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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慢悠悠的過,像炎熱的天氣一樣,讓人渾身不舒服。
不過兩日時間,疫病的規模再次擴大。
盡管有梅先生研製的藥物的壓製,但是畢竟時間過短,能起到的效果也不能一下子顯現出來。
最多只能讓還未生病的人不容易生病。
但是對於那些已經生病或者已經又染病征兆的人來說只有一些緩解的作用。
因此,短短兩天之內,疫病區的病人就已經死了八人,而在營地中又有十幾人進了疫病區。
元天每天帶著口罩穿著白衣進入疫病區查探情況,情況越加不樂觀起來。
元善嘉從師父哪裡得來的,據說可以將髒東西隔絕在外。
營地裡原本因為元天的鎮守而有了一絲絲生機。
可是當慢慢有人死亡,有人被拉到後山燒成了灰燼,他們的心有些散了。
人心浮動,卻礙於元天看管得越來越嚴,而不敢輕舉妄動。
“我沒得病!我沒得病!將軍,不要將我關在裡面去,求求你了,我還有妻子,我孩子才三歲呢,沒了我可怎麽活?”帳篷外面是淒慘的求饒聲。
“將軍,求求你,放了我家男人吧,他只是有些中暑,胃不好,才吐的,不是因為疫病。真的不是因為疫病。”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拉著士兵的腳,不願意讓他帶走自己的男人。
後來她見士兵不放手,反而將目光看著元天。
她連忙撲向元天,想要抱住他的腳,可是被元天身前的親衛擋了回去。
可憐的女人,她撲在地上,泥巴沾染在她的臉上,血和泥巴混合在她的額頭,雙眼透露出死氣,雙手因為撐著地,指甲縫裡算是泥垢。
她一聲聲地哀啼,就像杜鵑啼血一般,讓周圍的人不忍直視。
連拉著她男人的士兵也是不忍心地撇過頭,手上卻緊緊地抓著那男人,不敢放松。
那男人看著一聲聲苦求的女人,心裡既痛苦又甜蜜。
曾經這個女人是他們村上最潑辣的存在,沒有一人吵架吵贏過她,從小便是如此。因此她十八歲了也沒有人提親,外人都說她會嫁不出去。
而他,他是村上最無用的人,人們總說他懦弱無能,沒有男人的骨氣。因此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
他的繼母不是一個好心的人,因此故意找了一個不用禮金就可以娶進門的女人,就是她。
他們成親後,她每每都是潑辣地說著難聽話,說他沒用,說他懦弱,說他是個軟蛋子。
可是,每次外人但凡說了他一個字,她便會罵得那人不得不來道歉,罵得那人不敢再來說他。他每次都想息事寧人,怪她不會做人,得罪了村民。
如他所想,村民們後來的確不敢光明正大地罵他,但是卻也不在親近他,背後裡總是說他是個連老婆都管不住的懦夫,說她是個潑辣貨,說她活該這麽大年紀才嫁給一個懦夫。
她是一個多麽潑辣張揚的一個人啊,可是如今卻為了他一次次地磕頭,地上的石子將她的臉都劃破了,出了好多血呢。
可是她只顧著磕頭,沒有拿出一絲潑辣的脾性。
他知道的,她是怕得罪了元將軍,元將軍不給他治療了。他都知道的。
他的雙眼充滿了淚水,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瘋狂地掙脫了士兵的挾製,抱住了女人。
“別磕了,別磕了!傻女子,如果我不進去,你和孩子也染上病怎麽辦?”男人雙眼流著淚水,將臉上的衝出一條印子。
他即使曾今那麽懦弱,也不曾哭過,因為他知道除了死去的母親,沒有人會心疼他。
可是如今他卻是哭了,哭得像個孩子,他也有心疼他的人了,他也有需要保護的人。
這一刻,他終於領悟到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保護他愛的人。
他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後悔過,後悔曾今不曾好好看過這個潑辣的真性情的女人,不曾好好愛過這個傻女人。
他雙眼流淚地哄道:“傻女子,不要哭了,我會好好地配合禦醫的治療,我只是剛剛得了病,如果好好配合,我一定會病好的。你和孩子要好好的,好好地等著我,我希望我病好後看到你在外面白白胖胖的。”
他的語氣是那麽的溫柔,她從來不曾得到過的東西,可是對於女人來說,她寧願不要這樣的溫柔,她隻想要他好好活著。
女人聽了他的話,似乎被安撫下來了。
她難得溫柔地整理他的衣服,面上帶著難看的笑容,然後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訴說著,“你一定要好好出來,知道嗎?不然我一定會帶著孩子和你一起去的,這樣我們一路上也有個伴。”
是他給了她一個家,讓她在天地間有了依靠,盡管這個肩膀不是十分結實,但是卻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我會的。”男人喃喃道。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周圍看著的人都泣不成聲,一對對夫妻都緊緊地摟在一起,仿佛自己也將面對這樣的場景。
三歲的孩子不知道父母發生了什麽事,他只知道爹爹被壞人抓住了,娘流血了。
他在士兵的懷裡不停地掙扎著,哭泣著,嘶聲裂地地叫著爹娘。
男人為女人將臉上的血和泥,一一擦拭,“等著我。”他毅然地站起來,從所謂有地堅定。
女人看著他的背影,臉上似哭似笑,最後站起來,從站得老遠的士兵手上接過孩子,輕輕道:“我會等你的。”
不用士兵拉,男人自己便往疫病區的隔離區而去,臉上是堅毅,是決心,是暢想。
也許他會就此不歸,但是他會盡他最大的努力,拚上他的所有,只要能夠回來,他便不再是他了。
他擁有著極大的求生的欲望, 他要活著!為了他!為了他!為了孩子!
女人抱著孩子,也變得堅定起來,“她要好好地活著,帶著孩子等他回來!無論等多久。”
元天定定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就像一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揮了揮手,讓士兵們各就各位,自己回到了帳篷裡,靜靜地坐著。
他內心的震動是極大的,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從不曾擁有這樣一份感情。
可是這個營地裡有幾十對乃至上百對夫妻。而在西邊,則擁有成千上萬對夫妻,他們都在經歷著生離死別。這不是戰場,但也是戰場,同樣的生離死別。
現在他不是這個戰場上的將軍,那些禦醫才是,那些大夫才是。
元天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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