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力特指著最前面那位亡靈,向黑龍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氓族第一任族長,畢瑟格林……”
說到這裡,阿古力特尷尬的停住了,隔了太多代,又轉生成新的形態,以人類的形容詞,他真的不知道該稱對方為爺爺好呢,還是族長或先生好。
畢瑟格林的靈魂無比激動,他顫栗著飄到黑龍身前,恭恭敬敬的伏倒在地,激動的聲音在黑龍靈魂內響起:“偉大的君王啊,您終於回來了……”
氓族首任族長,意味著他是由不死生物轉生而成的;經歷了那場讓人絕望的大戰,當所有君王都不在時,不死一族形同散沙,只能任人逐一剿滅,最後不得不絕望的放棄永生,轉生為脆弱的人類苟延殘喘。
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就無法體會重見新的不死君王時的激動。
不死君王不但是力量的象征,更是精神的支柱,維續團結的樞紐;不死君王在不死生物心中就是神,信仰的源泉。
不管黑龍強大還是脆弱,他的存在,都會成為世上所有不死生物凝聚力的核心。
所以畢瑟格林很激動、很激動,這將會成為不死一族重新崛起的契機,新時代序幕的開端。
無數繁瑣的事情,搞得黑龍常常有點無所適從││
金屬骷髏的強化、領地的建設、物資的收集,一樣接一樣搞得他有點頭大了。
從斯科特那邊再借調了一百一十多位亡靈法師,這已經是斯科特借調的最後一批人手。
意念聯系中,斯科特已經明確告訴他,哀嚎森林必須保持現有數量的亡靈法師,不可以再調用。
也就是說除非黑龍回到哀嚎森林,否則是不能再從斯科特那裡獲得任何幫助了。
沒這些成熟的亡靈法師,強化工作進度快不起來,現在只能等那些新生的亡靈鞏固他們的形體,盡快投入工作。
趁這個時間,黑龍又帶著孩子們離開了沼澤。
鋼鐵有了,未來的日子,每個月,他都能從疾風傭兵團那裡,獲得五十噸左右的鋼鐵供應。
斯文哥爾這邊冶煉進度雖然緩慢,但一個月還是能產出一點。
而改造的人手也在逐漸成長,再過一段時間,三千多個新生亡靈就可以投入工作了,現在黑龍需要的是更多的孩子。
現在暗黑沼澤有上千具骷髏,但這還遠遠不夠,七次聖戰讓黑龍清楚的認識到,他們這些脆弱的骷髏,只有達到一定的數量,才能左右戰局的發展││這個數量必須是萬。
需要骷髏就必須找到骸骨,如果是和平時期,直接去一些大城市外的墓地或亂葬崗就能找得到。現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什麽地方最容易找到骸骨?答案不用說,所有人都很清楚。
暗黑沼澤佔地數千平方公裡,東西兩端最寬處達到四五百公裡,西面接近塞茵城,而東面已經臨近前同盟首都裡斯特城了,這次黑龍從東面離開沼澤,這裡已經是最接近前線的地方。
上次與天使騎士團也是在這個方向遭遇的,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天使騎士團撤退了,這些陣亡的騎士靈魂被亡魂之界吸收,但屍體卻暴屍荒野。
這裡離暗黑沼澤並不遠,黑龍離開沼澤後,順便繞到這裡,把那些天使騎士的屍體全部轉生為骷髏。
這些天使騎士從小經受嚴格的訓練,骨骼密度要比普通人和法師堅韌多了。
一團巨大的靈魂之火從黑龍體內冒出來,瞬間分成一百多朵小型的靈魂之火,然後各自鑽進那些不堪的屍體內,下一刻,所有屍體雙眼冒著紫光,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這些屍體有些不堪,完全露出了骨頭,有些更被野獸撕扯得破碎不堪,看著這些不像骷髏更像殭屍的孩子,黑龍忽然心中一動。
挑出兩個比較完整的孩子,黑龍一個活膚生肌術打在他們身上,魔力波動一閃而過,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黑龍愣了愣,這才想起,這些軀體上的肌肉早都失去活性了,活膚生肌術自然起不了作用。
條件不足,黑龍隻好無奈的,先把剛才靈光一閃那個想法放到一邊,命令這些孩子自行把身上的爛肉撕掉,找個地方躲起來,他並不打算帶著一大堆脆弱的骨頭架子上路,等轉生多點孩子,回到暗黑沼澤,再一次性把他們召喚過去。
靈魂之火銘刻著骷髏的本能,黑龍一個示意,這些新生的孩子便各自撥開腳下的地面,鑽了進去。
抹平了這些家夥弄出來的坑坑窪窪,黑龍帶著隊伍繼續往北面行去。
同盟三場大會戰,發生在首都裡斯特、北方大城布格裡和科羅拉多大峽谷的石頭城要塞,這些地方陣亡的雙方士兵都是以十萬計的,隨便打一個埋骨之地,都夠黑龍忙的了。
釋出靈魂之火來轉生孩子,是一件耗費精力的事情。
在朗克嶺的時候,黑龍一次轉生了一千多具骷髏,就已經累得他趴下了。
但現在他晉升為悼亡之主,靈魂強度比以前高了數倍,而悼亡之魂所釋出的靈魂之火,也比以前的要強盛,如果把以前復活一具骷髏需要的靈魂能量,看成一格的話,現在復活一具骷髏,只需要半格左右。
不過還沒有實際操作過,黑龍也計算不出現在他傾盡全力,能復活多少具骷髏。
有了銀絲和黑大這兩雙空中的眼睛,現在星月兩兄妹已經不需要擔負偵察的任務了,因為黑大與黑龍間有著直接的靈魂聯系,黑大所能看到的景物,直接可以傳到黑龍的腦海裡,遠比星月兄妹的語言交流要直接得多。
因此一路行來,速度無比的快捷。
三天之後,他們來到了距離裡斯特不足一百公裡的地方。
這裡已經是帝國的佔領區,戰爭的痕跡清晰可見,路上不時可以看到一兩具腐爛的屍體、倒斃的戰馬、破碎的馬車,烽煙灼燒過的地表,還有渺無人煙的死寂,偶而還會碰上一兩座被焚成灰燼的村莊。
憐憫、悲痛、憤怒種種神情,出現在艾琳和星月幾個生命種族轉生的巫妖身上,甚至連羅得奔馳神色也有點黯然,他們都曾經擁有生命,保留著對生命的尊重和向往,面對這種慘況很難無動於衷。
一個可能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子,全身僵硬的倒在路邊,稚氣的臉上死灰慘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乾涸的眼球,凝固了死前最後的表情,裡面有著恐懼和對生命的向往。
看到這裡,艾琳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戰爭是鐵與血組成的慘烈畫卷,有的人靠它建功立業,有的人靠它發家致富,更有的人因為它而名傳千古,可是卻有更多的人因為它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背井離鄉。
戰爭中,受苦的永遠是佔了絕大多數的無辜百姓,無論誰勝誰負,留下的都只有傷痛。
艾琳低聲哽咽著,星月兩兄妹眼眶也有點紅紅的,羅得奔馳搖頭哀歎了一聲,跳下戰馬。
走到那具孩子的屍體前,羅得奔馳喃喃的念起了咒語,地面沙沙聲中陷落了一個大坑。
見到此狀,艾琳和星月兄妹也都明白羅得奔馳想幹什麽了,紛紛躍下馬來。
羅得奔馳蹲下身體,默默的伸手闔起了屍體的眼睛,然後把屍體抱起,輕輕地放進坑中。
艾琳和月也蹲了下來,用手和武器挑起泥土往坑裡填去,星走到路邊的樹林裡,用隨身的匕首劈下了一塊木板。
整個過程,誰都沒有說話。
泥土蓋過了屍體蒼白的臉,蓋過了瘦弱的身軀,最後堆成一個小墳包,星把削來的木板插在墳頭,木板上一片空白。
羅得奔馳解下他的五弦琴,指尖掠過,寧靜安祥的月夜安息曲悠悠的響起。
拉西蘿茜沒有動手,失去記憶的她,甚至無法理解羅得奔馳這些人舉動的意義,隻好端坐在馬上,茫然而又困惑的望著他們。
黑龍也不了解,死亡是新生的開始,他不理解大家為什麽會這麽傷感,不過他沒打算製止大家。只要不危及存在,他對同伴是非常寬容的。
重新上路後,大家的興致都不高,隊伍默默的前行著,忽然間,黑龍心中一動,高空盤旋的黑大給他的靈魂送來一張圖像。
那是前方不遠的一個小鎮,鎮內數棟房子燃起大火,數十個穿著帝國製式鎧甲的騎士穿梭在鎮內,揮劍砍殺著鎮民,無數屍體倒斃在街道上。
鎮子外,足有上百騎兵封堵了鎮子的各個出入口,所有逃出鎮外的居民,都被他們無情的射倒在地,這顯然是一場屠殺。
黑龍心中一喜,心念一動,所有不死戰馬集體轉向,飛快地朝那個鎮子所在的方向衝去;上百名帝國騎士,意味著上百個旺盛的靈魂之火,和上百具強壯的軀體。
黑大駕著銀絲盤旋在小鎮的上空,由於距離太遠,下面的帝國騎兵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仍然獰笑著瘋狂屠殺著鎮民。
黑大也沒有進一步行動,只是讓銀絲小范圍的盤旋著,等待黑龍的到來。
鎮長老羅格無力的癱倒在地,他只能絕望地看著,這些訓練有素的帝國戰士揮舞寒光閃爍的刀劍,乾脆利落地劈倒一個個他非常熟悉的臉孔。
慘叫聲、尖叫聲、刀劍揮舞的風聲、砍劈聲,還有那些帝國士兵的獰笑聲不斷地灌進他的雙耳,讓他整個心都冰涼了。
老羅格已經六十五歲了,他生在這個小鎮,長在這個小鎮,取了鎮上的姑娘為妻,生了三個健康的孩子,而這些孩子長大後,又在這個鎮上娶妻生子。
三年前,他的曾孫子才剛出世,對這個鎮子,老羅格擁有無比深厚的感情,可是今天,一切都毀在這些帝國惡魔的屠刀之下了。
老羅格已經沒力氣了,如果還有一丁點力氣,他絕對會拿起刀劍,和這些破壞他家園的惡魔拚個你死我活,可是年邁的身體已經令他力不從心,連路都走不順當,只能這樣癱坐著,看著眼前一切慢慢染上血色。
一個熟悉聲音發出的尖叫聲驚動了老羅格,他聽出那是他最漂亮的孫女的聲音。
他轉頭望去,旁邊一棟房子裡,孫女和孫女婿驚慌的從大門跑了出來,後面緊跟著幾個滿身鮮血,獰笑著的帝國士兵。
最前面那個士兵,揮劍猛劈在他孫女婿的背上,鮮血飛濺,失去生命的屍體重重的撲倒在地上。
劈倒男人之後,那帝國士兵一個跨步,趕了上來,一把揪住羅格孫女的頭髮。
後面幾個帝國士兵淫笑著圍了上來, 伸手拉住她的衣服,一陣布帛碎裂聲,她的衣服被撕成了布條,然後幾個男人抓手的抓手,拉腳的拉腳,重新又把她拖回了房子之內。
她拚命地揮舞著手,雙眼死死的盯著癱坐在地的老羅格,手掌不停的抓握,就像那溺水之人拚命想抓住一點什麽,她的眼中,除了無盡的恐懼,還有深深的絕望。
不知哪裡來了力量,老羅格拚命撐起老朽的身體,撕心裂肺的吼了句:“不……”
他的吼聲,驚動了殺得興起的帝國士兵,一個離他最近的帝國士兵轉身望了他一眼,一抖劍上沾染的鮮血,快步朝他走來。
一個行動都不方便的老人,在戰鬥中是最沒有威脅的目標,在沒有消滅所有具威脅的目標前,有經驗的人,是不會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的,但如果他們大喊大叫,把這些殺紅了眼的屠夫驚動了,情況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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