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人的心態就漸漸的被改變了?
薛如蘭當初之所以會嫁給沐逸山,這位宣平侯府的庶長子,她大哥薛華的功不可沒,這位薛家的宗子,志向十分遠大,和薛老太爺的守成做派不同,他是十足十的行動派。
薛華的年紀比沐逸山還大兩歲,但兩人都在德才書院裡進學,一來二去的,一個有心結交,一個樂於被人奉承,這倆人倒是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對好朋友。
隨著沐逸山的年歲漸長,薛華清楚宣平侯府的三位庶子中,沐逸山無疑是最受重視的哪一位。
特別是沐老侯爺,盼了多年,才盼來這第一個孫子,更是疼愛的緊,幾乎將其當成嫡子般的培養。
薛家是平京的大家族,因著薛華和沐逸山的交情,風頭隱隱蓋過了黃家一頭,所謂食髓知味,怎麽才能將眼前的大好形勢延續下去,便成了薛華心中最大的牽掛。
某一日,在家人小聚的宴會上,薛華突然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出落的美如天仙,父母已經在給蘭兒相看婆家,貌似和江南方家,已經有了初步的接觸。
薛華頓時眼前一亮!
妹妹這樣漂亮聰慧,又是薛家的嫡女,身份尊貴,怎麽說也得有個更好歸宿不是?
他那個所謂更好的歸宿,便是將薛如蘭嫁給沐逸山為妻,用婚事將沐家和薛家緊緊的聯系在一起。
但唯獨有一樣,沐逸山是庶出,年前有人向老侯爺建議,將他寄在世子夫人的名下,這樣一來,起碼也是名義上的嫡出,將來繼承家業,承襲爵位還是沒問題的。
只可惜,世子爺不置可否,不做應對,而一向大度的世子夫人,也少見的不肯點頭,兩個當事人都婉轉相拒,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可否認,沐逸山和薛華都很失望,可這件事情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給兩人點;了一盞明燈,徹底照亮了他們倆該走的前路。
這一年,薛華十六,沐逸山十四,薛如蘭十三,都是青蔥般的年紀,這三人走到哪裡做客,都不出意外的,會成為當日人們注意的焦點。
薛華心裡自從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便自作主張的越過父母,暗中製造機會,讓沐逸山和薛如蘭見面。
不消說,美麗的少女很容易就讓少年動心了,可薛如蘭對沐逸山卻不是很滿意。
無它,這人第一是庶出,兩人的身份就對不上,第二,這位還是個武夫,聽說在書院裡,成績隻屬於中上,並不是驚才絕豔的才子。
薛如蘭不滿意,奈何他大哥一門心思的願意,少不得給妹妹編織了一個美夢,一個薛家嫡女成為宣平侯世子夫人,繼而成為宣平侯夫人的美夢。
試問,那個少女不懷春?
那個少女不願意自己是萬眾矚目,被人關注的焦點?
最終,對未來尊貴身份的向往,還是打敗了薛如蘭才子美女的憧憬,她還是點了頭,答應嫁給這位自己並不是太滿意的人。
所以,薛如蘭一開始,就是奔著未來世子夫人的寶座來的,可沒曾想,她才嫁過來一年多,兩年,哪位三十多歲的世子夫人,便誕下了遲遲到來的嫡子。
曾經的美夢一夕破碎,薛如蘭也不是沒有恨過,怨過,後悔過,甚至因著太過失望,還失去了一個未成形的男嬰
再多的傷痛,再多的悲傷,再多的後悔,再多的不甘,都會時間的流逝,漸漸變淡。
只是,薛如蘭對沐逸山的冷淡,涼了夫君的心,沐逸山對這個嚴重只有世子夫人寶座的妻子,大為失望。
雖然因著薛家這個大助力,萬萬不能失去的緣故,表面上還是對妻子關愛有加,但其實心裡面,已經和薛如蘭漸行漸遠。
後來,薛如蘭調養好的身子,接二連三的又有了身孕,她順利的誕下了三個親生孩兒,那一個都是冰雪聰明,孝順非常。
這一次,她已經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但自己放正了心態,對孩子的關注也格外的多,因著母愛的光輝,這三個孩子都是健康的,沒有一個生出意外。
不知不覺種,薛如蘭的一顆心,便這麽一點點的,都轉移到孩子的身上去了,倒是將那想要以庶為嫡的心思,去了好些。
隻覺得,只要自己這三個孩兒平安長大,女孩子嫁個好人家,男孩子娶個好媳婦,看著兒女們和和美美,一家人幸福度日,這一生也就算是圓滿了。
說句實在話,在薛如蘭所處的位置,她自己的心境,沒有任何人的引導,能產生如此巨大的轉變,不能不承認,這個人的本質,還是好的。
只可惜,薛如蘭能這樣想了,但別人卻不允許她真正這般做。
她的夫君,聯合她的大哥,還有沐逸山的生身之母白姨娘,這三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放棄過最初的想法,他們的眼中,心裡,一直以來都只有那唯一的,也是最終的目標——取代沐凌炫,讓沐逸山成為宣平侯世子!
這十幾年的時間裡,他們三人裡外聯手,鬧騰的是無比歡實,接二連三的暗中下黑手,想要將沐凌鉉這個擋道的石頭徹底踢開。
但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庇佑,這位三歲便被封為世子爺的小人兒,總是能逢凶化吉,跌跌撞撞的,也從牙牙學語的小兒,長成了叱吒風雲的少年英雄。
小時候沒把人家給整死,這人長大了就變得更可怕,薛如蘭也算是世家嫡女,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人了,但現如今每每在婆婆那裡,和這位小叔會面,竟是不敢對上人家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心虛呢?
還是害怕呢?
反正除了沐冰彤一點不害怕的,自來熟的往沐凌炫身上撲,剩下沐冰元和沐永齊姐弟倆,見到這位小叔,就像老鼠見了貓。
垂頭屏息的,真是要多老實有多老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估計也正是三個孩子如此的表現,梁文玉對待這三個孫子,孫女,手底下也有意無意的放的寬松。
“也不知道大爺和大哥兩人是怎麽想的,明明人家羽翼已豐,早就從小雛鳥,變成翱翔天際的雄鷹,咱們也該收手了,可他們還是不死心,非要以硬碰硬,不死不休。”薛如蘭不禁埋怨起沐逸山和自家大哥,“真是何苦來哉?”
“你們倆被權勢迷了眼,鑽了牛角尖,怎麽看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架勢,可你們怎麽就不想想,若是失敗了,這些無辜的孩子們,又該怎麽辦?”
“他們又要如何自處呢?”
只是薛如蘭埋怨歸埋怨,不甘歸不甘,她心裡非常明白此事的嚴重性,聽大哥的,也許還能闖出一條活路,不聽大哥的,很可能自己和孩子們,都得被連累。
到那時,可就不是小妞妞肚子疼,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想到三個親生骨肉的安危,薛如蘭也不能做的太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著心中的怒氣。
過了不大會兒,薛如蘭站起身,親手扶了薛媽媽起來,她一邊用帕子擦了擦眼淚,一邊含悲忍淚的訴著委屈,“我剛被小妞妞那蒼白的小臉,弄得心疼無比,做事難免失了分寸,倒讓媽媽受苦了,媽媽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你也是做娘的人,最能理解我這一顆疼愛兒女的心,對麽?”
薛媽媽心裡暗樂,“哼,憑你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奶奶,可不還是依附大爺和大舅爺而生?”
“我可是兩邊都幫著辦差的人,你敢往死了得罪我麽?”
她心裡得意的不行,面上卻是落淚不止,連連迎合薛如蘭,直說‘那個親娘不愛兒女?’
‘孩子生了病,疼在娘身上。’之類的的軟和話,倒是將剛才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徹底給轉變成了一副主仆和諧的場面。
薛如蘭勉強一笑,就把腕子上帶著的赤金鑲碧璽鐲子,套到薛媽媽的手腕上,然後仿似沒有這事兒一樣,一臉真切的問道:“就是不知道,大哥有沒有說,若是尋到沐仁的下落,咱們該如何處置?”
“是咱們這邊救人出來,還是他那邊配合著,咱們一起裡應外合的將人救走?”
薛媽媽聞言一撇嘴,“大舅爺說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沐仁答應反口,在侯爺面前作證時,說這一切都是世子爺搞的鬼。”
“這樣一來,大爺自然就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您知道,近些年來,世子爺和侯爺父子之間的關系,是越來越僵了,這次的事情要是辦得好,他們父子倆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一邊口沫橫飛的說著話,眼神還片刻不離的掃著腕子上,那沉甸甸的心寶貝,心裡樂開了花,額頭上一跳一跳的疼痛,也都被這價值不菲的首飾給撫平了。
薛如蘭何等身份?
薛家的嫡女不說,嫁人還嫁的是沒有嫡子的宣平侯府!
薛家當初為她陪嫁,那可真是下了大本錢的,可以說,自家大奶奶身上的物件,就沒有一樣是凡品。
想她一位管事媽媽,整日裡為三家主子做牛做馬,還要在潑辣的薛如蘭跟前做低伏小,就算人人都不明說,可誰不知道,她也聽大舅爺的話?
整日裡這般夾在大奶奶和薛家中間,裡外不是人,還能有何期盼?
將來不管是誰佔了上風,她這種兩面三刀,心懷三家的奴才,都得不了個好去。
無非是趁著現在還得用,左右逢源,多捏些錢財在手,將來瞧著情勢萬一不對,便趕緊帶著家人跑路才是正經。
薛如蘭看著薛媽媽誇誇其談的表情,再看她那遮掩不住,貪婪的眼神,眼底閃過一抹由衷的厭惡。
忍著心裡的惡心,用商量的口吻說,“媽媽,你也知道,沐仁是咱家大爺的長隨,他對大爺自然是忠心不二的,可他也是出了名的孝子,他家老子娘,妻子兒女,兄弟姐妹幾十口子人,可都在侯府呢,現如今怕早就被世子爺捏在手心裡了。”
“這樣一來,只怕沐仁狠不下這個心啊。”
“要不然,先讓大哥將他家裡人想辦法弄出去?”
薛媽媽唇邊噙著一抹冷笑,搖頭道:“時間緊急,侯爺和大爺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而且現在侯府在世子爺的完全控制中,若是動作太大,反而暴露了其他人,所以將沐仁家幾十口人都撈出來,那是不現實的。”
“大舅爺為了以防萬一,還告訴奴婢,說那沐仁如果實在割舍不下家人,那咱們乾脆就給他來個一不做,二不休”說著,她神情扭曲的比劃了一下手掌。
卻是要弄死人證的意思。
‘嗡’得一聲,薛如蘭隻覺得一陣口乾舌燥,頭髮昏,好在她本就是坐著的,要不然非露出端倪不可。
良久,她才算是尋回了自己的聲音,隱隱約約聽到自己對薛媽媽說,“既然大哥說的如此清楚,那媽媽就便宜行事吧,你也是跟著我陪嫁過來的老人兒了,整日裡又在府裡各處行走,要論起熟人多,路子廣,你怕是比我這做主子的,還要強上幾分。”
“所以我也就不指手畫腳了, 你隻管下手去辦便是。”
“只有一樁事情,我得額外的多囑咐你一聲,辦事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些,你剛也說了,世子爺在府裡是完全的掌控,他身邊那些明衛,暗門,可都不是吃素的,別沒找到沐仁,又將別人給折進去了,那咱們可就越發的被動了。”
到底,薛如蘭還是借著沐凌炫這個小叔子的勢,盡最大的可能壓製薛媽媽,讓她低調謹慎,小心行事,這樣一來,薛媽媽這個誠心辦事的,心中多了顧忌,做事難免瞻前顧後,縛手縛腳之下,就不至於太快找到沐仁的下落了。
薛媽媽憑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巧言盤旋,既是看準了大奶奶現在需要儀仗娘家撐腰,不會在此刻行那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也是知道,自己和白姨娘的勾結,並沒有被主子發覺。
只要在薛如蘭的心裡,她薛媽媽是聽命於薛家的,那這位就還能容得下自己,繼續給薛家和她奔波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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