放隻馬桶,不為別的,隻為意頭好——馬上能動(桶字諧音)。你這樣把馬桶固定在地上,雖然……你說得跟唱的一樣,但這馬桶也不能動了——會不會破壞風水?嗯,財如流水被衝走,不好吧?”
“這個……風水,這玩意我不熟,沒聽說誰家把屎尿留著而發財的。據我所知,豪富之家基本都裝了馬桶的人,比爾·蓋茲呀、索羅茨呀,保羅啊什麽的,他們的財富都沒被馬桶衝走,反而財如流水滾滾不斷……
好吧,事實是:沒人身上帶著屎尿味而發財的,這是事實。既然風水學理論與這個事實不符,那就修改風水理論。一個學說,總得能合理解釋已經存在的事實吧?如果原有理論不能解釋,那就修改原有理論,這才讓人覺得學說令人信服——它們以前都是這樣乾的。”
“啊,大郎說的話我沒完全聽懂,但大郎剛才的解釋已經足夠了——財如流水,滾滾不斷,很好!簡直是絕妙!”
劉牙人考慮了一下,聽到時穿教授的是項獨門絕活,又聽說這鋪設安裝馬桶的活兒,這活兒聽起來很肮髒,但實際上,施工時安裝的都是未經使用的馬桶,說起來,這活兒比泥瓦匠還要潔淨——因為它是室內施工。
劉牙儈坐不住了,腦海中原先預定的那份徒弟名單被全盤推翻,他開始考慮哪家的小子出得起大錢……正在三心二意中,黃娥領著墨芍、素馨趕了過來,這三名組長身後還跟著環娘那個小跟屁蟲,她在後面一個勁的嚷:“俺還沒有通報呢,你們等等,俺要先通報。”
時穿一把撈起環娘,抱在懷中說:“行了,你這也算通報了。”
有外人在,黃娥等顯得很淑女,她們文文靜靜的行禮,說:“剛才黃家店鋪派來人,送來各種顏色的絲線,也包括哥哥從單子上劃去的那些絲線。組裡幾位懂針線活的姐姐都在說,師傅從小就是這樣教授,哥哥劃去了那些過渡色的絲線,她們就不知道該怎麽繡下去,如今既然黃家店鋪都把絲線送來了,不如留下來吧。
” 時穿一擺手:“簡單就是美,我知道顏色過渡舒緩,會讓繡出來的圖案細部顯得更鮮活。但那些過渡色的絲線,每次繡到那兒都要換針,而且不能出一點差錯——這太費工夫,而我們唯一缺少的就是時間,所以我們做的活應該以簡單為主,只要充滿設計感,也能給人新鮮勁。我們沒那麽多時間啊。”
黃娥福一禮:“如今繡房裡流行的圖樣全是這樣的,哥哥要另創新意,花樣從哪裡來。”
時穿一擺手:“花樣,這有什麽愁得?拿筆來。”
眾位女子顯然早有準備,筆墨紙硯早已經準備好了,繪製工筆畫的小楷也放在硯台邊,劉牙儈退到一邊,看著時穿握筆的方式,直搖頭。
握筆講究三個指頭掐著筆杆,無名指抵住筆杆下端,手腕懸空……劉牙儈怎麽看怎麽覺得時穿握筆的方式像是握著匕首。只見時穿捏著小楷筆猶豫半天,終於動了。
他把小楷筆狠狠的一扔,大呼:“換筆,有沒有炭筆……炭條也行,沒有啊,那就拿大號毛筆來。”
“換什麽筆你也不行”,劉牙儈抄起手來,準備看一看這位談到什麽都特有自信的男人的笑話。
時穿拿起毛筆來,唰唰的在紙上刷了起來,片刻間刷出一副水墨畫來,劉牙儈伸長脖子等著看笑話,但等時穿畫完了,他有點忐忑起來:“嗯,雖然握筆的姿勢極其不雅, 畫畫的技巧嘛……簡直是在塗鴉,但畫出來的東西,朦朦朧朧的,你別說,真有那個味道。”
畫面是雨中清荷,一片荷葉撐開,旁邊一朵蓮花,一隻蜻蜓正在花間飛舞,荷葉邊一條小蝦跳動著,正在追吃一群蝌蚪……
這種單純用墨,通過墨的不同深淺反應出光影的變化,以及圖畫的意境,大約是明國初年才開始形成起來的,宋代的繪畫講究工筆,比如清明上河圖,畫上每一個簷角,細微處都可辨別。
當然,宋代也有一些采用暈染手法繪製的寫意畫,出名的就是“燕家山水”流派的燕氏山水畫,不過,他們的手法還達不到像時穿一樣成熟,已經體系化的運用一些技巧。
黃娥在一邊讚歎:“哥哥剛開始說自己叫時光,果然精通繪畫的技巧,難道哥哥真的是那個名畫家時光,或者跟他有親?”
墨芍年齡最大,她笑著搖頭:“時大郎這幅畫,墨色深淺過渡的很細致,大郎剛才說要簡單,但大郎畫的這幅畫,真要繡起來,那可不是小麻煩。”
時穿扔下筆,難為情的笑著:“練手,我這是找一找手感,如今手頭上沒有炭條,等有了炭條,我讓你們知道一下什麽叫夏奈爾的夏日風情,什麽叫普拉達的貴族式簡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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