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端操找到孔端友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孔端友正在看書,作為衍聖公,士林之首若是沒有才華,如何能做衍聖公,如何能號令士林,主掌孔氏一脈。
“怎麽了,二弟?何事如此驚慌?”孔端友有些不悅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逢大事需要靜心靜氣,孔端友一直告誡孔氏族人,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能驚慌失措。
“大唐皇帝已經到了曲阜,準備兩天后祭祀孔聖人。”孔端操趕緊說道。
“哦,他想來闕裡?”孔端友頓時露出一絲笑容,李璟親自前來闕裡,說明李璟已經放下身段,向孔聖人屈服,同樣也是向孔家屈服,孔端友相信此事一旦傳揚開來,孔氏的聲望必定會達到巔峰,以後任何人想動孔家分毫都是不可能的。孔家在曲阜的利益也能得到保障。
“不,就在曲阜城外祭祀,甚至都不進曲阜。”孔端操面有苦澀,對自己兄長的心思,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天下大亂,曲阜雖然超然於外,但實際上,也是因為那些人忌憚天下士林而已,若真的出現了像黃巢這樣的狠人,哪裡會在乎什麽士林影響,很快就會將整個曲阜摧毀。而面對李璟這樣的雄主也是如此,看看你不屈服,他立刻就在外面祭祀孔聖人,根本就不管闕裡的反應。
“真是好大的膽子,李璟根本就沒有將我們孔氏放在心上。哪裡還有明君的風范,這些年大宋皇帝對我孔家多有禮遇,同樣是天子,他李璟還有統一天下呢?就不將我孔家放在眼裡,不將孔聖人放在眼中,我要告訴全天下的讀書人,讓全天下的讀書人都不得參加科舉,不當他李璟的官。”孔端友面色陰沉,他感覺到李璟是在打他的臉,這讓他極為氣憤。
“前段時間,洪武皇帝舉行科舉,天下士子響應,連江南的士子都前往汴京參加科舉。”孔端操心中無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雖然趙宋皇帝對孔家厚遇,但趙宋基本上已經是沒有希望了,偏安一隅,李璟雖然篡奪了江山,但到底是漢人出身,孔家臣服於大唐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孔家絕對不能臣服於李璟之下,最起碼,現在不能,等他什麽時候來闕裡祭祀聖人的時候,我們才能順勢歸順朝廷,歸順大唐,我孔家是何等身份,豈能輕易的被朝廷招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就見外面走進一個老者,正是孔氏族長孔傳。
孔家分衍聖公一脈和族長一脈,族長掌握孔氏運行,衍聖公主掌祭祀,一個行使孔氏實際上的權力,一個是孔氏官方的代表,士林中的領袖,乃是精神上的領導,兩者相互呼應,互為補充。不能說誰的權力大,誰的權力小,都是孔家的代表。
“不錯,想要天下的讀書人都臣服於李璟,李璟就要有所表示。”孔端友點點頭。
“那兩天后的祭祀,孔家就不派人去嗎?”孔端操低聲詢問道。孔家之所以如此強勢,固然是因為孔氏受了趙宋大恩,而李璟乃是篡奪皇位有關系,但孔端操知道,這一切實際上歸根結底,就是利益。曲阜大部分土地都是在孔氏之手,曲阜大部分人都是孔家的佃戶,孔家就是取代了朝廷。
這一切都是與李璟的政策方針相違背的,李璟行使的土地政策就是將所有豪紳土地收為朝廷所有,雖然也付出了錢財,但是孔家人知道,那是有賢明的士紳得到了錢財,大多是士紳都是因為有把柄在朝廷手中,付出了少量的錢財,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付出錢財,以土地來抵償罪行。
孔家乃是聖人之後,但孔家家大業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身上都有黑歷史,
就算是孔氏行使族規,不將朝廷律法放在眼中這一條,就足以讓孔家付出巨大的代價,也只有讓李璟親自上門,這樣孔家才能保住這麽多的田產,這麽多的家財。可是李璟真的願意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李璟想要逼迫我們孔家,只是沒有孔家的祭祀,能算是祭祀聖人嗎?那是怠慢聖人,天下的讀書人是不會讚同的。”孔傳陰森森的說道:“沒有衍聖公主持,他的祭祀是不算數的,所以說,他想要祭祀,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資格。一條怠慢聖人的罪名足以讓他遺臭萬年了。”
“二弟,你去一趟吧!怎麽說,他也是中原的皇帝,前來祭祀先祖,我孔家也不能太過失禮,只是你不是衍聖公,不能主持祭祀。”孔端友掃了孔端操一眼說道:“若是到時候孔家人都不到, 恐怕天下人也會說我們的,他洪武皇帝不就是想借天下士子讓我們低頭的嗎?我偏偏不如他的意,看他能將我孔家如何?”
“不錯。大唐洪武皇帝若是真的敢強來,我們立刻南下,前往南宋,相信南宋皇帝肯定需要我們的到來,誰擁有了衍聖公,誰就是正統,天下的士子都會為其效命。”孔傳得意洋洋的說道。
孔端操心中一陣恍惚,孔家南下這個消息實際上早就在孔家內部傳開了,甚至南宋皇帝也曾經派人前來邀請孔家南下。孔家也一直因為離開祖地,流落他鄉感到迷茫,但在孔端友等人心中,若是不能維持孔家的尊嚴,就算是留在祖地也沒有任何辦法。
“若是這次洪武皇帝不來闕裡,我們離開闕裡,二弟留守,看守衍聖府,守護林廟。”孔端友看著孔端操說道。
“是。”孔端操臉上看不見任何表情,只是應了下來,林廟的確是需要人看守的,但絕對不應該是孔端操這樣的孔氏高層,孔氏族人留在這裡,必定會受到李璟的欺壓,甚至李璟一怒之下,真的將孔氏盡數斬殺,孔端操認為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孔端友自己離開,將危險留給了自己,這讓孔端操心中微微有些不滿,不過,想到自己也是孔家的一員,乃是聖人之後,心中的不滿也只能是壓在心裡面。
“威武不能屈,這才是我孔家,我倒要看看洪武皇帝還有什麽能耐!”孔端友望著遠處平靜的說道。他面色雍容,宛若是一個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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