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長老閣下，每次到中土來，就可以看到貴國的建設是如何的先進，真是讓人傾慕萬分……”

　“好啦好啦。”

　李向前明白，由於榮辱觀的不同，日本人在面對需要跪舔的人的時候，那嘴臉簡直是讓人目瞪口呆，這一點自然是日本的地理環境，島民思維的狹隘心，地震大國搞出來對生存有其他的看法。

　對於長老們來說，這些日本人固然是需要提防的商業間諜，需要警惕的敵人，以及製作電子遊戲和提供女優的好人，但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士來說，對日本的惡感還真不深，當年倭寇的事情，怎麽說也是內賊與外賊的問題結合起來爆發。

　此時在帝都裡到處奔走，想要申請辦報資格的朱舜水，歷史上可是跑到日本去請求援兵啊，這可比當年請求梵蒂岡的羅馬教廷發兵來救還要驚人。

　完全輕視日本，是李向前個人的意思，在他看來，日本簡直就是個到處都是漏洞的漏杓，只要發力就可以拿下，這不僅僅是那些武士逐漸落伍的問題。

　也許其他人對日本萬分警惕，但在李向前看來，日本實在太弱小，武士階級在進入火器時代，居然沒有滅亡，也多虧地理位置太好，幾代幕府的將軍因為被架空，也就是幕府先是架空了上面的天皇，然後家老再架空了將軍，而家老們在上面，也被大名、武士和大阪的商人架空……

　偏巧日本的上層還是以保守與貪婪著稱，哪怕到了烈火烹油時代，也是死死咬著不肯放棄一點利益給下層，甚至驅趕他們去佔據滿洲國利益，永遠是在玩零和博弈，而日本居民也是有樣學樣，學不會妥協於共享。

　後世的時候，日本人可以做到輕松拋棄地震時候受傷的母親，而讓任何一個中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港區女人也是豎起大拇哥。

　反正在他看來，指望日本人團結起來反抗長老會的統治是不可能的，民族性擺在那了，他只需要開好價碼，一點點拿到就是了。

　“那麽，貴國希望也派兵?事實上，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佔據了巴達維亞大部分城區了，貴國再出手，也殺不了多少荷蘭人了，都在俘虜營裡呢。”

　赤木剛憲似乎很激動，說道:“這些南人，居心叵測，每年都派傳教士從商船上混入我國，對他們進行討伐，也是教訓一下。”

　“早告訴你們啦，人家是從你們南邊來的，但絕對不是南人，你們的地理學啊，嗯，不過，就我所知，日本還是有些商人，沒那麽目光短淺，就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一點我是讚同的，地球那麽大，也不該那些洋人全都佔據，赤木啊，你也年紀不小了，不想想看，在你們的南邊東邊，到處都是比日本國土面積大，還富饒的多的土地，你不想做個總督嗎，有人說，做上十年的呂宋總督，給個皇帝也不乾啊。”

　赤木剛憲自然是不敢多言語的，他就是個打工仔。

　“拜托您多費心。”

　“得了吧，再好的經，到了你們的那些什麽家老手裡，也得念歪了，你們在帝都也有留學生，相應的教材也大量的賣去日本，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我才發現，日本的教育制度和文化特征很有問題，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額……這麽說吧，就是給你們塊地盤，你們也搞不好經濟，赤木，別的不說，大部分人，都是國企心態吧。”

　赤木剛憲似乎受寵若驚，說道:“請您指點。”

　“從足輕乾起，到什麽足輕頭，足輕大將，侍大將，部將家老，這一級一級的往上爬，過程卻是多辛苦?但是呢，有多少發展和創造?資源全都用在了誰身上?別的不說，軍校裡那幾個聘用的日本教官，未必比你差吧，但是卻得不到機會，你們浪費了許多人才，小武士的家裡除了被子和鍋，還有一塊大石頭，因為當他感到冷的時候，可以舉石頭取暖。”

　這當然是個笑話，赤木也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好吧，其實兵農分離是個好制度，武士們專心打仗，但造成的一個問題是，隔離性……”

　李向前想了想後世，各國之間的隔離取向越來越嚴重，無論是美國的，隔著一條街，左邊是熱鬧的中產階級社區，右邊就是打成一鍋粥的黑幫流氓集散地。

　這種制度其實最開始很先進，但在這個時代就不先進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我劃開一片土地，任由你們派駐軍隊和農民，只怕到最後，也無法給你們帶來多少利益，這裡面的制度問題很複雜，估計得看不少書，但我就是一件事就可以解釋清楚，對許多的日本普通人，包括最底層的武士來說，分享不到任何紅利。”

　赤木剛憲也就是聽著，目前最紅火的學問就是帝都的知識，但對普通人來說，那些複雜的文書太難懂了。

　他歎息一聲，說道:“請您吩咐吧。”

　“日本地方太小，人口太多，你知道，土地的增長速度，永遠比不上人口的增長速度，這就難辦了，不是嗎，所以，我倒是支持你們對外移民，這樣吧，在制度上，可以與中國的農民一個待遇。”

　赤木剛憲倒也很滿意，不過馬上問道:“可是武士們……”

　“這個就是事後的事情了，我有幾個打算，可以按照計件工資，走流量，也可以按照功勳，當然了，我很懷疑，有幾個真有本事的會在乎這個，你應該讀過我們發過去的，皮薩羅與印加帝國的征服，當然了，我很懷疑很多詞匯被曲解了，你們的日語，乾脆真心取消了吧，額，人家168人，就打下了幾千萬人的國家，雖然是靠著人家內亂，外加人家國主昏庸等因素，但你不得不承認，這裡面也是人家敢打敢拚，雖然事後，這一百多個人基本上都是死去，但那是他們自己作啊，這一點來說，你覺得如何。”

　任何一個男人，在看到自己的同類，提著雪亮的刀子，去碾碎自己的敵人，獲取一個男人可以獲得的榮譽與財富，昂著頭回到自己的故鄉，在情人與家人面前誇耀自己的功績，亮出自己如山的金銀財寶。

　都會羨慕的吧，

　會羨慕的吧。

　赤木剛憲感覺自己的呼吸也在加重，在李向前的鼓動下，他也是看過世界地圖的人，知道日本不過是世界的邊角，眼前這位長老非常誠懇的對自己說，中國對日本毫無領土野心，因為看不上。

　但是男人怎麽能沒有征服世界的夢想呢。

　“我們這些晚輩，也無法影響到那些老人，他們似乎對於走出國土，為我們黃種人與白人爭取土地，沒有那麽大的動力。”

　“因為體制關系，你想想看，如果派兵去海外，人少了，就是送菜的，別把那些土著當做白給的，都是人類，人家的戰鬥力也不低，說句實話，用人命堆都可以堆死你，你的武士刀再厲害，一百個人過來拚命，難道你也頂得住?而且前期投資，後期收益，都是大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是幕府出兵，出的太多了，只怕會影響政局穩定，不是嗎，如果讓各地大名出兵，不怕他們趁機發育起來嗎，所以，日本想要真正強大起來，不改革怎麽行，改革啊。”

　李向前發現，對於這些日本見識過世界地理大發現後的真相的年輕人來說，一味的用金錢和利益誘惑效果不是很好，反而是鼓動一下，各種高大上的詞匯一出來，那就熱血沸騰了。

　要不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年輕人啊。

　赤木剛憲有些驚訝:“您支持日本的朝外走出去，強大起來?”

　“當年，豐臣秀吉先生想打下中國，目的卻也是很正常，日本還是有些我認可的人才的，但是何必非要在中國搶飯吃，但這就要弄明白，當年豐臣秀吉真正失敗的地方在哪?朝鮮人?他們的戰鬥力也就那樣，大明?大明朝隻用了自己真實實力的十分之一不到，真實的原因，就是因為日本的體制下，分封諸藩的制度，在中國2000年前就已經完蛋了，原因為什麽，很簡單，無法調動起足夠的資源，這你要自己好好想想，什麽是對日本最有利的制度啊。”

　李向前發現，對於這些年輕人，太思辨的東西，或者太基礎的對數據的一點點分析，學習那些浩瀚的文牘有些難，但直接將一切問題歸咎於制度，卻是再容易不過了。

　日本問題還是很順利的，大量來自帝都的印刷品，夾雜著妓女喜歡研究的時尚雜志，閑人喜歡看的小說美女，真正的文化人接觸到的包羅萬象的知識。

　在這個過程中，翻譯成日文已經來不及了，因此都是直接讀這些字體簡單的簡體字，這也間接推動了簡體字在日本的發展，由於沒有包袱，居然比在中國本土的推廣都快。

　在李向前看來，文字本身就是經濟問題，稍微小點的經濟體，都負擔不起翻譯海外文化產品，以及科技資料的能力，養活不了那麽多人口啊。

　對日本的文化攻勢比所有人想象中的快，日本文化的根源所在，就是資源的貧瘠，導致衍生出一個把資源集中在少數人身上的制度，雖然別的國家也這麽玩，但是從沒有玩到這麽極端過的，以日本的農業稅，放到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去，都是妥妥的造反了。

　最後，李向前與赤木剛憲所代表的幕府，而不是日本，簽署的是一份兒“外包協議”。

　協議規定了，幕府牽頭出兵，組建一支規模不大的部隊，幫助長老會清剿南洋島嶼上的土著，事後，這些武士也留在南洋，作為長老會的一支武力使用。

　這些家夥基本上都是浪人或者吃不上飯的下層武士，或者說是家裡多余的兒子，拿不到武士頭銜的可憐人，這年頭，到哪也是編制難死人啊。

　南洋地方大，機會多，誰都知道這一點。

　對於幕府來說，目前的情況是混亂而有希望的，雖然長老們帶來的混亂使得大家都有些興奮過度，但這也不能說是壞事吧。

　但以幕府的體制來說，還真是有些吃屎都趕不上熱的，比起可以隨時調動的部隊，以及八路軍時期，一個單槍匹馬的人物，發展出幾萬的遊擊隊後，中央說句話，就可以將其調動到別的地方，而空降過來的指揮員可以馬上令行禁止，端的厲害。

　這幾乎是現代化制度必然要做到的一點了，稍微強勢一點的組織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但對於幕府，幾乎不可能，當然了，這個時代大部分政權都這德行。

　要組織一群人，自然是千難萬難，但是把一群原本的不穩定因素搞出去發財，卻也是非常顯而易見，李向前還是很願意出血本的。

　對於能夠抓到一群日本有行動力的人才，李向前自然是滿意的，驚醒日本根本不可怕，一個順服的日本，是非常好的財富和勞動力的來源，李向前印象中，日本老人甚至可以工作到60、70歲以後，這些溫順而暴躁的人，只要控制好了，還是非常合適的。

　幕府這個過於腐朽的機構，目前確實在引進中國新技術方面，比不上幾個藩，尤其是那幾個讓李向前也挑眉的家夥，這也是為什麽他先和幕府聯絡的問題，幕府是穩態的，可以說，與中國反而是有共同利益，而這西南幾個藩的家夥，卻是真正有問題，歷史上侵華，就是這幾個倒幕派的家夥的後代搞的。

　當然了，此時還不是後世，蘭學興盛後，培養出的大量人才，人才薈萃的日本，西南諸藩的情況也很簡單，無論是“南人”，也就是歐洲人，還是帝都方面的新式知識，都是要經過他們的地盤，再到幕府的，本身就是過了一手，自然是反應更快。