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不管元善嘉怎麽說,冉竹都不同意她離開將軍府,一心把她關在府裡。
若是元善嘉說的多了,冉竹便要對著元老夫人和元老太爺,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讓元善嘉心驚膽戰的,不敢再多言。
畢竟元善嘉把自己受傷的事情,一直隱瞞得死死的。
這天,元善嘉在屋裡唉聲歎氣,滿面憂愁,抱怨道:“冉青,你說冉竹怎麽就那麽地頑固呢?我只是想去看一下,李古琴瘋了到底是真是假,而且聽說她一直在賢王府門口帶著,怎麽趕也趕不走,我真想知道賢王的心情是怎樣的。”
她可不相信李古琴那種女人,會這麽容易被打倒。李古琴的心計那麽深,會不會是她故意這麽混淆視聽的?
可是冉竹不讓她去看,她只能夠望洋興歎,在將軍府裡用最後的一點兒時間,陪著祖母和祖父。
偏偏她每天唉聲歎氣的模樣,讓元老夫人和元老太爺,都看不過去了,十分地嫌棄。
他們就把元善嘉趕回了她自己的芷香院,讓她自己一個人唉聲歎氣去。
主要是他們覺得冉竹做的對。皇帝駕崩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還聽說是刺客刺殺的,那些禦林軍是逮著一個算一個,像瘋狗一樣在大街上亂抓人,搞得雲都人心惶惶的。若是乖囡出去閑逛,撞見了那些兵痞子,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冉青不為所動,坐在那兒繡花,她給元善嘉繡的荷包,還有最後幾針就要完工了。
“小姐,您還是節省一些力氣吧。若是這話再讓冉竹知道了,老夫人和老太爺絕對會知道,您受傷這件事情!”
自從她受傷以後,冉竹便跟她說,讓她不能情緒起伏過大,不然會留下後遺症的。所以她的性情竟然養得越來越好了,至少不會完全被自家小姐左右了。
她最近對於冉竹是極其崇拜的,幾乎把冉竹的話當做金科玉律。冉竹說元善嘉不能出去,她便每日在這兒守著,反正她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元善嘉湊過去,不滿地扯著冉青的頭髮,“冉青!你叛變了!”
冉青無奈地看著元善嘉撒潑,哎!受了傷的小姐越加孩子氣了。
“小姐您即使去看了,您也沒法知道那個賢王的心裡是怎麽想的,您又進不去,又不是賢王肚子裡面的蛔蟲。”
她哪兒知道,元善嘉內心中一直埋藏著一股火氣,還有許多隱憂,讓她在將軍府安穩地呆著,她完全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想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是我可以看看,李古琴的瘋模樣究竟是怎樣的。不過也真奇怪,不是說街上禦林軍的人到處在抓人嗎?怎麽沒人管她?”元善嘉趴在桌子上,耷拉著腦袋。
冉青搖搖頭,“這些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也許那些禦林軍怕李家那邊找他們算帳吧。”
元善嘉沉默不語,繼續耷拉著腦袋,思考著西邊暴亂的事情。
這個時候沒有糧食,若是發生暴亂,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店鋪很有可能會受到搶劫。
“小姐莫急。先皇的葬禮就在明天,明天之後城門應該就會打開了,你們就可以離開了。”冉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以為她實在是無聊得很,連忙安慰道。語調有些憂傷,眼中隱隱有淚水冒出來。這就意味著馬上就要和小姐分開了。
元善嘉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臉色,但是卻也知道冉青的想法,連忙打科插諢,“嗯,我知道啦。你這個荷包做完了嗎?做完了就把我身上這個換下來。我覺得你做的荷包要好看些,我用我這個和你那個換吧。我這個可是價值千金呢。”
冉竹破涕為笑,“小姐的荷包真值錢,竟然價值千金,那奴婢那天走投無路了,就把可以把您的荷包拿去當了。”
元善嘉認真地說:“好啊。記得到時候要價一定要千兩金子,低於千兩可就白費了這個荷包了。”
她說著說著,便就笑起來。
冉青也跟著笑起來,“好呀,到時候,奴婢一定要價高一些。”
她將元善嘉的荷包接過來,將裡面的銀裸子金裸子,還有一張銀票,都放進了她新做的這個荷包裡面。
元善嘉其實沒有說假話,這個荷包就是價值千金的,是杜異辛的作品之一。
不過對於元善嘉來說,這些並不及冉青的一片心意。
元善嘉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本來就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主要是流血流多了,所以才會身體虛弱。
幸而如此,她才能夠活奔亂跳的,隱瞞住自己受傷的事情。
她的右肩膀卻還是不能使太大的力,稍微用勁多了,便感覺到酸麻,有些使不上力。她已經好幾天都沒有練舞練琴了,讓她渾身的骨頭都感覺不舒服,只能用左手彈一下解解饞。
不過照冉竹所說,這是失血過多以後的正常反應。等到補血補夠了,傷口愈合以後,右手自然就好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元善嘉便被一眾丫鬟拉起來拾掇,穿上了白色的袍子,頭上被戴上了白色的花。
皇帝出殯,會繞著整個雲都的街道行駛一圈,雲都所有的人都要上街參拜。
所有地官員也是等在自己的家中,當殯車過了自家門口的時候,再按照自己的官職,隨著人流進入隨行隊伍。
元善嘉聽著外面隱隱的鑼鼓喧天,哈欠連連,還沒到將軍府這邊,就已經這麽吵了,等到待會兒到了這邊,那不是更吵了?
皇帝的殯車最先繞行的,便是內城的這一圈街道,這一圈主要是由皇族以及各個官員組成。
當元善嘉走出大門的時候,發現旁邊幾戶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將軍府對門是欽天監監正穆金海,尚書左丞陳子越以及都司於培曼。
將軍府左邊是太常少卿童志同,右邊則是太子少詹事傅絎壹。
皇帝的殯車還沒有過來,但是所有人卯時不到就早早地等在門口。
元善嘉哈欠連天,但是出了門,就端著端端莊莊的架子,靜站在將軍府的台階上,站在元老夫人的身後。
台階下滿滿當當地站著各個府邸的仆人,中間留出了一塊很大的地方,專門給殯車行車。
她打量了一下站在對面的,欽天監監正一家。穆金海長得人模人樣,頭髮有些稀少,白面有須,有手臂那麽長,有些乾瘦,身高比較高,站在晨風中,卻有些仙家風骨。他的夫人是個小模小樣的,站在他的旁邊,便顯得特別地嬌小。後面還有五六個嬌嬌弱弱的美女子,應該是小妾,雖然素衣打扮,但是臉上卻是塗了粉,打扮得十分地精致,在晨風中搖搖欲墜。
不過顯然,這位穆大人泄露天機過多,不止是頭髮有些稀少,子嗣也稀少,只有一個獨女穆朱玉。倒和元天是同病相憐。
這位欽天監穆大人正揚頭看著天,最終念念有詞,眉頭時不時地一皺,有些像毛毛蟲,破壞了一身的風骨。她身後的夫人扯了他幾下,他都沒有反應。
元善嘉發現他背後的仆人們,都在小聲地議論著什麽,有些好奇。
她的目光似乎過於熾烈,讓穆大人的女兒穆朱玉感覺到了。小女孩才七八歲的模樣,因此對目光比較敏感,發現元善嘉再看他們,也好奇地看著元善嘉。
元善嘉和她的目光相撞,突然心血來潮,做了一個鬼臉。那女孩似乎被嚇了一跳,臉色一變,往她母親的背後躲去,頭上的白色小花因為她的動作,而落到了地上。
元善嘉不由地掛起了隱秘的笑容,感覺十分有趣。
穆夫人安撫著小姑娘,似乎不知道為何她突然就躲起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剛好看到元善嘉。
元善嘉如同不經意間,發現了她的目光一樣,嘴角含笑對著她,善意地點頭,竟沒讓穆夫人看出什麽來。
穆夫人嘴裡念念有詞,小心翼翼地安撫著穆朱玉,又讓嬤嬤把白色的頭花插在她的頭上,將她的頭髮整了整。
穆朱玉似乎被穆夫人安撫下來,從穆夫人的懷中探出頭,悄悄地看著元善嘉。元善嘉像是身上長了眼睛一樣,看向穆朱玉,對著隱秘地她眨了眨眼,那小姑娘似乎已經緩過勁來,覺得這樣很好玩,也模仿著對她眨眼。
元老夫人發現了,往後一伸手,扯了扯元善嘉的袖子,“乖囡,我們在恭迎皇上的殯車呢!不要怪模怪樣的!”
她的聲音很低,只有站在她旁邊的元善嘉和元老太爺聽得見。
而且她面向著大街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站立著,根本就看不出來她在說話。
元善嘉眨眨眼,故作無辜,“有嗎?”
元老夫人正準備說什麽,鑼鼓聲以及哭聲都近了。
眾人紛紛跪下,低垂著頭,一時間,眾人紛紛大哭起來。
還沒有走進將軍府這邊呢,哭聲整天動地,元善嘉十分地慶幸,自己戴了一副耳塞,不然耳朵都要被震聾。
元善嘉也跟著抹眼淚,催淚粉的效果很好,她根本就不想哭,可是用了催淚粉,立馬就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哭得那叫一個可憐啊。
元老夫人有些吃驚:想不到我家乖囡竟然這麽會哭?即使是抹了薑汁在手帕上,見效也沒有這麽厲害吧?
元善嘉發現元老夫人一邊假哭,一邊偷看自己,對著她悄悄地做了一個鬼臉,可是眼睛卻還是在流眼淚。
元老夫人有些無奈,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斥責,卻不想元善嘉趁機遞給她兩塊手帕,又對著元老太爺努努嘴。
她之前出來的時候忘記給祖母和祖父了。
元老夫人一看,什麽?難道是秘密武器?
她悄悄地接過手帕,剛剛湊近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流淚。
天!這效果也太好了!
她連忙把另外一塊,遞給怎麽也哭不出來,正在乾嚎的元老太爺。
元老太爺接過帕子一用之下,便覺得這真是神器呀。比那個辣眼睛的薑汁好多了。
“先皇駕鶴西去……留下萬載功德……黎民不饑不寒……老者衣帛穿衣,”殯車隨行的除了皇室成員以外,還有讀悼詞的唱官。
悼詞被掩藏在哭泣聲之中,因此隻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一些,但是元善嘉卻覺得有些虛假。
雖然說不準人抬頭看,但是元善嘉卻是無所顧忌,悄悄地抬眼掃向殯車的隊伍。
最前面是蓋著明黃色布料的靈柩,靈柩放置在平常皇帝出宮時,使用的巨大龍輦之上,寶蓋的流蘇隨著車子的行進搖搖擺擺。
殯車的後面跟著的首先便是,皇子,除了死了的太子殿下,所有的人都來了。包括皇后的么兒八皇子。
緊隨其後的是,宮中的嬪妃,這些嬪妃一個個哭喪著臉,尤其是跟在後面的,她們更是哭得賣力,這也許是她們最後一次哭泣了。
嬪妃後面則是皇族的人以及按品級跟隨的已經入列的官員。
不一會兒,殯車行過將軍府,各個府邸的官員慢慢地跟在了大部隊後面。
因為將軍府目前有品級的,只有元老夫人,所以只有元老夫人按照順序,跟在了後面,元善嘉和元老太爺則是等看不見殯車以後,就可以回府了。
元善嘉有些擔憂,祖母的身體,能不能支撐得住。
在雲國,皇帝死了,普通老百姓只需要掛白三個月,吃素一月,哭靈一日即可。
但是在官邸之家,卻是要求掛白半年,吃素三月,哭靈三日,是普通的三倍。
也就是說元老夫人要哭三日靈。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欽天監監正之前的嘴型應該是要下暴雨。若是真的下雨,那可就不是什麽好消息了。
待得殯車走遠,元善嘉扶著元老太爺進府。
“祖父,祖母這麽哭靈完全不是辦法呀,若是哭個三日,整個人都得瘦一圈!”
“這有什麽辦法?誰讓你祖母是誥命夫人呢?”元老太爺歎了一口氣,目光露出擔憂。
元善嘉將元老太爺扶回了院子,深思了一會兒,便讓冉竹傳信給師傅,讓之前易容成老夫人的人過來一趟。同時她又讓人去城門處候著,因為他們只需要送到城門口就是,之後的兩天哭靈也只是對著排位在宮裡哭。
皇帝一向十分忌諱自己的墓穴被人知道,因此送葬的隊伍會逐漸減少,最後只有皇族的人,以及陪葬的嬪妃才會跟隨著。
盡管如此,元善嘉不希望自己走前,祖母再生病了。
果然如同那穆大人所言的,當日上午便下起了暴雨,若不是元善嘉派人去接應,元老夫人就要被困在城門,離不開了。
第二日,便是易容成老夫人的人,代替元老夫人去哭靈了。
元老夫人則是和元老太爺悄悄地送走了元善嘉。
“老婆子,你說乖囡這一去,我們還見得到嗎?”元老太爺突然無限惆悵。
元老夫人啐他一口,“說什麽怪話?我們自然是還見得到了!”
其實她心中也有些隱隱的擔憂,誰讓她的身體不好呢?她和老頭子的年齡都大了。
冉青看著元善嘉遠行的身影,不由地淚盈滿眶。
元老夫人轉過頭,便看到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哎?我都沒有哭,你這丫頭哭什麽?”
她感到好笑,但是眼角卻也落下了一滴淚。
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回得來。
(第一卷完了,所以決定一次性寫完,沒有分章。下面就開始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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