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連等了好幾天，曲柔都沒有等到一個能跟韓準單獨說上話的機會。何錦疏待了兩天就回去了，而韓準，也一切正常，平時該拍戲就拍戲，不拍戲就自己在一旁看劇本，除了跟謝衣衣和霍斜陽聊天，也就跟董夕夕還能說上兩句，實在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曲柔心裡的疑惑，早已經深深扎了根，如果不弄清楚，她怕是會被這萬般蠱蟲折磨致死。

這一天，臨近收工的時候，導演又回看了一遍白天拍的某一場戲，因為略帶瑕疵，他重新要求大家再補拍一個鏡頭。已經換上自己衣服的韓準，隻好再一次去重新換回戲服。

“白將軍，你用那邊那個休息室換吧，現在沒什麽人了，就剩你們幾個。”負責服裝造型的工作人員指了指董夕夕的梳化間，她今天已經收工，此刻早已離開了現場。

韓準應了一聲“好”，拿著戲服走過去，曲柔看準時機，跟在他身後，也一路默默走了過去。

韓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曲柔，他徑直打開了門，正準備關上的時候，曲柔卻出現了。她靈巧地閃身進入室內，反手將門關上，“啪嗒”一聲扣上門鎖之後，又將休息室的門關上了。

“曲柔?你幹什麽?”韓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伸手去摸燈的開關，準備重新把燈打開。“別鬧，導演在等著呢，拍完大家都能早收工。”

不料曲柔卻輕輕推開了他的手，她溫柔地拒絕道:“等一下呀韓大哥，我是為你好，關了燈，什麽都看不見，你才不會被你自己的表情所出賣呀。”

“你什麽意思?”韓準不明就裡。

“韓大哥，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透，很想請教你一下。你這麽優秀，這麽完美，為什麽一直沒有女朋友呢?”曲柔的聲線又輕又柔，吐字清晰，每一句都軟塌塌地傳入了韓準的耳中，在窄小的房間裡反覆縈繞著。“究竟是沒時間談戀愛，還是遇不到合適的人?又或者是……你根本不想找女朋友?”

不需要開燈，在如此漆黑的房間裡，韓準都仿佛能看到她目光如炬，凌厲的眼神像一根根細細的絲一般，將他層層纏繞，包裹在其中。

韓準張開嘴，想大口呼吸，卻發現自己過濾不了任何空氣。他像是窒息一般，大腦嚴重缺氧，無法思考，只剩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在無限黑暗裡，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小小的、羞於啟齒的秘密，毫無征兆被人突然拽拉出來，暴曬在陽光之下，任人踩踏。

“韓大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喜歡女人吧?”曲柔又朝他走進一步，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韓準隻覺得恐懼，全身上下都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根本使不上力氣。

曲柔輕輕笑了出聲，無需韓準再多說什麽，她已經證實了那個答案。“不光是你，何總也是吧。”她再一次柔聲吐出了幾個字。

“哢嚓”。韓準聽到自己心中的那個秘密，再一次被撕裂了。他頓時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全身僵硬在原地，曲柔在他耳邊的聲音也仿佛離他越來越遠，直到他漸漸聽不清了。他的靈魂像是被硬生生抽離了出來，韓準懸在半空之中，靜靜看著他的軀殼在跟曲柔相互對峙著。

曲柔淺淺一笑:“韓大哥，你放心，我就是好奇。”她停頓了一下，又勸說道:“你快換衣服吧，不是說導演著急麽?我先出去等大隊收工啦。”

說罷，她打開燈，像個沒事人一樣歡快地離開了梳化間。

在看不見的地方，地獄之門，已經被緩緩打開了。

韓準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謝衣衣來催他，他才麻木地套上戲服，機械般地在現場配合著大家表演。

劇裡面的白將軍，或許愛慘了這個機靈古怪的小公主，可是戲外面的韓準，卻恨透了這個天馬行空的曲柔。或許說恨有點不太準確，韓準對她，更多的是恐懼。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麽，一面單純認真，一面深不可測。

重拍的戲份像是噩夢一樣，連續好幾遍，都因為韓準的魂不守舍，出來的效果還不如白天拍攝的。導演大發脾氣，又拍了幾條，還是不盡人意，隻好作罷離場。

謝衣衣連忙來給大家道歉，其實現場的人看到韓準這副模樣，早已默認了他身體不佳。謝衣衣除了道歉，還按人頭買了炒粉和烤蝦當作宵夜，如此一來，大家自然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一邊吃著烤蝦一邊觀察著大家的曲柔也毫不心虛，她看著韓準始終沒有出來為自己解釋一句，不由得為自己看人的眼光而感到暗暗得意。

滿腹心事的韓準自然也是沒有吃宵夜的心情，他跟謝衣衣打了招呼，率先回到車上去等其他人。

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如果此時此刻李知君還在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去找他，只是……於是最終，左思右想，韓準還是打給了何錦疏。

不過也是，除了何錦疏，韓準還能依靠相信誰呢?

“喂?收工了嗎?”接起電話的何錦疏有些納悶，平日韓準拍戲繁忙，幾乎很少主動聯系他，今天這是怎麽了?

“嗯。”韓準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很失落。

“有事找我嗎?你在現場還是在酒店?”還在加班的何錦疏放下手中的文件夾，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

韓準滿心苦澀，張了好幾次嘴，還是說不出來。

“怎麽了?”察覺到了不對勁，何錦疏也收起了笑容。

“她知道了。”韓準輕聲喃喃道。

何錦疏一頭霧水:“什麽?誰?知道什麽了?”

“曲柔。她知道了我們的關系。”

這句話，他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口。

被掩蓋了好久好久的秘密，終於在這一刻，悄悄浮出了水面。

你看，外面，天黑了。m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