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地圖,趙昺輕歎口氣,此次征西不僅路途遙遠、艱辛,且要衝破敵軍的層層阻攔。據他所知四川行省在元代十個行省之中屬於軍事色彩比較濃重的,境內駐戊軍包括蒙古軍、探馬赤軍、漢軍及新軍,且數目龐大,人數保持著四萬五千人左右,最多時達到七萬五千人。
不過忽必烈在征服江南後,於至元二十年開始精簡新軍,調整駐軍。這股風同樣波及到四川,合並西川東、西、北三道宣慰司及銅川等路鎮守萬戶府、新軍總管府、威州、灌州、茂州等處安撫司十四處。四川地區軍事權力逐漸集中,機構逐步精簡,行政、軍政中心開始向成都轉移。
趙昺的戰略重點一直是在江北,但是川蜀居於長江上遊,也被他視為扎在自己身後的一把尖刀,因此並未放松對川蜀形勢的監視,令事務局設立了川蜀情報站對這一地區進行調查,並收集軍政情報。從傳回的情報所知,四川地區鎮戍點主要有:
成都:成都是蒙元軍隊較早佔領的地區。窩闊台汗時期,王子闊端進入成都並佔領四川西部地區。在掠奪大批物資之後,蒙古軍隊又將成都廢棄。蒙哥汗時期,由劉黑馬和夾谷龍古率軍重新佔領廢棄的成都城。蒙哥大汗很重視成都的防衛,遣大將密力火者握重兵於此。
忽必烈奪取汗位時,視其為心腹大患,“使乘驛矯詔誅之”。但奪取汗位後,元世祖又任命殺密力火者立功的黑馬之子元振為成都經略使總管萬戶,派重兵駐守。中統四年,敕李平陽在西川的“各翼軍在青居山者悉還成都。”
在忽必烈發動全面滅宋戰爭之前,成都是宋元雙方爭奪的重要城池。中統年問,宋軍一度攻人成都,因四川行院阿脫與張萬家奴合力防衛才得以保全。至元十年,宋將咎萬壽攻打成都。當時成都戍軍隨大將也速帶兒正攻打建都,一時防衛空虛。元廷不得不於“京兆等路簽新軍為援”。滅宋後元廷依舊重視成都的防衛,至元二十三年,分四川鎮戍軍萬人於成都屯田。成都戍軍除完成成都防衛任務外,還多次參與平定西南動亂。
重慶:至元十四年,西川行院不花率軍圍攻重慶,宋重慶都統趙安降。宋守臣張玨順江東下逃至涪州後亦降。元廷也很重視重慶防衛,先後設宣慰司、行院、行省等。至元年間,皇孫鐵木兒不花一度駐兵重慶。至元二十四年,懷遠大將軍、夔路萬戶石抹狗狗戍軍重慶。
在宋廷收復江南後,重慶再次被元軍重視起來,這裡進沿江而下威脅江南,退可阻擋宋軍溯江而上攻掠川蜀,威脅雲南和陝甘地區。於是遷四川行省到重慶,只在成都設立宣慰司,將統治中心由成都轉移到重慶,並逐漸趨於穩定。此外在重慶周邊的夔州路、瀘州、嘉定等路設立宣慰司駐軍防守,同時屯田以供軍用。
在雲南發生動亂,久難平息,真金從四川行省調重慶五路萬戶去救雲南,不了軍馬剛到雲南境內,便遭到各蠻部伏擊,損失兵力萬余人。於是元廷覺得重慶仍有可調軍馬,於今年又於重慶、敘州調軍二千五百人前去平叛,同時於四川鄰境諸王藩部發丁壯二千人戍守重慶。
如此一來,元廷於四川的駐軍大為減少,宣慰司所屬各軍只有四萬余。趙昺綜合各方的情報後,以為時機難得,又有凌霄城尚在宋軍手中,便決定以救援為名發動西征,恢復重慶地區的防禦體系。如此一來,即可解除後顧之憂,又能在川蜀地區獲得支撐點。
趙昺在決心西征後,借年初眾將來朝的機會與他們進行了商議,眾將皆以為西征在現下的局勢下不易全面奪取川蜀,而應該以恢復當年余玠在重慶地區的防禦體系為上,如此進可攻退可守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在根據形勢變化進行調整。眾將所議與趙昺的構想不謀而合,便據此收集情報,制定作戰計劃。
由於重慶已經失守十數年,當年余玠所主持修築的一系列堡壘現狀不明,趙昺又命人暗中勘察外,又尋找當年的知情人和曾參與者問詢,以摸清狀況,以便有針對性的進行訓練和準備。經過一番查探,情況基本明了,當年余玠從北到南,建築了一系列的堡壘,主要堡壘有:
青居,位於川北大城順慶府北,扼嘉陵江中遊,它保衛著四川東北方,成為順慶府治所在地。大獲,在蒼溪城東南,余玠遷閬中州治於此,原為名將王堅所築,是四川腹地最東北的要塞。苦竹隘,在劍門關西小劍山頂,是入川北方門戶。神臂山在瀘州東,或稱鐵瀘山,余玠遷瀘州州治在此。
多功城,在重慶西四十裡,築此堡的目的在保衛重慶外圍。雲頂在成都東北金堂縣境,雲頂堡是距成都平原最近的堡壘,起著窺視無險可守的成都,同時它也起著扼嘉陵江外水--涪江,與釣魚一起共同阻止蒙古軍隊企圖利用嘉陵江舟師之便,順流襲擊重慶的計劃。
虎頭,虎頭山堡在川南富順西南,是瀘州的北方屏障。西柳關,在萬州西北,保衛著重慶下遊長江水道和夔門。釣魚,釣魚城在合州城郊,北距重慶百多華裡,地當渠江、涪江與嘉陵江三江交匯處,扼嘉陵江內水,合州州治所在地,它保衛著重慶唯一的陸上通道。
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堡壘,這些堡壘首尾相連,從川北、川西到川南、川東的盆地群山東麓和南麓,倚著四川的主要河流,構成了一面網,以阻擋蒙古軍隊東犯長江中下遊地區。
縱觀余玠所建堡壘,可以發現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山勢陡峻,卻不算太高,一般相對地面高差都在數十丈米至百丈,山頂多平整,常靠近水邊,特別是選擇那種靠近大江的小山。這樣的堡壘常使得敵人很難以簡單的傳統攻城雲梯攀登,敵人必須將雲梯接得相當高,於是攀登雲梯變得非常危險,很容易被守城士兵橇翻或折斷,後面蒙哥軍攻釣魚城時就碰到了這種情況。
堡壘上面多平整,宜於駐扎軍隊和老百姓,且很多堡壘山上都有泉水,釣魚山上的泉水甚至可用來養大魚。靠近大河,使得堡壘間相互聯系和後勤補接便利。最後,相對高差不大,也避免了出擊和補接的困難。釣魚山可以說是最佳選址,它在三江交會處,高度約百丈米,山上又有近百口泉眼,冬夏不竭。
在嘉定府也是築堡九頂與三龜、紫雲,構成一個三連環堡壘,以保衛嘉定。嘉定府本來就是一個兩江交會的地方,有山有水,利於防守,且水陸便利,下可達瀘州,上可接濟成都,這樣,除了堡壘以外,余玠又把嘉定、瀘州、重慶三個大城聯在一起。
後來隨著戰局的變化,余玠實施緊縮戰線的戰略,將原來駐守在秦嶺南坡,漢中盆地邊緣保衛四川的重兵收縮回到釣魚--重慶--瀘州--嘉定弧線防守的外圈,以青居堡和大獲堡作為前鋒窺視現已陷落在蒙古軍手中的興元府和秦隴山區,做出隨時出擊興元的姿態;以金堂的雲頂山作為窺視原省會成都的橋頭堡,雲頂山下不遠,就是涪江上著名的箭灘渡口,以此渡口阻擋蒙古鐵騎對成都的進攻。
最後,余玠從川北的昭化到劍州都建築了堡壘,作為防守的最外圍。可見四川堡壘群防守蒙古騎兵的策略是整個連成一氣的,它們主次分明,依山傍水,目的只有一個,保衛長江水道,防止敵人順流東下,進攻江南,這樣的周密完善計劃所起到的作用,是各自為陣的中歐封建城堡群所完全不能比擬的。
符合這樣的選址條件,作為一個省那麽大的地方在中國並不是很多的。事實上,後來這些堡壘被直接用軍事手段攻佔並不多,大部分堡壘是由於守衛將領的叛變,才使這些堡壘失守。此外這些堡壘既是軍事要塞,又是政治中心,它們最要害的關鍵是合州城郊的釣魚堡,沒有釣魚堡,就沒有重慶,沒有重慶,南宋在四川的政權就將全部喪失。
不只如此,在政治上余玠還命令駐扎在嘉定的俞興部,在成都平原屯田,以前成都一被攻破,成都平原上的百姓就失去了政府的管理,現在可以由嘉定的堡壘和雲頂堡壘對成都進行遙控,在平原上部隊的軍墾農場還可以起到穩定民心,加強聯系地方政權的作用。
此外余玠還對四川人民執行輕徭薄賦的政策和興學,他懲治了為非作歹的官員,聞敵便跑的驕兵悍將也進行了撤換和鎮壓,在四川駐軍裡樹立起了紀律和威信。余玠在治理四川的八年裡,居然能做到在與蒙古對峙的軍事形勢下四川的大治,使“敵不敢近邊,歲則大稔”。
在趙昺看來,余玠所為可以稱得上的是教科書似的戰績,其不僅通過八年的治理,使四川恢復了富足,向中央輸送了大量財賦,減輕了下遊的財政負擔和軍事壓力。還伺機對敵進行反攻,在淳佑十年冬,他在四川形勢轉好的情況下,率諸將巡邊,直搗漢中平原上的興元,與蒙古軍大戰。
此後在淳祐十二年,蒙古汪德臣率軍搶掠成都,轉攻嘉定,余玠又率嘉定守軍又與蒙古軍大戰於嘉定,將其逐走。在四川與蒙軍三十六戰中,把敵人打得龜縮在幾個據點裡,而大片的農村鄉鎮仍然在南宋的基層政權管理下,使敵不能完全控制四川,可以說沒有余玠的山城防禦體系,為大宋續了幾十年的命……
前時為獲得有利態勢,趙昺命湖廣置司發起了數次小規模作戰,收復了歸州,奪取了秭歸和巴東兩座江南重鎮,天險之一的沔關,也為征西獲取了前進基地。但他的目光此時放在了上遊的三峽,此前的一系列作戰與接下來面臨的三峽爭奪戰相比只是毛毛雨,那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勝則進入川地,敗則只能退回江南。
三峽號稱長江中最為奇秀壯觀、最為攝人心魄的風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數億年的天地造化,成就了這獨步天下的天然山水畫廊。但對於行舟其中的人卻沒有文人們眼中的詩情畫意,而是名副其實的鬼門關,在這樣的峽谷裡航行,峭壁參天,江濤拍岸,使人驚心動魄。
三峽交通多依靠舟楫往來, 三峽江水險急無常,暗礁密布,險灘、明岩皆對過峽船隻造成阻礙。三峽的水急,萬水奔夔門,峽中驚濤駭浪。江水落差大,江中礁石密布,行船困難。水位一日之內暴漲十幾丈,一年之內水位變化極大。
且江面寬窄不一,寬的地方盈裡,水枯時狹窄處僅十數丈。而江水各段深淺亦不一,最深處近七、八十丈,水淺處不到六、七丈。江中更是暗流縱橫,旋渦小者如鬥,大者直徑近十丈,深達丈余,船隻一旦卷入其中,難逃船毀人亡的厄運。過去川蜀的商人東來江南做生意往往也是以舟船滿載貨物順江而下,但是到了江南後卻又連船帶貨一起賣掉,而人則是選擇陸路返回川蜀,其中原因就是畏懼三峽之險。
三峽處於長江中、上遊交接之地,東出有長江水道,順流可到荊州平原、江漢平原及江南大地,能通中原,進關中。與此同時,三峽又具備阻隔、封閉川蜀的條件,必然為歷代兵家據險而守、破險而攻的必爭之地。在此區域進行進攻性的戰役,也就是摧毀三峽的軍事防禦工事,衝破三峽天險。而它的自然地理位置也決定了作戰方式通常采用水戰和山地戰的戰爭模式,防守者的戰略格局只能是防禦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