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一個數字，一個意義非凡的數字，班尼還很清楚的記得，從‘晨曦之光’成立開始到現在，他們已經犧牲了二百七十一名聖騎士，兩千四百四十九名士兵，這還是沒有統計最初的洛丹倫之戰的人數，在那一戰中，洛丹倫的人口直接少了一半，人數甚至無法統計。

　那是無數個家庭的支離破碎，班尼沒辦法不去想這些——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前世的一句話:大仁不仁，至仁無親。

　他其實已經忘記了這句話出自哪裡，但他希望，他能夠不成為這樣的人，那與他的聖光之道背道而馳。

　“零號！”班尼徒然轉過身。

　“零號去支援佛丁了。”希爾瓦娜斯不知何時站在了書桌旁，正整理著桌上凌亂的文件。“怎麽了?”

　“我正要叫他去找你。”班尼走到書桌旁，幫著將文件一個個放回原位，這個世界的造紙技術還很粗糙，紙張也就很粗糙，一本世紀上並不厚的書往往卻很重，在班尼看來，這裡的紙很像他前世在孤兒院時用的草紙，顏色泛黃，質地粗糙。

　“現在已經很晚了。”希爾瓦娜斯抬頭看了看窗外。“你應該休息了。”

　“他們在浴血奮戰，我怎麽睡得著。”班尼歎了口氣，拉著希爾瓦娜斯坐到了茶桌旁。“陪我聊聊吧。”班尼希望把注意力轉移出那片戰場，他已經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他與加文拉德和提裡奧制定了最精密的計劃，派出了‘晨曦之光’最精銳的力量，剩下的，就只有交給聖光去決定了。

　“我給你講講其他地方的戰報?”希爾瓦娜斯給兩人倒上茶水。“暴風城?鐵爐堡?奧格瑞瑪?”

　班尼一愣。

　“我們的人已經能接觸到奧格瑞瑪了?”

　“還不能。”希爾瓦娜斯搖了搖頭。“我們畢竟長相相差過大，我們的情報人員大都只能依靠塞拉摩的商隊進入奧格瑞瑪，但基本上停留不會超過三天，能夠活動的區域也非常有限，但得到一些戰爭中的消息並不難。”

　“說道塞拉摩——”班尼對奧格瑞瑪的戰況並不關心，他已經告訴了部落那些天災浮空堡壘的弱點在哪，剩下的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瓦裡安有消息了嗎?”

　“有了，我們的情報員已經找到了他。”希爾瓦娜斯停頓了一下。“吉安娜·普羅德摩爾正在處理這件事，她似乎也找到了線索，前任守護者艾格文正在協助她。”

　“他現在的位置在哪?”

　“在塵泥沼澤，不過最近一次的消息顯示，他好像要前往鐵爐堡。”

　“是嗎?”班尼端起茶杯。“已經快了嗎——”

　“我們最好還是忘掉這件事，情報員會處理好的。”希爾瓦娜斯看著班尼。“對嗎?”

　“當然。”班尼笑了笑。“我已經忘了，我們聊聊別的。”

　“恐怕不行。”希爾瓦娜斯指了指窗外，雙月中的一個已經消失不見。“你還在恢復期，你得休息了。”

　“好吧。”班尼裝作無奈的站起身，緩緩的伸了個懶腰。

　他走到希爾瓦娜斯身旁，突然彎身親了希爾瓦娜斯的臉頰一口。

　“晚安吻。”

　若無其事的向門口走去，然後被拽住了衣領。

　“嘿！絕對禁止暴力！我可是病人！”

　“下回——”希爾瓦娜斯的鼻尖幾乎與班尼的鼻尖碰到了一起，班尼甚至能看見那光芒下藍寶石般的瞳孔。“男人點。”

　冰涼的觸感在班尼的嘴唇上一閃即收，班尼一下楞在了原地。

　‘卡莎。’

　‘我在。’

　‘她剛剛說什麽?’

　‘她說，你下回應該男人點。’

　“男人點?”班尼看著下樓的希爾瓦娜斯嘟囔著。“有種別走，我叫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男人！”

　“我聽見了哦，父親。”艾薩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幫著彩帶的長辮子一跳一跳的。“我要告訴母親嗎?”

　“小丫頭！”班尼使勁揉著艾薩的頭。“居然偷聽我們講話，什麽時候回來的?”

　“哎呀！頭髮亂了！”艾薩捂著頭頂向後跳了一步。“就是剛剛回來的，阿萊薩阿姨那裡太無聊了，那些小龍真的很~煩人！”

　“她能當你祖奶奶的祖奶奶的祖奶奶了。”班尼失笑著搖頭，不過——也說不定艾薩還是阿萊克斯塔薩的直系後裔，當初她是被從龍喉氏族手裡救下的，那些家夥的龍蛋絕大部分都來自紅龍女士。

　“好了，去睡覺吧，好好休息。”小家夥是去為班尼的封印充能的，那個巨大的聖光之牢要比想象中消耗的快很多。

　“給您個機會哦，父親。”艾薩伸出小手顛阿顛的。

　“幹什麽?”班尼白了小家夥一眼。

　“快賄賂我啊。”

　“哼哼，聖光教導我們要杜絕貪婪！”

　“您教導我要自食其力。”

　“聖光教導我們要遠離犯罪！”

　“您教導我要懂得隨機應變。”

　“喂，我教你的可不是讓你用在這裡的！”

　“我今天晚上要去母親那裡睡！”

　“哎等等！”

　“啊~好困！”

　“多少錢?”

　“兩個金幣！”

　“那你還是告訴你母親好了。”

　“一個?”

　“五十銀幣！”

　“六十！”

　“成交！”

　“誒呀，不算不算，您賴皮。”

　“這怎麽能算賴皮?”

　“——”

　希爾瓦娜斯站在樓梯的拐角，聽著父女的吵鬧勾起了嘴角。

　“閣下。”希爾瓦娜斯身邊的空氣一陣扭曲，零號單漆跪地悄聲報告著。“都準備好了。”

　希爾瓦娜斯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

　“護衛安排好了嗎?”

　“一共十五名暗衛，全部安排好了。”

　“出發吧。”希爾瓦娜斯與零號緩緩的消失在空氣中。

　班尼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但她可以。

　就讓她，為班尼戰鬥一回吧，不為奎爾薩拉斯，不為‘晨曦之光’，只是為了班尼迪克·史密斯，那個‘小小’的，卻佔據了自己整顆心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