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深收縮防禦準備反擊的同時,應節嚴也調兵遣將重新部署。他清楚疍民義勇未經訓練不擅正面攻擊,但他們熟識水性,單船作戰能力強,便將他們從攻擊正面撤下來,專司截殺滲透進陣列的敵軍小型戰船,救護落水的帥府軍兵。而擔任正面攻擊的任務則由配備弩炮的十艘大型戰船擔任,以鋒矢陣切入敵陣,緊隨其後的則是數量最多的中型戰船,他們的任務是在大型戰船打開通路後迅速穿插到敵陣中尋找殿下,並設法護送他脫陣。
與此同時,應節嚴派江璆率領後軍所屬百艘戰船及摧鋒軍龍船分隊從島後繞過敵船隊迅速與陳任翁會合,統一調度指揮兩部擔任輔攻,吸引住敵軍使他們無法抽調兵力回援主帥。若殿下從南部突圍則立即動員所有兵力接應,護送其離開戰場,萬不能讓殿下有失。而要雙方保持聯絡,救出殿下後迅速通報給對方,以便調整兵力再戰,一定要重創劉深部,使其喪失登陸瓊州的能力。
另外在經過文昌的時候,應節嚴已令趙孟錦先行返回瓊州主持島上的大局,調動中軍向昌化機動以防敵軍上島;又令右軍和前軍皆進入戰備,沿海各堡寨閉關加強海岸巡視,發現有敵軍試圖登陸立即展開反擊;而左軍同時也做好隨時增援瓊州的準備,先行派出部分兵力向瓊州方向機動,開辟通路,修複橋梁,保證大軍通行。
又命各州縣取消休假,主官不得擅離,征調丁壯義勇上城協助駐軍防守,嚴查出入城者,漁船、商船皆不得離港,有趁亂作奸犯科者、編造謠言者即刻予以嚴懲。各司衙門也要日夜有人值守,同時籌措銀糧,安排營地和泊位,做好迎駕的準備,同時嚴密封鎖殿下離開瓊州的消息,有泄露消息者立斬不赦。
應節嚴此刻比誰都召集,殿下深陷敵陣之中生死不明,早一刻發起進攻殿下便少一分危險,也給其突圍減輕一分壓力。於是在準備完畢後,即刻展開陣型發起進攻。此次進攻為加快進攻節奏,他一改往日演練時常用火箭船先行轟擊,待敵陣型散亂再發動進攻的戰法。而是令戰船在前,火箭船在後伴隨攻擊,利用其射程遠的優勢便行進邊發射,為了防止出現誤傷,他要其加大發射仰角,以便保證火箭能飛越船隊上空,又能落入敵陣……
那邊江璆領軍疾行繞過七洲島與陳任翁會合,卻意外的發現從弟江鉦也在。兄弟相見自有許多話要講,但戰事緊急無暇敘舊,而兩人也不必為誰指揮誰爭執,一切權力自然歸於老大,江璆也不客氣毫不猶豫的接過指揮權指揮三軍。
因為他們處於下風頭,江璆與王爺的想法一致將攻擊點仍然選擇在敵軍的前右翼,減少以風帆為動力的大型敵船的衝擊力。考慮到江鉦率領的殿前禁軍苦戰多日,又缺少補給導致戰鬥力下降;而陳任翁也已敵軍激戰多時,未曾來得及休整,便以他帶來的後軍擔任主攻,陳任翁率摧鋒軍主力掩護兩翼,殿前禁軍為後應。
但江璆的安排卻讓陳任翁有異議,殿下陷於陣中雖然主要責任不在於他,可畢竟自己是摧鋒軍主將,丟了王爺他是罪責難逃。且殿下於他有救命之恩,又一力將他提拔為一軍主將,信任照顧有加,而他也視殿下為忘年知己。人言士為知己者死,於公於私陳任翁都不能坐視,因而他要求以摧鋒軍龍船分隊為突擊主力,擔任主攻,為眾軍打開通路。然後利用龍船防護力好,攻擊力強,速度快的優勢深入敵陣搜索救助殿下,掩護其突圍。
江璆雖然聽說過龍船,但他多數時間都在雷州,卻沒有見識過龍船的戰鬥力,起初有些猶豫。可當他得知殿下正是憑借著僅僅十一艘龍船作為主力便大敗敵前鋒軍,取得擊沉擊傷敵大小戰船百余艘,俘獲四十余艘,乾掉前軍主將哈喇歹的小勝,不禁震驚。而殿下也正是憑此才敢於二次對敵大隊發起攻擊,他單船衝入敵陣擊殺劉深,以便拖住第主力船隊。
江璆見慣了殿下總是給人驚喜或驚嚇,這也才知殿下深入敵陣是要幹什麽。擔心之余細一想若不是自己的突然到來導致敵軍收縮防禦,已經趁亂突破敵軍兩道防線的殿下說不定真的已經成功,把劉深給斬於馬下,不,拉到海中淹死了。氣憤之余也暗自對自己寶貝學生的大膽和機敏佩服不已。
江鉦則不同了,他是見慣了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小皇帝,對殿下所為雖有耳聞,但以他的級別還不足以比普通人更多一些,乍聽聞衛王的‘豐功偉績’驚得嘴都合不攏,要知他與劉深大小打了不下十幾場,可沒有一次佔得便宜。而在井澳大橫琴之戰,他們也是佔據了地利,兵力更是劉深的三倍,付出極大的代價後才其擊退,雖然大家都稱大捷,可誰都知道怎麽回事,稱小勝都勉強。宣稱大捷不過是讓太后和陛下寬心,聚攏下散亂的軍心,借以提高士氣。
而帥府軍口中的小勝,只是動用了一軍三千余人,不足四十條戰船,便將敵前鋒軍打得潰不成軍,主將陣亡。可這個小王爺得知援軍已經出發後卻不罷休,還欲斬敵主帥,盡殲劉深所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衛王竟然親自上陣率單船突擊,先不說這個計劃是否完美,江鉦以為單其這份膽氣就足以秒殺朝廷各軍中的眾將。
可江鉦也深知一年前所為的帥府軍是個什麽模樣,管中窺豹以眼前的摧鋒軍的戰鬥力來看,就足以和元軍相提並論,而他們作為最為精銳的殿前禁軍都要甘拜下風。再看兄長的態度,對其除了生氣似乎並不驚訝,這使江鉦也意識到衛王絕不像陛下是個台上的傀儡,帥府軍能有今天的模樣肯定有其莫大的關系,從眼前帥府軍兩軍主將的神色看也知其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及。這也讓他震驚之余更為好奇。
江璆略一思索覺得陳任翁所言有理,他們的目的是先要救出殿下。於是便調整了部署,仍以後軍為攻擊主力,摧鋒軍在開戰之處隱於其後,待將要接敵後突然加速衝出,以求奇襲之效,在打開缺口後可單獨行動入陣尋找殿下。陳任翁聽了大喜,決定不再坐什麽將船,他改勇敢號為自己的旗艦要深入一線指揮船隊……
…………
兩邊援軍都心急火燎的排兵布陣準備救殿下於苦海,而當事人趙昺此刻雖然不大好過,甚至十分危險,但他自覺並非難以支撐。經過這一上午的戰鬥,他發現自己從前的認識有誤。初時他以為對龍船威脅最大的樓船一般的大型戰船,因為它們體量巨大,衝擊力更勝一籌,如果龍船被他們夾擊或撞擊,即便結實也難以承受。另一方面,這些大型戰船配備的武器更為完備,威力同樣巨大,對龍船有很大的威脅。可在實戰中,他意識到這些看似十分合理的理由卻難以站住腳,
大型戰船體大力沉不假,可那是以失去良好的機動性為代價的,要追上龍船進行撞擊的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近似於沒有。而兩艘大船要夾擊龍船同樣不容易,它們速度慢,調整方向困難,且需要較大的活動空間,所以夾擊龍船這樣危險的動作稍有失誤便會導致他們自相殘殺。而床弩這東西除了摧毀它,還可靠近敵船進入其射擊俯角的下限便平安無事。拍竿這東西並也非遍布整個兩舷,且難以移動,只要離它稍遠些,或是躲入死角其就是擺設。
而趙昺以為對龍船威脅最大的便是同樣擁有良好機動能力的中小型戰船,它們單船雖然不足以將龍船擊傷、擊沉,甚至反會被其所傷。但它們可以通過纏鬥使龍船機動性受限,壓縮其活動范圍,一旦被幾艘,甚至十幾艘船圍住,便成了死龜,早晚被人將殼砸開,一把火給點了。
現在勇士號看著是深陷敵陣之中,但劉深集合各船重新布陣,也要防止收攏時被宋軍偷襲,因此要留中下戰船斷後掩護,這就像陸地上兩軍對壘也要派出遊騎護住陣前防止敵方趁亂襲擾,這樣一來能夠參與圍捕趙昺的船隻並不多。再有海上不比陸地,在風勢和洋流的作用下,穩定是相對的,如果船隻不拋錨,不下碇是很難保持陣型的,這樣不免留下許多空子可鑽,所以他還能遊刃有余。
以趙昺不安分的性格,怎麽肯閑著,東躲西藏之余還抓住時機撞沉、撞傷十多艘圍捕他的敵船,被弩炮所傷的敵兵也沒有細數,估計也有百八十的。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留在這裡的目的,迂回躲避之際依然設法向敵帥船靠近,最近的時候已不足二百步,但他準備出擊時卻都被敵船發現,只能無奈放棄繼續躲避,另覓機會。
‘轟、轟……’
“殿下,援軍開始進攻了!”王猛看到北邊火箭彈拖著火紅的尾焰在空中劃過,又急速的落下發出陣陣爆炸聲,他興奮地說道。
“嗯,怎麽有些不對,聽鼓聲應該是後軍發出的,他們怎麽來了?”趙昺仔細聽了聽納悶地道,自己正是為了不讓應節嚴牽扯進來才沒有通知他,而是令劉洙率軍來援。但現在來的卻是後軍,表明應節嚴和江璆都到了。
“殿下,末將聽著也是,那我們帥府水軍豈不盡數趕到,那劉深真是在劫難逃了!”雖然擂鼓而進,鳴金而退是通用的聯絡信號,但是在實戰中還是有差別的,以便能識別各軍位置和所請。王猛聽了也確認殿下所言不虛。
“不錯,既然如此咱們就來個四麵包圍,中心開花!”趙昺點點頭道,反正事已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乾掉劉深,只要帥船被奪,敵軍在四麵包圍的情況下必然大亂,尤其是那些剛剛歸降的宋軍定然心裡惶恐,難生死戰之心。
“殿下,快跑!”正當趙昺準備再次展開狙殺行動時,觀通手發現又有幾艘敵船從四面圍了上來,急忙示警道。
“左轉舵,三分,加速!”趙昺抬眼一看,一艘帆槳為動力的艨艟戰船衝了過來,這種船也配有衝角跟它對撞自己丁點便宜也沾不上,於是他下令轉舵躲到另一艘敵船的左舷與其並行,讓艨艟撲了個空。而他們這艘龍船像條泥鰍似的在陣中穿來躲去,抽冷子還給一下子,因此早已臭名昭著,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與他並行的敵船發現其躲到這裡一頓弓箭, 石頭是少不了伺候著的。
“全速!”
‘咚’
“好險!”隨著一聲巨響,船頭猛地跳起,又栽了下來,趙昺被顛起老高,但他並不以為意,反而大呼好險。剛剛經過一艘大船時,靠的近了點,敵船放下了拍竿,嚇得他急忙加速,堪堪躲過巨石的襲擊,濺起的浪花將船推起老高,這別說砸上,挨上個邊都夠一嗆。
眼前自己的援軍已經發起攻擊,敵人的戰船不斷向前迎戰,可他們除了經過時向他拋撒一陣‘憤怒’外並不再死追著打。而隨著敵船的大規模調度,給他留下的活動空間逐漸加大。趙昺見狀抓住機會再次試圖靠近劉深的帥船。
“艏炮瞄準前方敵船頂層甲板,連續發射!”趙昺指揮著勇士號左轉右繞,從一艘敵船的陰影出冒出來的時候,忽然發現敵帥船就在自己二百步以外。他驚喜的拿起望遠鏡上下觀瞧,豁然看到頂層甲板上指揮旗來回擺動,而旗手身前有一夥人正指手畫腳,中間圍著的一人金盔金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斷定那八成就是劉深,急令開炮射擊,預將其狙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