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的進步無法阻攔的是人的野心，野心這玩意正如野草，只要溫度，水源到了，不必去管，也就滿地的草叢瘋狂的長出來，全然不會管麥苗被競爭而死。

陳鼎倒是神色不動，此行已經得到了指示，盡管去做就是，阮福瀾萬萬不敢在這個時候傷害一位天朝來人，哪怕他敢，他的手下也必然會阻止。

這也是他敢於帶著兒子出差的緣故了，當然，也是因為長老們在慰問信裡，特意提到了陳永華的緣故了。

接下來，阮福瀾擺的午宴卻不是那麽好吃的。

本來菜肴稱不上多麽奢華，阮福瀾叫來幾個大臣作陪他們卻是不斷談話，希望了解清楚陳鼎的目的。

可憐陳鼎本身就對長老們的陰謀一無所知，一口咬定，自己是福建本地土著，自然也說不出什麽來。

很快，阮福瀾的手下就發現這個老頭似乎沒什麽內情，就是原本的一個老書生突然被來自帝都的人委以重任，但後面還有什麽事情，就不是他們可以問出來的了。

不過，阮福瀾還是很精明的，沒有虧待陳鼎，為其準備館舍，不說陳鼎帶來的消息，僅僅是那個佛像，也足以讓他給予這樣的厚待。

陳鼎也就在順化待了幾日，他此行還是有所任務的，不過卻不著急，隻帶著兒子到處走走，之前在接委任狀的時候，就說起要他帶兒子四處走動，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裡路啊。

陳永華倒也在順化城好好玩耍了幾天。

他倒是心思活躍，到了晚上，看周圍沒人，卻是小聲對陳鼎說道:“父親，這阮大王只怕是要動刀兵了。”

“你怎麽知道?”

“這兩天，雖然這順化街頭風平浪靜，人流不減，但是總有些蛛絲馬跡，最大的疑點就是米店在朝北運糧，還有許多雇工民夫，也都在集結，我只怕，用不了幾日，就要北上去了。”

“這就是朝廷的命令吧。”

陳鼎實際上還沒有搞清楚帝都的詳情，他只是在滿腔無所事事的情況下，又查問到小太子還在帝都居住，覺得可以依靠辦事立功，在帝都奪取話語權，為家鄉造福等等。

為一旦確立了上下級關系，中國人服從中央的心思還是很積極的，陳鼎也有創立工業的心思啊。

父子倆對視一下，陳永華卻是一皺眉，說道:“我原想，朝廷是想行二桃殺三士之計，將廣南之賊挑起大戰，最後才收復失地，但現在到了這裡，卻發現多年耕耘，這些越人已然根深蒂固，他們已經可以自己打鐵，中糧，甚至有了自己的文法，長遠見來，已經成了氣候。”

文法，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一方面，在許多時候，總是被文官集團抓在手裡，進行文字遊戲，來獲取利益，打擊政敵，屢戰屢敗的失敗者，將自己的行為粉飾一下，就變成了屢戰屢敗的強者，你看，文法這個東西，很多時候可不是那麽好，而是赤果果的階級鎮壓工具。

但是另一方面，文法是一種團結人心的東西，有著相同語言，文字的人，往往可以團結起來，去毆打其他的族群。

越南脫離中央王朝的管制已經幾百年，本質上的原因，是因為中原的主流人口的投射能力極限，很難投射出足夠的人力物力去控制這個地方，十萬大山是一堵牆，雖然可以保護廣西腹地，但到了想出去的時候，就實在是千難萬難了。

刀劍只能征服奴隸，但文明卻能夠征服靈魂。

在過去，中國人的文明程度高於周邊民族，這自然也形成了向心力，而時代積累的技術也是基本上領先，但越是接近後來，

其余民族也逐漸認識到了這些事情，開始不再需要中原的技術輸出。事實上，在這個時代，起碼在江南，已經有不少的巧匠開始探索技術的奧秘，雖然始終無法成系統的去研究，但發展本身就是螺旋式上升的，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實上，1641年寫就的瘟疫論，幾乎是徐浩在歐洲少有可以拿出來炫耀的東西了。

這次被打斷的進程，自然由長老們補充回來。

被人利用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別被人白白利用，而同樣的，有人需要你，要求你的各種好處援助不是壞事，事實上，沒人需要你才是最壞的呢。

在21世紀的中國和這個時代的中國實際上面對著一個問題，如何在本身文明領先周邊文明程度不足以形成吸納的情況下，進行單點突破。

一旦形成固定思維，任何的外力都是徒勞，無法改變的，思想才是世界上最頑固不可改變的事務啊。

美帝人民驚怒的發現，被他們用稅金養活的墨西哥移民不但毫無感激之情，甚至做出了舉著墨西哥的旗幟反對他們的時候，任何美國移民政策都接近崩潰，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崩潰。

比起那些移民國外後就詛咒中國趕緊崩潰，不然如何證明他們移民的行為如何正確的那些之外，大多數人即使去了一個可以改善自己生活的地方，對自己出身地方的感情還在，這也很簡單，貶低那裡就是貶低自己嘛。

對這種心理察覺不足，也在後世的中國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拿了X萬獎學金的彎彎在南大宿舍和自己的taidu網友吹噓如何騙泡和欺騙支那人的豐功偉績，而被其他的小夥子發現準備毆打的時候，第一個跑出來阻攔的卻是真正的跪台辦員工，因為他的政績就是以在年底報告裡寫著的，今年又跪舔了多少台獨綠民為業績，不然如何業績考核?

可以說，無數中國老百姓的稅金都被奉獻給了台灣人了，而這些台灣人拿到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捐錢給各種反華機構，以此來保證自己可以長久的拿到錢，這就是文化教育的緣故。

這裡的死結，自然是在一個極端納粹而愚蠢的教育體系下，其子民得到的也就只有極端了，在納粹的解釋裡，也就很簡單會出現以下的對話:支那人把我們台灣的空氣汙染了，大大的壞。

可是福建的空氣質量是世界級的好啊。

我們的電視台說了，都是支那人的空氣質量。

可是福建的空氣質量是世界級的好啊。

我們台灣的科技已經是一百分。

你們不民主，所以南京大屠殺是殺少了。

我操你個台巴子……

看見了吧，玻璃心，我們台灣人最……

這種對話是必然會發生的，原因很簡單。

金錢買不了忠誠，事實上，金錢很可能只能買來憎恨，在一個逐漸被放血，慢慢降低完蛋的經濟體面前，他的子民不但不會感激你給予的金錢，還會詛咒你的進步，懷念之前你經濟落後時候，他在你面前的優越感，甚至會使出渾身的方式，希望中國滅亡，不然的話，他的優越感怎麽辦?

陳永華當然不知道在未來發生的那些齷齪事情，他只是根據自己所讀的不多的書籍，認真對比了古今中外的各種事務，以此來判斷是否該如何做事。

這一路行來，尤其是將那地球儀如同珍寶一般拿在手裡，陳永華迅速從福建，廣東的距離，判斷出越南難以統治，因為海船去一次，能夠運輸的人太少太少了。

一艘船，刨去必要的水手，船員，能夠運兩三百人已經是極限，除此之外，不運兵器嗎，不運裝備嗎。

而從陸路……

作為一個標準的福建人，他會不知道山路有多麽艱難的行走嗎。

本地的越南人，其語言，文字，早已與漢人不同，雖然事實上，北越人口的血統，所謂自己製造的京族，與華人有什麽差別?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年紀幼小，但陳永華第一時間做出了如下判斷。

他不知道自己父子是否領到了一個類似於李廣的任務，因此有所猜疑也很正常。

陳鼎來之前，卻也是得到了一個小冊子，上面寫明了到達順化後，自己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當然了，本著對小孩子的不信任，自然沒有拿給兒子看，不過，卻也記得那上面，來自官方的策略。

只要讓順化的人向北出兵，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他陳鼎的功勞！

因此，陳鼎倒也不為難，臨行前他是見過鄭芝龍家的管家的，事實上，也是靠他們家的船來快速到達的順化，似乎是知道帝都的計劃，肯定是有所動作的。

父子倆商量了半響，卻也是全無主意，只能慢慢跟隨。

不過，陳鼎在隨後卻是觀察到不少情況，雖然不如兒子最近讀的那幾本從帝都送來的名偵探柯南探案集的方式的驚險，但是一個不大的小城，開始瘋狂舉起戰爭機器的時候，還是很容易就觀察到的。

一個普通婦女，提著一些鐵錢串子，臉上帶著淚痕。

賣米酒的小鋪子，那老板神色淒涼的正在關緊門板他的生意顯然不做了。

還有不時的有牛車在朝北運輸物資。

在這個時代，基本上沒有保密的概念，哪怕是陳鼎這樣社會經驗不足，一輩子讀書比見人多的人，也發現了許多顯現出戰爭的痕跡。

作為一個不大的城市，順化人口不過十幾萬，還都是最近才聚集於此，本質上，幾乎相當於一座要塞而已，而其目的也是為了防備他們的北方兄弟。

這一走，就到了一座不小的寺廟天姥寺，老父子都是孔教信徒，不過還是有著進廟燒香的惡習，而且在這個地方，來來往往的人群裡，著實有些是為兒子老公祈禱上香的婦女，甚至不必了解其說話的內容，只看表情，也可以推斷一二。

這一點，東西南北方向的土和尚洋和尚的本質差不多，無非是一種精神麻醉劑而已。

不過，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尋常，在主殿位置，一群有些肌肉的剽悍男子人不少，還四處巡視，陳鼎記起來，同安縣的時候，那縣令帶著太太出來還願上香，就是這麽一個做派，哦，那些家丁倒是吵吵嚷嚷的，和這安靜的模樣稍有不同。

陳永華悄悄說道:“爹，你看，他們都是穿鞋子的。”

陳鼎果然一看，確實如此。

這個時代的多本遊記都清晰的寫明了，此時的越南民眾要麽有雙草鞋，要麽乾脆不穿，而用布鞋，不但會很熱很麻煩，在這多雨的地方，也很不適合保存。

所以父子倆人一路走來，還真沒多少穿鞋的，而這些大漢穿著的鞋子，也是以草鞋布鞋為主，不過，有一件事很顯然，就是裡面很明顯是有貴人的。

不想多事，父子倆主要是觀賞風光。

天姥寺是阮氏的祖先所建造，本身就有一些家廟的意味，因此哪怕是在順化，也算是修繕的非常完好的地方，而肯在這裡建設這種增加民忠和穩定值的建築物，本身也說明了阮氏的統治穩固，江山守住的象征。

主殿似乎是有騷動的，從裡面烏央烏央的扈從跟隨著出來不少人，陳鼎望了過去，似乎是熟人……

阮福瀾最開始沒有注意到，不過習慣性的看過去，陳鼎父子的個頭比較顯眼，自然是一眼看到了。

還真是巧遇，他也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大王果然好興致。”

“哪裡哪裡，這裡算是我家的家廟，每逢大日子，總要來看看。”

陳鼎思索一會，說道:“不瞞大王，老朽新年就出門，此時正想快些回鄉，交卸了差使，就回帝都辦事，敢問我何時可以交換公文，拿了回信，辭別大王呢。”

“啊，不急，我不是吩咐了，讓你多留幾日嗎。”

在程序上，陳鼎送來了一件堪稱國寶的，可以在夜晚間閃著五彩彩虹之光的佛像，堪稱神物，阮福瀾不知道這東西在長老會內部都是有編號的量產貨色，但是絕對是被奉為國寶，準備作為他南國的家傳之物，代代被世代相傳下去啊。

這一點來說，人家送來這樣一個保護，不說給什麽回禮，最起碼的一個收條確實是要打的，不然的話，人家送東西的人也就不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