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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球長》第三百章 張岱在帝都二十九
張岱的憤怒自然有其理由。

  帝都似乎上上下下彌漫著不歡迎讀書人的氣氛,無論是頂層設計對讀書人的排斥,中層富戶不再追逐儒學,而是對傳說中可以開工廠,日進鬥金的工匠之學“科學”開始感興趣,而底層平民更是無知透頂,一副歧視讀書人的樣子。

  此時見了這江南的反骨仔,而且還是原本卑賤的船戶,終年在運河上吃飯的人,沐猴而冠的穿著從帝都買的夷狄服侍,(皮衣)侃侃而談的卻是自己一家子打算移民北方後的雄心壯志,對於什麽海外的金山銀山也感興趣的很。

  張岱不習慣和人正面攻擊,事實上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攻擊什麽,畢竟天天都是討好他的下人啊,打秋風的客人什麽的。

  到了晚上,張岱念了幾遍詩文,看了看那些甲骨文的雜志,不過臨睡前卻感覺不好起來,這才記起這船上並無衛生間,更沒有什麽抽水馬桶,只有一個木製的髒兮兮的馬桶,事實上,在這個時代,水上的人一般都是直接倒入水中的,不然那些傳染病哪裡來的?

  在帝都習慣了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兒後,張岱原本對此嗤之以鼻,無法一些粗俗不堪的玩意兒,哪裡比得上詩詞歌賦?但一出帝都,卻是不方便起來。

  張岱忍耐著腥臭,將那些肮髒物命令仆人倒了,卻是想象中如果有那些陶瓷而製造的抽水馬桶就好了,但馬上想到,這不都是帝都的長老有眼無珠,對自己輕視的結果!

  有這樣的好東西,不趕緊分給博學多才,品行高遠的士人,卻是賣給這些販夫走卒,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怨毒越來越滿,等到張岱過了山東,卻是直接生病,在發燒起來。

  仆人們哪敢慢待,趕緊想辦法下了船,也不管是什麽地方,前去尋找大夫,那大夫醫術倒也過關,不過是尋常的腹瀉,因此三下五除二就緩解了病情。

  那張岱自然是害怕起來,原因在帝都他倒也沒有白去那些什麽博物館,或者街邊宣講衛生知識的門面,倒是知道了人吃的東西裡有髒東西這個常識。

  越是有錢人越是怕死,他此時才回憶起過去的日子裡,各種生活習慣是多麽的髒,因此就變得歇斯底裡起來。

  最後,還是帝都的錯誤!誰讓你們不派最高級的醫生隨身服侍,保護老爺我的生存安康!

  其實張岱不過是在帝都待了幾十天后,稍有些開始離不開帝都消毒過的自來水,稍微反應有些大,按照本質上來說,還不至於真的躺了,只是他年紀大,舟車勞頓本身就耗費體力,每天情緒波動也太大,因此一下子就躺了。

  再爬起來,就想起來哪怕喝的水裡,可能也有無數小蟲,更是食之無味,提不起勁,不過也就是虛弱了一些而已。

  從運河到了長江,雖然波折,倒也順暢,張岱也逐漸適應了原本的生活,不過帝都的各種便利生活的烙印卻是被記憶起來,臨出發前仆人買的那幾包衛生紙已經被用光,這就已經讓張岱無法忍耐。

  張岱思前想後,還是打算前去南京,他的帝都之行太過丟人,如果帝都方面的人將其抓住,老虎凳辣椒水的伺候一通,他出來了還可以昂首挺胸的自稱當年咱在帝都的時候,是如何堅貞不屈,如何的不畏懼那些髡發賊人啊。

  但是,最後的真相是,人家對張岱是完全的無視,這可是比將他找過去打罵一通還要傷人啊。

  當然了,在張岱預備的說辭裡,他在帝都堪稱波瀾壯闊,在酒樓裡遇見某位正驕奢淫逸摟著女人取樂的長老,於是義正言辭的指責其魚肉百姓,帝都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饑寒交迫,而那長老當即俯首道歉,延請張岱在帝都為官,但張岱丟下幾句豈能為五鬥米折腰,就毅然回返江南,生他養他的家園了。

  這種謊言當然無法拆穿,長老們不可能對每一個聲稱和自己說過話的人都進行定點清除,或者進行拆穿,這其中自然有回了家以後開始亂噴的,這讓長老自己也無可奈何不是。

  但等回到南京的別業,張岱本身就覺得似乎風色有些混亂,他在帝都的人脈還沒發動起來,就聽說了可怕的消息。

  “老爺,不好啦,那寧南伯左良玉急病而死,其子左夢庚帶著大兵要打進帝都,旗號都起來了,說是身邊有太子,而那四川的亂賊卻是配合他們,派出了賊將李定國配合,現在兩邊已經過了九江,正在圍攻安慶!”

  “什麽!”

  張岱嚇得一顫,趕緊站起來,說道:“快去找馬車,我要回紹興,這是衝著南京來的啊。”

  “這都入夜了啊。”

  “笨蛋,那就快去找馬車,老爺我要回家!”

  張岱心急如焚,大軍都打到安慶了,怎麽自己這一路上都沒有聽說?

  事實上,如果張岱晚一天出發,那他就可以看到,在他離開帝都第二天的報紙上,就連篇累牘的報道了張獻忠與左夢庚聯合了起來,雙方互相交換了質子,李定國號稱率20萬大軍,增援了身在武昌的左夢庚,而左夢庚也不含糊,似乎是早準備好了大量戰船,也不在湖北當地多做糾纏,留下手背部隊穩住後方後,就直接順流而下直接打了南京!

  這一路上當真是順利的很,尤其是此時剛剛過仲夏,天氣還暖,而大量的船隻順遊而上,其中不少是運糧去上遊的船啊。

  孫子兵法上說,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食敵一石,當吾二十石,這就是因為運糧之難,耗費巨大,這些運糧船以及其他船隻,猝不及防下,被左家軍的船隻控制下,一道順流而下,一口氣朝安慶而去!

  其實時間差就在於此,安慶收到消息的時候,實際上是假消息不斷,一會是北方的賊人打過來,都是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每天要吃一個活人的怪物,一會是從扶桑國跑過來三萬倭寇,都是窮凶極惡的惡徒。

  而有人說南京有太子登基了,也有傳說太子在武昌登基,反正各種混亂的消息四處傳播。

  安慶這地方,地理位置到底有多重要?安徽一省,就是以安慶(安)和徽州(徽)為字,你說多重要,而可以掌控航道下,隨時可以截擊,所以雖然左夢庚突然出手,直撲南京,但是安慶是不得不打的。

  所幸左夢庚手頭的火炮不多,收攏的地痞流氓也夠慫,但是安慶一直在防備的是邢夫人,她的部隊完成了火器化後,雖然訓練用的彈藥依然被控制,但咄咄逼人的姿態讓江北數城都只能跪舔,也給了不少的“保護費”,但防備的這根弦是不敢放松的,根據無數消息,邢夫人手裡的大炮是可以對付這些城牆的!

  因此,安慶的做法就是盡量把從老百姓手裡的民脂民膏少貪汙一些,隻貪汙一半就是,然後另一半真正的開在進行夯實北側城牆,加固防禦的準備。

  但是面對突然從長江上出現的敵人,安慶就被打的高潮迭起,征發壯丁去堵口子也難。

  何況,李定國第一次大放異彩的地點,不在四川,而是突然出現在了安慶,他的部隊先是在城外靜待,趁著左夢庚的部隊準備攻城器械的時候,卻是找好了方向,做足了準備。

  當左夢庚的部隊動手的時候,先出現的卻是從城外西北方飄來的濃煙,這種煙霧一旦沾染,人就咳嗽不停,眼睛疼的無法睜開。

  原來李定國回到四川後,深知自己等人與帝都方面的實力差距太大,痛定思痛下,卻是在某個少數民族聚居區找到了這種毒草,配合風向燃燒,雖然很難致命,但基本上會在短時間內失去戰鬥力!

  也多虧了,兩邊都是菜雞互啄,左夢庚的老爸左良玉本身就是弱雞,再帶出來的兒子自然是更加的弱,好在安慶猝不及防下,本身那官員就不是什麽雄才大略的人物,而悄悄將家人送離開的行為,也導致全城富戶的信心大崩潰。

  等到李定國第三天點燃了毒煙後,看著城上的人雖然勉強用布捂住鼻子,但軍心已亂,他大笑道:“安慶,破了。”

  只要城牆被打開,那麽左夢庚征召的地痞流氓簡直就是一群老虎一樣,何況,安慶最大的問題就是城外的流民,這個時代的流民基本上都是被欺壓的嘴底層,為了城池裡的人,都不許出城,而富戶們高興的看著有人受災,趁機廉價買小女孩玩弄。

  如果是提早發現,說不定還有人想辦法讓這些流民進城躲躲,但既然左夢庚的發兵太過突然,那麽也就抵擋不住啊。

  城外的流民早已被煽動起來,左夢庚倒也有些腦子,知道沒有組織的流民去衝城就是送死,那麽將其控制做力工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對儒家來說,有計劃的製造窮人和流民是有利於他們自己的,不然他們去哪裡購買廉價的丫鬟呢,而各種仆人也是需要的嘛。

  過去多年來,也許北方因為被輪番傷害而不得,但江南的城市玩的可是美滋滋啊。

  聽說有流民出現,第一個眉開眼笑的就是各地老鴇,他們帶著一點銅錢,碎銀子,甚至一點乾糧,就去想辦法收買那些幼女,其次就是還可以乾活的小孩子,還有趁機買奴仆的,反正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這些流民往往都是各種受難者與被欺辱的人。

  現在他們卻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手裡拿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甚至是空著手,他們得到了許諾,衝進城中後,可以自己奪取想要的任何東西。

  左夢庚可惜道:“拿下安慶後必須立刻開拔去打南京,城裡的女子和錢財只能便宜這些窮鬼了。”

  身邊的孫征淇,也就是孫可望的兒子,這次也被派來助戰,他說道:“怕啥,先讓那些窮鬼進城,他們未必打得過敗兵,而且沒有家夥,也打不開地主的宅院,等他們打累了,我再帶兵過去,殺殺殺!”

  李定國有些面色不好,不過他也是知道,想要生存,必須和眼前的這個左夢庚搞好關系,說道:“城破了,那麽就該想辦法去南京了,一切都必須盡快,這個時候,我恐怕南京已經收到消息了。”

  左夢庚卻是眉開眼笑,說道:“好嘞,你們幾個,去秀女營裡挑二十個美女,我與幾位大西軍的兄弟們一起樂呵樂呵。”

  且不說兩人如何的稱讚最近抓到的美女如何如雲,左夢庚如何向土包子孫征淇吹噓在南京如何的聲色犬馬,秦淮河妓女當真是匯集了天下絕色,引得孫征淇發誓要趕緊打下南京去。

  “少將軍,有敵情!”

  從幾人站立的老營外圍,奔入了幾人,似乎有人身上帶傷,老營內禁止騎馬, 作為李定國派出去的斥候卻有不必通報就可以進入的權限。

  “怎麽回事!”李定國知道不對勁,馬上走了出去。

  “在城北,出現了一支大軍,有一千人,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但都是有火銃,還有炮,不好對付啊。”

  李定國忽然心神一顫,說道:“你看見是什麽旗號了!”

  “是個刑字,不過旁邊還有一個旗,怪的很,全都是紅的,還是四方的。”

  四方旗!

  邢夫人!

  李定國馬上記起在帝都見過的,帝都的長老們就很喜歡四方的旗,而不是大明朝慣例的豹尾旗,而且不是那種鑲嵌各種花邊的旗,而是一面全是紅色的旗,在許多重要場合非常突出。

  他也偷偷問過,得到的回答是,那象征著自古以來,為抗擊暴政而死去的人民英雄的鮮血。

  李定國卻覺得荒謬,但也不敢多說什麽,但現在,他居然真的在戰場上和裝備了這樣旗幟的軍隊遇見了!

  “才一千人,哈,太少了,怎麽領兵的還是個娘們。”

  左夢庚卻是覺得無謂,現在先頭部隊基本上已經佔據了安慶大城的一段城牆,而城內已經無力反衝鋒,只要守住了,打開城門,那麽將那萬把憤怒的流民驅趕進去殺人,那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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