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時的話讓趙昺一怔,他清楚大軍行軍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且自己曾在應山縣軍營中公開露面。營中雖然已經采取了保密措施,但是誰也不敢保證其中是否藏有敵方探子,可以說是自己的已經泄露了行蹤。對此他並不在意,此時敵方議和使團業已上路,而在也抵達了目的地,保密已無意義。
不過讓趙昺也感到意外的是按照規矩,事先已經提前通報給地方和軍方,他們就應該安排接駕事宜,即使明知自己不喜歡這些東西也要如此,因為這關系到皇帝的威儀,否則大可以藐視聖上的不敬之罪論處。而現在是非常時期,軍方更應該提早出兵,掃清途中障礙,並沿途派出警戒部隊,以惻皇帝安全。
現下東、西兩個戰區以唐白水為界,孫愷已經將行駕護送到此,而荊襄方面則早應在白水上架起浮橋,在橋頭迎駕。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僅河上只有一座簡易浮橋,步軍和騎兵可以勉強通行,戰車在上面行走就十分困難了,可見他們並未實現準備,更不要說派兵在此警戒了。
江鉦出身相門,對這些規矩不應該不懂,即便自己重傷行動不便也要遣將來此迎候。當初抵之時,趙昺已經感到了對方的輕慢,但是他剛剛想通了其要退出朝堂的緣由,以為這不過只是使出的小手段而已,並沒有覺得輕慢。
而如今經陳識時再次提起,且敵軍乍然出現在此,他又想到樊城可能已經失守的事情,讓趙昺也覺得形勢似乎有些複雜了。難道是江鉦已經徹底被架空,已然失去了對各部最後的統禦能力,還是有人故意在前途上設置障礙,以達到阻擋自己進入襄陽的目的呢?
這種情況是趙昺最不願看到的,但是各方面反應的情況顯示局勢並沒有惡化到如此,而他也相信以江鉦的能力也不至於被完全架空,除非其已經徹底不能理事。不過他相信荊襄各部即便完全失控,自己也有把握重新將他們重新收歸麾下。
“陛下,騎兵旅前鋒已經將敵驅逐到二十裡外,但因地形複雜,且情況不明,未繼續深入。沿河搜索的斥候沒有發現上遊有敵水軍出沒,是否繼續渡河請陛下示下!”倪亮這時匆匆過來稟告道。
“嗯,現在已經過午,架橋已經來不及了,停止渡河,就地宿營,加強警戒和偵察。”趙昺點點頭又吩咐道,“命各部輜重收集船隻、砍伐樹木,做好架橋準備,明日白日渡河。”
“陛下,是否再等兩日,現在荊襄方面尚未派人接洽,且荊襄大營地點不明。我們若是貿然過河,而情況不明,實難以保證陛下安全,不若察明情況再行渡河!”倪亮覺得如此太過冒險,且若是渡過河去,後路被切斷,他們就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因而建議暫緩渡河。
“也好,但是也要做好渡河準備,此時正是多雨的時節,一旦河水暴漲,再想渡河就難了!”趙昺略一沉吟道。
“屬下已經遣人監測水情,每隔一個時辰回報一次!”倪亮答道。
“鄭永到了什麽位置?”趙昺又問道。
“陛下,最新回報,前日水軍已經離開鄂州,上溯入漢江,按照行程估算應該已經進入郢州了。若是順利,再有兩日便可到達襄陽。”倪亮回稟道。
“嗯,你以禦前護軍司的名義遣人聯絡荊襄行軍總管府,朕倒是要看看他們為何如此沉的住氣!”趙昺點點頭道。
“是,手下遵諭!”倪亮施禮答道。他陪伴陛下這麽多年,自然看得出皇帝雖然面色平靜,說話也不帶怒氣,心中已然惱火了,可還是留下了回旋的余地,避免江鉦來日過於難堪。否則就是直接以禦前辦的名義去問罪了,也不會讓他以自己的名義前去聯絡。
“陛下!”在暗處的田琦看到陛下招手立刻過來行禮道。
“你們那邊可有新消息?”趙昺邊走邊問道。
“陛下,暫時還未有。由於我們連日行軍,行蹤不定,而荊湖方面交通處建立的聯絡點尚不完備,其中多有轉折,難以在第一時間將情報呈上。”田琦回答道。
“嗯,你要盡快與軍中取得聯絡,察明事態緣由,做好應變準備。”趙昺明白由於戰事,許多村鎮皆被摧毀,交通要道被封鎖,加之這裡是新收復地區,布設聯絡點也需時間。而現在事務局依然能夠保證最遲三天一報,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稟陛下,屬下已經在離開隨州時著手聯絡,那邊已經有備,大頭領有命若是有變會立刻啟動,確保陛下萬全。”田琦回答道。
“做的不錯,但願不要走到那一步!”趙昺抬頭看看天,空中聚起的雲朵遮住了陽光,一場驟雨又在醞釀之中。
應急之策就是事務局在形勢危急時刻,可以打破無旨不得參與朝廷事務,不能行使裁判權的規定,直接對危險目標直接采取斷然措施,而這項權力只有主理事務局的鄭虎臣可以動用,他也就是內部口稱的‘大頭領’。但是其對這項特權自事務局成立從未動用過,而這次啟動表明其對荊襄事態也很擔憂。不過趙昺以為其還是出於對原殿前禁軍的不信任,畢竟當年他險些遭他們的毒手。
“大頭領擔心陛下親征襄陽的安危,本欲親來襄陽隨扈,但接到陛下協助朝廷和議的旨意只能放棄。不過大頭領已經派出行動隊到禦前聽命,護衛陛下左右。”田琦又稟告道。
“呵呵,他想的倒是周全,疑心也是愈重,連朕的侍衛營都不信了。”趙昺聽了呲笑聲道。
“大頭領每每教訓下屬,言事務局即是陛下的耳目,也是陛下的私軍,保護陛下安全乃是事務局的第一要務,如何謹慎也不為過。而事務局的每個人都要做好隨時為陛下去死的準備,哪怕天塌地陷、國破家亡亦要奮不顧身!”田琦施禮稟告道。
“他說的倒是直白,你以為呢?”趙昺苦笑著道。鄭虎臣這是天天講,以此來給下屬們洗腦,並將自己的安危置於國家利益之上,把這幫人培養成了自己的死忠之士,這也難怪他們看誰都不像好人了。
“屬下願為陛下去死!”田琦毫不猶豫地答道。
“朕希望你們都好好活著,能夠安享太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趙昺回身拍拍其的肩膀道。
“有陛下在,此願定能達成!”田琦聽罷一向冷冰冰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暖色,但也是轉瞬即逝,深深施禮道……
眼見又有雨至,為免遭水患,全軍移營至岸邊高地之上重新扎寨。稍時風雨大作,豆大的雨點從空中落下,整個營地籠罩在了雨霧之中。禦帳是用數量改裝的戰車拚裝而成,此時外側的廂板全部打開,形如廊簷,而上面又撐起了天棚,即便雨水如注,也仍能保持帳中乾燥。 “這場雨太大了,只怕下遊容易成災!”趙昺坐在帳中,從側窗望著白水江流,雖然看不清楚,但如雷的水流聲清晰入耳,他不禁歎道。
“官家,喝些熱茶吧!”王德呈上茶水,又示意小黃門將窗戶關閉。
“嗯,進入七月後,降雨頻繁有異於往年,兩淮地區水利設施失修,黃河堤壩毀損嚴重,極易成災!”趙昺憂慮地道。
建炎初年為阻止金兵南下,開封守將杜充想出了一個餿主意:他在滑縣人為決開黃河堤防,造成黃河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改道:建炎改道。這次改道不但改變了黃河的流向, 也徹底毀掉了淮河作為“瀆”的地位。在這次黃河改道前,洪澤湖以西的淮河水道與現在大致一樣,洪澤湖以東的淮河在江蘇響水縣一帶入海。
當時的淮河是條千余公裡長的大河,主要支流有泗水、運河汴水、渦水、淝水、潁水和汝水等。杜充決河後,洶湧的黃河水在華北泛濫,從泗水進入淮河,佔據淮河河道入黃海。史稱“奪淮入海”。之後,黃河水道搖擺不定,或由泗水,或由汴水,或由渦水,或由潁水,或同時分幾支入淮。
可惜,杜充的決策不但沒能阻擋金兵,還導致北方一帶水患頻發,民不聊生。當然這也不是南宋需要擔心的事了,反正長江以北都歸了金,杜充本人也投降了。而蒙元南下時,也不斷地通過人工決河來打敗敵軍,讓黃河的堤壩和河岸變得極其脆弱。
這些年來,兩淮和淮北地區幾乎每逢雨水增多就會成災,可謂是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就在去年黃河在開封、陳留等十五處決口,殃及整個淮河下遊。而今年戰事又起,蒙元自是無心修整堤壩,歸了大宋後這份心就得趙昺來操了,他行前雖曾叮囑要疏浚淤塞,修整堤壩,但時間倉促間哪裡能做到完備。
若是兩淮再次成災,不僅會造成巨大的人口和物資損失,也不利於經濟的恢復,這又給財政帶來極大的壓力的同時,也讓自己鞏固兩淮,進軍中原的策略帶來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