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趙爸爸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沉默。

　趙霜微看著他，倔強地不肯回答一句話。

　“你不想讀書了是吧?你就要自暴自棄是吧?你……現在我跟你媽媽都不能管你了是吧?”趙爸爸瞪著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面對著橫眉豎目的趙爸爸，趙霜微覺得委屈，在他吐沫橫飛的時候，她卻突然間走了神。

　這一個瞬間，趙霜微在嘈雜的餐桌上，安靜地懷念起了李知君。

　從相識以來，他們之間沒有起過一次爭執，他像是一杯溫水，總是那麽平和。每當趙霜微說話的時候，李知君就笑眯眯地聽她說，他從不插嘴，可又總能及時給予回應。他用溫柔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層層裹住，而她貪戀這種安逸和穩定，心甘情願被他困住一輩子。

　“你們什麽都不懂。”趙霜微輕輕說了一句。

　趙媽媽沒有聽清，她示意趙爸爸安靜下來，又問了一句:“微微，你剛剛說什麽?”

　盡管此刻趙爸爸非常憤怒，但他也清楚，在跟女兒溝通這件事情上，趙媽媽的確做得比他要好。趙爸爸強忍著不滿，還是閉上了嘴巴。

　“你們什麽都不懂，”趙霜微提高了音量，眼淚汪汪地說道:“你們把我生下來，我很感激，可是我心裡面在想什麽，你們根本都不知道！除了罵我說我，你們還會做什麽，爸爸，你有真正懂過我嗎?你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嗎?”

　被突然點名的趙爸爸愣住了，為了挽回面子，他不甘示弱地回應:“什麽懂不懂你，你才多大，爸爸媽媽多大?我們都是為你好，你知道嗎?”

　心灰意冷的趙霜微知道不管自己怎麽說，趙爸爸都不會聽得懂，她想起溫和善良的李知君，總算明白了那句“懂我的人不必解釋，需要我解釋的人不會懂我”。她連反駁的話都不願再說，只是起身，淡淡留下一句:“如果這是為了我好，那你還是別為我好了吧。”說罷，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趙媽媽連忙站起來跟在她身後，在趙霜微把門反鎖上之前，也擠進了她的房間。

　“微微，媽媽想跟你聊聊，媽媽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願意給媽媽這個機會嗎?”與動不動就拍桌子的趙爸爸不一樣，趙媽媽溫柔又善解人意，趙霜微更願意跟她說話。於是她點點頭，讓趙媽媽坐在了她的床邊。

　“微微，媽媽有一件事情想不通，為什麽你現在會喜歡玩遊戲而不愛讀書了呢?當初你不是最喜歡學習，其他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嗎?”怕趙霜微不高興，她又連忙補充道:“當然，媽媽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成績呀大學呀媽媽也不會強求你，只是你的轉變太大太快了，我跟你爸爸有點跟不上你的節奏，你願意跟我聊聊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雖然說著這句話，但趙霜微還是開口慢慢講道:“媽媽，我說句實話，很多時候，我只是覺得自己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讀書也好，上課也好，我覺得這些事情都沒有什麽意義，我不明白為什麽我要這麽努力，為什麽我要去拿第一名?但是遊戲世界很不一樣，我在裡面很自由，我是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我不需要去達成任何人的期待。”

　趙媽媽心裡一驚，但她臉上依然表現得很平靜。她柔聲問道:“微微，你覺得讀書沒有意義，但媽媽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要考上省城大學，現在連這件事情都稱不上意義了嗎?”

　趙霜微搖搖頭，說道:“現在連這件事情對我都已經失去了意義，所以我才不想讀書。我真的好心煩，一想到學校、老師、考試、成績……這些東西一環套一環，我在這裡面真的快要窒息了。媽媽，為什麽一定要我考好成績?我現在不想要什麽大志向了，我真的好累好痛苦，能讓我隨波逐流嗎?”

　“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趙媽媽依然在耐心地訊問著，她一定弄清楚，這些事情的源頭究竟在哪裡。

　“大概就是……他走了以後吧。”一想起李知君，趙霜微滿臉都寫著“失落”，趙媽媽看在眼裡，止不住地為她心疼。

　“微微，你還記得媽媽跟你說過的，媽媽有一個大學同學對這些事情很有經驗嗎?你聽一句勸，去見見那個叔叔，好嗎?你不用有壓力，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你就跟他聊聊天，要是你不喜歡他，我們以後就不見了，這樣可以嗎?”趙霜微有些猶豫，不知該怎麽回答。趙媽媽握住她的手，又說道:“微微，媽媽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媽媽心裡真的替你難受。這一切的出發點，不是為了讓你考大學或者取得多麽好的成績，我跟你爸爸只有一個心願，我們希望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如果你願意讓我們幫你一把，就試一次，好嗎?”

　趙霜微看著趙媽媽的眼睛， 那裡面究竟有些什麽東西，她看不透。那個眼神太複雜了，趙霜微無法理解它的含義。最終，她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趙媽媽這才松開手，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趙媽媽離開房間很久之後，趙霜微仍舊坐在床上發著呆。她的身邊，是韓準曾經送給李知君的小熊，被她上一次拿回了自己家裡。趙霜微心裡亂透了，自己真的是生病了嗎?可為什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呢?趙媽媽堅持要她見的那個人，究竟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她越想越煩，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趙霜微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她拿出手機，隨意翻著電話冊，現在她隻想要趕快找到那一根稻草，那唯一的一根稻草……韓準。

　沒有絲毫猶豫，她撥出了他的電話。

　今夜，她在思念的是李知君，可是她能觸碰到的，卻只有韓準而已。

　可笑麽?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